车子驶离东京,进入北上的公路。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繁华都市变为萧瑟的冬日田野。沉默如同厚重的积雪,压在每个人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当车子经过一个偏僻的休息站短暂停靠,司机下车去洗手间时,车内只剩下三人。
一直沉默如石的杉元,突然极其缓慢地转过头。他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那双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如同两潭绝望的死水,终于,落在了阿希莉帕的脸上。
那目光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愤怒、以及一丝残存的、摇摇欲坠的求证。
阿希莉帕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她摩挲怀表的指尖微微一顿,却没有立刻抬头。她只是缓缓地、极其自然地合上了怀表盖,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然后,她才抬起眼,迎向杉元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洞穿的目光。
她的眼神,不再是面对尾形时的痴迷或脆弱。那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没有愧疚,没有解释,没有求救。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的漠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就在这平静如死水的对视中,在司机随时可能返回的紧迫下,阿希莉帕那只放在膝上的、远离杉元一侧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的食指,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极其快速地在深灰色的羊毛裙面上,划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鸟喙般的锐利符号——那是库坦猎人用来警示“陷阱”或“危险监视”的古老标记!
动作快如闪电,做完便恢复原状,仿佛只是裙摆被风吹动了一下褶皱。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杉元,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杉元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到!他死死地盯着阿希莉帕的眼睛,又极其迅速地扫了一眼她刚才手指划过的地方那里已看不出任何痕迹,再看向她手中那块冰冷的怀表,最后,他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司机离开的方向!
巨大的震惊如同电流般贯穿了他!那瞬间的眼神交汇,那个微小的、只有他们库坦猎人才懂的标记,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连日来的黑暗和绝望!
她不是沉沦!她是在炼狱中戴着枷锁舞蹈!昨夜那放浪的呻吟,今晨那蚀骨的依赖,全是演给恶魔看的戏!而她,在恶魔的眼皮底下,在绝境之中,向他传递了第一个信号——有眼线!危险!
杉元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枯树,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从未发生。但他紧握成拳、放在腿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更加惨白,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却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希望,如同微弱的火种,在死灰中骤然复燃,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
阿希莉帕也重新低下头,打开了怀表盖,指尖再次眷恋地抚摸着表盘里那张冰冷的照片,嘴角重新挂上那抹恍惚而“甜蜜”的弧度。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正疯狂地擂动,如同战鼓。
归途漫长。陷阱密布。
但第一枚反击的棋子,已在最深的伪装下,悄然落下。库坦的雪原在望,而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库坦的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片,刮在脸上生疼。白雪覆盖的山林,熟悉的木屋炊烟,族人带着敬畏与复杂期盼的目光……这一切,都未能融化阿希莉帕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名为“疏离”的冰霜。
尾形安排的随从如同跗骨之蛆——五名精悍的士兵,寸步不离地“护卫”在她左右。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更隐秘的监视则来自那些混在建设工人中的眼线,他们沉默地劳作,耳朵却竖得比谁都高。
阿希莉帕深知,任何对族人、对学校事务的过度关注,都会成为尾形手中撕碎她伪装的利刃。她必须扮演一个被东京的“舒适”彻底腐蚀、对故土事业失去热情的女人。
“冷漠”的伪装:
刻意的疏远:?当乌鲁克长老带着几位村中老人,激动地迎上来,用颤抖的声音讲述学校的困境和族人的思念时,阿希莉帕只是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她没有询问细节,没有流露关切,只是用带着东京口音的、略显生硬的阿依努语简短回应:
“嗯,知道了。百之助会处理的。”?她甚至微微蹙眉,拉了拉颈间那条深蓝丝巾,仿佛在抵御库坦刺骨的寒风,“……这里……还是太冷了。”?她的目光越过激动的老人,飘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不适”的抱怨:?她拒绝住在村里温暖的木屋,坚持住在尾形安排的、条件相对“优越”但远离村落的临时营地便于监视。她时常对着燃烧的炉火抱怨:
“这炭火烟真大……还是东京的暖气舒服……”
=“游荡”的真相:?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游荡”。随从们紧紧跟随,看着她裹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尾形准备的,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她会在新建的学校工地外围驻足片刻,目光扫过粗糙的木材和简陋的设施,随即嫌弃地撇撇嘴:
“这房子……看着就透风……比东京的差远了……”?然后便转身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烦。?她会在结冰的溪流边停留,看着孩子们在冰面上玩耍,却只是拢紧大衣,喃喃自语:
“还是东京的气温更适宜……这里的孩子……脸都冻皴了……”?她甚至会走到库坦山脚下,仰望着被风雪笼罩的山巅,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在回忆东京的繁华,而非故土的壮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在随从们看不到的角度,在她“嫌弃”的扫视和“不适”的抱怨之下,阿希莉帕的感官和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她“嫌弃”学校工地时,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地基的深度、木材的规格、施工的进度,评估着抵御风雪的能力和潜在的隐患。指定网址不迷路:8.
她“抱怨”孩子们冻伤时,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他们用阿依努语唱出的、夹杂着新日语词汇的歌谣,判断着同化教育的渗透程度。
她“漫无目的”的游荡路线,精准地覆盖了库坦山关键的山道、猎场、以及可能被小野势力渗透的区域。她观察着雪地上的足迹、被砍伐的树木、新建的哨卡……将一切异常尽收眼底。
她每一次“不适”的停顿,都是在寒风中默默计算着风向、风速,感知着冻土的硬度,为未来可能的行动收集着最原始的环境数据。
她的“冷漠”是盾牌,她的“游荡”是侦察。她在尾形编织的监视网中,如同一只无声的雪狐,用最自然的姿态,进行着最危险的勘察。
暗流的涌动:
杉元和白石抵达库坦后,并未与阿希莉帕有过多公开接触。白石凭借其商人的身份和圆滑的手段,迅速与工头、小野派来的监工甚至尾形的随从打成一片。他请酒、发烟、闲聊,看似无意地打听着各种消息,实则如同蜘蛛般,在混乱的信息网中精准地辨识着每一根“眼线”的丝。他摸清了尾形随从的轮班规律、哪些工人眼神闪烁可疑、小野势力最近的动向。
杉元则如同一头沉默的孤狼,大部分时间独自行动。他凭借对库坦山林的熟悉,神出鬼没。他帮助族人修缮被风雪损坏的屋顶,加固学校的门窗,沉默地干着最重的体力活。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锋,时刻警惕着任何靠近阿希莉帕营地的可疑身影。他在等待,等待白石发出的信号,等待那稍纵即逝的、能与阿希莉帕短暂接触的时机。
风雪夜的“偶遇”:
机会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降临。狂风卷着雪沫,能见度极低。白石故意在工人聚居的简陋酒馆里挑起了一场关于工钱的小范围争执他买通了几个可靠的人,动静不大,却足以吸引营地内大部分眼线和随从的注意力前去查看或维持秩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在同一时间,杉元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阿希莉帕临时营地附近一个废弃的、堆放杂物的工具棚阴影里。他发出了一声极轻微、如同某种夜枭般的短促鸣叫——这是只有库坦老猎人才懂的联络暗号。
阿希莉帕正坐在炉火旁,看似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东京带来的时装杂志尾形“体贴”放入她行李的。听到暗号,她的指尖在光滑的铜版纸上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慢悠悠地合上杂志,打了个哈欠,对守在门口的一名随从说:
“屋子里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就在门口。”
她裹紧大衣,推开沉重的木门。风雪瞬间灌入。她走到门口屋檐下,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茫然”地望着漆黑的风雪夜,身体在寒风中微微瑟缩。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工具棚的阴影中闪出,借着风雪的掩护和夜色的遮蔽,瞬间贴近了屋檐下的阴影处!是杉元!
时间紧迫!可能只有几秒钟!
阿希莉帕没有转头看他,依旧望着前方,仿佛只是在发呆。但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嗡动,声音压得极低,被风雪的呼啸完美掩盖:
“小野在西北隘口增了哨卡…工料清单第叁页有克扣…新来的日语教员是特务…”?语速极快,信息精准如子弹!
同时,她那只藏在厚重袖筒里的手,极其迅速地将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硬物,塞进了杉元同样隐藏在破旧手套中的掌心!那是她这几天暗中记录的关键信息——尾形随从的通讯频率、眼线名单、以及她观察到的、小野势力准备破坏学校供暖系统的证据!
杉元的手掌猛地收紧!他能感受到那油纸包裹的坚硬边缘,如同烙铁般烫手!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阿希莉帕一眼。他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瞬间后撤,重新融入工具棚的黑暗和漫天的风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接触过程,快如电光火石,无声无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希莉帕仿佛毫无所觉,又在风雪中“呆立”了片刻,才瑟缩着肩膀,转身推门回到温暖的屋内,嘴里还抱怨着:
“这鬼天气……冻死人了……还是东京好……”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正疯狂地擂动,如同冲锋的战鼓。情报已送出,火种已传递。在尾形密不透风的监视网中,在库坦的漫天风雪下,反抗的暗流,终于凿开了第一道缝隙。而真正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她摩挲着颈间那条冰冷的丝巾,眼神深处,是比库坦冻土更深沉的寒意与决心。
杉元的身影如同被风雪吞噬的幽灵,瞬间消失在工具棚的黑暗里。阿希莉帕指尖残留着传递油纸包时的冰冷触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作镇定地回到炉火旁,重新拿起那本时装杂志,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炉火的暖意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情报已送出,但更大的风险才刚刚开始。
暗桩的阴影:
正如阿希莉帕传递给杉元的信息,那个新来的“日语教员”木村,表面温文尔雅,实则眼神阴鸷。他不仅教授孩子们生硬的日语,更在课余时间“热心”地帮乌鲁克长老整理文件,实则翻查着任何可能被视为“违禁”的阿依努资料。他敏锐地察觉到阿希莉帕对族人的刻意疏远,这反而加深了他的怀疑——一个真正被东京腐化的人,为何要回到这苦寒之地?她的“游荡”是否别有用心?
木村的目光如同毒蛇,时刻缠绕着阿希莉帕。他注意到她每次“散步”的路线似乎都有规律,尤其是在学校工地和新哨卡附近停留时,那看似“嫌弃”的扫视,停留的时间似乎略长于一个真正厌恶此地的人应有的耐心。他不动声色地增加了向小野参谋密报的频率。
杉元的行动:
拿到油纸包的杉元,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炭。他避开所有人,潜入库坦山深处一个只有他和阿希莉帕等极少数人知道的隐秘猎户小屋。在昏暗的油灯下,他展开油纸。里面是几页折迭得极小的、密密麻麻写满娟秀字迹的纸——阿希莉帕用特制的、遇热显影的药水百合子通过隐秘渠道夹带在书籍中送来的记录的关键信息:
?尾形五名随从的姓名、轮班时间、交接暗号、配枪型号。
?混在工人中的叁名眼线特征及可疑行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野计划叁日后深夜,派人伪装成流寇,破坏学校新建的锅炉房管道系统,制造“安全事故”,嫁祸于“管理不善”,为强行接管制造借口!
?新哨卡位置、人数及火力配置简图。
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
“锅炉房,叁日后子时。阻之,需‘意外’。”
杉元眼中寒光爆射!他迅速将情报默记于心,将纸张凑近油灯火焰。纸张在跳跃的火苗中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他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豹,悄无声息地离开小屋,直奔白石所在的临时货栈。
白石的舞台:
白石正与工头“把酒言欢”,抱怨着运输的艰难和天气的恶劣。接到杉元用暗号传递的紧急信息关于锅炉房破坏计划,他圆滑的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哎呀,这鬼天气,怕是又要下大雪了!”白石拍着桌子,醉醺醺地嚷嚷,“我那批运来给娃娃们过冬的厚毛毯和煤油,可别堵在半路了!工头大哥,你可得帮帮忙,找几个可靠的兄弟,明天一早就跟我去镇上仓库盯着点,早点拉回来!钱,好说!”
他故意将“可靠”二字咬得略重,目光扫过人群。几个他早已用重金收买、确认可靠的库坦汉子心领神会,立刻大声应和。木村和另外两个眼线也在人群中,听到是去拉“无关紧要”的毛毯和煤油,且是明日白天行动,便没有起疑。
阿希莉帕的“任性”与勘察:
次日清晨,风雪稍歇。阿希莉帕不顾随从的劝阻“夫人,外面路滑…”,执意要“出去透透气”。她裹着厚厚的貂皮大衣尾形所赠,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天闷在屋子里,骨头都要锈掉了。百之助让我来散心,不是坐牢。”?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被宠坏的任性,让随从不敢强硬阻拦。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方向却隐隐指向库坦山深处。两名贴身随从紧紧跟随,另外叁人分散在稍远位置警戒。行至一处背风的、视野开阔的山坡,阿希莉帕停下脚步,望着远方层峦迭嶂、被冰雪覆盖的山峰。
“这里的山……看着真荒凉……”?她轻声自语,带着一丝厌倦,“还是东京的庭院精致……百之助书房窗外的那株老梅,快开花了吧……”?她仿佛陷入了对东京和尾形的思念,神情恍惚。
然而,在她“思念”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计划中流寇潜入破坏的路线——一条隐蔽的、被积雪覆盖的古老兽道!她的位置绝佳,能将那条兽道入口及周边地形尽收眼底。她看似随意地抬手拢了拢鬓发,指尖极其隐蔽地指向兽道入口附近几块巨大的、被积雪半掩的嶙峋怪石,又状似无意地用靴尖在雪地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弧线,标记出一片易于设伏的洼地。
这些细微的动作,如同猎人留下的记号,清晰地落入了远处另一座山脊上、正用望远镜观察的杉元眼中!他如同磐石般趴在雪地里,身上覆盖着白色的伪装,与雪原融为一体。阿希莉帕的每一个“无意”的动作,都在他脑中迅速转化为精确的战术部署图。
致命的“意外”:
叁日后的子夜,风雪再起。
小野派出的五名伪装成流寇的浪人,如同鬼魅般沿着那条隐蔽的兽道,悄无声息地摸向库坦学校。他们携带了撬棍、火油和特制的腐蚀剂,目标明确——锅炉房。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那几块作为路标的嶙峋怪石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如同大地咆哮的巨响猛然炸开!兽道上方一处被特意松动过的、巨大的雪檐在人为制造的轻微震动下杉元提前布置的延时机关,轰然崩塌!成千上万吨的积雪如同白色的怒涛,瞬间倾泻而下,将狭窄的兽道彻底淹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名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奔腾的雪浪吞噬、掩埋!只有几件被雪浪冲出的工具,散落在崩塌区边缘,很快被新落的雪覆盖。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学校和营地。人们惊慌地跑出来查看,只看到远处山坡上骇人的雪崩痕迹。尾形的随从和眼线也迅速赶到现场,警惕地搜索,却只找到一些被雪冲出的、无法辨认来源的杂物杉元故意留下的无关物品。
“意外”?发生了。一场“自然”的雪崩,完美地解决了“流寇”。
营地?阿希莉帕的房间
阿希莉帕被巨响惊醒。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雪崩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名随从匆匆跑来汇报:“夫人,是山那边雪崩了,动静很大,好在离得远,没伤到人。”
阿希莉帕微微蹙眉,拢紧了睡袍,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事不关己的淡漠:
“这鬼地方……连山都这么不安分……吓死人了。还是东京好,安安静静的。”?她转身离开窗边,仿佛只是被吵醒而抱怨了一句,对雪崩的原因和结果毫不关心。
随从退下。阿希莉帕独自站在黑暗中,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她知道,杉元成功了。这场“意外”暂时化解了危机,但也必然会引起木村和小野更深的怀疑。尾形在东京收到消息后,会如何反应?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块冰冷的怀表,打开表盖。尾形冷峻的军装照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她的指尖抚过表盘,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决绝。库坦的烽烟已经点燃,这场用生命和尊严下注的棋局,已无退路。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在尾形可能的下一步行动前,找到彻底摧毁他控制、守护库坦火种的终极一击。风雪拍打着窗户,如同战鼓,催促着她走向最终的战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库坦的寒风裹挟着新落的细雪,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打着旋儿。雪崩留下的狰狞疤痕在山坡上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像一道沉默的伤口。营地里的气氛压抑而紧绷,族人们劳作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目光不时飘向通往山外的驿路。
就在这时,几辆没有任何军方标识的深灰色轿车,如同融入雪幕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碾过厚厚的积雪,停在了学校临时营地简陋的木栅栏外。没有鸣笛,没有喧嚣,车门被沉稳地推开。
尾形百之助率先下车。他没有穿着显眼的将校呢大衣,而是一件深灰色的、质地精良但款式低调的羊毛长外套,领口竖起,抵御着寒风。肩章被妥帖地掩盖在衣料之下,唯有挺拔的身姿和行走间那种刻入骨髓的、属于军人的精准与冷冽,无声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他没有立刻走向营地,而是站在车旁,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扫视着周遭:简陋却顽强矗立的校舍框架,烟囱里冒出的、带着松脂气息的炊烟,远处雪崩留下的刺目痕迹,以及那些在风雪中停下劳作、带着敬畏与复杂情绪望过来的族人面孔。他的神情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十名身着便装、但行动间带着明显军人韵律的精悍男子,如同水滴融入雪地般,无声而迅速地散开。他们没有粗暴地驱赶人群,只是极其自然地占据了营地入口、制高点以及视野开阔的关键位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形成了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监控网。整个接管过程安静、高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秩序感。
阿希莉帕在木屋的窗口看到了这一幕。她的心猛地一沉,尾形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更低调,也更具压迫感。没有前呼后拥的霸道,却比任何张扬的阵势都更显掌控力。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表情,推门而出。
她裹着那身深灰色的羊毛旅行套裙,颈间系着那条标志性的深蓝丝巾,快步穿过积雪的院子,朝着尾形走去。她的脸上,在看清他身影的瞬间,便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阳光,绽放出纯粹的、带着巨大惊喜与依赖的笑容。
“百之助!”?她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恰到好处地像是激动所致,如同迷失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她小跑着,在距离他几步远时,几乎是带着点踉跄地扑入他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脸颊眷恋地、深深地埋进他带着室外寒意的外套前襟,仿佛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全然的委屈,身体微微颤抖着,“……这里……这里好可怕……昨天那山崩地裂的声音……房子都在抖……晚上也睡不安稳,总觉得外面有奇怪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眶微红,水光潋滟的碧眸清晰地倒映着尾形冷峻的面容,里面盛满了后怕与脆弱,“……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也……也好凶……百之助,我好怕……”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库坦的“险恶”环境和“不善”目光吓坏了的、急需他庇护的柔弱存在。所有的恐惧,都源于“他不在身边”,而非对雪崩事件本身的探究。
尾形的手臂自然地抬起,稳稳地环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掌心贴在她后背,传递着沉稳的力道,既是安抚,也是无声的宣告所有权。他低头,目光如同深潭,沉静地审视着她的眼睛,那眼神锐利而专注,试图穿透她依赖的表象,捕捉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或对“意外”的知情。
然而,他只看到一片清澈见底的、因他到来而瞬间安定下来的“痴迷”和“脆弱”。她的颤抖如此真实,她的依赖如此热切,仿佛他真的是她唯一的救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力道,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更近地迎视自己深不见底的黑眸,“吓到了?”?简单的问句,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探测着水下的反应。
阿希莉帕用力点头,如同受惊的小鹿,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着他身上冷冽的松针气息和坚实的温度:
“嗯!吓坏了……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安心……”?她再次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一丝撒娇般的抱怨,“……你不在的时候……这里一点都不好……”
尾形感受着怀中躯体的依偎和那份毫无保留的“归属感”,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他不再追问,只是抬起眼,目光如同无形的冰幕,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因他到来而噤若寒蝉、眼神复杂的族人面孔。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她,由他庇护。任何“不善”的目光或行为,都将被视为对他权威的挑战。
风雪依旧,营地一片寂静。尾形的到来,没有咆哮,没有震慑,却像一头猛虎悄然踏入林间,无声地划定了自己的领地,宣告了绝对的主权。阿希莉帕依偎在他怀中,扮演着完美的惊弓之鸟,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知道,更复杂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尾形环抱着阿希莉帕,目光如同无形的冰幕扫过营地。那并非凶狠的瞪视,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自上而下的审视,带着无需言明的威压。被他目光触及的族人,无论是正在劈柴的汉子,还是抱着孩子的妇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他不需要咆哮,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疆界。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怀中依旧微微颤抖的阿希莉帕,声音低沉平稳:
“进去说。”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揽着她的肩,转身走向营地中那间相对最坚固、已被近卫提前清理和把守的石砌小屋。他的步伐沉稳,阿希莉帕依偎在他身侧,脚步略显虚浮,仿佛还未从“惊吓”中完全恢复,需要依靠他的力量才能行走。两名近卫无声地推开沉重的木门,又在他们进入后悄然关上,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守在门外。
小屋内部陈设简单,但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库坦的寒意。尾形脱下沾了雪尘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熨帖的深色毛衣。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窗边,背对着阿希莉帕,望着窗外依旧飘飞的细雪和被新雪逐渐覆盖的营地。他的背影挺拔而沉默,像一块投入室内的寒冰。
阿希莉帕安静地站在炉火旁,双手无意识地绞着那条深蓝丝巾的尾端,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尾形沉默的背影上,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她像等待主人示下的宠物,不敢打扰他的思考。
“雪崩的地方,去看过了?”?尾形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炉火的噼啪声。他没有回头,仿佛只是在询问天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希莉帕的心跳漏了一拍。来了!她迅速调整呼吸,脸上浮现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声音带着后怕的轻颤:
“没……没有……我不敢去……”?她微微摇头,身体向炉火靠近了些,仿佛寻求温暖,“……远远看到那一片白茫茫的塌陷……就觉得心慌……百之助,你说……会不会……还会再塌啊?”?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对“自然灾难”的持续恐惧,而非对事件本身的探究,并将“安全感”的诉求再次系于尾形身上。
尾形缓缓转过身。炉火的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却带不进丝毫暖意。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阿希莉帕脸上,带着一种洞悉般的审视:
“怕什么?”?他迈步走近,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有我在。”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伸出手,并非拥抱,而是用指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评估物品般的触感,拂过她冰凉的脸颊。那触感冰冷而略带粗糙,让阿希莉帕的皮肤瞬间绷紧,但她强迫自己放松,甚至微微偏头,让自己的脸颊更温顺地贴合他微凉的指节,像一只寻求安抚的猫。
“嗯……”?她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有百之助在……就不怕了……”?她将所有的“安心”都系于他一人。
尾形的手指在她脸颊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收回。他走到屋子中央唯一的木桌旁坐下,姿态放松却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说说看,”?他拿起桌上一个粗糙的陶杯把玩着,目光却依旧锁着阿希莉帕,“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见了哪些人?”?他的问题看似随意,如同闲聊,但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的探针。
阿希莉帕走到他对面的椅子旁,却没有立刻坐下。她双手扶着椅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在努力回忆:
“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觉得闷,有时出去走走……”?她微微蹙眉,带着一丝厌倦,“……这地方,除了雪还是雪,看久了眼睛都疼……比东京差远了。”?她再次强调对库坦的“不适”。
“见了……”?她掰着手指数,神情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乌鲁克爷爷他们来过一次,说了些学校的事……我听不太懂,也记不住……还有那个总板着脸的监工……叫山本?他看人的眼神……怪不舒服的……”?她适时地流露出对山本的“不喜”,并将乌鲁克等人的来访轻描淡写为“听不懂”、“记不住”的琐事。
她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迭放在膝上,姿态温顺。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倾向尾形,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分享秘密般的语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对了……前几天‘散步’时,好像看到那个山本……和镇上那个木材商藤田……在背风的墙角说话呢……”?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仿佛在努力回忆细节,“……藤田还塞了个……厚厚的信封给他……神神秘秘的……百之助,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交易啊?”?她的语气带着天真的困惑和一丝对“不好事情”的担忧,将致命的线索包裹在“无意目睹”和“向他倾诉”的外衣下。
尾形把玩陶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阿希莉帕!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瞳孔,直达灵魂深处,审视着她话语的真伪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阿希莉帕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带着困惑和依赖的神情,甚至因为他的注视而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百之助……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她小声问道,手指绞紧了衣角,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
尾形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放下陶杯,杯底与粗糙的木桌接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小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炉火依旧噼啪作响,但暖意似乎被隔绝在外。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暗流——有对“藤田”这个名字的敏感军需处的污点供应商,有对山本行为的杀机,更有对眼前这个女人……这份“无意”告发背后动机的深深审视。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尾形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莫测。他伸出手,越过桌面,并非触碰她的手,而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刚才在桌面上无意识画圈的地方。
“藤田……”?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我知道了。”
他没有说更多。没有承诺,没有解释。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和那个冰冷的动作,却像一道无声的判决,宣告了山本乃至其背后小野派系在库坦的终结即将来临。他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目光从阿希莉帕脸上移开,投向跳跃的炉火,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对话从未发生。
阿希莉帕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一片。她知道,饵已抛出,猛虎的利爪即将挥向目标。她成功地利用了尾形的权威和疑心,将祸水引向了敌人。但同时,她也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尾形那最后深沉的审视,如同悬顶之剑,提醒着她,这场在恶魔枕畔的舞蹈,每一步都踏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寒光,重新扮演起那个温顺依赖、眼中只有他的“明日子”。炉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拉长,无声地诉说着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暗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尾形那声“我知道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阿希莉帕心中漾开危险的涟漪后,便再无波澜。他不再追问藤田与山本的细节,也不再提及雪崩。小屋内的气氛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他拿起桌上那份关于学校物资需求的清单,垂眸翻阅,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段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对话从未发生。
阿希莉帕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粗糙的陶杯,小口啜饮着微烫的热水。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依旧流连在尾形低垂的眉眼和翻阅纸张的修长手指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偶尔,她会微微前倾身体,看似随意地指着清单上的某一行:
“百之助……这个炭笔……库坦的孩子们用得惯吗?还是东京的那种更滑些?”?或者,
“听说新来的日语教员很严厉……孩子们会不会怕得不敢上学啊?”?她的问题琐碎而“天真”,将话题牢牢锁定在学校的“琐事”上,仿佛一个只关心皮毛、对深层暗流毫无所觉的妇人。
尾形对她的提问反应平淡,只是偶尔“嗯”一声,或简短解释两句,目光始终未离文件。但他的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让阿希莉帕感到无形的压力。她深知,他像最老练的猎手,正在消化信息,评估局势,酝酿着致命的一击。
尾形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库坦看似平静的湖面。小野派系的监工山本,一改昨日的阴沉,脸上竟挂起了几分刻意的谦恭,指挥工人干活时也收敛了许多。然而,他眼底深处闪烁的怨毒和不安,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更加汹涌。他频繁地派人往镇上跑,行色匆匆。
白石敏锐地捕捉到了山本的异常。他利用商队伙计的掩护,在镇上酒馆“偶遇”了山本的心腹。几杯劣酒下肚,加上白石刻意抛出的“尾形少佐似乎对藤田老板很感兴趣”的模糊信息,轻易地撬开了对方的嘴。心腹醉醺醺地抱怨山本让他们连夜清理账目,还烧掉了一些“没用的旧纸”。
与此同时,尾形并未在营地过多停留。他带着两名近卫,由熟悉地形的族人引路,亲自去查看了雪崩现场。他站在崩塌区边缘,沉默地凝视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的狼藉,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散落的碎石、断裂的树木,以及……几处被新雪半掩、但依稀可辨的、并非自然崩塌所能形成的撬痕和火药灼烧的微小痕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身边的近卫低声吩咐了几句。近卫立刻拿出相机,对着那些痕迹从不同角度拍摄。
叁天后的清晨,库坦还笼罩在破晓前的寒意中。几辆没有任何标识、但车身线条冷硬的黑色汽车,如同幽灵般冲破晨雾,径直驶入小镇,停在了山本租住的院落前。
车门打开,下来的人并非尾形,而是几名穿着笔挺宪兵制服、神情冷峻如铁的军官。为首者肩章上的军法处徽记在微弱的晨光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无视了门房惊恐的阻拦,直接出示了盖着鲜红印章的逮捕令:
“山本一郎!你涉嫌勾结奸商藤田,盗卖帝国军需物资,伪造账目,证据确凿!奉军法处令,即刻逮捕!”
声音如同寒铁相击,冰冷地砸碎了清晨的宁静。
山本衣衫不整地被从被窝里拖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歇斯底里地挣扎嘶吼:“诬陷!这是尾形排除异己!我要见小野参谋!我是小野参谋的人!”?回应他的是冰冷的镣铐“咔嚓”上锁,以及一记毫不留情的枪托重击在腹部!“呃啊——!”?山本痛苦地蜷缩下去,再也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宪兵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迅速控制了整个院落。他们目标明确地冲进书房,撬开一个看似普通的木箱夹层,从中搜出了几封密信、半本伪造得极其逼真的物资清单,以及……几张藤田钱庄的大额汇票存根!这些“铁证”,被迅速拍照、封存。
山本被捕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库坦营地。族人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低低的欢呼和议论。白石混在人群中,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阿希莉帕是在早餐时听到消息的。她正小口喝着热粥,一名随从恭敬地但眼神带着敬畏向她汇报了镇上发生的“大事”。她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脸上露出茫然和一丝后怕:
“啊?那个……那个眼神很凶的山本?他……他偷东西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仿佛听到的是天方夜谭。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主位、正慢条斯理用餐的尾形,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信赖和一丝寻求确认的脆弱,
“百之助……这是真的吗?好可怕……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尾形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抬眼看向阿希莉帕,目光平静无波:
“军法如山。”?简单的四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终结话题的意味。他没有解释,没有居功,仿佛山本的落网只是帝国机器正常运转的结果,与他无关。
他站起身,走到阿希莉帕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安抚:
“吃饭。凉了伤胃。”?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和命令。
阿希莉帕顺从地低下头,继续小口喝粥。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一丝计划成功的冰冷快意,对尾形翻云覆雨手段的忌惮,以及更深沉的、对未来的忧虑。她知道,山本只是小野的一只爪牙。除掉他,如同斩断毒蛇的一节尾巴,疼痛会刺激毒蛇更疯狂地反扑。而尾形,这头盘踞在她身边的猛虎,在展示了他锋利的爪牙后,其掌控的欲望只会更加强烈。
她小口吃着东西,身体无意识地更靠近尾形所坐的方向,仿佛他的存在是唯一能驱散这“可怕消息”带来的寒意。尾形则重新拿起一份文件翻阅,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冷硬而专注。营地外,宪兵的车队已经押着山本绝尘而去,只留下库坦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仿佛在无声地祭奠刚刚落幕的惊雷。风暴的中心,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由绝对力量维持的平静。阿希莉帕在这平静中,如同风暴眼里的蝴蝶,静默地扇动着翅膀,等待着下一轮更猛烈的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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