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bg1V2)

入城(1 / 2)

第二日午时,鸿胪寺一行人乘渡船,越过楚江,抵达江都城门。

伴作女侍的乔蘅默默地混在队伍里。

守卫检查了行李,无误后,城门大开。

一瞬间魂牵梦绕了十年的故地喧闹传进她耳中,恍若隔世。

队伍最前方的女子幕篱遮面,隔绝了所有好奇的、探究的目光。

江都的官员为其引路至清风驿,不敢有丝毫怠慢。

晚间,周平在楚王宫设宴,为他们这些“秦都”使者接风洗尘。

送走了接引的官员,乔蘅跟在“女官”身后,率先进了厢房。

待她关上门,轻纱一把掀开了幕篱,连灌了几杯茶水。

“这一路可紧张死我了。”轻纱拍着胸脯,缓过气,“那个什么姓王的官员,一路上话真多,要不是有陈大人在,我都怕自己说错话。”

乔蘅笑着在她身边坐下,“辛苦你了,轻纱。你做得很好,就是要叫他们摸不清,越是怀疑,今晚的宴会越是精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轻纱嘿嘿笑了两声,“能帮上娘子的忙是轻纱之幸。”

晚间的宴会不可轻慢,乔蘅沐浴更衣后,由楚王宫中的车架迎至内庭。

一直到宫殿外,乔蘅才脱下幕篱,以真面目示人。

从她进入殿内,殿内所有官员的视线便全聚集到了她脸上。

殿内正中摆着叁张华贵的椅子,看来温泉宫的“太上皇”和贵太妃也来了。

乔蘅唇边勾起一抹笑,向左边望去,位次最前的是位白发老者,看清她的那一刻,老者瞳孔震颤,失手打翻了一旁的酒杯。

她在老者正对面的位置落座,四目相对,她向老者礼貌颔首。

何房立刻移开视线,像是见到了鬼,完全顾不上此举的失仪。

乔蘅心情愈发好,毫不吝啬笑脸。

从此刻开始,江都就要——天翻地覆了。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殿中响起司礼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她随着众人起身见礼,余光中叁人登上高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百官行跪拜礼,乔蘅与同僚只是躬身行礼,也不称高台上人为太上皇。

此举傲慢,周业的目光在几个异类间逡巡,目露不满。

“陛下。”柔美的女声轻唤回周业的理智。

“免礼。”

乔蘅随众人落座,抬头的瞬间与高台上的美人对视,美人顿住,顷刻间红了眼眶。

卓君,许久不见。

乔蘅在心中默念,唇边抿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萧卓君匆忙取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再抬眸,已是神色自若、仪态万方的贵太妃了。

“诸位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实是辛苦。”一边年轻的小皇帝周平开口。

乔蘅起身,“大王言重,此行为百姓安居乐业,只要不再战乱,便是多受些形体之苦,我等也是心甘情愿的。”

乔蘅故意没有顺着小皇帝的意思,口称大王,更是不承认南楚正统的地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平面上也没有恼怒的神色,反倒十分赞同。

眼见殿内气氛古怪,陈启文起身打圆场,眯着他那双狐狸眼,叫人将赠礼抬上来。

话事的中心从乔蘅移到陈启文身上,他左右逢源,说话滴水不漏,场面上倒也和谐。

哦,倒是有人暗讽他们大周无人,议和的大任竟是由女人担当。

陈启文皮笑肉不笑,话中说他们见识浅薄,顺带恭维了长主和乔蘅一把。倒是叫这人又卖了个人情来,乔蘅暗想。

周业以身体不适为由,半途离席,卓君只能跟着。

酒过叁巡,乔蘅冷眼看着何房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席,她冷哼一声,对此并不在意。

瞧那个老头吓得,她又不打算要他的命。

陈启文应酬的时候,乔蘅也大致看了一圈南楚的官员,除了丁元良和何房两个老头,竟然都是些新面孔。

看来这十年周业没少打压异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索间,有人来到乔蘅面前,陈启文方要挡在她面前,便听这人说:

“下官是先朱阁老的女婿齐迁,见过乔少卿。”

乔蘅对陈启文挥挥手,陈启文会意。

“我有些醉了,想去外头吹吹风。方才来时见此处似乎有梅林,不知可否劳烦齐大人,为我指个路。”

齐迁自然应下,叫上几个宫女内侍跟着,二人来到不远处的梅林。

林中有一座四角小亭,齐迁吩咐随从到不远处候着,二人于亭间谈话。

“婉莹这些年过得如何?”

婉莹姓朱,她父亲十年前是当朝阁老,作为家中幺女,自小备受宠爱。北曲之祸,乔蘅一路向北,流亡千里,再无她音讯。

齐迁瞬间明了乔蘅话中真正想问的。

“北曲之祸后,岳丈并未被牵连,只是朝堂之路已非岳丈所追求的,岳丈在那之后便辞官回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啊……”乔蘅望向看得正盛的梅花,话锋一转,“你与婉莹成婚有几年了?”

齐迁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六年七个月了。”

“有孩子了吗?”

“一子一女。”

“儿子年岁大些?”

“正是。”

“你……”

齐迁对上乔蘅冰冷的视线,了然地回应,“不曾纳妾,也没有通房。此生唯婉莹一人。”

乔蘅这才勉强满意,“多谢齐大人,我酒醒得也差不多了,动身回去吧。改日得闲,必登门拜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都君臣的关注重点都放在了陈启文身上,乔蘅中途离席并没有几个人在意。

这正合乔蘅的意,她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宴席临近尾声,宾客渐渐散去,乔蘅正打算与同僚一同离宫,被一个侍女拦住。

“娘子留步,萧太妃有请。”侍女压低了声音,从衣袖中露出一枚玉佩。

乔蘅给了陈启文一个眼神,狐狸精立刻会意,躬身向她行礼,带着其余人先行离宫了。

楚王宫地方大,乔蘅坐了好一会儿轿子才到了太妃居住的宫殿。

青砖琉璃瓦,名贵的花类,不烬的烛火,即便是夜间也知此处主人的富贵。

一路行至内殿,更见一斑。

“奴只能带娘子到这儿,太妃娘娘就在里头,娘子请。”侍女说罢,垂首立在一旁。

乔蘅拨开面前的珠帘,窗边女子静静坐着,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她的第一眼,泪簌簌地落下。

“乐仙……”

萧卓君紧紧攥住了乔蘅的手,一时间哽咽再无法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蘅走进,自己也是泪如泉涌,抬手环住她。

“活着……就好……”萧卓君哭腔难掩。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隐隐的啜泣声,萧卓君勉强平复心情,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抬头:“瞧我,真是失态,你快坐,我温了你爱喝的日铸雪芽。”

乔蘅抹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笑来,在她对面坐下,“是今岁的新茶?我可有口福了。”

“还是以前的味道。”乔蘅呷口茶,温声道。

萧卓君露出笑,有些怀念,“多像十年前呀,我、你、婉莹,总是坐在一块,煮酒饮茶……”

“世事无常,如今我能回来,日后多得是机会。”乔蘅垂下眼帘,“昔年我仓皇出逃,与你们断了音讯,没想到再见面,竟是以这样的身份。天家富贵,却也危机重重,卓君你这些年……”

萧卓君脸上涌现苦色,“你我相知多年,我难道是贪慕荣华之人?”

“我岂不知你。”

“就是清楚,光是猜你这些年在后宫吃的苦、前朝受的诋毁,我就心痛。”乔蘅眼中泛起泪光。

“我们姐妹间,没什么不可说的。”萧卓君为两人续茶。

十年前北曲之祸,萧家恐被牵连,急忙让萧卓君嫁给了定下婚约的陆氏的长子陆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起先日日惶恐,担忧你北上凶险,又怕哪天自己被推上刑场。”

可过去了一年多,周业没有任何动静,大家悬着的心渐渐落下来。

萧卓君与陆琮夫妻恩爱,虽然陆琮的祖父和父亲看不上她的出身,却也挑不出她的错处,而且婆母待她极好,日子也还算不错。

“有一日我去城郊的凤鸣观祈福,撞上了…皇帝微服出行。”

萧卓君眸中无光,语调冰冷。

皇帝见她貌美,想要将她接进后宫,只是君夺臣妻的事情传出去终归不大好听。

皇帝想要的东西,总有人千方百计地为其得到。

有人便想起了,北曲之祸时,萧卓君曾为罪人伴舞。

“以此为挟,逼迫我与他和离,若是不从,就要萧家和陆家满门的性命。”

那样滔天的权势,一个不满20岁的女子如何反抗的了。

乔蘅为好友的遭遇愤懑不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而且若不是进了宫,我也不会有今天的造化。”萧卓君扯起一抹笑,毫不掩饰眼中的野心,“这样想来,乐仙与我,其实是一样的。”

乔蘅是中都的红人,所有人都清楚她是从李照的侍女一步步走到今天。只是之前没人清楚她的来历。

“要不人家说时势造英雄呢,用在我们身上也是如此。”乔蘅举杯,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地碰杯。

“夜已深了,有些话此处不便说,我们姐妹来日方长。”萧卓君高声叫了侍女来,递给她一块令牌。

“我在西侧门备了马,叫她们送你出去。”说着,萧卓君将一块玉牌塞进乔蘅袖中。

乔蘅最后握了握她的手,“冬日苦寒,太妃娘娘保重身体。”

抬轿的人已在殿外等候,一路到了西侧门,畅行无阻,守门的卫士见到了宫女亮出的令牌,动作干脆地开了门。

西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跳下车,摆好了木阶。乔蘅登上去,掀开帘子,像是想起什么,扭头问车夫:“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娘子的话,现在是戌时二刻。”

“多谢。”乔蘅进了马车。

回到清风驿,乔蘅一下马车就看见了在门口张望的轻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子!”

见到马车上的人是乔蘅,她急匆匆便迎了上来,从上到下看了她好几遍,确保她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才放下心。

“这是日铸雪芽的茶饼,太妃娘娘特意为娘子准备的,还请娘子收下。”车夫取出一个匣子,交到轻纱手上。

“娘娘费心了,改日必当进宫拜谢。”

等乔蘅说完,车夫朝她行礼,架着马车离开了。

“轻纱,陈、方、寇叁位大人可有歇下?”

“不曾,叁位大人方才喝了醒酒汤,都在等娘子。”

乔蘅点头,“请他们来一趟,这些茶饼留一些煮了送到我房里来,剩下的分下去。”

“是。”

乔蘅回到自己的房内,不一会儿另外叁位也到了,四人谈话一直至子时才结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子时歇下,辰时起身。

乔蘅带着轻纱出门,在附近的铺子用过早膳后,街边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逛了过去。

一直到一家成衣店,这个时间店内人并不多,掌柜见两位娘子气质不一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乔蘅随意逛了逛,挑了两件指给掌柜。

“掌柜,店内可有试衣间?”轻纱顺势问道。

“有有有,自然有,娘子请随我来。”掌柜亲自为她们带路。

试衣间前,乔蘅从袖中露出昨日卓君交给她的玉牌。

掌柜只看了一眼,满上依旧谄媚市侩:“我瞧方才娘子选的两件怕是尺寸不大合适,娘子试了要是喜欢,我便为娘子量了尺寸,重新裁制。”

“劳烦掌柜了。难得出远门,轻纱,你也去挑几件,记在我账上。”

轻纱笑起来,“谢娘子。”

乔蘅和掌柜进到试衣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贵人有何吩咐?”掌柜涂满脂粉的脸上没了笑,低声恭敬地站在乔蘅身后。

“备辆马车,我要去陆家。”

乔蘅换上了方才选好的衣服,片刻后掌柜带着幕篱进来。她带上幕篱,心想不愧能坐到这个位置,做事确实周到。

跟着掌柜从后门离开,乔蘅在马车内细细捋着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

昨夜卓君给她的玉牌是菖蒲纹样,如果她没记错,这应当是陆氏常用的纹样。

那家成衣铺是陆家的,掌柜一见这东西便懂了。

好在她没有会错卓君的意思。

马车一路向西,不多时便抵达了那座气派的府邸。

乔蘅将玉牌递给车夫,车夫带着它让家丁去通传。

不一会儿,陆家管事的便赶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贵人挪步正厅。”

乔蘅跟着管家,路上隔着幕篱随意打量了一下,过去她也来过这里赴宴,倒是没什么大变化。

到了正厅,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那里,他双颊和眼窝都有些凹陷,脸上几乎没什么肉,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看仪态自是端方君子,只是难掩失意。指定网址不迷路:6.

乔蘅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隔着幕篱看不清,眼前这个人是陆琮?

男人朝她拱手行礼,误将她当做了宫里来的贵人。

乔蘅莫名觉得唏嘘,抬头取下了幕篱。

“一个未亡人如何担得琮公子一声‘贵人’。”

陆琮愕然,“徐娘子?!”

“一别十载,陆郎君可安好?”乔蘅向他微微欠身。

陆琮苦笑着,眼中又带着一些故友重逢的轻松,“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徐娘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落座。

“还不错,如今在中都做了女官。”

陆琮怔愣,“那位乔少卿……是了是了,冠母姓,蘅同姮。”

“昨夜宫宴,我在宫中见到了卓君,她让我来寻你。”

“你既回来,那样东西也该物归原主。”陆琮长抒一口气,叫管家将书房里的东西拿来。

“怎么不见老先生与伯父?”

“祖父前年驾鹤西去,父亲也回南郡了。”

两人闲聊着,陆琮放下手中茶盏,“陆某冒犯,娘子如今是和谈的主事,不知中都意在何为?”

乔蘅浅笑起来,“既是和谈,自是希望不必再起干戈。”

“天下百姓苦战久矣,江都亦苦暴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蘅也放下了手中茶盏,“你倒是个直白的人。”

“我虽困于这四方之地,外边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新朝已是民心所向,楚气数将尽。娘子或许不知,北曲之祸后,江都叁年不闻丝竹声,人人自危,高压之下必有反抗。”

“话已至此,陆某也不怕再僭越,敢问少卿,若太妃与臣等愿倾力相助,少卿能保南楚百姓至何地?”

“若能事成,我保兵不血刃、百姓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