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赵朔其实并非毫无期待,千里而来要看见的也确实得是一个值得付出代价的人。至少目下看来赵朔并不令他失望。
当年刘荣登基的时候,齐昭昀做他的前导官,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一腔热血滚烫,有无数抱负要实现,有许多蓝图要描画。如今他再也感知不到当时的炽热与豪情,但却更加坚决了。
他触到顾寰的眼神。
正被人环绕的年轻将军随同纷纷扰扰的旧识还有同僚大笑的时候却下意识的捕捉齐昭昀的表情。二人眼神相接,齐昭昀对他点点头,举杯致意。
顾寰在同僚中的人气不弱,他少年英武,又是赵朔的心腹,即使不与他交好,也没有人想同他交恶,何况赵朔的座上宾都是他的门客,谋臣,将军。
等到顾寰被别人吸引走注意力,齐昭昀就把酒盏放在了几案上。现在于他而言,还不是该喝酒的时候,何况赵朔还在这里,清醒尤为重要。
这还是只是他在新都的第一次露面,远非真正的考验,齐昭昀就觉得呼吸困难。他不愿意离席,幸而也没有人在赵朔态度不明的时候急着与他拉关系,微微抬着眼帘去看厅堂之中的歌舞,满眼红袖招,片刻之后才看出来这是从军中武舞演化而来,虽然加了软袖,并没有兵器,但也显得干脆利落,矫健有力。
这大概是从袖舞和武舞中吸取了营养,既有“修袖缭绕而满庭,罗袜蹑蹀而容与”的美与从容,又带着他曾在顾寰身上见到的矫捷轻健。
健朗明快,是一种新的面貌。
他略一走神,就有侍女上来给他换酒,跪坐的姿势端正,皓腕凝白如霜,同时悄悄一牵他的袖子。齐昭昀抬眼一看,瞧见一袭缁衣。这人生就一张风流多情的面容,神情却相当淡漠,迎上齐昭昀的目光也坚硬如冰,毫不动摇,似乎不是他叫侍女来传递消息的。
师夜光。
他很有名,是商王的智囊,出身已经不可考,十分神秘。据说早年间家贫,为避过征兵和赋税徭役投入佛门,四处云游挂单,后来在商王入京勤王迎接幼帝的时候在辕门望见营内有七彩云气,主动投效,蓄起了头发。
后来在商王帐下做过许多职务,多数时候都参赞军事,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长得却意外的温柔,生就一双多情眼。在这堂中倘若有谁能穿缁衣,恐怕只能是他了。
都说他为人任侠恣意,即使在赵朔面前也不知收敛,直来直去,却正好因此而被评为“率直无伪”,就知道他做人不如容貌多情了。
齐昭昀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是否源自商王的授意,见师夜光起身出去,终究还是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