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薛记女士西装店回来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祝颜舒一到家就哎哟哎哟叫着回卧室躺着去了,张妈跟进去帮她开灯拉窗帘,侍候她把衣服脱了换上睡衣才关上门出来,说:“你妈累着了,今晚不吃饭了,你们吃点什么?”
杨玉燕和杨玉蝉也坐在沙发上起不来,唯有苏纯钧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还有力气,对张妈笑着说:“恐怕大家都不太饿。”
张妈笑道:“可不是吗?这一天可没少吃。”
早上去薛记女士西装店量尺寸做衣服,挑好款式后留下订金后出来时间还不到十一点,这母女三个就疯了。先是拐到酒楼吃茶点,吃完茶点填饱肚子就直奔百货公司,从一楼逛到三楼,每一个柜台都逛了个遍。
逛完百货公司,出来以后还不肯回来,又寻了个戏园子听他们下午的相声大鼓,一边听一边乐一边吃园子里的小吃,什么鸡皮馄饨扬州包子乌梅糖糕点了一桌子,人人都吃了不少。
从戏园子出来,终于要回家了,路过看到点心铺子,又停下打包了几样点心,全是杨玉燕说要吃的。
苏纯钧把那几样点心放在茶几上,张妈故意去问瘫在沙发上的杨玉燕:“祖宗,你现在还吃不吃点心了?”
杨玉燕摇头,按着胃说:“不吃,张妈,我撑得慌。”
张妈:“活该。给你说吃不完吃不完,一个劲的点,每一样都吃两口不吃了,瞧瞧,都包回来了,够你吃一周不重样的。我都给你留着,你给我都吃了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去把打包回来的剩菜都提进厨房去腾到盘子里,苏纯钧见这一家子都累了,只怕也没力气再应酬他了,就去厨房去张妈说:“张妈,我先走了,让她们好好休息。”
张妈喊住他:“你等等,这菜你带回去,晚上饿了热一热吃吧。”
她找了一个大汤碗,把肉菜全装进去,盖上一个盘子给他,苏纯钧伸手来接,她又收回去,不放心道:“我还是给你送上去吧,你端不住再摔了我的碗。”
苏纯钧笑道:“张妈,我哪里那么没用?不会连个碗都端不好,给我吧。”
张妈扬扬下巴:“算了算了,你忙您的去吧,对了,你把你那鞋拿回去吧。”
在百货公司祝颜舒买了好几双鞋,专给苏纯钧买了一双新的,还给张妈买了一双皮的呢。
苏纯钧也不客气,弯腰提起来,这是给他在订婚仪式上配西装穿的,他的西装做了两身,一身黑的一身灰的,要不是张妈拦着,祝女士只怕还想再给他做一件俏一点的。他算是今天才见识到祝家大小姐的风采,这才有那么一点点当年祝半城养出的大小姐的样子呢。杨二小姐只有一点点像祝女士,但也是对花钱极为没数的一个。
想起日后他也要像张妈似的跟在杨二小姐身后替她张落操心,他这心里就别提多快活了。
杨玉燕看到他要回去了,也不站起来,坐在沙发上招手:“你要走了?”
他过去弯腰笑着说:“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点点头:“你一走我就回去睡觉。”
苏纯钧看了一眼还白着的天,笑着说:“早点睡挺好的,今天累着你了。”
张妈说:“瞧瞧,苏老师笑话你呢。还不快起来送送,没规矩。”
杨玉燕就起来送人,回头见杨玉蝉还坐着不动,使唤她姐:“姐,起来送送。”
杨玉蝉不起来:“我现在升职了,是大姨子了,大姨子不用送姑爷。”
张妈笑得手里的碗都要摔了:“你们这两小兔崽子,都该打了。”
杨玉燕头回在她姐面前张口结舌,苏纯钧就只剩下笑了,牵着杨玉燕对杨玉蝉说“那大姨,我先走了。”
杨玉蝉眼一瞪,也笑了。
张妈说:“你活该,叫你先占人便宜,现在也不许恼。行了,你也坐着吧,等我烧水,你们洗洗都早点睡吧。”
杨玉燕把苏纯钧送到门口,两人一番依依后才告别。回来后就见杨玉蝉去厨房捅开炉子准备烧水,她走过去靠着门说:“姐,你不生他的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他对你好我就不生气。”
杨玉燕有点不明原因的消沉:“嗯……”好像从今天才隐约有感情她将要离开这个家了,将要离开以前的世界,迈向新世界了,这份不安今日开始生长漫延。
杨玉蝉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别怕,你要是以后过得不好就离婚,回家来。”
杨玉燕捂着嘴嘻嘻笑。现在只有姐妹两个,说话就不必那么谨慎小心了。
杨玉蝉说:“皇妃离婚案后,我们学校的女学生都很高兴。以前成亲婚后过得不好只能忍,以后我们就可以选择放弃这段婚姻,拯救自己。这是女性解放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离婚是你的权力,你以后要好好用它保护自己,别不好意思。”
杨玉燕点点头:“我知道。我要是过得不好才不会忍呢。”
张妈开门回来,听到这句说:“又说什么呢?你们姐妹背地里说说还行,你可别当着人苏先生的面说。人家对你多好啊,这话说多了伤人心。”
杨玉燕点点头:“我懂,张妈。我也喜欢他啊,我也会对他好的。不过人生的事谁都说不准,要是以后他不对我好了,我也不会忍着不说。”
张妈说:“你这么想是对的,对你不好当然不用忍啊。到时也不必非要离婚争个是非对错才能走,你这点要跟你爹学,人先跑了,等人安全了,再折回来争黑白。”
杨玉燕和杨玉蝉一起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理直气壮:“怎么?我哪儿说错了?以后杨先生肯定地位更高,燕燕跟他哪里敌得过?不想过了先跑了才是对的。”她推开杨玉蝉,“行了,你们姐妹都出去,别给我添乱。”
一周后,薛记女士西装店就把衣服送来了。
人人都是两套,杨玉燕站在屋里转着圈的试她的新衣服,不等高兴呢就被张妈给挂到柜子里去了,还系上了除虫的香包。
从这一天起,时间好像一下子加快了脚步,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五日当天。
早上四点半,杨玉燕就被张妈给从被窝里拖出来,昏昏欲睡的坐在桌前让梳头娘卷头发。
梳头娘笑眯眯的说:“小姐别急,我给你卷好了,今天就没有女的能比你更漂亮!”
杨玉燕打出一个天大的哈欠,眨着满眼泪花应道:“好,多谢您。”
她又暗中盹过一小觉,睁开眼已经六点了,头发上横七竖八的缠着许多竹签子,动一下就插着脖子了。
她脖颈僵直,看到杨玉蝉坐在床上,梳头娘已经出去了,连忙喊她姐:“姐,姐,她给我卷成什么样了?”
杨玉蝉走过来递给她一本画报,摊开后让她看中间那幅画,上面是个法国女人,头发垂到肩,全是整齐一条条的螺丝卷,像蛋卷似的直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哇了一声:“烫的是这样的?”
杨玉蝉点点头,拨了下她头上的竹签子,笑道:“你这样跟糖葫芦串子似的。”
杨玉燕:“你怎么不说我像牙签肉啊?”
杨玉蝉摇摇头:“毕竟是亲生姐妹,我还是不太忍心的。”
张妈端着早饭进来,看到这对姐俩还逗呢,骂道:“大姐,你赶紧出去吃早饭,这会儿我看人就来了。燕燕,你赶紧吃,一会儿那梳头娘还要给你化妆呢。”
杨玉燕此时已经听到客厅的人声,目瞪口呆:“人?为什么还要有人来?”
张妈:“廖太太带着人上门了,我看是来看热闹的,不过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你妈一个人是太少了点,多几个人陪着也显得咱们亲戚朋友多啊。”
杨玉燕小声尖叫:“我这是订婚!不是结婚吧?苏老师呢?”
张妈:“他去接人了,还要去两个地方,先去大学,再去那何秘书家,说不定还要去一趟财政局。他救不了你了,赶紧吃你的。”说着就把包子给她放下了。
廖太太有儿子也有女儿,可还是爱别人家的热闹。她早早的盛妆打扮了,叫上一群朋友就上祝家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昨晚已经烫好了头,今天早上只需要换上衣服就能走,本来是为了省事,免得早上梳头娘子忙不过来,不想竟然真的做对了。廖太太一来,她什么也办不了,只能先陪客。
杨玉蝉就是因为在外面被廖太太说得不好意思才躲进来的。
现在又被张妈赶去吃饭,只好转出来,悄悄溜进厨房吃。她站在灶台前吃包子——今早张妈省事,除了祝颜舒还有面条吃,剩下的人全都只能吃包子。
才吃了一口,祝颜舒也躲进来喘口气,看到她就皱眉:“一会儿你也把头发烫一烫吧。”
杨玉蝉吓了一跳,忙说:“我不烫,烫了就不像学生了。”
祝颜舒:“你那学我看也不必上了,过一年看情况变好了你再回去领个毕业证。不过我看这证不证的,没有真才实学重要。你在学校学了四年,比那张证有用的多。”
杨玉蝉有些犹豫,祝颜舒说的有道理,她也不太排斥。
祝颜舒说:“既然不去学校,那烫不烫头还有什么啊?今天人人都烫,张妈都梳了个新头呢,你也烫一烫,也好看呀。”
杨玉蝉一会儿就被梳头娘给拉回杨玉燕的屋里去了。
杨玉燕已经吃过包子,也漱过口刷过牙了,正等着梳头娘给她化妆,见杨玉蝉被拖回来就笑:“你也要烫头哈哈哈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你还要化妆呢。”
杨玉燕就苦了脸,对梳头娘说:“不要化太浓的妆吧,我不喜欢。”
梳头娘笑着说:“不浓,不浓,小姐放心,我还给电影明星化过妆呢,不会给你化难看的。咱们只上一点粉就行。”
说是这么说,梳头娘却先给她修眉,将杂毛都剃干净,将眉形修成了双燕眉,再用眉笔画型。
画完叫杨玉燕看,梳头娘说:“小姐看,这样是不是像电影明星了?”
杨玉燕看镜子里的眉毛,这不就是挑眉吗?不过还真挺像国画中的燕子翅膀的,叫双燕眉真是好听多了。
接下来梳头娘让她站起来,用大粉扑在她的背上、腋下、腰上周围全都扑上了粉,连胳膊和手背上都有。
杨玉燕举高双手做投降状:“为什么连这里都要上粉?”
梳头娘说:“怕你出汗湿了衣服不雅观呀,扑上粉就不会出汗了。”
有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这粉闻起来特别像痱子粉……
杨玉燕坐下来就闭着眼睛当木偶了,让梳头娘子在她脸上折腾,虽说现在没有粉底液啊美妆蛋,但各种家伙什也不少,梳头娘子在桌上摆了一个小箱子,打开全是一样样的东西。
她把她的脸当画布揉搓,折磨了许久才放过她。
杨玉燕都不敢睁眼睛了,生怕把她画成一张大花脸。
不过真照了镜子发现也没那么吓人,就是粉涂的白了点,胭脂多了点红了点,但奇异的并不难看,反倒显得她粉光脂艳,颜值蹭蹭蹭跃上好几个台阶。
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杨玉蝉就代替她被按在椅子上折腾头发,浑身汗毛直竖,梳头娘子说:“大小姐别紧张,我不给你卷太多,这样你回来一洗头,卷子就没了。要是想多留几天,就别洗也别梳,睡觉戴睡帽就行。”
杨玉蝉听说不会久留才舒了口气,转头看杨玉燕捧着镜子照个没完,说:“看什么呢?画的跟个唱戏的似的。”
杨玉燕才不管呢,目光不离镜子,啊呀她可真好看!
一边道:“娘子,你也给我姐扑点粉,省得一家里就她不涂粉,不合群。”
杨玉蝉大骂:“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合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梳头娘子笑嘻嘻的听两姐妹逗嘴,一边把杨玉蝉也收拾好了,嘱咐她坐着不要动,然后就去给杨玉燕拆发卷子,拆完又涂了一层发胶才说:“弄好了,我去喊人进来帮你穿衣服。”
少顷,张妈进来帮杨玉燕穿衣服,一边笑着说:“一会儿你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可热闹了呢。”
杨玉燕站着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钻就钻,问:“什么热闹?”
张妈说:“廖太太把那于英达也给带来了,他开了一辆汽车停在楼下,说想接我们坐汽车去和平饭店。”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惊叫:“什么?要坐他的车?”
张妈打了杨玉燕一下,“站好,让我说完呀。他把车停在那里,刚才又开来一辆财政局的福特汽车!一来就把他的车给赶跑了。你们猜这车是谁借来的?”
这还用猜?
杨玉燕:“他还借了辆汽车?他没说啊。”
杨玉蝉戏弄她,故意问:“谁是他?哪个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家楼下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闲得没事做的邻居们也都抱着臂膀三五成群的对着大门外的两辆汽车指指点点。
马大妈一见今天这么热闹,就不把马大爷搬出来了,她自己在外面卖汽水,一个劲的喊:“好喝的桔子汽水,一毛钱一瓶!”
于英达今日是特意来帮忙的。他知道祝家没有车,这才特意向廖太太说情,把廖家的汽车借出来了一辆。他与廖先生和廖太太都是好朋友,借辆汽车还是很容易的。
廖太太也真心的对他讲:“你现在也有些年纪了,该考虑一下家庭的事了。你不要瞧祝女士年纪大又有两个女儿,但她才是那种可以过日子的女人。当年姓杨的一个穷鬼瘪三,毛都没有一根,祝女士要追求爱情就肯下嫁!可见她这个女人啊,容易被爱情打动。你往日来往的那些女人眼里都只有钱,不会用心待你。”
于英达自己也很明白,外面都说穷苦人老实不爱财,这才是大大的瞎话!越穷的人,越爱财。他自己穷得卖了一辈子身,现在开着小汽车,住着小公馆,身上穿西装,家里请佣人,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穷,还是爱财。一颗心里有多少真意,他自己最清楚。他看着廖太太与廖先生,那都不是在看人,那是在看喂狗的主人。
他就是那条狗。
真心?好奢侈的东西啊。跟钱比,当然是钱更好。
若是有人给他钱,让他去出卖廖先生和廖太太,他是绝不会有一丝犹豫的。
可惜廖先生这个救火队队长位卑职小,这等曹操求将的事一次也没发生过。
以前他被廖先生带去参加酒会,招待客人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真可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廖先生比,女人总是更加心软。他年纪越来越大之后,能为廖先生出力的地方就少了。廖太太就想着给他找一个归宿。
在廖太太心目中,当然是他比祝女士更加是“自己人”。
当然,其中也不乏女人嫉妒同类的心。
廖太太将他介绍给祝女士,千方百计的替他找机会,还教他如何讨好祝女士。
于英达本来只有三分真意,但现在慢慢的,他竟然真的渴望着要与祝女士结成夫妻了。
他甚至还设想过有两个女儿喊他爸爸的场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他从此变成了一个体面人,不是贵人席榻前的玩物,赤身倒酒点灯的漂亮东西。
他真的很想很想,做一个体面人。以后死了,葬在一个有后代会来祭扫的坟地里,以后每年都能看到子孙后代来坟前磕头上香。
所以,他并不想逼迫祝女士。他希望让她慢慢体会到他的真心。
廖太太说的许多主意,他都没有听从。
他在祝女士这里,是一名叫做于英达的绅士。
所以,哪怕今日他的好意落了空,他也没有纠缠,让人看笑话,让祝家难堪。他马上把车停到远处,再下车来与司机让烟说笑,然后才回到楼上报喜信:“外面有一辆福特汽车,讲是来接祝女士母女去参加宴会的。真是好风光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英达上楼这么一讲,围着祝颜舒的太太们都应和的欢叫起来。
廖太太推了一把祝颜舒,笑道:“你这东西,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真是叫我嫉妒啊!”
祝颜舒笑着说:“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哪里管得了?再说,廖太太你最清楚,我那女婿之前就租我家的房子,一个穷学生。我哪知道他去年毕业进了财政局就得了贵人青眼?”
穷小子鱼跃龙门,这种故事大家最爱听了。
立刻七嘴八舌的追问。
祝颜舒就讲出一两件趣事给他们听:“燕燕爱吃饼干,我家就常常买来给她吃。可是她竟然把饼干偷偷包了拿给苏先生吃,还是我家张妈说饼干现在吃得太快,我才发现的!还有啊,燕燕爱看书,也爱在我的钱包里拿零钱出去买零嘴,我隔上几天也会给她一两块钱花,结果她把这钱全都借给了苏先生。哎哟,气得我哟,打又舍不得打,可不是只好把她嫁过去了?”
太太们听了这样的趣事,笑声尖的要刺破窗户。
富小姐爱穷学生,好戏,大戏!
廖太太笑得最大声,指着祝颜舒说:“像你!母女两人一个样,有多少钱都能叫男人给哄了去!”
祝颜舒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挥掉她的手,气哼哼道:“我那是瞎了眼!再说,燕燕的运气比我好,苏先生现在风光了,买了好大一颗钻戒来求婚,我才答应的。”
听到钻戒,众太太又高-潮了,尖叫不断,都说要看钻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轻描淡写的说:“也没有多大,我看也就两克拉。”
廖太太中肯的说:“那也要七八千块,好一点的上万都有可能。你这个女婿真是不错,这回和平饭店也是他订的桌?”
祝颜舒点点头,长长的叹气:“我本来只想要自己家人开一桌,吃吃饭就好。他说要请何秘书,席面小了不好看,我就叫他去张落,结果他就把桌开到了和平饭店。我哪里掏得出来钱?卖了这幢楼还差不多。最后都是他付的,也不晓得他哪来的钱?”
祝颜舒一脸茫然无知,廖太太便认认真真的给人科普讲解,周围的太太们也都凝神细听。
廖太太难掩酸意:“你可不要小瞧财政局,他们那里的人管着金库呢。你那小女婿,随便签一个数,钱就能领出来了。财政局的白条子是真的钱,可比别处肥多了。”
祝颜舒这才恍然大悟,又说:“那他还说以后结婚了也要住我这里?还让我腾一间大点的房子做新房。唉,要不是最近租户都快跑光了,我还不晓得新房从哪里变出来呢。”
廖太太本来正为祝颜舒捞了这么一个多金又上进的女婿而眼酸,再一听这女婿回头就挖丈母娘的墙角,显然也不是个好东西,精明的很,以后祝颜舒要出的血多着呢,说不定这幢祝家楼都保不住,立刻便心平气顺了。
她笑道:“祝家楼这种位置的房子掏钱也买不来啊,他就是有千金万贯,也没办法买这条街上的房子。反正你也舍不得女儿,就让他们一起住又如何呢?”
祝颜舒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燕燕那么小,我哪里舍得?大家一起住还热闹些。”
廖太太抚着祝颜舒的肩笑着说:“你啊,可真是老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给于英达使眼色,叫他过来坐到祝颜舒旁边。
于英达摇摇头,只站在她身后。他的身份在座的人都知道,站在这里也没人在意。
廖太太只好替于英达说好话:“英达这个人,心最软,人最好了,对女人最体贴。我出门,儿子女儿都不肯来,只有他跟着。”
祝颜舒笑着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张妈过来说:“二小姐准备好了。”
祝颜舒勾头看了一眼钟表,连忙说:“十点半了,咱们快走吧,十二点开席呢。”
这么一说,客厅里的女人都作鸟兽散。她们都要赶紧下楼,自己招黄包车赶去和平饭店。廖太太虽然带她们一起吃祝家的酒席,可没保证车接车送,想去,自己坐车。
廖太太稳坐不动,于英达也就没动。
这时杨玉燕和杨玉蝉出来了,两姐妹一亮相,顿时就把这客厅给照亮了。
青春逼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与廖太太不能跟青春少女比漂亮。祝颜舒还有收获自家地里的白菜的快乐,能平心静心的欣赏两姐妹的青春之美,廖太太的心里就难受多了,她像一个恶婆婆,对着杨玉燕招手:“好漂亮啊。燕燕,过来叫姨姨瞧瞧。”
杨玉燕就走过去,端庄大方的问好。
“廖太太好,于先生好。”她甜甜一笑,十分可爱。这可爱不止能击中苏先生,于英达也隔空升起了贷款父亲之爱,伸手掏出口袋里的红包塞给她:“恭喜你,拿着吧。”一边很周到的给祝颜舒说,“一点心意,只放了五十块,让燕燕做个零花钱好了。”
五十块确实不算多,要是五百块,祝颜舒就要拦住了。此时她只好点点头,笑一下,说:“让您破费了,一会儿一定要多喝一点!”
杨玉燕的两只手上光秃秃的,廖太太故意问道:“听说你的未婚夫那个苏先生送了一只钻戒,怎么不见你戴?”
祝颜舒说:“在我这里,燕燕,你现在戴上吧。”她从钱包里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
杨玉燕接过来说:“现在就戴?”
祝颜舒:“又不是当着神父发誓要苏先生亲自给你戴?这只戒指就跟聘礼差不多意思,早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了,戴吧戴吧。”
杨玉燕就打开盒子,戴上了那枚方糖。
于英达夸道:“好闪的钻石啊。太太,您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太太探身去看,然后又捧着杨玉燕的手看,最后评价说:“倒是挺净的,成色不错。我看,也值个一万来块吧。”
她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杨玉燕,无奈实在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见这位少女年方二八,穿一身粉色的旗袍,袍子上大片大片绣着白色的花朵,仿佛身上落满桃花。
她烫着公主头,规矩整齐的卷子拢着她年轻的面庞,让她像真的公主一样贵气。
粉白的面颊上是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双漆黑的眉毛罩在上面,她的眼睛像会说话,闪着光。
描画得鲜红的嘴唇像一颗樱桃,嘴角好像一直带着笑。
她不必太多的首饰装点,青春是最好的装饰物。
更别提她还有一颗大钻石。
和一个明显已经对她着迷的年轻男人。
廖太太实在不喜欢像杨玉燕这样的女孩子。她以前灰秃秃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现在打扮起来就变得精明了,像是会勾引男人的样子。偏偏男人就是会被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吸引,爱情就像她手中的武器,总会有男人上当受骗,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的付出身上所有的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太太还是喜欢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样男女都不得见面,男人就不会被年轻女人勾走了。
她左右一望,看到了杨玉蝉,立刻眼前一亮,对祝颜舒讲:“你可不能偏心呀,燕燕穿的这么好,小蝉怎么穿得不像妹妹这么好看?”
杨玉蝉的衣服也是当时一起新做的,只是她又不订婚,所以挑的两条都是偏重平时也可以穿的。今天她身上这一件就是一件黄色的旗袍,也绣了花,只是没有杨玉燕那身的花朵大。
杨玉蝉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廖太太挑拨离间,手段下作。
祝颜舒招手把杨玉蝉叫过来,搂在手里说:“大姐这身也很好看啊,不像我们年纪大了,脸上都有皱纹了,她们这个年纪,怎么穿都好看的。”
祝颜舒说着就抚着脸叹气,望着廖太太说:“瞧瞧,咱们眼角的纹都快织成网了!”一边说一边指着廖太太的眼角。
廖太太像被烫了一样,要怒又讲不出口,咽又咽不下。
于英达赶紧上来打岔:“时间不早了,太太们,咱们快些吧,不然开席要晚的。”
廖太太和祝颜舒这才休兵,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纷纷起身,拿好东西,一起出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家母女并廖太太一行人下了楼,自然各坐各的车。
廖太太上的是于英达的车,上车前也没再被祝颜舒说话。于英达坐上去后还鸣了两下笛,向祝家母女这边示意,然后才出发。
而祝家这边也有点尴尬,因为开车的人不是苏纯钧,是个不认识的人。
不过此人马上下车帮忙开车门,主动解释:“苏副科长去接何处长了,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好好将几位送到和平饭店。小姓赵,几位叫我小赵就行了,我就在苏副科长手下做事。”
几人面面相觑,这人又拿出一张苏纯钧亲手写的便条才终于上车,实在是因为现在城里的拐子太嚣张,什么人都敢拐,上回还拐了一个名门小太太,惹起轩然大波。
坐上车后,大家就再无怀疑了,因为这个小赵啊,开始吹苏纯钧了,那叫吹的一个响亮!在他的嘴里,苏纯钧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出身不凡,聪明绝顶,深受何处长的信赖。而何处长,人人都知道那是市长的自家人,连局长都没有何处长说话好使,何处长一个电话可以直接拨到市长家!
所以综合起来说,苏纯钧也约等于市长的自家人了。
祝家母女只好干笑,只有张妈跟小赵颇为合拍,点头说:“相府的丫头还是七品官呢。”
小赵拍大腿:“就是这个理!”
两人越说越火热,等到了和平饭店,张妈就要拖小赵也进去吃酒席。小赵不敢,连连推辞:“不行不行,我要在车里看车啊,这车是何处长特批才开了条子开出来的,回去要是有个刮擦,把我劈了我也赔不起啊。”
祝颜舒就道:“那等到开席以后,你进去喝杯水酒,只当是贺你们苏副科长的好事了。”
小赵心动道:“呀,那倒是该去喝一杯。”他在身上摸了又摸,祝颜舒看出来他是想摸红包,笑道:“今日只是订婚,不兴收红包的,等他成亲你再送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赵立刻松了一大口气,连连答应,又一路将他们送到大门口才转回来。
能喝一杯苏副科长的喜酒,也是不虚此行了。
他站在车旁,哼着歌拿出烟抽起来。
杨玉燕挽着杨玉蝉的手走进和平饭店,一进去就扬起脖子四面观看,很像一个土包子。但因为她今天是个美丽的土包子,所以自觉并不丢人,便放心大胆去看。
和平饭店是由犹太商人建的,极尽奢华。
现在还不到中午,饭店里已经有许多客人了。其中有许多外国人,而且它的客人以外国人为主。
它虽然叫饭店,却并不只卖饭——废话。这是一家高档酒店,有很多外国人在这里住宿,他们长年累月的住在酒店里,特别是在这里没有房子的外国人,他们就以酒店为家了。
当然它也承接一些酒席安排,据说苏纯钧订下的用来订婚的大厅以前就招待过许多外国的知名人士。
至于是什么知名人士,请恕作者就不编了。
酒店里有许多侍者,分为穿西装的和穿长衫的。他们站在角落里,随时准备着为客人服务。
祝颜舒一行人走进来时,就有一个长衫侍者过来询问,得知他们是要参加订婚宴,而且就是主宾之一,马上亲自领他们上去,还对杨玉燕轻声说:“恭贺小姐,有一间小厅是专门给小姐休息的,我这就领您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解释说假如一会儿杨玉燕不想在大厅吃饭,可以在小厅单独开桌。这是为了避免大厅里有人喝酒吵闹,而小姐们不喜欢的贴心之举。
杨玉燕没想到他们的服务这么周到,跟杨玉蝉咬耳朵:“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杨玉蝉一张俏脸愣是被她逗得要破功,严肃的警告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许胡闹。”
杨玉燕连声答应:‘我特别乖,放心。”
从两侧旋转梯向上走,可以将大厅尽揽眼内。
她发现虽然大厅里的侍者很多,但全都是男人。不管是黄皮肤的侍者还是印度侍者,都是男人。
因为在大厅做侍者是一个体面的工作,只有男人能担任。
而女人能做的工作都是在暗处,她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来工作。比如和平饭店里一定也有女人做事,但她们可能就是卧室清洁工、洗衣妇等,甚至连厨房都没有女人,洗碗洗菜的全都是男人。
杨玉燕在代教授那里做课堂讨论时说这就是深入骨子里的歧视,中西方都一样。
而代教授说他也有一个觉得很有意思的事,就是虽然中国人的英语说的很好,印度人的英语说的很糟,但假如遇上两个侍者,外国人都更愿意接受印度侍者的服务,因为他们觉得印度人比中国人的英语更好,更顺从,更不会做坏事。
他说:“你看,评价一个人能不能做好一件事的标准不是他到底能不能做好,而是另一个人的偏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勾着头看大厅里的侍者,杨玉蝉看她都快把身子探出去了,拉了她一把问她:“你在看什么?”
杨玉燕收回目光,说:“外面的店里做事的全都是男人,这里也是。”
杨玉蝉沉默了一下,说:“这就是我们要努力改变的事。我们要为女性创造更多的机会,更多的工作岗位。”
杨玉燕摇摇头:“这其实还是歧视的事。要说工作岗位,在我们的身边其实有许多女性都能获得更体面的工作,但这只属于一部分人。大学里就有许多女同学帮家里的忙,他们也能工作。但没有家庭帮助,其他人就很难获得同样的工作。”
比如家里开小店铺的就很少会搞男女之别,很多女同学从小就在家里的店铺里工作做事,可这样的店铺请小工,却绝不会考虑女性。所以一部分人可以拥有工作机会,另一部分人却无法得到同样的机会。
杨玉蝉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祝颜舒挽着张妈走在后面,见她们俩姐妹说个不停,叫停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两姐妹一起扭头,笑得一模一样的乖巧:“没说什么。”
祝颜舒才不上当,冷笑:“都规矩点,平时胡闹可以,今天不行。”
两姐妹便拿出做淑女的全部本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张妈紧张的一直咽口水,没有功夫教训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行人到了订婚的大厅,门口摆着两排花篮,都是恭贺苏纯钧与杨玉燕订婚大喜的。
祝颜舒掏钱买了十个花篮,这里却少说也有四十个,整条走廊全是花。
杨玉燕走过去时还乍舌,对杨玉蝉说:“妈也太下血本了!”
杨玉蝉亲自去订的花篮,肯定的摇头:“不是,我就买了十个。”
剩下是谁买的?
难道是苏纯钧?
杨玉燕不管是谁,先把这口锅扣在未婚夫身上,欢喜的骂道:“他真是乱花钱!”
不管花不花钱,反正足够风光。
走进大厅,客人们倒是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一眼看去,人山人海,几乎都坐满了,全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杨玉燕一看就浑身发麻,眼前情景简直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要不是杨玉蝉紧紧挽着她的胳膊,登时就想打退堂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好还有一个小厅。侍者把她们领进小厅,它挨着大厅,并不算小,有一个洗手间合并的更衣室,里面还有一面大镜子,外面有一条长沙发和一个梳妆台,并一些梳妆的东西。
侍者说:“我们这里也有化妆师,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叫她们过来服务。”
祝颜舒说:“实在是多谢了。”她要掏出小费给侍者,侍者不肯收,说:“我不收自己人的小费钱,谢谢您。”说罢,行了一礼就出去了,还说他就在这条走廊上服务,需要他只要叫一声就行了。
祝颜舒坐下叹气:“他们在这里做事至少要会两门外语才行,学了这么多,却只能干下人的活,真是屈才啊。”
没了外人,张妈放松多了,道:“太太想多了,他们在这里赚得钱比在街上赚得多多了,穷学生要是能找到这里的工作就好了呢。”
祝颜舒笑着说:“说的也是,我也操不着这些闲心。你在这里陪她们,我出去看看都什么人到了。”
祝颜舒开门出去陪客了,杨玉燕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就蹦起来趴在门缝往里看,想看看都有什么人来参加她的订婚宴,她怎么觉得这么多客人一个都不认识呢?
她巴着缝看,杨玉蝉教训她:“你这样太难看了,一会儿出去打招呼不就知道了吗?”
杨玉燕眯着眼睛不回头,招手小声叫她:“姐,你看那个是不是吴小萍?”
杨玉蝉赶紧过去,杨玉燕让开,让她看。吴小萍是她的家教学生,一家早就从祝家楼搬走了,她爸爸爱赌,他们家穷的要靠吴小萍的妈妈洗衣服赚钱,所以杨玉蝉肯定没有送请柬给吴小萍。
“还真是她。旁边那个是她妈妈,那个是她爸爸?”杨玉蝉也巴着门缝看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肯定是,哇,父女长得好像啊。他们穿的还不坏啊,哪来的钱?”
吴家三口都到了,身上的衣服都很合身,不算时尚,但也不失礼,似乎都是新衣。
杨玉蝉摇头:“不知道啊,她上个月还说家教费要晚两天才给我,我一直没找她要。”
就是攒上一个月的家教费也不能换三身新衣服啊,因为吴小萍不是天天来,她一周最多来两次,到现在也才欠了十块家教钱而已。
张妈说:“你们俩都回来,这不是在家里,别调皮了。”
杨玉燕嗯嗯应着,突然又咦了一声:“那是不是金太太啊?”
张妈没见过鼎鼎大名的金太太,她听祝颜舒说过许多次,早就想看一看这个卖女求荣的狠心妈妈长什么样了,闻言立刻过去:“在哪儿呢?哪一个?”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让开,张妈趴在门缝上,杨玉燕给她指:“就是现在跟我妈说话的那个。”
张妈哟了一声:“长得挺像个人样的,怎么不办人事呢?”
杨玉蝉也听说了金小姐的事,叹气:“世上什么父母都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趴在门缝将来客认了个遍,除了大部分不认识的以外,其余的就是邻居、祝颜舒的老同学和牌友了。
张妈说:“现在这些来的勤快的,都是指望今天吃大户的。瞧瞧,来得多齐啊。”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笑起来,跟着张妈一起认,发现跟祝家楼在一条街上的邻居都来了七七八八。真难为他们,为了吃席,都打扮得比往日光鲜不少。
张妈:“恐怕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买新衣服了吧。”
杨玉燕受苏先生言传身教,十分懂行的说:“要是租来的衣服,那也花不了几个钱。”
杨玉蝉心焦如焚:“要是到时不够坐怎么办?来晚的客人没有座位怎么办?那要临时加桌子,不是还要多付钱吗?真是,这些人又没有收到请柬是怎么来的?”
张妈说:“你在报纸上登了消息,忘了?”
杨玉蝉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了这么多客人不请自来的原因了。
杨玉燕大惊失色:“你们还在报纸登了?”
张妈笑着说:“登了,为了不让你知道,连报纸都不敢买呢。”
杨玉燕怒道:“怪不得这段时间不买报纸也不许我下楼逛街!”还说什么是为了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说:“客人多才风光呢,你订个婚就请了好几百号客人,多风光啊,到你姐订婚估计比这还多。”
杨玉蝉摇头:“我才不请客呢。这一回就够我受的了。”
张妈:“你别做梦了,你妈才不会悄没声的把你嫁出去呢。你等着瞧,到时你的排场不会比你妹小到哪里去。”
杨玉燕说:“那我的同学们呢?我怎么没看到他们?”她还亲手写了一封请柬拜托苏纯钧带给大学里的同学们。现在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一个都没看到。
包括未婚夫先生。
杨玉蝉:“你女中的老师同学也送了请柬呢,不知他们会不会来。”
这话可把杨玉燕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还给她们送了?”她要是知道肯定不让送!
杨玉蝉以为她是还记着当时被同学说闲话的事,安慰她道:“放心,当时因为姓杨的你被人嘲笑,现在不同了,姓杨的被抓起来关进大牢,你今日订婚,能在和平饭店开酒席是很风光的!妈就是想让你出出气才给她们送请柬的。”
杨玉燕真是有苦说不出,她此时皱眉,张妈和杨玉蝉都以为她还在为当时的事生气伤心,都过来安慰她。
张妈:“你现在这么早就找到一个好女婿,你那些同学都要羡慕死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哭笑不得。
这时祝颜舒回来了,还带来了金太太和一众亲朋好友。
除了金太太和廖太太,剩下的杨玉燕都不认识。
祝颜舒与金太太手挽着手走进来,杨玉燕几人赶紧起身迎接。
祝颜舒笑着说:“燕燕,快过来叫人啊。”
杨玉燕上前一步,金太太就先拉住了她的手,亲热的就像对待自己家的孩子:“真是长大了,以后可要更懂事了啊。”
金太太对其他人说:“这是燕燕,你们都认识认识,以后碰到可不要装不知道哟。”
其他人好像都是跟着金太太来捧场的,纷纷说:“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可真是少见!”
“模样好,性情也好。”
“不愧是祝家的孩子。”
金太太一手拉着祝颜舒,一手拉着杨玉燕,一起坐在沙发上。她的手一直没放开杨玉燕,比祝颜舒这个亲妈更像亲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搂着杨玉燕假意对祝颜舒说:“这么好的孩子,你这么快就把她嫁出去了?我本来还说想给万川问一问呢。”她转头问杨玉燕,似真似假:“你也见过你王哥哥,喜不喜欢?”
这个“王哥哥”只怕就是金小姐的表哥,王公子,王万川了。
但这从何说起呀!
杨玉燕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当金太太是在开玩笑。
她与王公子就见过三次,一次就丢了金小姐,第二次就见王公子跪着求情,第三次金小姐不良于行躺在病床上坐牢,他就是牢头。
这种情况下,她就是茱丽叶再世也不敢对王公子倾心啊。
何况王公子也不像是对她有什么特殊想法的。
杨玉燕心惊胆战的回忆了一遍,断定金太太在乱点鸳鸯。
幸好她今天就订婚了!
她本以为只有苏纯钧才是抢手货,没想到她也是有很多歪瓜劣枣想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站在后面苦无说话机会的廖太太连忙插嘴,尖声笑道:“哎哟,我那两个儿子一直说想请燕燕去看电影,被我给骂回去了。我说二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哪里是他们配得上的,趁早别打主意。还是金太太这样人家的公子才好,呵呵呵。”
杨玉燕的脸都僵了,头一次替廖太太感到尴尬。
周围人似乎也不知该不该笑。
幸好金太太和祝颜舒都没理她,不接茬。
祝颜舒笑着说:“哪里是我找的?是她自己找的。”
金太太叹气:“唉,都是当娘的,孩子想干什么,咱们当父母的还能跟他们拧着干不成?”她抱着杨玉燕晃了晃,说:“你啊,以后要多听你娘的话,要知道孝顺懂不懂?”
杨玉燕心知金太太这话不是在说她,是在说金小姐。她心里说呸,嘴里还是只能应:“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教导。”
金太太笑着说:“哪里是什么教导?我看你就跟茱丽是一样的。得知你的喜事,我这特意带了一份礼物给你。”
杨玉燕十分俗气的想金家姓金,又是大商人,必定是金银珠玉之类值钱的东西吧?
不想,金太太剑走偏锋,明明出身铜臭之家,偏偏要送风雅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带来的是一副写得一点也不好的毛笔字,倒是装裱的很精致。
她笑着说:“这是山本先生的手书,十分珍贵,他听说你与茱丽是好朋友,特意写给你们,祝你们和美幸福。”
杨玉燕心里万般嫌弃,打定主意拿回去就送给张妈点炉子,人却只能站起来双手接过来,郑重道谢。
不过跟着那些随金太太一起来的人送的礼物就可心多了,全都是黄白之物,最不济的也拿红包装了三五百的应个景。
杨玉燕努力不要笑得太开心,一边收红包一边鞠躬道谢,将红包全都给杨玉蝉收着,她姐的小手包都快放不下了。
其中廖太太也无奈出了一回血,她本来应该是没打算另外再掏钱的,本来她跟祝颜舒交际,就是祝颜舒给她送钱,今日来吃席就是给面子了。不想遇上了金太太,廖太太想捧金太太的场,只能临时改主意,从包里拿出一百块,卷成一个筒塞到杨玉燕手里,抓住她的手说:“好孩子,一点小心意,收下吧。”
杨玉燕觉得比起钱,能看到廖太太这样不甘不愿的表情才更值呢。
金太太拉着杨玉燕坐在沙发上亲热说话。
金太太:“茱丽现在改名叫贵子,她的日语已经说得很好了,我记得你也会日语是不是?你要不要写一封日语的信?我可以帮你把信送给贵子。”
杨玉燕自从听说金小姐已经被送进了日本人的府邸后对金太太的感观就很复杂了。虽然是与她无关的人,也清楚的知道金家送女是受日本人胁迫之后的举动,公平点说,也没有谁规定过父母就要为子女奉献,现在卖儿卖女的也有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她仍然十分的鄙视金太太与金老爷,现在就算是跟她坐在一起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听金太太的,去给金小姐写什么信。
她就说:“可是,茱丽还没有给我回信啊。”
金太太笑着说:“看我,都忘了。”她打开小包,拿出一封信递给杨玉燕:“贵子给你回了信,我今天就是来送信的。”
杨玉燕接过信,十分想立刻打开看一看,确认一下金小姐的现状。但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好场合。
她把信放进手包里,对金太太淡淡的说:“我回去会看的。”
金太太:“等你写好了信就还寄到金公馆,我会给贵子送过去的。”
金太太做完这件事就走了,显然她只是来送信的。特意挑在杨玉燕订婚这天带着许多朋友前来捧场已经是给祝家面子了。至于财政局秘书处的何处长,可能还不在金太太的眼中。
金太太一走,跟着她来的人也都呼啦啦全散了,只有廖太太今日想是不吃够本不回去了,又转回去外面坐着了。
祝颜舒又出去陪客了,还把杨玉蝉也拉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待久了也觉无聊,也想出去凑凑热闹。
祝颜舒说:“你等一等,苏先生来了以后,你们一起出去更好。张妈,你看住她。”
张妈:“你放心吧,太太。”
那两人走了以后,杨玉燕更加无聊了,说:“早知道我该带本书来看。”
张妈嘲笑她:“在家不用功,出来倒记着用功了。再等一等,这都十一点了,苏先生也该来了。十二点开席呢。”
外面确实更加热闹了。
让杨二小姐更加坐卧不安。
张妈见此,出去请侍者送几份点心饮料进来安抚孩子。
果然有吃有喝之后,杨二小姐就安心多了。
杨玉蝉走进来叫她的时候,见她正喝着桔子汽水吃着饼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可真悠闲。快走吧,苏先生到了。”
杨玉燕赶紧漱一漱口,把头发衣服都理一理,跟杨玉蝉出去。
走到大厅门口就看到了苏纯钧。
他站在那里与人说话,一派精英气质。
刚巧跟他说话的人她全都认识。
左起第一个是代教授,第二个是施大头,第三个就是刚才金太太提起的王万川。
看来金太太虽然走了,金公馆却另外留了人来见何处长,也不像是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看到她过来,苏纯钧立刻笑出牙齿,整个人的颜值上升了百分之三十,平添了朴实、天真、可爱等种种气质。
另外三人也都看过来,发现了苏纯钧突然改变气质的原因。
三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着说:“我恰有一句诗应在此处:梦里寻他千百度。”
施大头说:“我也有一句:纫兰结佩有同心。”
王万川只能苦笑:“我不行,别找我。读的书都还给先生了。”
杨玉燕走过来,牵着苏先生的手,与众人互相问好。
她说:“我也没有诗,只知道你们都在夸我们就行了。”
众人就都笑起来。
代教授看她走过来时的神色还以为她不喜欢王万川,不料竟然肯出口帮他缓颊,笑着说:“燕燕,士别三日啊。”
王万川连忙凑趣说:“这句我也懂了,这是在夸燕燕呢。”他亲热的对杨玉燕说,“燕燕拿我当哥哥就行了,我今天就是来帮忙的,别嫌弃,尽管使唤我。”他对苏纯钧说。
苏纯钧也很给他面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大舅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在代教授和施大头身后找了一圈,遗憾的发现只有他们两个来了,其他的同学都没来。她还以为他们关系不错呢,一时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代教授人精一个,不等她继续自我批判就说:“大家都很高兴你订婚了,说等你回学校以后要吃你的喜糖呢。不过现在外面情形不好,我就没让他们来。”
施大头跟着说:“我这身衣服还是找代教授借的呢。好几个人不来都是因为没衣服说。”
苏纯钧:“可以租啊,他们怎么不早说?我可以介绍好几家当铺给他们。”
施大头拍了苏纯钧一下,没留神说穿了:“少来了,你的名声现在有多难听自己不知道啊?”
话音没落,代教授就笑着说:“大头啊大头,你这张嘴啊真是该打了。”
说完半真半假的打了施大头一下,周围的人一起尴尬的笑起来。
杨玉燕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虽然同学们并不是讨厌她,可讨厌苏纯钧跟讨厌她不是一样吗?他与她在别人眼里是一体的,他要是贼公,她就是贼婆,他要是贪官污吏,她也不可能清白干净。
杨玉蝉倒是怕妹妹心情不好,轻声在她耳边说:“别在意,我在学校也被人骂呢。”
杨玉燕点点头,小声说:“仔细想想,妈也没少被人骂。咱们家名声最好听的是张妈呢。”
杨玉蝉摇摇头:“你知道租户们都怎么说张妈吗?张妈替咱家去催收各种费用的时候,他们嘴里可没一句好话。”她都不能说给杨玉燕听,租户们都悄悄说张妈替祝家收钱也不能给自己买棺材,讽刺她白忙一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能想像出那都是什么话,说:“那正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坏了名声的苏纯钧装做没听到刚才的话,让王万川留下招待客人,他说:“我送我恩师他们先进去,王先生替我在这里招呼着。”
王万川今天来就是来做好事的,亲热的点头答应:“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他衣着光鲜,八面玲珑,在这里接待客人再好不过了。
苏纯钧就放心的把人扔下,先领着代教授一行人去找座位。
施大头从没来过这么豪华的地方,一路走过来眼睛都不够使了,左右张望,问:“好家伙,你订这个婚花了多少钱啊?”
苏纯钧也不瞒他,说:“酒席没有花钱,是找和平饭店的经理订的。”
施大头张大嘴:“白送?!”
苏纯钧点点头,承认人家白送他这么大一排场。
施大头这回也没话说了,神色上十分的纠结。人人都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来,哪怕他原来并不相信苏纯钧是个贪官了,现在也开始怀疑这个旧友已经被金钱和权力腐蚀了。
所以后面他一直很沉默,直到坐下来也没说一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担心的拉了拉苏纯钧的袖子,向施大头那边使一个眼色。
苏纯钧安慰她道:“放心吧,大头太老实了,教授带他来就是想让他长进长进。”
杨玉燕:“见识一下这腐败的世界?扩展一下知识面?”
代教授在他们后面听到这话,笑着说:“燕燕常有智慧之言。”对施大头说,“你要跟你这小学妹多学一学。”
施大头刚才光顾着自闭了,一句没听到,此时只好诺诺应是。
大厅里其他的桌子基本都坐满了,唯有最前方的主桌上只坐了一半的座位。最中央的四把椅子与众不同,显然就是给今日的主角准备的。左起都留着,右边则已经坐上了廖太太一行人。
代教授要做男方的主宾的,所以他的座位跟祝颜舒他们的挨着。廖太太也在这张桌上,正与她的好朋友们谈笑,这片酒席中八分的热闹都是托廖太太的福。
苏纯钧和杨玉燕带着人过来,看一看座位,苏纯钧就先请代教授坐那四把椅子中的一个,剩下三个就该是给祝颜舒和今天的新人坐的了。
杨玉蝉与杨玉燕挨着,往下排就是张妈和施大头。现在张妈和祝颜舒都不在,众人就先坐下,等人到齐了再调整。
在这一片吵杂声中,代教授一行人落座。廖太太转过来扫了一眼,没看出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代教授气质出众也不在她眼中——看着不像官也不像有钱人啊。所以廖太太就等着代教授其人来与她搭话。
不想,祝颜舒不在,杨玉燕和杨玉蝉二人皆没长那根八面玲珑的弦。苏纯钧倒是极为玲珑了,可他不认识廖太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这一行人没有一个与廖太太说话就坐下了。
廖太太的性格是不喜欢被人忽视的,无人张口,她自己说话。
她喊杨玉燕:“燕燕,小蝉,这是谁啊?怎么坐到这一桌来了?”
杨玉燕这才发现好像忘了什么,可她不愿意落代教授的面子去捧廖太太,就装着没听懂廖太太的意思,十分认真的介绍:“这是我的恩师,南京大学特级教授代先生,代先生与军区的关系十分密切。”
廖太太听到前面以为就是个穷教书的,听到最后就动容了,张着一双蛤-蟆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代教授,好像突然发现了他身上的金光。
代教授只觉得这两个学生都不省心,可学生都把架子给他搭起来了,他也只能唱下去——最主要是他也不想应酬这种一看就很麻烦的太太。
至于他与军区的关系倒是确实很密切,各种红头军令他的抽屉里就有一堆。
他稍嫌冷淡的对廖太太点点头,十足官架子。
廖太太今日见到了与祝家亲亲热热的金太太,现在又多了一个据说跟军区有关系的代教授,竟然不敢再拿架子了,她转过头去继续说话,声音都小了八度。
祝颜舒是去躲清闲了,坐在小厅里吃了半盘子饼干才出来,一出来就见主桌上差不多人都坐齐了,赶紧回去叫了张妈一起出来。
两人走过来,先跟代教授打招呼,十足尊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伸出一只手:“代教授,百忙之中还要您抽空过来,真是过意不去。这两个孩子平时多亏您照顾了,今日一定要多喝两杯。”
代教授也赶紧站起来,伸手去握:“不敢当,我也是过来凑兴的。燕燕与纯钧都是十分优秀的好孩子,我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他们。”
他指着那边仍坐着的施大头说:“这是纯钧的师弟,现在跟着我学习。”
这样郑重介绍就算是入室弟子了,不能当普通同学看待。
施大头本来坐在那里就很紧张,现在被代教授一拍,立刻站起来给祝颜舒鞠躬:“阿姨好,恭喜您!”
祝颜舒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招手让他坐下:“同喜同喜。坐下说话,你与小蝉和燕燕都是同学,今日就当同窗聚会,不要拘束了。”她看出施大头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怕一会儿吃喝聊天的时候把他冷落了,就给杨玉蝉使了个眼色。
杨玉蝉心中有数,对施大头笑了一笑,把施大头紧张的又说了一遍恭喜杨玉蝉。
杨玉蝉不敢笑话他,小声说:“你不用恭喜我,今天不是我订婚。”
施大头更紧张了,额头都冒出了汗:“不不不,我是说恭喜你家。”唉,他真觉得今天是来错了,他与苏纯钧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杨玉蝉:“谢谢你。我常听我妹妹说起,你在学校很照顾她。”
说起杨玉燕,施大头总算放松了一点,想一想,他不止与苏纯钧是同学,与杨玉燕也是同学。就当今日是为杨玉燕同学而来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小杨同学非常聪明,在课堂上发言很积极,大家都很喜欢她。”
杨玉蝉更了解自家妹妹,说:“也有人很烦她吧?她那张嘴得势不饶人。”
这个,施大头实在无法反驳,杨玉燕小同学刚来时还比较沉默寡言,后来熟悉之后,课堂讨论时常发惊人之语,而且她的观念显然与教室里其他的女生有很大的差别,虽然她也喜欢罗曼蒂克的,但她复述起来却全是批判的语气,这就让她跟其他的女学生很难说到一起去,幸好每次发生争执都是在课堂讨论上,还没有发展到课下,那施大头更要担心杨小同学的安全问题了,要是女生打起架来,他连拉都不好拉啊。
他说:“我是赞成小杨同学的观点的。”
杨玉蝉很想知道杨玉燕在学校里都发表了什么观点,她问:“你赞成她的什么观点?”
施大头觉得她们是姐妹,想必想法也很相近,就毫不讳言的说:“小杨同学对现在报纸上鼓吹的爱情至上言论非常鄙视,她也不赞成女性为了追求爱情放弃家人朋友和事业,她很反感现在的女青年为了爱情追求已婚男子的行为,已经在课堂上骂了很多回了。”
杨玉蝉能想像得到那是什么样的情景。
施大头来了谈兴,说:“还有呢……”
隔着一个人,杨玉燕与苏纯钧说:“没想到他们还能聊到一起。”施大头在她眼里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又是劈柴又是烧灶做饭,杨玉蝉就很阳春白雪了,两人感觉就不是一路的。
苏纯钧也没想到,说:“可能这就是缘分,他们说什么呢?”
杨玉燕悄悄凑过去听了一耳朵,黑着脸说:“他们在一起批评我。”施大头在说她在学校里把人欺负的都说不出来话,杨玉蝉在补充她在家里也是一样的面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安慰她:“这是他们唯一的共同话题,今天是好日子,算了。”
杨玉燕自觉很有大局观,就没有去干涉这二人的话题了。
这时侍者过来说时间差不多了,问要不要现在就开席,祝颜舒问苏纯钧:“你的客人到齐了吗?”
苏纯钧站起来看一看,坐下说:“差不多都到了。何处长可能要到宴席后半才会来,他要先去赶别的席。来不及可能就不来了。”
祝颜舒点点头,说:“那你去把王公子请过来入席吧。”
苏纯钧出去叫回王万川,领到这边席上入座。其间廖太太听说王万川是金家表公子,又热情的上前说话,王万川很给面子的问了声好,就转头热烈的与苏纯钧聊了起来。他的座位在张妈后面,为了跟苏纯钧说话,他不回座,就这么站在苏纯钧身后弯着腰跟他聊天,连杨玉燕这个未婚妻都只能退一射之地,抓着桌上的瓜子花生吃。然后侍者们就上来将各个桌上的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都撤下去,准备上菜。
众席见撤去零食果盘了,都知道要开席了,纷纷把目光聚集到主桌来。
祝颜舒看一看手表,拿蛋糕叉子在杯子上敲了敲,清脆的声音一响起来,大厅里就安静下来了。
她给代教授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站起来。
廖太太心怀恶意,瞄了这一对男女一眼,对身边的人说:“瞧瞧这一对,多般配啊。”
她身边的人就都嘻嘻笑起来,各种目光乱飞,都投注在祝颜舒与代教授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和杨玉蝉都发现廖太太他们可能说了不好听的话,可此时无法发作,只好都忍着,但道行不够,脸色都不太好看。
幸而杨玉燕身边有苏纯钧,杨玉蝉身边有张妈。
苏纯钧拉着杨玉燕也站起来,四个人站在一起,就不显得祝颜舒与代教授那么奇怪了。
张妈按住杨玉蝉,使眼色叫她千万别恼,不是地方。杨玉蝉只好咽下这口气。施大头看出杨玉蝉不高兴,他也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这桌上的人他都只认识一半呢,可这一半的人好像都不太高兴,连苏纯钧和杨玉燕刚才的脸色都不太对。
这会儿安静,他也不敢多问,就在桌子底下两只手变成个小鸟,一会儿又变成个小鸡,小马,小螃蟹,等等。
杨玉蝉三秒后才发现施大头可能是想逗她开心,顿时哭笑不得,可嘴角到底还是被逗起来了。她一笑,施大头就不搞怪了,张妈也没发现是怎么回事,就以为杨玉蝉没事了,也放心了。
祝颜舒说:“感谢诸位今日来参加小女的订婚宴,小女与南京大学代教授的高徒苏纯钧两情相悦,值此良辰吉日,我与代教授共同祝愿他二人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携手共进,风雨同舟。”
代教授说:“感谢诸位对杨小姐与苏纯钧的支持与厚爱,我祝愿他二人如祝女士所说的一样,在人生路上永远相亲相爱。”
此时侍者给每一个人都送上了一杯香槟。
众人都举起香槟,参差不齐的说:“祝福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他们幸福。”
杨玉燕和苏纯钧只需要鞠躬致谢,说谢谢大家。
然后就开始上菜了。
但杨玉燕和苏纯钧是肯定不能吃的,他二人还去敬酒呢。请来那么多客人,总要让他们认一认订婚的这对男女都长什么样吧?
祝颜舒就拉着杨玉燕和苏纯钧一起去,交待代教授坐下只顾吃自己的就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代教授觉得自己来了就说这一句话不太合适,举着酒杯说:“我也去吧,好歹我也是主宾呢。”
祝颜舒也不太在意这个,人家愿意跟着敬一圈酒就去呗,多几个人喝酒更好:“行吧,那您也来吧。”
王万川是义不容辞的,他又不是来吃饭的,他是来跟祝家套近乎的,更重要的是跟苏纯钧套近乎。别看苏纯钧现在只是在财政局听用,金家到现在可没有一个是官面上的人,他们都是四处拉关系,看哪个人有高升的可能了,就提前下注,进行培养。苏纯钧火箭般的升官速度已经入了金家的眼,以前是孙炤出场,现在金家觉得让下人出来已经不合适了,这才派王万川出场。
所以王万川早早的就拿着酒杯跟在苏纯钧身边了,还体贴的说:“一会儿我来喝,你不要喝太多。”
苏纯钧答应得很快:“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一看都有这么多人了,她延迟发作的人群恐惧症又冒头了,蹦出一句;“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祝颜舒都让她气笑了:“你是谁?你不去就让苏先生一个人敬啊?”
不想,苏先生遇上杨二小姐,标准一向是无限降低的,他说:“燕燕还小,不能喝酒,那就不要让她去了。”
连代教授都说:“我看纯钧一个人敬也可以,他一个人现在就可以代表两个人了。”
王万川只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哪里会管杨玉燕去不去敬酒的问题,也跟着说:“燕燕年纪小,到时我多喝点就是了,让她在这里吃菜吧。”
祝颜舒左右望一望,十分服气,甚至觉得自己也不用去敬了,没人规定当妈的要跟着敬酒吧?
不过大半的客人都是她请来的,她不去实在不合适。
杨玉燕后知后觉发现这就让祝颜舒一个人去了,就壮着胆子站起来,说:“我还是去吧,我还没喝过酒呢。”
祝颜舒此时严母之心占上风:“你不许在外面喝,要喝回家再喝。行了,坐下吧祖宗,让纯钧替你去就行了。”
苏纯钧也察觉杨玉燕的孝女之心,说:“妈,你也不用去了,我去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还真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她,毕竟这才第二回听到呢,一时愣了。
代教授笑嘻嘻的立刻把椅子拉开,祝颜舒稀里糊涂的就坐下来了。
代教授笑着说:“让他们这些小的去,您要是不放心,还有我陪着呢。您在这里坐着陪客人说话就挺好的。”
祝颜舒人都坐下来了,再站起来也不好看,转头看着这几个人,没办法道:“那就这样了?我就都交给您了?纯钧,你……你……”
代教授说:“就这样吧,交给我了。”
苏纯钧又喊了一声:“妈,您放心就是。”
祝颜舒被这声妈叫的是方寸半乱,应道:“哎哎,好好,行吧,那就……那你们就去吧。”
张妈站起来说:“我跟着过去,提醒他都谁是谁,免得他叫不出名字来。”
祝颜舒连声说:“对对对,我就说应该这样,张妈,那你提醒着他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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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绝对是中西合璧,南北融合。
杨玉燕挟着一只乳鸽在啃,面前一盘金枪鱼寿司正整齐的摆放在寿司船上——没有人吃,刚才还转过来一盘批萨呢,凉菜里还有三明治呢,热菜里还有牛排呢。
杨玉燕啃着乳鸽烤得焦脆的小骨头,咔咔脆,对这一桌人人称赞的宴席露出世人不能理解的深邃目光和复杂表情。
今天,在这张桌上,她理解了什么叫中西合璧。这是她以前所不能体会的,今日的体会便格外深刻。
另外席上的饮料还有十分著名的可乐。要知道,这可乐现在可是进口货。侍者倒可乐的时候特意把瓶子的商标对准客人让他们亲眼看一看上面的英文标签,绝对的美国可乐。
杨玉燕举着著名的碳酸饮料就乳鸽,自觉自己时尚的可以登上报纸封面了。如果现在有记者举相机,请务必把她面前的这盘批萨给拍进去。
杨玉蝉和施大头被她逗得哈哈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酒席过半,祝颜舒跑去跟自己的老同学喝酒聊天了,王万川还拉着苏纯钧在搞社交,两人不知又跑哪一桌去敬酒了,代教授自斟自饮,十分的惬意。
刚才这桌酒席,吃得最多的是施大头,他足足吃了三块牛排。连一向能吃的杨玉燕都自愧不如,她吃到一半时就已经吃不下了,剩下上来的菜最多就挟一筷子尝尝味,显得没白来一场,而施大头到现在还在不停的吃。
而且可乐他也没少喝,喝了还说:“这饮料学校里也有,两毛钱一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校里确实有山寨可乐,不止学校,大街上也有。做桔子汽水的那个汽水厂也做可乐,不过卖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叫话梅汽水,杨玉燕和杨玉蝉两种都喝过,确实是话梅味的,也确实跟可乐很像。
她永远都敬佩人的创造性。
不是说山寨的行为是对的,但在自己正遭受伤害的时候,针对敌人的哪怕一点点微小的便宜都能带来快-感。
所以杨玉燕几乎是立刻决定了以后家里也要常备话梅汽水,以后她就不喝可乐,就喝话梅汽水。
施大头听了这番高论,摇头:“你说的没错!”
杨玉燕认真看了他两秒,“你是不是喝醉了?”语言和行为相反,除了骗子,就只有醉汉了。
施大头:“我没有啊。”
杨玉蝉赶紧把施大头面前的杯子挨个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杯子里有酒味。刚才侍者来回上了好几种饮料,肯定是看施大头是男的就也给他上了白酒。
杨玉燕赶紧问施大头:“你的酒量如何?”
代教授隔着一个座位亲切解答:“大头应该没喝过酒,他以前肚子都吃不饱,不可能有机会喝酒的。到学校以后就更加不会喝到酒了。”
施大头在那边吹牛:“我爸我爷爷每顿都要喝二两红薯干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没听懂:“你是说吃二两红薯干吧?”
代教授再次亲切解答:“他指的应该是红薯酿的农家酒,度数很难讲,全看技术和运气,有高有低,酿酸了就当醋用。”
杨玉燕看代教授这么热心解答,觉得他也喝醉了。
杨玉蝉也有同样的感想,两姐妹面面相觑。
代教授再一次的提示两姐妹:“现在你们问大头什么,他都会说哦。”
你看,这老师的心眼真坏。
杨玉燕觉得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毕竟施大头一年也未必能喝醉一回还让她撞见,等她回到学校,该是多好的谈资啊。
她问道:“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险恶了。
杨玉蝉打了杨玉燕一下,也凝神细听,连代教授都凑过来了。
施大头脸不红,气不喘,一双眼睛湛然有神,神色十分的清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我最喜欢代教授。”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看,我一直都很受学生喜欢。”
杨玉燕:“是是是。那你最喜欢的女人是谁?”她挑明她的险恶用心。
三人再次屏息等施大头回答。
施大头笑嘻嘻的说:“我妈。”
杨玉燕深呼吸一口气,更加险恶的问:“你最喜欢的年轻女人是谁?”
代教授夸道:“燕燕这个渐近式的提问方式很不错。”
杨玉蝉扶着他:“教授,你刚才喝了多少杯?”
看起来不比施大头醉的轻。
施大头这回的笑容里多了一点羞涩之意了,杨玉燕等人顿生希望,盼他回答出一个让人激动的答案。
施大头:“嘿嘿,我喜欢周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人中只有代教授还在笑,杨玉燕都要叹气了,喜欢个女明星有什么好害羞的?
代教授笑着说:“哦,你也偷偷看画报了吧!”
施大头更害羞了,嘿嘿笑得好像不是偷看画报,而是偷看女人洗澡。
杨玉燕十分的不解,还是杨玉蝉解释:“画报里的女人穿衣服都没袖子,还有丝袜的广告。”
杨玉燕才恍然大悟。
现在的画报里最为惊世骇俗的广告就是丝袜广告了,能露一整条大腿!
虽然引来许多道德模范的口诛笔伐,但丝袜广告还是越拍越多,每一期画报上都有丝袜广告,都有一两个广告女郎穿丝袜。
丝袜现在被称为女人的另一条裤子,确实很时兴。杨玉燕就有好几双丝袜。
现在想一想,她觉得画报上的丝袜广告稀松平常没什么好激动的,可是对像施大头这样的男学生来讲,那已经是好大好大的刺激了。
杨玉燕为施大头的纯情长叹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不纯情的,现在街上还有公派的妓-女呢,据说拿学生证去光顾还可以少付些钱,有不少大学生去照顾生意,还都是结伴去的。
这种笑话八卦,都不用报纸去登,张妈都能说给她听。
施大头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地方,杨玉燕很快对他失去了兴趣,转向代教授。
代教授酒至酣时,谈兴正浓,不用施大头自己说,代教授就把他的老底全揭了。
代教授笑呵呵的讲:“大头刚来学校的时候,看着像个泥猴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人教。你们不知道,他当时连内裤都不会穿呢!”
杨玉燕对杨玉蝉讲:“……代教授是真醉了。”
代教授继续讲:“来学校的学生啊,一进来都像是刚下山的猴子。如大头这样的,话不会说,事不会做,笔不会拿,坐在教室里就像浑身爬满了蚂蚁,教起来无比的费力。另一半呢,就像纯钧,一看就是贵家公子哥,坐在那里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透出一股不肯与俗人为伍的气势。唉,要将这样两种人放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真是愁死人了。”
听到苏老师也有出场,杨玉燕马上来了兴趣,替代教授又倒了一杯酒推过去:“教授,你继续讲呀。”
代教授接过酒就夸杨玉燕:“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女学生,就像燕燕这样。家里有钱的也不傲气,家里没钱的也不自卑,都是很乖的好孩子,心里都有着一股向上的精神!我们就把女学生和这两种男学生放在一起,一个班里放上四五个女学生,啊呀,有了漂亮的女同学,男同学就好管多了!哈哈哈!”
代教授还颇为得意呢,身为女同学的杨玉燕和杨玉蝉就感觉复杂了,原来她们在班级里还担当着定海神针的角色,学校真是太狡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着指施大头:“像大头,一听说教室里有女同学,洗澡也变勤快了,也肯剪头了,也知道穿干净衣服了。他刚来的时候,一身衣服可以穿一年都不洗,脚也可以一年不洗。”
杨玉燕和杨玉蝉立刻离施大头远一点,好像他现在还是一年不洗脚。
施大头在酒意之中也不再紧张羞涩,为自己辩驳:“我当时只有一套衣服。再说识字班的大家都一样,都不怎么洗澡……”
杨玉燕听到一个新鲜的词:“什么识字班?”
代教授:“是大学开始时办的识字班。当时才刚刚建校没几年,很多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入学。但很多人都达不到入学的标准,这才办了一个识字班,将他们都放进去教育,考试过关的就可以入学,没有过关的读上两年就必须离开。学校也不是慈善机构,不能白养着人。”
杨玉蝉对杨玉燕说:“当时传闻我们大学当时就是国子监,读了可以直接考状元的那种,有很多头发都白了的老秀才赶来要入学呢。”
这在当时还是一则新闻,以示新政府文风极盛才引得诸子来投,是盛世之景啊。
不过大学根本不可能接受那么多人,虽然年龄可以适当放宽,做到有教无类,但它也不是国子监啊。
近几年才不再有这样的事了。
杨玉燕问施大头:“你也上过识字班?上了几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大头举起一根手指,不好意思的笑:“我上了一年才入学。”
代教授笑着拆台:“他上识字班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数也不会数,什么都不知道,进去以后才都学起来的。”
杨玉燕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他上识字班以前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不识字吗?”
代教授笑着说:“怎么会识字呢?他是全家饿死以后自己逃役逃出来的,一路讨饭讨到大学门口。因为听家里老人说读书考秀才才能有出息,就打听着过来,要进学校考秀才呢。”
施大头就嘿嘿笑。
杨玉燕已经目瞪口呆。
大字不识,读了一年识字班就考上大学了,这是天才啊!
她转身再看施大头,只觉得他浑身金光闪闪,连平日看起来有些呆的脸现在都透着一股高材生的气质。
杨玉燕郑重的说:“大头……不是,无为兄,以往是我失礼了,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天才啊,活的!
代教授讲:“大头确实很聪明,被我收到手以后,学东西还是很快的。他入学五年,已经学会了英、法、德、日、俄五门外语,其他学科也并没有落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年学会五门外语。
在杨玉燕的眼中,施无为已经坐在莲花宝座上放金光了。
就连杨玉蝉在旁边也张口结舌,对施无为同学另眼相看。
苏纯钧与王万川终于出征归来,见杨二小姐并没有对未婚夫投注欣喜的目光,而是盯着施大头看个没完。
苏先生不乐意了,温柔微笑,叫未婚妻回神。
“燕燕,你吃好了吗?”他出去敬酒还没有吃呢。
杨玉燕马上回头,对着未婚夫用发现宝藏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施无为是个天才!!”
苏纯钧看一眼嘿嘿傻笑的施大头:“呵呵。”
代教授在旁边一个劲的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施大头,祖上十几代都是贫农,面朝黄土背朝天,谁能想得到他会是个语言天才呢?
苏纯钧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就是施大头给的。
在遇见施大头以前,他或许自认并不骄傲,但他是自豪的。这份自豪不止是家世带给他的,还有他自己挣来的。
他自认是非常有才能的。
这也并不假。他确实很有才华。从小就学什么都快,十岁就出国留学,十五岁归国,十七岁遇上亲爹另娶叛出家门,二十岁自己就能养活自己还能上大学,入学成绩还相当不错,他有什么理由不自信呢?
他也不觉得他看不起谁,虽然班级中的许多同学确实都比不上他。或者是成绩比不上,或者是阅历比不上。他还很愿意在闲暇时帮助同学进步,就比如施大头,他就常常帮助他纠正口音,教他学习语言的一些小窍门。
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杨玉燕从旁配音。她从未婚夫苏先生的神色中,觉得此时应有这一句话。
施大头同学从识字班进入正式教室后的第一年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瓜。
苏纯钧讲施大头第一次进教室时,裤腿一高一低,学校发的布鞋趿拉着穿,踩的像垃圾堆里捡来的,而且身上还很臭,头剃了个光头。
这不是说施大头同学要去当和尚,而是说他身上有虱子,所以才需要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一个集体生活的地方,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的卫生习惯就很难保持在一个水平上。
苏纯钧刚入学时还非常天真,以为学校会像英国的学校一样有着不同标准的宿舍,而他,当然要住在单人单间的宿舍里,里面有沙发有衣柜有书柜有带床垫的床和干净的枕头,最好再有一个客厅用来交际。
可大学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他在白日做梦。
学校确实有不同标准的宿舍,不过另一个宿舍叫女子宿舍。苏纯钧显然不具备住进去的硬件条件,他只能去住男子宿舍。
男子宿舍全是大通铺,一个宿舍里住着三十多个男同学,有人不洗脚,有人不刷牙,有人把稻草铺在床上,有人身上有虱子,床上有臭虫,行李里可以养老鼠蟑螂。
把一个本来已经尝尽世间苦楚的苏纯钧逼得不得不出去找房子住,宁可省下生活费,饿得头晕眼花,穿二手旧衣服,都不肯住宿舍。
这是何等泯灭人性的酷刑。
杨玉燕很是同情,这也不妨碍她笑一笑。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愿意去帮助施大头纠正口音,他在人格上已经是闪闪发光的了。
然后他在教会施大头以后就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命运何其不公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都要落泪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天才。
或许血缘、血统、家庭教育等等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但有一种人,天生就具有超越阶级的天份。
他们的名字,就叫做天才。
施大头,他碰巧就是一个出身泥腿子的天才。
天知道施家的基因里怎么会有学语言的天分,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但这偏偏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施大头连城里话都学不会,但他学起英语来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然后,一通,百通。
虽然西语有着相似的外形和近似的语言规则,它们都是学会读音就能学会语言,读音与意义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这跟中国的象型字有着完全不同的规则,中国字是读音是读音,意思是意思,学会读音不代表你就能学会意思,你学会读音以后,你还要去学每一个字的意思,等学会了每一个字的意思,你还要去学它们组合起来的意思,而以上三条路都不相通,它们是单独存在的,却必须搭配使用,这能够折磨死任何一个外国人。
相比起中文来,西语确实更容易学。但这也不是一个连之乎者也都没学过的泥腿子能轻松学会的!
可对施大头来说,他学得太快了。他学会英语后,就学起了法语,跟着就是俄语、德语。日语是他在学习上述语言的间隙捎带着学的,用他的话说就是“换换脑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假如不是亲眼所见,苏纯钧一定不信。可由不得他不信,这世上真有的天才,就在他眼前,还是个农家子弟,在他捧着书看的时候,施大头在下地;在他在英国求学的时候,施大头在下地,在挨打;在他入学以后自以为可以凭一身才华救中国的时候,施大头刚刚入学,第一次学习拿笔,一笔一划的从三百千开始入门抄书。
一年以后,他跟他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
五年以后,他超过了他过去十几年所学的成就。
苏纯钧能这么痛快的决定从学校毕业投入官场,很难说不是受到打击后逃跑了。他只是觉得在学校方面,他应该把事情交给更擅长的人才,至于他,也有他更擅长的事。
总之,说服自己后,他爽快的调头跳进了名利场,很快就如鱼得水般扶摇而上。在这里,他也能像喝水般轻松的取得成功。他一面对着过去的自己妥协,一面遗憾他还是更像父亲。
不过有父亲这面镜子,他就不会再走错路。
苏纯钧就着酒菜把施大头的故事讲完了,占据了未婚妻杨二小姐所有的注意力和剩下的所有的时间,直到席终,大家需要告辞了,祝颜舒从别的桌回来,看到喝醉的代教授与施大头。
杨玉燕:“施无为同学。”
从此她再也不叫人家大头了,做为对天才的尊敬,她以后都会好好的称呼他的学名:施无为。
祝颜舒嗯嗯道:“纯钧,你把代教授和这个同学都带回去吧,等他们酒醒了再送他们回学校。”
张妈说:“喝醉的人不能没人照顾,容易出事的。他们回学校没人侍候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应该是没有的……”
代教授没有请下人的习惯,他自己一个人住着那个小红楼,白天倒是有不少学生在里面,可晚上就他一个人。
施大头住的男生宿舍里倒是有不少人,可是哪一个也不负责照顾一个喝醉的男同学啊。
万一这两人醉得睡过去再吐酒了呢?这种死法可是很痛苦的。
张妈拍大腿:“我就说……那还是都带回去吧,就放在你那屋里,你先照顾照顾,明天再送他们回学校。”
苏纯钧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上前扶起代教授,再喊来另一个人扶施大头。
杨玉燕:“施无为同学,走路小心点。”
苏纯钧深吸一口气,将这两个走路绊蒜的醉鬼都扶回了自己那间屋,有了三个醉鬼的加持,顿时那间不大的屋子里就闲人免进了。
张妈特意端着水盆来帮忙,在门口放下水盆就走,喊苏纯钧给自己擦洗擦洗,也给他的教授和同学也擦洗擦洗。
张妈:“一会儿我再给你送醒酒汤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和杨玉蝉特意抱了两床被子送上来,看到两个醉鬼已经躺到苏纯钧的床上了,杨玉燕不舍得苏纯钧吃苦,难过道:“那你睡哪里啊?我把被子抱来就是让你铺到地上,让他们睡的。”
苏纯钧顿时神清气爽,大方的说:“没关系,我在桌上靠一晚上就行。”
这怎么行呢?
杨玉燕实在是不忍心刚出炉的未婚夫吃这种苦头,回去磨了祝颜舒一会儿就借来一把钥匙,给苏纯钧送过来。
她说:“这是原来丁家住的那一家的钥匙,里面有床,你去那里睡吧。就算要你看着他们,也不必一整晚不睡。”
祝家楼现在搬空了五家了,似乎是有一家搬走以后,越来越多的人都获得了搬家的勇气,纷纷搬走另觅他处。
他们中有的是搬到了更便宜的地方,有的则是回了老家。
丁家住的那个房间足有三十平大,比苏纯钧这个房间要大一倍。他早就看中那一间,想租下来整修一番做个新房的。
现在拿到了钥匙,他立刻毫不客气的就去开门了。
祝家楼当时建的时候,用的是英国的设计师,所以房间设计还是很不错的,所有的房间都是鱼骨状排列,而且都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门。不止是面对走廊的这一排有门,在房间里也都有同样的门可以做连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当时改建房子进行出租,就是将所有房间里的门都封死,只保留了面向走廊的房门,将房间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独立房间。
当然,她们母女自己住的那一层就没有改了,只是重新装了马桶、走了水管等管线。
丁家租的那一间房有两扇窗户,采光非常好,苏纯钧一见就喜欢,他在心内盘算一扇窗户前摆桌子,另一扇窗户前摆沙发,这里放一个书柜,那里放衣柜,再加三个斗柜,这边放个桌子,再放两把椅子。
还是有点小了,如果隔壁搬走就好了,这样可以把房间里的门重新拆开启用,那边就可以变成卧室,这里是会客室。
床可以摆在里面,用四柱床,可以挂帘子。这样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床上睡觉的人也不会受影响。
苏纯钧把目光定在一贯爱赖床的未婚妻身上,觉得这个设计好极了。
不过现在丁家在一个窗户那里装个了灶,需要拆掉!
墙壁上有许多小孩子瞎画的东西,需要重新刷墙贴墙纸。
丁家应该私接电线了,墙上有拆掉的电线的痕迹,需要重新走线装灯具,正中一个大灯,墙壁上四个壁灯,角落里再留出两根线放台灯……
苏纯钧在屋里转了一圈,心里盘算要不要装电话?肯定是要买收音机的,那要不要再买个唱片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站在旁边看他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知在干什么,散步?喝醉了转圈?
她上前拉住看起来像是喝醉了的未婚夫,把他拉到一个旧床前:“我给你铺好了,你躺下睡一会儿吧。”
这床就是刚才苏纯钧畅想未来幸福生活蓝图时,未婚妻小姐亲手铺的!
苏纯钧一屁股坐下来,真诚感叹:“铺得真好。”
绝对是个贤妻良母了!
他握着未婚妻的小手,想把她也拉到床上来坐一坐,感受一下这软乎乎的床和被子,拉了两下,未婚妻站住没动,像钢铁般坚定。
好吧,他暂时放弃了。
“我以后不会让你干活的,我们雇个人。”他说着情话,“以后你不用做家务,每天就上上学,写写字,读读书,等我回家,陪你一起读书写作业。”
杨玉燕觉得这日子好像也不是很幸福的样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煮了一锅米汤,拿香油拌了咸菜,做了极为简单的晚饭。
祝颜舒还在屋里睡着,张妈喊杨玉燕和杨玉蝉出来吃饭。
她说:“燕燕,你上楼上去看一看苏先生醒了没有。还有代教授和施同学,要是醒了,就喊苏先生下来端饭。”
已经定了名份之后,张妈就不肯跑腿了,理直气壮的支使起了杨玉燕。
杨玉燕于是蹬蹬蹬跑到楼上,先去丁家敲门,一推门发现门是开的,里面没人,她再转到苏纯钧的家里,看到三个人都醒了,正围坐在一起好像在聊什么“政府公信力”这种奇特的话题。屋里的炉子正在烧水,桌上的水盆里还有半盆,显然是他们酒醒以后先洗了脸,再烧水准备喝。
她敲敲门,唤起三人的注意。
苏纯钧一看到是杨二小姐,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起身快步过来将门大开,道:“快进来,是来喊我们去吃饭的吗?”
杨玉燕笑嘻嘻的摇摇头:“张妈做好了,喊你下去端。”
真当张妈是便宜佣人了?以前苏纯钧去吃饭她都要抱怨多刷一个碗,现在再多两个人,张妈当然不肯侍候!能多做一锅饭让他们吃就够善良的了。
苏纯钧最了解张妈的脾气,以前没少受白眼,他笑着说:“那我就去端吧,下去吃也太麻烦了,家里地方还小。辛苦张妈了。”
施无为连忙站起来说:“我去,我去,纯钧你坐,跟教授接着说吧。”
施无为越过苏纯钧快步下楼,苏纯钧跟在后面,与杨二小姐亲热交谈,置好兄弟于不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站在楼梯上,杨玉燕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纯钧说:“代教授问我有没有字,想给我取一个字。”订婚了就等于结婚了,已经是成年的大人了,取个字大家也更好称呼,代教授一直觉得苏纯钧的名字太过锋芒毕露,对他本人并不好。
可这里头还有一项糊涂官司没解决呢。苏纯钧刚才就是在给代教授解释这个。
嗯?她刚才听的明明不是这个?他们的话题这么跳跃的吗?
杨玉燕:“你没有字吗?代教授想给你取个什么字?”
苏纯钧笑着说:“这里头麻烦的地方在于……”他左右一张望,装作要谈什么机密之事,引-诱杨玉燕弯腰低头,两人头碰头凑在一起讲悄悄话。
他说:“我现在这个名字,就是我原本的字。”
杨玉燕:“什么?”
两人在楼梯上消磨许多时间,直到施无为端着米汤锅已经回来了,两人连三阶都没走完。
施无为蹬蹬蹬越过此二人把米汤送进屋,跟代教授说:“纯钧在楼梯上跟人说话呢。”
代教授勺起锅里的米汤,说:“他好不容易有了名份,自然要兴奋一阵子的。这米汤煮得颇有学校食堂的风范了。”米粒都能数着,汤清的可以照人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笑着说:“张妈说咱们中午吃了大鱼大肉,晚上要素一素,不然肚子会坏的。”
代教授放下勺子,开始掏兜:“老人说的话都是要听的,有道理。大头,你去楼下寻个食摊买四碗面上来。”他掏出一块钱递给施无为。
苏纯钧此时又牵着杨玉燕回来了,看到就说:“这钱不够,再掏一块才够。”
代教授乍舌:“这个地界的东西怎么这么贵啊?”又掏出一块,一起拍在施无为的手心。
苏纯钧格外热情的说:“我这里有个锅,你拿锅去。”
施无为一手拿钱,一手拿锅下楼去了,杨玉燕这才明白这些人原来是嫌晚饭不够吃。
可今天人人都为订婚的事累得一身汗,张妈回来还要干活,她也不能再去辛苦张妈,索性就当没看到。
她跟上来是想听苏纯钧接着说下去。
她说:“你接着讲啊,你现在的名字是你以前的字,然后呢?”
代教授这下知道苏纯钧是怎么在吃饭的点把人家姑娘给骗回来的了。
苏纯钧拉开椅子让杨玉燕坐下,接着说:“后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张妈就上来喊人了。
张妈棒打鸳鸯,把杨玉燕拉下去吃晚饭了。
杨玉燕在自家的晚饭桌上将苏纯钧的话又学了一遍。
听众只有两位,就是张妈与杨玉蝉。祝颜舒中午与老同学喝酒喝多了,现在根本不想起来,也不想吃晚饭。
就是杨玉燕和杨玉蝉也没多少胃口,捧着碗细细的吸米汤当水喝,又解渴又解饿,嘴里没味还可以吃咸菜。
杨玉燕说:“原来纯钧两个字就是他的字,他的名字原来叫守拙。”
杨玉蝉说:“名字叫守拙,字才取成纯钧。这就说的通了。我以前就觉得他的名字太有气势,一般的父母很少给自己孩子取这样的名字。杀气太重,对命数不好的。”
杨玉燕惊讶:“姐,你都是大学生了,还信命啊?”
杨玉蝉吸一口米汤:“你要是知道大学里还教四书五经是不是要吓死啊?”
张妈连忙说:“燕燕,快说菩萨莫怪!你这孩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敬神明,神明是会听到的。”
杨玉燕扬头:“我是无神论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被张妈在背上连拍四五下,低头乖乖说:“菩萨莫怪,呸呸呸。”
苏纯钧现在再要取字,就麻烦了。他现在的名本来就是字,再取,那到底要怎么论呢?
就是代教授也觉得这种事很有意思,吃完一碗面条,对苏纯钧说:“我已经想好给你取什么字了。”
苏纯钧说笑话:“教授您不会要给我取字为面条吧?”
代教授:“你要愿意我也没意见。”
施无为就哈哈笑起来,声音大的像打雷,笑完把他自己吓一跳,左右看一看,说:“苏剑,你这里不会有邻居说什么吧?”
苏纯钧:“没事,左右都搬完了。教授,你给我取个什么字?”
代教授说:“中庸。位正当中,便宜行事。盼你日后做事不要太极端了。”
苏中庸。
苏纯钧在嘴里念了几遍,没有说话。
施无为念了几遍说:“这名字一听就像是苏剑的剑变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说起苏纯钧,想起的就是一柄雪白的剑锋,锐利得很,好像这个人也变得尖锐了。
改成苏中庸,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平凡了不少,没那么扎眼了。
代教授说:“钝点好,钝点结实。”
苏纯钧起身郑重的说:“多谢老师赐字。”
代教授笑着说:“坐下吧。”
施无为好奇的问:“教授,你有没有字?”
代教授说:“有,是校长赠给我的,我才一回国,与他喝了一次酒,他就赠了我一个字。你们猜是什么?”
代教授大名代玉书,念起来虽然雅,但当年起名时就是东家夫人给小书童取的,他叫玉书,还有一个叫洗砚的。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个名字,相反,他一直很喜欢,玉质高洁,书藏智慧,他愿意做人中之玉,将美好送给人间。
他还仿着自己的名字给他最小的弟弟起名叫玉生。玉生后来也被卖到了少东家身边,听说笨得很,不像他当年那么聪明,可少东家非说玉生是他弟弟应该也会读书,逼玉生读书,逼得玉生天天偷哭。
苏纯钧曾在小红楼见过代教授自己的墨宝,此时就说:“是不是锄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道:“你见过我画的画,这不是猜出来的。”
校长请他当教授,就说希望他能化身为一柄锄头,替禾苗松土除草,助禾苗生长成才,虽然终身与泥土为伍,却能种出万千金稻,活民万千。
代教授听了这番话,领了这个字,就义不容辞了。
他也确实一直实践着当时校长对他说的这番话,赠给他的这个字。
施无为看看恩师与同窗,没有说话。
苏纯钧人精一个,连忙说:“教授,你也给大头取一个字吧,就他没有。”
代教授看了施无为一眼,摇头说:“他还没成亲呢,等他什么时候成亲了,是个大人了,我再给他取也不迟。”
施无为苦笑:“教授,我家都没人了,娶老婆……”
代教授摇头:“不娶老婆也行,你先毕业吧。”
施无为听到这个话,又沉默了。
苏纯钧看一看这对师徒,没有办法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一直想让施无为出去留学,他的天份在这里放着,浪费就等于扼杀。他要是愿意出去,留学的费用全由学校包了,连接收的学校都找好了,代教授亲自替他写荐书,以校友的身份推荐他入学,校长都准备好了国民政府的政府批文,保证施无为出去身份上没有一点问题不说,还能得到一定的庇护,算他出公差。
可施无为虽然脑子好,可胆子太小,他根本不敢出去。
他没有野心,不想当大官,也不想赚大钱,平生所愿就是吃饱穿暖,官府不来抓丁。
他学东西虽然快,可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就没有足够的动力。
代教授早就发现他的这项缺点,虽然一直劝他出去,但也并不想勉强他。他是留过学的人,很清楚在国外会不会学习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有一颗坚强的心反而更重要。
不然就很容易被各种压力打击到无法承受。
施无为就是欠缺了这一点,这也让代教授不敢放他出去,生怕送出去的是个活人,回来的就是一纸讣告。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施无为不出去,以他的水平留在学校教书编书也是足够胜任的。
只是他仍然不死心,想压榨出施无为的潜力,总盼着他睡醒一觉了就突然决定要出去留学了!那他一定立刻订船票送他上船。
唉,只能想一想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早上再去敲门,代教授和施无为竟然已经先走了。
杨玉燕很惊讶:“他们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张妈都做了他们的饭了。”
苏纯钧:“他们天刚亮就走了。张妈做了什么?”
杨玉燕跟他一起下楼:“张妈买了三笼包子呢。”
苏纯钧笑道:“放心,剩不下来,我能吃得下。”
张妈的标准是女子一顿两个包子,男子一顿四个包子,不管大小,都是这个标准,多的一个都没有。她拿准了客人是没有胆量说自己没吃饱的!
代教授从昨晚的米汤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一早就带施无为回学校吃饭了。
杨玉燕听苏纯钧一番讲解,被逗笑了:“张妈是个仔细人,再说家里现在情况也不太好。”她叹了口气。
租户越跑越多,剩下的人要摊的费用也越来越高,再这样下去恐怕人都要跑完了。祝家就是再要做善事,也不能把各项捐助费用全都自己包了。
她听张妈说,再这样下去,到年底祝家就可以关门了,因为租户都跑光了。
她问苏纯钧:“到年底会不会变好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哪敢做这个保证?笑着说:“现在才五月呢,早呢。”
杨玉燕不吃哄,摇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祝家,关上了门她才说:“我们家今年的冰敬已经送过去了,比往年涨了一倍,可几个局都不满意。他们现在收惯了大钱,瞧不上小钱了。”
往日救火局、卫生局等地方全都是没什么油水的,虽然也穿官皮,但在真正的大官眼里,他们压根就不算人。所以祝颜舒才能用一点钱就赢得庇护,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多年。
可现在那一点钱,人家已经不在看在眼里了。
本来只是宪兵队要收治安费,借治安费补一补空虚的钱袋子,结果救火局、卫生局等其他部门一见,立刻都跟上了。
上面也懒得去管这些部门是怎么收费的,几个局一看无人管束,胆子就越养越大,各种费用便蹭蹭蹭往上飞涨!救火费一个月已经涨到两百块了。
几人坐在餐桌上,张妈说:“唉,街角那家糖果铺都开了一百多年了,也关了。卫生局非说他们家卖糖果,肯定有老鼠蟑螂,非要加收他们的卫生费,上个月去了四回收钱,每回都不肯开收据条子,拿了钱就走,下一回换一拨人去。这怎么顶得住哟。”
苏纯钧忙问:“咱们家这个月的卫生费收了多少?”
张妈吁了口气:“虽说也收得多了,不过跟别家比,倒是少的。”她举起一只手,“只收了八十块。”她啧啧摇头,冷笑。
杨玉燕与杨玉蝉的脸色都不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想起她刚办的那么大的订婚宴就紧张,说:“那我们会不会有事?”
祝颜舒安慰她们:“别担心。咱们把燕燕的订婚办得那么大,那么风光,请了那么多人,暂时不会有人来找咱们的麻烦的。他们要欺负人,也要挑软柿子捏嘛。”
杨玉燕这才转这过这个弯来,可心情仍然没办法变好。她这才明白祝颜舒和苏纯钧为什么非要大办订婚宴。扯虎皮做大旗啊。
苏纯钧说:“燕燕和大姐最近还是别去上学了,我昨天晚上听代教授讲,学校里请了好几个日本讲师,开始讲日本课了。”
杨玉蝉皱眉问:“学校是打算借日本人的势力来对抗宪兵队吗?”
苏纯钧:“你们在家里不知道。上周就有宪兵队的人跑到大学里去,宣讲救国之道,打算从学校里征兵去当大兵呢。他们前脚来了,后脚校长就去请日本教师了。”
杨玉蝉倒抽一口冷气,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他们就不怕上报纸被人骂?”她惊叫。
苏纯钧挟着包子说:“他们把卡车往学校里一开,把学生赶上去,车一开走,你去哪里救人呢?报纸上登出来也晚了。”
杨玉蝉惊得说不出话,这已经超越了她的想像力。
假如是外国人这么做,她反而更能接受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倒是更镇定,实在是她对现在这个国民政府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不管它有多烂,她都能保持淡定。
她问苏纯钧:“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要不要现在就搬到租界去?”
这件事只有她与苏纯钧商量过一次,家里其他人都没听说,现在全都吓了一跳。
张妈连忙走过来:“要搬家?搬到租界?”
杨玉蝉先去看祝颜舒:“妈,你是这么想的吗?我们要搬去租界吗?”
祝颜舒可从没想过要从祝家楼里搬走,她一下子愣了。
苏纯钧见她神色,忙说:“妈,你别急,还未必到这个地步了。”他转过来对杨玉燕说,“我这几天就去租界看房子,看好了先买下来。等真的到那个地步了,咱们马上就能走。”
祝颜舒实在是还没习惯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叫妈,这一叫还真把她给叫回神了。
她定一定心,看张妈和杨玉蝉都惊惶不定的看着她,连忙笑着说:“瞧你们,瞎操的什么心?有我呢!放心吧。”
听祝颜舒这么讲,张妈就算没听到什么保证,这颗心也悠悠荡荡的放回了肚子里。
杨玉蝉却知道这意味着祝颜舒并没有排斥搬到租界。这说明事态真有可能会进一步变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家人沉默的吃完了早饭。
苏纯钧吃完饭就要走了,祝颜舒叫住他,两人走到阳台前,她小声说:“你说要去租界买房的事,是不是真的?”
苏纯钧点点头,说:“我看事情要糟,市长他们……可能想跑。”
祝颜舒瞬间瞪大了眼睛,两只手紧紧抓住臂膀才没叫出声来。在三尺之外,就是叽叽喳喳的杨玉燕和杨玉蝉两姐妹,还有一边唠叨一边收拾餐桌的张妈。
祝颜舒徐徐吐出一口气,镇定的说:“你要多少钱买房?”
苏纯钧:“钱我早就准备好了,足够买房的。”他顿了一下,说:“家里还有多少现钱?”
祝颜舒没有隐瞒,说:“一两千块吧。”都藏在她卧室里的小保险箱里,剩下的就都在银行金库里了。
苏纯钧:“最好都换成金条。”
祝颜舒点点头:“对,钱应该会越来越不好使了。那我今天就去办这件事。”
苏纯钧回头看了一眼杨玉燕,露出一个微笑,轻声说:“您放心,有我在,咱们家每个人都会好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家,一个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他也喜欢他们所有人的家。
祝颜舒镇定的说:“别的我也帮不上你的忙,要用钱就对我讲,千万别客气。”
苏纯钧猜祝家应该还有藏起来的钱,不过他现在也不缺钱,守着财政局的小金库,他怎么会缺钱呢?
“我懂的。”他说。
这时有人敲门,杨玉燕去开门,拿了一张条子来叫他:“有人写了个条子找你。”
苏纯钧走过去接过条子,见上面是何处长的手书,让他赶紧去财政局。
他收起条子说:“是何处长找我,那我就先走了。”
祝颜舒和杨玉燕一起把他送到门口,说:“凡事多当心,保重自己。”
苏纯钧点点头,握住杨玉燕的手轻轻摇了摇才走了。
他走后,杨玉燕说:“何处长是不是就是昨天没来的那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天主桌的廖太太和王万川一直盼着见一见何处长,可惜何处长一直没到。
祝颜舒:“嗯,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她揽着杨玉燕的肩,“你好好看书,别的不用管了。”
杨玉燕说:“我要先看一看金小姐写给我的信。”
祝颜舒拧眉叹气:“唉。看就看吧,但信就别回了。”
信就放在杨玉燕的手包里,她回卧室去拿出来,坐在床上看。
信很简短,似乎金小姐也没有什么可写的东西。
【杨小姐:
展信悦。
许久没有给你回信,十分抱歉。春季多雨,许多烦人的事让我烦恼发愁。我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说的话,它很有道理,曾经给了我很大的鼓舞,但最终我发现它没有什么用。我现在终日无所事事,只能坐在房间里发呆。在这段时间里,我时常读你的信,它现在是我唯一喜欢的读物,你不能想像我多盼着能有一张报纸,一本画报看一看。
我现在从家里搬出来了,过的不好也不坏。不过叫旁人说,我并没有吃苦。不必亲手做饭,亲手干活,一直有人侍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实在不应该再抱怨什么了。但假如是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写这么多吧。我现在不爱动笔,很少再写什么东西。你也不必再给我写信了。
多谢你,祝安好,一切顺利!
贵子】
杨玉燕把这封信看了许多遍,心里却空荡荡的,她提起笔,也不知道该给金小姐写些什么。
她没有再寻死,可现在活着受折磨,也不值得旁人替她庆幸,说她好歹还有一条命。
她不能假装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也不能假装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她生平经受过的最可怕的折磨也不过是父母争执,这与金小姐现在遭受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张妈的姐妹也是被父母所卖,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张妈讲起这件事时仍然痛苦不堪,她身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到那种空荡荡的恐惧,像是身处黑暗中,无处落脚,动弹不得。
这其中最让她痛苦的是……她无法帮助金小姐,只能看着她被卖,被欺侮,被侵害。
她只能看着,却无法做任何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坐在阳台上读书。
现在一天比一天更暖和,屋里的潮气也越来越重,张妈天天都在抱怨东西又发霉了。
整个家里也就阳台上能吹到风的地方最舒爽。
她手里拿着书,看书的时间没有她往街上看的时间多。
张妈给她拿了瓶桔水汽水过来,笑话她说:“你这一页书看了有一个小时了吧?”
杨玉燕吸着汽水叹气:“张妈,你愿意搬到租界里去住吗?那边都是外国人,我们怎么买菜呢?”
张妈又不会外语,去了那边该更不习惯了吧?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她自己的心焦还是她在为张妈心焦,总之,今天提到要搬去租界后,好像他们就真的要马上搬到租界去了,她就开始担心搬到租界去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从她到这里来以后,可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幢楼啊。这幢楼就像是安全的壳,她对这里的每一级台阶都熟悉无比,木头味与淡淡的霉味,伴着邻居们大声的耳语,各家的八卦故事,她太熟悉了,熟到把这里当成了家。
租界就是另一个地方了。
张妈看她这皱眉低头拿脚尖蹉地的小模样就知道了,这孩子啊,害怕了!
自从姓杨的闹出丑事,让杨玉燕在学校里被同学嘲笑,她就再也不敢走出家门了。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突然之间都在嘲笑她,这孩子的心就被伤透了,胆子就跟着变小了,到现在也不太敢见生人,只有跟着家人出去,有人在旁边壮胆,她才能稍微大方点,不然就自己缩着,跟个小乌龟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在心里叹了一声,从脖子上摘下一个还带着体温的项链挂她脖子上:“不用怕,上帝会保佑你的。”
杨玉燕托起胸口的木制十字架,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妈温柔的说:“没事,我听洋庙里的神父说过,洋人十有八九都信这个教,他们那里皇帝登基都要跟这个教上供呢,咱们住过去也不怕,在家门口挂一个十字架,跟他们说话先说一声上帝万岁,就跟他们成兄弟姐妹了。”
杨玉燕问:“……在教堂里要喊上帝万岁吗?”她没去过教堂,还真不知道他们竟然会喊万岁。
张妈说:“你这孩子,净问些没意思的。”
张妈还回屋拿了本圣经给她,这也是她去教堂时神父送的,纸还挺好的。张妈把这圣经放她怀里:“到时咱们家一人拿一本这个,就是犯了罪躲到他们的洋庙里,官兵都不能来抓人的!咱们搬到租界,你妈总算不用再给那些人钱了!”
张妈觉得搬到租界的好处最大的就是救火局、治官局、卫生局不能来收钱了!她都有点后悔祝家没能早点搬过去了。
张妈又抱着手说:“唉,不过我看啊,洋人的衙门估计也要收钱的。”不过她指着杨玉燕怀里的圣经说,“这个洋教,我看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张妈用上帝安慰了杨玉燕,让她不用担心搬到租界里的生活就继续去忙了。
祝颜舒出门了,不知是不是去打牌了。
杨玉燕在阳台坐一会儿,心事太多,抱着圣经去找杨玉蝉了。
订婚的事结束以后,家里清闲多了,杨玉蝉也不必再算账了。所以她现在想把订婚时所有的花费做一个总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敲门时,她正在翻各种花费留下的收据和当时记下的一些零碎的支出账。
杨玉蝉抬头看是她,说:“进来吧,什么事?”
杨玉燕把圣经放在桌上,看到上面全是钉起来的收据,问:“姐,你还在算什么账?”
杨玉蝉:“我看看花了多少钱。这是什么?”她拿着圣经翻了翻,“你哪儿来的?张妈给的?”
杨玉燕点点头,说:“姐,你说我们搬到租界以后,要不要假装信一信上帝?”
杨玉蝉反应过来,先伸头往外看,见张妈没注意这边,起来去把门轻轻掩上,才回来说:“别让张妈听见了,不然又要骂你。”哪有假装信一信神的?信都要真信。
她看到杨玉燕胸口挂的十字架,就是个简单的十字,上面没有耶酥,一看就是教堂白送人的便宜货。
她拿着十字架看了看:“这是张妈的那个吧?怎么挂你脖子上了?”
杨玉燕:“她刚给我挂上的。你觉得我们要不要也跟着信一信?”
杨玉蝉笑着说:“信呗,信也没什么坏处。皇帝和皇后都信上帝呢,咱们跟着信也没什么。回头一起去教堂坐一坐,捐点钱,再请那个神父帮咱们起个圣经上的名字就行了。”
杨玉燕:“那起名是不是还要受洗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捐点钱就可以请神父办洗礼仪式了,挺简单的。”
杨玉蝉对《圣经》这本书并不陌生。因为现在翻译过的西语书籍并不多,《圣经》在西方的社会中又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要学习西方文化,就绕不开《圣经》和基督教。
不过杨玉蝉学的时候纯粹只是当成一门课来学,她还能说出基督教与新教的爱恨情仇呢,信是不会信的。
杨玉蝉对西方社会一面宣扬文明与开化,一面又与神明纠葛极深的复杂关系十分的感兴趣,这也是导致她无法信基督教的原因,毕竟当一个教跟政治和世俗有着极深的联系之后,再将它的主奉上神坛,相信它拥有超脱世俗的力量就很难了。或许这世上有上帝,就跟有着二郎神、王母娘娘等诸多神佛一样,但它绝没有地上代行者。人只是因为私欲而利用神的名而已。
两姐妹干脆坐下将基督聊了一个透,杨玉燕手拿圣经,杨玉蝉将课堂笔记搬出来,两人从神造七天说起,到亚当与夏娃,到该隐与亚伯兄弟的争风吃醋,到玛丽亚马房产子,等等。
比起杨玉蝉在课堂上正正经经由教授带着学圣经,杨玉燕只读了半本故事书就摇着头说:“神的嫉妒心真强啊。”
杨玉蝉瞪着眼睛,很想让张妈过来听一听。
杨玉燕啧啧道:“他要求所有人只能爱他,要比爱父母爱子女爱丈夫妻子都更爱他,他一出来,儿子也要往火里扔,老婆丈夫都要瞬间抛弃,父母都不能比。”
杨玉蝉:“你看东西的角度怎么这么奇怪?”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又觉得杨玉燕说的其实挺有道理。
她说:“其实这都是基督教为了扩大权力才搞出来的东西,君权神授这句话影响了整个西方社会。”
杨玉燕说:“我觉得很奇怪。早年基督教有自己的十字军,确实是靠打把权力拿到手的。可是没听说现在基督教还有自己的十字军啊,它是怎么把权力保持到现在的?为什么现在英国那些国家国王登基还要让教皇加冕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推锅道:“你问你苏老师嘛。”
苏纯钧在办公室打了个喷嚏,旁边一个长衫中年男子马上像关心亲爹那样关心的问:“啊呀!苏主任,您没事吧!”
苏纯钧连忙摆手:“不要这样叫,我只是暂时代管而已,等何处长回来,一切还要由何处长来负责,唉,这样大的责任,我怎么担的起哟。”
中年男子悄悄问:“何处长真的受了重伤吗?听说是市长打的……”
昨天就听说何处长挨了训斥,今天早上财政局更是流传起了一则丧心病狂的谣言!说何处长在市长家里挨训,被市长让人拖下去打断了腿。
结果今日何处长还真的没有来上班。
现在正局副局都不在,财政局只有何处长是定海神针,结果今日何处长不到,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苏纯钧就在这个时刻被市长的司机亲自送来了。
苏纯钧就当着众目睽睽用钥匙捅-开了何处长办公室的门,进去打电话,找文件,然后就坐在里面办了一上午的公。
然后,苏纯钧就从副科长,变成了苏主任,升官速度比皇帝退位的速度还快。
苏主任说,何处长生病了,病体沉重,没办法来上班,他就暂时代何处长管几天。至于升官实在是因为有一些工作,不到级别就办不了,他这才只能腆着脸上位,假如有人认为他不能坐在这里,等何处长回来以后,他还照旧去干自己的工作,不会一直占着主任之位不撒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么一说,办公室里全都是表忠心的,没有一个说他德不配位。
等到消息传开,上下三层无数的人上门表忠心加恭喜他订婚,啊呀一边订婚一边升官,苏主任真是高明啊!英明啊!厉害啊!
苏主任享受了一上午的吹捧,终于身体受不了了,打了个喷嚏。
苏主任带病坚持工作实在是可歌可泣。
苏主任帮何处长辟了一下谣,何处长绝不是被打断了腿。
而是被市长扔过来的一只烟灰缸砸断了鼻梁。
市长也不是在砸何处长,市长砸的是别人,但准头不好,误中了站在角落里的何处长。何处长用脸接了市长扔出来的烟灰缸,孝心可嘉,因为那个水晶烟灰缸是蒋校长送给市长的礼物,要不是市长气晕了头,也不会砸这个宝贝疙瘩,真砸坏了就太可惜了,现在牺牲了何处长的鼻子,烟灰缸毫发无损,实在是可喜可贺。
但何处长伤了鼻梁,毕竟有损颜面,他也不想天天留在财政局替人受过,趁机脱身,一手拱苏纯钧上位。
苏纯钧临危受命,义不容辞的替何处长受罪来了。
唉,他也是无可奈何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一整天都无所事事,不管是背书、读诗、抄写,都不能让她快乐起来。
最后被杨玉蝉抓去整理收据。
她整理了一天,将一张张大小不一的各色收据都按时间编号,再一一腾写在账本上,由杨玉蝉去算出总支出账。
自从杨玉蝉不去上学以后就接手了祝家的经济大权,账本写了一本又一本,各项支出每天都要算一遍,一手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杨玉燕感慨万分,深深觉得杨玉蝉是一个打算盘的天才。
“你用了一周就会打算盘了,太不得了了。”她感叹道。
杨玉蝉不肯喝这碗迷汤,说:“这有什么难的?打一打就会了。”
两姐妹一个算一个记,倒是一对好搭档。
杨玉燕想起杨玉蝉的那个家教学生吴小萍,还来吃过订婚宴呢。
“她几号来?”她问杨玉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今天。”杨玉蝉道,看了一眼杨玉燕,叮嘱她:“一会儿人来了,你可别提家教费的事。”
杨玉燕哪会把那一节课一块钱看在眼里,闻言摆摆手说:“我才不会提呢,她一个小孩子哪里做得了大人的主?你还是防着张妈提吧。”
杨玉蝉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怀疑吴家可能已经不想再让吴小萍来读书了。
现在各处都在涨价,吴家也是租房子住,那些上涨的卫生费、救火费、治安费,他们家肯定也要掏。
在这种情况下,吴小萍每周两天的家教,真的还有来上吗?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原因,杨玉蝉才没有催吴小萍交钱。只要她来,她就给她上课,每回也都布置作业,半点不提钱的事,只说学习。
她不想让这个孩子有太多的压力,甚至盼着吴家的脸皮再厚一点,就这么一直把家教钱赖下去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还愿意让吴小萍来上课就行。
到了四点半,张妈就提着篮子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喊杨玉燕:“快来,快来,看我拿了什么回来。”
张妈今天可是做了一件大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到教堂去,找神父要了五个十字架!
每天去教堂的人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穷苦百姓,他们去就是冲着教堂每天都会发下的圣餐,还有教堂的神父会带着大家一起唱歌,神父还会讲一些挺有意思的故事。
而且教堂的地方比菜市场那里的大仙庙的地方大,里面的人更多,聊天能找到更多的人。
张妈把教堂当成了一个社交场所,每天都不会错过教堂的聚会。
神父对这些“信徒”们都是很欢迎的,俗话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神父就从不拒绝这些似乎只能捧个人场的信徒。而且张妈偶尔还是会放布施箱里扔一毛钱的,并不是完全一毛不拔。
神父很清楚张妈是一个下人,可他从来没有小看过下人。要知道一个家庭里知道最多秘密的,永远都是主人们都会忽略的下人。
所以今天张妈找到神父说她已经说服家里所有的人都信上帝了,想找神父要几个十字架和圣经书,神父立刻就答应了她。
就是十字架倒是有现成的,圣经书可没那么容易拿,神父自己也是要找上级申请,按季度拿书。一家教堂这样可以白送的圣经书,也不是真的见人就送,而是要看能给教堂带来多大的实惠和好处。
换言之,就是吸引来的信徒有多有钱。
张妈能领到圣经书,那是因为她是祝家的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神父听说过祝家,虽然这个家族已经败落了,但显然他们还请得起佣人。张妈自己吃得面色红润,身上的衣服没有补丁,无形中就证明了祝家其实还是有一点钱的。
神父打听过祝家,听说这家只有三个女人时就将其认定为他可以争取的非常重要的一户信徒了。
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只有女性的家庭一定是最弱小的。
女性又天性柔弱,需要支撑。假如此时能说服她们投入天主的怀抱,那她们对天主的奉献一定是非常巨大的。
神父听张妈说祝家的两个小姐还想要取一个圣经中的名字,他高兴极了,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对张妈说:“我看到了天使降临在你的头上,她指点你,令你充满了智慧与幸福。你将这份幸福带给了你的主人和小姐,她们日后都会感激你的。”
张妈:“约神父,那我下回来找你拿书啊,一共四本!不收钱对吧?”
告别约神父,张妈把要来的“不花钱”的十字架放在菜篮里,回家报喜了。
“一毛钱都没花!”张妈骄傲的说,“下回我去再找他要四本书,也不掏钱!”
杨玉燕和杨玉蝉坐在餐桌前,一人手里拿一枚木制的十字架把玩。
十字架是普通的木头,但打磨得很光滑,还上过清漆,天然的木制纹理让它看起来充满自然的魅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指着剩下的两枚说:“剩下的就是给妈的,还有苏老师的。”
杨玉蝉:“你怎么还叫苏老师?还不改口?”她把玩了一会儿就把十字架挂脖子上了,站在镜子前照一照,还不难看。
杨玉燕取下张妈借给她的十字架,换上这一条,也挂在脖子上站在镜子前,跟姐姐挤在一起,嘀咕道:“改什么口啊……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叫他。”
从昨天订婚结束后,杨玉燕就发现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苏纯钧了。
两人现在有了名分,理应更亲近了。
可除了苏老师,她还能怎么称呼他呢?
叫纯钧?
感觉怪怪的,似乎不太好张口。
代教授给他取的另一个字是中庸,可是也不好叫。
杨玉蝉热心的给她出主意:“电影里不是都叫大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苏大哥?”
她随即打了个寒战,撸起袖子说:“你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杨玉蝉没良心的笑起来。
杨玉燕打了她一下,她笑得更大声了。
所以,她还是叫苏老师吧。
张妈说:“别逗你妹妹了,有你这么当姐的没有。”
杨玉蝉还是笑,转回去坐下。
张妈喊杨玉燕,把十字架给她一枚:“这只你记着给苏先生。这只我给你妈留着。”张妈自己揣起来一只。
杨玉燕拿着该给苏纯钧的那一只,发现家里人现在都默认她跟苏纯钧是一伙的了,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反正,她不太是滋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转回去把给苏纯钧的那一只扔进抽屉里。
杨玉蝉听到她大步离去的动静,跟张妈讲:“燕燕这是害臊了。”
张妈说:“也就现在会害臊了,等过一阵子就该腻歪起来了,那时才叫人受不了呢。”
杨玉蝉问:“张妈,您这说的是我妈跟那谁吧?”
张妈冷笑:“不止呢,你妈那腻歪的本事是跟你外公学的呢,都是家传的。你外婆一个大小姐,还缠小脚,你外公做洋女人的裙子让她穿,你外婆根本不敢穿,你外公就把门关上,在卧室里穿,还搂着你外婆跳舞。”
杨玉蝉瞠大双目,坐直问:“真的啊!”
张妈:“可不是吗!你外公那个人,当年正经的公子哥,风流得很。你妈是你外公亲手养出来的,学的跟他一模一样。”
杨玉蝉皱眉:“那外公也有别的小妾吗?”
张妈这回笑了,摇头说:“没有。你外公不敢。你外婆是老派人,受的教育全是三妻四妾那一套,你外公一辈子都不敢看别的女人一眼,目不斜视,生怕他多看一眼,贤妻就帮他把小妾纳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坐在阳台上择菜,夕阳的余晖洒下来,一片温暖的金黄色。
杨玉燕拿着书假装在看,趴在阳台栏杆上往下望,街上仍然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自行车与黄包车交叉穿梭,要不是街角站着四五个宪兵,这条街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杨玉燕不由自主的抓住胸口的十字架把玩,想起大学种了樱花,校长还要请日本人去上课,而她们家已经打算搬去租界,还准备去信上帝。
这算不算民国乱相?
当自己家的神明不管用时,只能去求助异教的神了。
关于新社会的思辨正在她的心中萌芽,不等长成参天大树就有人敲门。
张妈喊她:“燕燕,去开门看看是谁。”
杨玉燕答应着走进屋,把书放在桌上去开门。杨玉蝉在餐厅说:“可能是吴小萍。”
杨玉燕打开门,果然门外正是吴小萍。她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瘦得有些吓人。
吴小萍是一张方脸,头发有些少,黄黄的,扎成两条细细的辫子。她比起去年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快跟她妈妈一样高了,不过还是那么胆小,而且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皮肤很白,但并不健康,像是营养不良,让人一见她就会想起饿死的人。
她身穿一件旧衣服,应该是她妈妈的旧衣改的,脚下的鞋应该是自己家做的,黑色的布鞋。
她身上最好的东西是杨玉燕送给她的书包,被她抱在怀里。
她一进来就对杨玉燕深深的鞠了个躬,声音小的让人听不到:“二小姐好。”
杨玉燕让开路,说:“快进来吧,先坐下吃点东西再上课。”
她把吴小萍领到餐厅,杨玉蝉正在里面算账,吴小萍见到她也深深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问好。
杨玉蝉端着老师的架子,威严的说:“来了,坐下吧,昨天布置的作业回去背了吗?”
吴小萍把书包放下,点头说:“背了。”
杨玉燕去开了一瓶桔子汽水,再把饼干盒拿来,都摆在吴小萍面前:“吃吧。”
杨玉蝉也说:“你先吃点东西垫肚子,我们一会儿写练习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考虑到吴小萍家可能没有电灯,也没有太多钱给她准备写作业用的纸和笔,所以杨玉蝉每回布置的功课都只是背书,写的功课都放在课堂上完成。
吴小萍闻到饼干的香味咽了口水,默默的吃起来。
杨玉燕没有去打扰她们,她转到客厅看书。
张妈五点开始做饭,六点做好,天还是亮的。
她先盛出一碗汤,拿了两个包子,送过来给吴小萍:“学了这么久,吃点东西吧。”
吴小萍一直专心写题,头都不抬,此时才抬头看到时间,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东西,对张妈说:“不用,不用了,我要赶紧回家了。”
杨玉蝉见她慌得很,也帮她收拾,看看外面的天色说:“天还亮着,没事。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吴小萍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跑快点就行了。”
杨玉燕听到餐厅的动静也过来了,担心的问:“你是怕宪兵队的人盘问你吗?那要不然我们叫个车送你回去吧,安全重要。”
吴小萍将东西乱七八糟的都装进书包里,使劲摇头:“不用,不用,我没事,不是宪兵队的,我是怕我爸生气,那我走了,老师再见,二小姐、张妈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小萍像是赶火车一样的跑了,张妈在她走后抱怨道:“我都给她盛好了,这可真是浪费了。”她重重叹了口气,将汤和包子都端回厨房。
天很快就黑了,街上的行人也很快的都不见影子了。到了八点,街上空无一人,一辆车都没有了。
祝颜舒和苏纯钧都没回来。
张妈喊杨玉蝉和杨玉燕先吃,抱怨他们人不回来,她就不能收拾厨房。
三个人的餐桌还是冷清了些。杨玉燕把收音机打开,调到评书,三人就着《武松打虎》吃了一顿晚饭。
刚放下碗,外面街上就传来了黄包车的铃当声。杨玉燕立刻跑到阳台上去看,果然看到苏纯钧坐着黄包车已经到了楼下,下了车正往大门走。
“苏老师回来了!”她高兴的叫着去开门,就站在门口等,伸着脖子看着苏纯钧的身影慢慢在楼梯上出现。
“你回来了。”她笑着说。
苏纯钧一抬头就看到杨玉燕笑盈盈的脸蛋,还有她身后屋里的灯光,似乎还有饭菜的香味和张妈的声音。
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加快脚步走上去,“我回来了。”他笑着说,“张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关上门,张妈从厨房出来说:“就是包子和汤,快坐下吃吧。”
张妈把他的碗端上来,桌上还有炒的茭白和青菜。
苏纯钧脱了外套,先去洗了把脸才过来吃饭。
一桌三个人都吃完了,张妈假装收拾桌子留连不去,杨玉蝉看了他两眼,忍住了没有多问,因为她知道杨玉燕肯定忍不住要问的。她们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全指着苏纯钧每天带来外界的消息了。
而现在外面的消息对她们来说,已经是至关重要的了。
杨玉燕果然没忍多久,她等苏纯钧吃完两个包子就开口问:“今天怎么样?”
苏纯钧放下筷子喝了口汤,笑着说:“挺好的。”
他看到面前这三个人全都等他说话,似乎盼着他能说出什么可以高兴高兴的好消息。
可他也没什么好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心中挑捡了一番,说:“我今天下午抽空去了趟租界,看了看房子。我觉得,比起法国、英国的租界,日本的租界更合适一点。”
杨玉燕皱眉,她是最不喜欢日本人的。
杨玉蝉比她更了解一点,问:“是不是法国和英国的租界不许中国人进?”
苏纯钧点点头,叹了口气。他会说英语和法国,还有留学背景,戴上他当时的校徽都进不去。租界那里看守关卡的都是英国和法国本地的士兵,他们愿意收下他的香烟,可以跟他聊一聊学校,得知他在财政局上班也还算客气,但仍是不许他进。
一个月以前他进租界还没有问题,今天再去就完全不同了。
许多以前也进租界去卖东西的小贩现在也进不去了,似乎是他们的国王下了新的命令。
杨玉燕问:“法国还有国王?”
苏纯钧:“法国没有了,英国还有。英国的国王下了命令,法国只是跟着英国学。”
杨玉燕问:“什么命令?”
苏纯钧说:“撤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吓了一跳:“报纸上没说啊!”
苏纯钧笑道:“报纸上现在什么都不敢说了。”那么多报社被关停,被封门,主编作者全都被抓进了大牢里,现在还没放出来呢。现在的报纸敢说什么啊?全是天下太平的文章。
杨玉蝉抓住收音机想要调出新闻台,可是新闻台里播送的全都是“国民政府举办舞会,总理夫人与法国大使共舞……”这种歌舞升平的消息,好像现在一切都好。
杨玉蝉问苏纯钧:“你是在财政局知道的吗?”
苏纯钧摇摇头:“我是猜出来的。”
从何处长被砸断的鼻梁上猜的。
市长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的。他像一头闻到危险的鼬,从树洞里伸出鼻子,四处嗅闻着森林中的气息。他感到不安,也想逃走,可是老虎狐狸都不让他走,逼他在这里安抚百姓,最重要的是安抚外国人。
但市长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力呢?当法国大使、英国大使一直见不到重要人物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就猜到有问题了。这时他这个市长送上门去,法国大使和英国大使给他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市长唾面自干无所谓,可英国大使要带兵撤离他也拦不住——他根本不知道英国大使他妈的已经跑了!
杨玉燕马上想起来金小姐逃跑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不是就是金小姐逃跑那一次?英国的士兵就撤走了?”她连忙问。
苏纯钧点点头,叹了口气:“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那时英国大使就跑回国了。”
英国大使一溜,法国大使一看,也溜了。两座大使馆空了几个月,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都跑回国了,只剩下门口看大门的印度人。
然后,到了现在,租界的英国人和法国人也终于得到了国内的消息,纷纷决定回国。
市长昨天才得到消息,黄花菜都凉了。他当然就害怕了。连外国人都跑了,还有谁能保护他呢?
就如同皇帝信上帝求日本人保护,苏纯钧想把祝家母女三人送到租界一样,市长也做好了逃到外国的准备,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说服英国大使或法国大使。
黄金。
财政局的小金库,就是市长给自己一家准备的买路钱。
只要他能坐上英国人的船,付出几千两黄金完全是值得的!
但可惜还不等他跑到英国大使和法国大使的门前求情,两位大使就已经回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这两位大使之外,剩下的外国侨民只怕自己都未必能买到一张回国的船票,哪能庇护市长一家呢?
恐惧化成愤怒,最终砸断了何处长的鼻梁。
现在市长如同没头的苍蝇,他底下的人却不是所有人都像市长一样察觉到了危险,何处长只想着脱离财政局这个泥潭,因为就是他帮市长将财政局的小金库占为已有的,他很清楚一旦事发,市长是肯定不会把黄金还回来的,他可能就要用性命来保守秘密了。
苏纯钧升官升得太容易,本来还有些不解,今天去过租界后就一清二楚了。租界里的英国人和法国人都开始搬家了,那上面的人肯定早就跑了。
这只能说明事情比他预料的更坏。
而日本的租界却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浪人照样跨着刀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小摊贩还是能进出日本租界做买卖。
日本人的势力在膨胀,而其他国家却在收缩。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苏纯钧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面上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我都安排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吴小萍抱着书包,在小巷子中飞跑。天已经黑了,这里远离街道,根本没有路灯,附近的人家也没有扯电线的,大家全都点蜡烛,用煤油灯。
她一路飞跑,还要避开地上的水坑,不过这条路她天天走,哪里有坑,她一清二楚。
狭窄的小巷子里,房子的门都开着,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闻得到饭菜味,还有女人在唱着歌,弹着琴。
她跑过长长的狭窄的巷子,尽头是一个水井,井边有几个女人在摸黑洗衣服,水哗啦啦的响,搓衣服的声音像是一首有力的歌,充满了节奏感。
她跑到水井旁,气喘吁吁的,都来不及休息一下就赶紧把书包放在远处的台阶高处,避免被水溅湿书本,脱下鞋子,赤脚走过去,蹲下帮着她妈妈一起淘衣服。
旁边一个洗衣服的女人笑着说:“你女儿来了,你可就轻松喽。”
吴小萍的妈妈笑了一声,温柔的对吴小萍说:“学完了?今天写了几道题?”
吴小萍一边跟妈妈说话,两人一起把旁边这一桶的衣服都洗干净,淘两遍,再拧干,再抬到院子里去,搭在竹杆上。
那边的楼里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听着收音机,吃着瓜子,吴小萍进来客客气气的喊哥哥:“我们洗好了。”
年轻男人笑着说:“那我就不去看了,还是两桶?”
吴小萍点点头,年轻男人就开抽屉给她拿钱,两桶衣服八毛,吴小萍的妈妈要从早上四点洗到晚上九点。因为那桶都是洗澡的浴桶,能放几十斤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小萍拿上钱,跑出去找她妈。她妈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包,牵着女儿的手,两人步行回家。
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仰头可以看到天空中悬着的明月,低头可以闻到小食摊煮汤的香味,还可以听到两边小楼里各家说话的声音。
母女两人相依偎着,走在小巷子里。
路边有一家食摊,正有两个人在等店主下面。用鱼头虾壳煮出来的面汤又香又鲜,香味飘出来,让人直流口水。
吴小萍的妈妈站住,问她:“你饿不饿?”
家里是没有饭的,要是回了家再吃,妈妈肯定想省下柴火不煮了,就吃半个冷馒头顶饥。她想让妈妈吃点热的,但是……她又担心买了面,回家爸爸看到钱少了会发火。
她犹豫起来,她的妈妈就以为她还是想吃的,拉着她走过去,问食摊:“老板,一面素面多少钱?”
食摊老板说:“素面不加葱花,一碗一毛二,你们俩吃,我给你们多下一把,一毛五吧。”
洗一天的衣服才赚八毛,吴小萍的妈妈想了想,问:“老板,一毛钱卖不卖?”
食摊老板看看这一对母女的穿着,叹了口气:“卖,唉,我给你们多加点汤,喝点汤暖暖胃吧。”
吴小萍的妈妈就放下一毛钱,老板抓了一把面条下进竹笼里,看了看她们,又抓了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像丝一样细,锅是滚的,下锅马上就翻起来了,像一捧雪白的丝线在滚水中舞动。
老板拿一只碗,调入面汁,再将竹笼提起,将面放进去,再揭开另一个锅的盖子,把鱼头虾壳煮出来的鲜汤注入进去,点了两滴香油,再拿两双筷子,放在摊子板上,说:“没凳子,站着吃吧。”
吴小萍的妈妈连忙道谢,两母女站在摊子前将这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汤都喝光了。吴小萍只觉得浑身上面的寒意和水井旁的水气都被这一碗热汤面给驱散了。
她抓住妈妈已经变形的手问:“妈,好吃吗?”
她的妈妈笑着搂着她说:“好吃,好吃。”
两人走了一个小时,才在十点左右回到了家。
家里是漆黑的,吴小萍的爸爸和两个弟弟都已经睡着了。两母女都习惯了,摸黑进门,不会碰到任何一样东西。
吴小萍的床就在进门的地方,跟柜子紧紧挨着。床上已经躺了大弟,她把大弟往里面推一推,脱了鞋上了床,把外衣脱下,只穿背心和短裤,拉开毯子躺了下来。
她的妈妈爬上大床,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弟弟哼了两声,妈妈赶紧抱起来哄一哄。她的爸爸翻了个身,睡意浓重的问:“回来了?钱拿了吗?”
她妈妈小声说:“拿了。你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爸爸问:“拿了多少?”
她妈妈说:“七毛。”
她的爸爸哼了一声,不满的说:“你们母女两个一起洗,才给七毛?”
她妈妈说:“不少了,现在哪哪都这样,这一家已经是给的多的了。”
爸爸这才不再说了。
吴小萍这才小心的松了口气,闭上眼睛,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几个小时以后,她就听到了妈妈和爸爸起床的声音。
爸爸出去倒马桶,接水,回来捅开炉子煮面条做早饭,妈妈在喂弟弟,给弟弟换尿布。
妈妈喊她和大弟起床,说:“带你弟去外面尿,小心别被人看到了。”
吴小萍爬起来,再把大弟推起来,帮他穿衣服穿鞋,再带他出去撒尿洗脸,两人回来时,爸爸已经吃过了饭,锅里的面条少了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伟换上了他唯一一套没有补丁的长衫,拿上公文包,不伦不类的。他站在门口的一面破镜子前,仔细的用梳子把头发整齐的梳成中分,中分的缝要笔直笔直的。
他收拾好了,对他的妻子说:“你快点出门吧。”再对吴小萍说,“跟你妈好好洗衣服,多赚钱,这个月的治安费还没有交呢。”
吴小萍点点头。他再对大儿子说,“好好带着弟弟在家呆着,不许跑出去。不许你带弟弟上床,只准在地上玩,要是再跑床上拉了尿了,小心挨揍!”
大儿子嘿嘿笑。
吴伟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别傻笑!等你再大一点,也能赚钱了就好了。”
吴小萍看着大弟,想起她像大弟这么大的时候,家里还住在祝家楼,她穿着干净的衣服,每天都可以跟小姐妹们一起去读书上识字班,现在大弟只能每天关在家里,别说读书了,他连字都不识。
这一切都是从她的爸爸出去赌钱开始的,家里欠了债,不得不从祝家楼搬走。爸爸的工作也没了,为了躲债,他们一家搬了好几回家,后来爷爷和奶奶都死了,爸爸不肯回老家发丧,爷爷求着他说想葬回老家,不想被烧成灰,可是爸爸嫌送爷爷奶奶回老家下葬太花钱,还是把他们都烧成了灰。
妈妈说,等爸爸不赌了,他们家的债还完了,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可是现在爸爸已经不赌了,家里的债也还完了,可他们的日子仍然没有变好。
爸爸已经不让她去上家教了,也不想送她去读女中了,他现在就想让她也跟妈妈一起去赚钱,多赚一点钱,连弟弟他都不想送去读书了,盼着他赶紧长大,也要去为家里赚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跟着妈妈来到洗衣院,签名报道以后,两人领了衣服就去洗。
她一边淘衣,妈妈一边对她说:“不要怪你爸,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治安费,卫生费、救火费月月都涨,这个月就要花八块钱,唉……”
她和妈妈洗一□□服只赚八毛,八块就要赚十天。可是他们家还付六块房租,还要吃饭,爸爸还要坐车,还要付公摊的水费和电费,虽然电灯只有路口才有,可是每个月还是要摊五毛钱的电费。
不付也不行,房主不愁房子租不出去,要是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就没地方住了。
吴小萍问:“我们不能回老家吗?我听祝家楼里的人说,他们有不少人都回老家去了。”
妈妈摇摇头,“不能回,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她看着吴小萍说,“要是在老家,你十岁就该出嫁了,能给人做妻都是幸运的,多数都是被卖出去做小了。你现在还可以读书,以后还有机会找个好男人。你爸再赌,他都没卖了你,卖了我,他就是个好人。”
吴小萍洗了一上午衣服,从四点洗到中午十二点,两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那个年轻男人烧了热水,到了中午,就从屋里拿出大饼来,提着热水挨个给洗衣的女人们倒热水喝,让她们就着热水啃大饼。
这就是他们的午饭了。
吴小萍的胳膊又酸又痛,让她想哭,她第一天来洗衣服就是哭着洗的,不是委屈,而是疼,胳膊、腰、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他的洗衣妇们看她哭都在笑。
“别哭,别哭,过两天习惯了就不痛了。”
“头一天不习惯,多洗几天就行了。”
她一边哭,一边想,妈妈洗了好几年,她从来没在家里哭过。要不是她来洗衣服,她都不知道洗衣服竟然这么痛苦。
现在她还是会痛,可她已经能忍住不哭了。她僵硬的用胳膊指挥手,把饼和热水送到嘴边。看其他的洗衣妇也都是这样,表情有些狰狞,动作有些僵硬,可都沉默着把吃的咽下去。
吃完,她们还要继续洗。
又是一天辛苦,又赚了八毛钱。
今天她们没有吃面,但仍是偷偷省下来一毛。
吴小萍的妈妈说:“多省几天就能把你的家教钱省出来了。”
可吴小萍已经不想去读书了,她想去做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抱着妈妈的胳膊走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说:“妈,我想去做下人,我打听过了,做下人一个月能赚十五块钱!”
吴小萍的妈妈站住了。
吴小萍怕她生气,一直不敢说,可她一直想多帮帮家里的忙:“我想让你不要这么辛苦,我想帮帮家里的忙!”
吴小萍的妈妈看着她,又疼爱又难过,“你还太小了,没关系,有爸爸妈妈呢,你不用管家里的事。”
吴小萍说:“我不小了!我可以的!”
吴小萍的妈妈还是摇了摇头:“做下人要任打任骂的,不行。”
吴小萍:“我不怕,我可以的。”
吴小萍的妈妈:“不行。你是个女孩子啊,万一出事怎么办?外面的人都太坏了,要是他们欺负了你,怎么办?”
吴小萍没有办法说服妈妈,只好暂时先放弃这个念头,可她心里觉得,家里的情况会越来越坏的,早晚有一天,他们必须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到那时,妈妈就只能同意她去找更能赚钱的工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接下来的一周,吴小萍都没来上课。杨玉燕在家无所事事,对吴小萍该来没来记得太清楚了,忍不住就问杨玉蝉:“吴小萍没来啊。”
杨玉蝉最近算完了账,接手了杨玉燕的教学任务,两姐妹都不用去学校,刚好一教一学。这一教,她算是看清了杨玉燕身上所有的缺点,大大小小,能数出来上百个,她都怀疑苏纯钧和代教授到底是哪里看错了,怎么会夸她聪明?她哪里聪明了?
对这个,杨玉燕有话讲:“跟那些大字不识的人比起来,我是聪明的啊。”
杨玉蝉气得一佛升天:“你还有理了?!”
两姐妹险些上演同室操戈,多亏有张妈在场救场,逢到这时,她就把一个给使唤走,再劝剩下那个。
发生的次数太多,杨玉蝉已经修炼得道,学会怎么收拾杨玉燕了。
比如现在,她就淡定的顺着杨玉燕的话头说:“她不来肯定是有事。来,把这句念一遍,再造个句子。”
杨玉燕盯着那句“鱼带着尼斯上市场”,心知它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但她读出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上有姐姐大人的目光逼视,她还有点自己的小包袱,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尼斯带着鱼上市场。”
杨玉蝉冷漠的问:“是这个意思吗?”
杨玉燕马上改口:“尼斯去了鱼市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回肯定对了!
杨玉蝉冷哼一声,心知她是蒙出来的。她用手指点着句子:“你造一个。”
这就简单了,把她学过的词放上去就行了。
杨玉燕爽快的造句:“爱莎去了蛋糕市场。”
杨玉蝉:“有蛋糕市场吗?”
杨玉燕再改:“爱莎去了摘花市场。”
杨玉蝉:“摘花市场是什么市场?”
杨玉燕继续改:“爱莎去了花市场。”
把爱莎送到花市后,杨玉蝉又让她去算爱莎买花用了多少钱。
杨玉燕头大的从“七加八加点五”改到“七十八加点五”改到“八减七剩点五”,改到几乎想冲过去帮爱莎把那该死的花买下来。
杨玉蝉在折磨了她二十分钟后,夸她:“十以内的加減法还是能做对的,只要你不遇上法国人,还是可以混过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怒极大骂:“他们为什么不好好的用阿拉伯数字!!”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多学一门法语!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杨玉蝉就说让她学一点法语的简单会话,不用学太深,能在法国餐厅点餐就行了。她也觉得这有什么啊?就是你好,谢谢,给我菜单,这条鱼看起来不错,我想吃冰淇淋,多少钱……常用会话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句就可以搞定,跟外人说的时候还能说她连法语都会,多帅啊!
于是她就答应了。
然后……
她要把那个发明法语数字念法的家伙给杀了。
今天的法语教学结束了,杨玉燕热泪盈眶的捧起俄语,比起法语,俄语除了容易咬舌头字太长不好写之外多好学啊,其实法语也容易咬舌头,世界上只有中文最美!全世界都给我学中文!
杨玉蝉也换了一本书,然后,她能指点的地方就少了,因为在俄语上,她跟杨玉燕其实半斤八两。
杨玉燕聪明绝顶了,故意说:“其实你就是不会俄语,没办法教我,才逼我学法语的。”
日语英语她都行,可以跟杨玉蝉对飙莎士比亚戏剧的程度,话说日语翻译的莎士比亚真的有意思,对话都好像在看和歌,周围再飘点枫叶什么的。
学语言最重要的就是沉浸式学习,她与杨玉蝉的俄语学习就是两人各捧着一本书,声情并茂的朗读其中的对话,重点是感情要投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正读完之后杨玉燕自我感觉深沉了不少,连说情话都像是蒙在被子里说的那种,自带积雪寒冷的悲剧效果。
她最近的俄语学习已经脱离了诗歌,向俄语进发!
基本是看不懂的。
看不懂也要努力看是因为对话还是能看的,连蒙带猜能知道意思。
因为这个是一个杨玉燕还算了解的故事,著名的俄国文学作品《安娜卡列尼娜》。
是在祝家小书房里翻出来的,原装俄国版。
祝颜舒以前学俄语的时候读过,她还有不少收藏的各国书籍,当杨玉燕翻到一本德国的《共-产-党-宣言》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而且这是马克思写的。
原谅她的无知,她在这之前真的不知道马克思是德国人。在她的印象中,老马是自家人,德国是那啥啥,在这个时代,那是标准的反派黑魔王啊,所以,老马是德国人就好像斯内普教授是卧底一样,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震撼。
不过据说《共-产-党-宣言》不是买的,而是参加聚会送的。
谁参加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老爷子。
杨玉燕后知后觉了。她一直没想到,其实苏纯钧都留过学,那她外公祝老爷子,当年祝半城家的小儿子,出去留个几年学不是很正常吗?
祝颜舒带着她回忆当年,这些事发生时她都没出生呢,都是听祝老爷子讲的。
话说祝老爷子当年留学时是正正经经穿着长袍马褂,剪着金钱鼠尾头出去的,还带了一个丫头两个长随,还带着外务省的批文呢,他还有个职务,虽然是掏钱买来的员外郎,但也是出公差的,国家给发钱的。
就是打的是白条。
不过祝老爷子一天衙门都没去过,也不算亏了。他下船第一件事就是把辫子剪了,还逼两个长随也剪头,把人家都给逼哭了。
等祝老爷子回国时,就是一头普通的短发了,穿西装打领带,英法两国的语言说得漂亮极了。
回家后就被他爹按在凳子上打屁股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剪头这就是在咒你亲爹死啊!不孝子!
祝老爷子的路子还是很野的——一天正经课都没上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拿着家里的黄金,披着外务省的官皮,吃喝玩乐,无恶不作。不过看在黄金的份上,看在祝家的面子上,他还是成功毕业了。
他的足迹也没有局限于小小的英国,借着英国海上霸主的地位,他坐着船把能去的国家都去了。
不过,这对于祝家来说并没有什么用。祝家送他出去就是为了镀金,正事上是不会听一个孩子的话的。
祝老爷子对祝颜舒说:“我出去以后见识到海外强国后,我就知道,祝家的生意做不长久了。国都要没了,我们这些国人,哪里还有活路呢?”
祝家的生意做得再大,钱再多,也是民。国泰方能民安,没有国,也就没有民了。
可祝老爷子自知本事,他也不会救国啊。不管是登高一呼做那改天换日之事,还是慧眼识珠找到扛鼎之人,这些他都不会。
眼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乱局,他睁开眼睛看一看,最后只能闭上眼睛守好自己的这一个小家。
祝老爷子的一生都化成了一本本书。其中有他从留学的地方千里迢迢运回来的,也有他收集的。在他去世以前,已经将其中大半都捐了出去,留给家里的都是不值钱的便宜货。
也只有爱书之人才会将其识为财富。
祝颜舒是这么评价祝家现在的藏书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敢肯定代教授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她捧着老马亲自送到聚会上发给与会者的《宣言》也不这么想啊。
这么说她外公还见过老马和他搭档,真可算是历史的见证者啊。
而《安娜》也是祝老爷子当年采买的书之一。
祝老爷子搬书回国时,坐的是远洋轮船,还运回来了两辆当时最时兴的汽车呢。各种行李有一两百件,书也有近一千多本。
祝老爷子当时买书是囫囵着买的,根本没有功夫一一细看,而是写信给出版社,将出版社里的书给包圆了。
其中当然有许多不知所云的书,因为就像《宣言》一样,思潮涌现之时,各种主义、思论也都涌现出来,全都化成文字了。
祝老爷子穷其一生也没有全读完,读书笔记中倒是写过几句,语句寥寥。
祝颜舒说:“我看过,就是三个字:看不懂。”
还有四个字的:狗屁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书当然最后都捐出去了。
家里剩下的书就是通俗易懂的了,祝老爷子读完《安娜》就给了祝颜舒,说这是外国的《西厢》,祝颜舒青春年少之时也读过红娘,没想到俄国的《西厢》比中国的野,竟然是有夫之妇,这对她年少的思想形成了一次完美的冲击,她现在就把这本书又给了杨玉燕两姐妹,让她们也看一看。
祝颜舒说:“有时身在局中未必没有路,而是不知道该有路。这也是一本破局之路了,看完再想想,没坏处。”
杨玉燕拿着《安娜》跟苏纯钧聊,他笑着说:“文学作品的意义就在于看作者怎么写了,换成《水浒》就是西门庆与潘金莲了。你看一看它,再重读《水浒》,感触会更深刻。”
她虽然还看不懂俄文原版《安娜》,但她能读《水浒》,她将潘金莲的那一章找出来读了一遍,发现两个结果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安娜可以离开丈夫和情人住在乡下,看情况他们也没有离开原本的朋友圈,仍旧与他们联系。
要不是最后两人都自杀了,安娜的丈夫并没有抓回安娜杀了她。可能是他不想,但最重要的应该是他没有这个权力。
但潘金莲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权。她被主人嫁给武大郎,不能离婚,不能离家,她要是跟情人跑了,只要武大郎报官,或者寻求乡长协助将她抓回来就可以将她杀了。
所以,她也只能杀了武大郎。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跟自己选择的男人在一起。
现在,杨玉燕捧着《安娜》,轻声的读着:“……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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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去了,杨玉燕与杨玉蝉仍旧在讨论中西方两个文学作品中对男女之间的描写不同所代表的意义。
恰好,施无为每隔几天就要带着代教授的亲切问候来见一见杨玉燕这个小师妹。
虽然杨玉燕现在因事不能去学校上课,代教授却并没有放松对她的教育。
所以施无为就来了。
祝家的学习氛为很浓厚,在祝女士、大杨同学和苏纯钧的包围下,代教授并不担心杨玉燕懒惰不学习,他只是想关心一下自己的学生,知道她最近对什么事感兴趣。
施无为来了以后也很轻松,因为他并没有带来功课和作业,他只会给杨玉燕带上一本书,或者将代教授最近上课的内容拿出来跟杨家姐妹一起讨论。
张妈对这三个人聚会学习的事非常赞成,因为这才是她以前在祝家楼看到的场景,老爷和小姐与一群学生在一起学习,大家谈论的事她一句也听不懂,但她就是喜欢。
现在祝颜舒还是每天都去打牌,但她回家以后也会忍不住问“她们俩姐妹今天都聊了什么?聊了多久?”
或许过不了多久,祝颜舒就不必去牌桌上寻找快乐了。
张妈给他们送上了非常丰盛的点心,然后就拿着菜篮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你们慢慢聊,我去买菜。施同学,今天吃过饭再走吧。”
张妈出去后,施无为眼看着就放松多了。他看了一眼盘子里精致的让人不敢动的饼干,说:“这是西洋点心吧,我在代教授那里尝过。这个叫曲奇。”
杨玉燕拿了一个曲奇饼给他,说:“吃吧,吃吧,这都是蛋糕房里买的。最近只有外国人开的蛋糕房还能买到点心了。”中国人开的点心铺早关门大吉了。
那各种名目繁多的费用也是看人下菜的,是黄毛白皮的外国人的店,是不会有人不张眼睛去收费的。因为那些外国大使们会马上把这件事上升到国际事件这个高度去,各局都精明的很,剥皮拔毛只找中国人,因为不会有一个中国大使去抗议。
施无为尝了一块曲奇饼,问杨玉燕:“你们最近还在看《安娜》吗?”
杨玉燕点点头:“跟《水浒》一起看的。”
杨玉蝉:“不止这两本,我们俩最近一直在看中外的故事书。”
两姐妹将最近她们在讨论的事拿出来,施无为很快就参与了进去,这也是学校里常谈常新的话题。
毕竟妇女也需要解放,而且大多数解放都是冲着妇女来的。
施无为说:“连袖子长一寸还是短一寸,报纸上都能吵上三四年。”
这可是个著名的笑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妇女是长发还是短发,穿不穿裤子,袖子是短是长,裙摆是高是低,等等……永远是报纸上的文人们最喜欢的话题,报纸也最爱登这种话题,回回都能引起轰动。
好像人人都关心妇女。
于是也有人讽刺这种现象。
学校里的讨论比报纸上更多一点,夫权,就是其中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事实上现在打着解放夫权和父权的口号,号召妇女走出家门,正是爱情自由和婚姻自由的搭配产物。
只要提起婚姻自由,就不能不说父权与夫权。
这也是学校里许多哪怕是受过教育的女学生也难以逃脱爱情陷阱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正确的逻辑圈,它很完美,可以互相解释。
女性一直受到男权的压迫,这表现在父权与夫权上。父亲将女儿交给丈夫,就是婚姻,这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性一生都在被父权和夫权所代表的男权欺压、剥夺。
所以,为了反抗男权,就要先反抗父权,于是少女们,从家庭逃出来吧!
而为了反抗夫权,年轻的妻子们,自由发生爱情吧!
至于年老的妇女需不需要也反抗男权,逃离夫权的压迫,这个就没人关心了。
流传在报纸上和流言中的妇女,勇敢反抗逃出来的都是年轻的女人,不幸惨死的都是年老的女人,而且她们通常扮演着固执守旧,胆怯畏惧,不敢逃走的反面形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年轻的女孩子们看到了这可怕的例子以后,为了避免变得和她们一样惨,就都纷纷勇敢的逃出家庭了。
关于这个,杨玉燕的理解是现在的言论看起来没有错,但它只是理论上没错,却无法执行。
“它并没有给女性创造出一个可以安全生活下去的环境。就像美国的黑奴解放,解放黑奴是很简单,废除奴隶制,命令农场主们放弃黑奴,可这些被释放的黑奴要怎么生活?市面上有那么多的工作机会吗?他们的生活来源怎么办?”杨玉燕说,“片面的去看黑奴解放没有那么简单,这事实上是美国南北战争后两个阵营争取廉价劳动力的政-治斗争。”
于是,被释放的黑奴们就被正缺少劳动力的另一方给带走了,对这些失去生活资料的黑奴来说,他们付出的劳动与得回的报酬依然不相等,只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似乎是垫了一层稻草的坑里。
“而现在的女性解放,就是没有给女性准备合适的环境。而要解放她们的人,需要的不是她们的劳动力,而是借口。男权不好碰,就先从女权开口。想要试验西方的社会制度在这里是不是行的通,就先拿女权试水。这些女性在离开家庭后越悲惨,引起的社会轰动效应越大,这些在背后看的人才越满意。”
施无为在话题跑到美国黑奴运动时就闭嘴了。
因为他虽然会英语,也读过许多美国与英国的著作,不管是类的还是社科类的,他都读过不少。
但他没有去过美国,他对那个大洋彼岸的国家所有的了解都只是纸上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
所以他不敢开口。不了解的事,不能发言。
而且他也没办法将发生在他身边的妇女解放运动和美国的黑奴运动联系到一起,他无法发出跟杨玉燕一样的共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提起美国黑奴运动时,他在脑海里转了一下才想起确实读过这样的书,但他只是读了一下就放下了。她又提起南北战场,他也是记得有这回事。但让他在瞬间将南北战争与黑奴解放运动和这边的妇女解放串起来,他就做不到了。
这在课堂讨论中是很少发生的,他几乎没遇上过。
他开始回忆,以前代教授也没少说外国的事,他留学时的事,可是为什么代教授说的时候他就可以理解,杨玉燕说的时候他就无法理解呢?
这肯定不是杨玉燕说的不对。
杨玉蝉也是思考了一下才接上弦,跟上杨玉燕的思路,可跟上了以后,她也无法反驳,反而觉得杨玉燕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她也不觉得将黑奴运动跟自己国家的妇女解放是一回事,但这不妨碍她理解杨玉燕的意思。
她只是叹了一声说:“你说的太偏激了。我觉得……那些拿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来发声,想要打破旧秩序封锁的人是有的,但他们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是故意让女子去牺牲性命。”
杨玉燕:“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要是在报纸上吵起来,就总是拿女性的故事来吸引眼球。支持女性走出家门的就说新思潮,女性应该走出家门接受教育,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然后就举一个守旧的女性死了的事来证明守旧是多么残害人性的例子;而另一边反对的,就举一个相反的例子。在他们的例子里,做为例子的女性的命运都是悲惨的。”
因为人们爱看这个,所以他们就出产这个。
女性只是吸引眼球的工具,她们的悲惨故事是最受人欢迎的东西。
杨玉燕:“他们认为女性在这其中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牺牲。”反正死的不是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了晚上,苏纯钧回来了,马上也被拉到这场讨论中。
他笑着问杨玉燕:“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在中西方两个故事里,起决定作用的不同点在哪里?”
杨玉燕说了一天的话,口干舌燥的同时,思维也被大大的激活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活跃的思想因子,让她有说不完的话。
她说:“我觉得,西方的文明进程中,男女都是奴隶,在奴隶主的眼中,他们并没很明确的性别区分,也没有明显的性别分工。而在中国古代,只有男性是奴隶,而女性不是奴隶。她们是奴隶的奴隶,是工具。”
所以,《水浒》中对潘金莲等女性角色的描述,其实是对奴隶的描述。奴隶是不可以背叛主人的,当然更不能逃走。奴隶也不必有自己的思想,只要听从主人的命令就可以了。
而在《安娜》中,女主角安娜卡列尼娜已经是一个人了,所以她在生命权与人身权上,与丈夫有着一定的平等关系。虽然她的嫁妆由丈夫或其他的男性亲戚去支配,她没有财产权,但丈夫也没有掌握她的生命权。
苏纯钧点头:“我赞同你说的。这其实也跟西方国家的神权政权有关。他们的神权是大于君权的。”连君王任免都要看神的面色,土地、财产,人民的生命,当然神权也是要插一手的。
而在中国这一点就不存在了,君权高于一切。而君权下放的结果,就是父权与夫权的膨胀。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两个大陆不同的历史,历史造就风俗习惯,风俗习惯造就不同的社会形态。
所以——
杨玉燕下定论:“中国是不可能照搬西方国家来自救的,因为他们的历史跟我们完全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否定了目前所有对西方制度的尝试,不管是政府已经实行的,还是报纸上、各种知名人士热烈讨论的。
苏纯钧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说:“你说的有道理。”他转头看施无为,“大头,你怎么看?”
施无为今天惊人的沉默,他复杂的目光盯着杨玉燕娇小的身影,摇了摇头:“我没话可说。小杨同学今天说的,我……都不太懂,不敢轻易下结论。”
杨玉蝉怕他生杨玉燕的气,破坏同学感情,说:“这只是普通的讨论而已,燕燕话说的太满了,这点不好,要改。”
杨玉燕拒绝修改她的话,她觉得自己说的一点也不满,明明都是真理,只是眼前这群凡人都还不懂而已。
苏纯钧送施无为下楼,按着他的肩说:“被比你小几岁的同学打击了?受刺激了?”
施无为叹气,“我都不好意思承认。”
苏纯钧以前在施无为这里受了不少挫折,第一次扬眉吐气,神清气爽。
他笑着说:“没事,我也常被燕燕说的哑口无言,习惯就好了。你还真要生小师妹的气啊。”
施无为摇摇头:“不是生气。而是……你觉得我真的应该去留学吗?”
苏纯钧:“你不是一直不想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我是觉得没有必要,我学得够多了。”
苏纯钧:“那今天怎么改主意了?”
施无为:“小杨同学今天说的……”
苏纯钧:“叫燕燕就行,不用这么客气吧。”
施无为:“燕燕说的,我听不懂。我不懂的原因不是我不知道这些事,而是我只是读了书,却没有办法将它们理解起来。”
这是因为他没有去留学的关系吗?他虽然会西语,读过很多西语的书,可如同走马观花,这些书并没有化成血肉。
他读了五年书,只是一个书篓子。
施无为在回学校的路上,一直在想。
他读了五年书,难道都白读了吗?
他难道要做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篓子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施无为走了一路,想了一路,第二天天没亮,他一起床就去找代教授解答心中的疑惑了。
代教授的早餐很接地气,就是大饼和包子,他的胃口比较大,可能因为小时候家里是干体力活的,他也继承了一副好胃口,早上一定要吃点实在东西。他还有一手好厨艺,以前自己在英国留学时很擅长利用寝室里的壁炉搞点烤鸽子烤天鹅一类的打打牙祭。
没办法,英国学校食堂的饭太难吃了。
幸好学校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常年有一群飞禽停驻,替他解决了很大一部分问题。
他能加入学校的一个俱乐部就是因为一手烤天鹅的绝技,打动了那个俱乐部的其中几个会员。他们都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而且手艺也不错。俱乐部后来的一个保留项目就是让新会员去湖里抓天鹅回来烤请大家吃。
扯远了。
总之,代教授只要自己能腾得出来手,都宁愿自己下厨,而不是使唤学生。要是他实在腾不出来手,学生又已经热情的替他做好了,那也不是不能吃,都是饭嘛,管它什么味道熟没熟?咽下去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施无为背着柴走进厨房时,代教授已经把面和好,擀成面皮,涂油,复叠数次,再次擀开,划花刀,下锅煎。
施无为闻到香气,问:“教授,你做饼呢?”
代教授笑着说:“今天吃煎饼,你去做汤吧,我多煎几张,咱俩一起吃。”
代教授做饼都恨不能把锅给铺满,一张饼比锅盖还大。他和了一盆面,煎出十几张饼来,全摞起来用笼布盖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的汤也做好了,就是昨天没吃完的二米饭加水煮煮。
代教授要是自己做,就该做个青菜汤或黄瓜汤了,现在就着淡而无味的米汤,觉得自己煎的饼真是格外的好吃。
“说吧,昨天在你师妹家里挨骂了?”代教授自己一个人吃了一张,很满足,开始关心今天格外沉默的学生。
施无为心情郁闷,也吃了一张饼,还抹了他自己拌的辣椒,听到教授发问,放下碗叹了口气,把昨天杨玉燕东西讲了出来。
代玉书坐着听完,笑着说:“受打击了?要我说,大可不必。她虽然是个没出过门的女孩子,可你不要小看祝家。祝家老爷子当年可是咱们这里头一批去留学的人。燕燕从小耳濡目染,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的生活环境,是她从小听到大的东西,她周围的人,不管是父母还是往来的亲人朋友,他们对她的影响是不可小看的。你到我这里来也就是四年前,你学四年积累下来的知识不比别人差,但有些差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追上的。”
他拍拍施无为的肩安慰他。
施无为不太好意思的抬头说:“教授,我想去留学。”
代玉书一怔,顿时笑容都忍不住,他哈哈道:“这是真受打击了?都要把你给逼出去了?”
他不等施无为说话,拉着他就快步去了书房,从书桌里翻出他为施无为准备的留学材料,好大一摞,全都递给施无为:“你先仔细看一看,既然你想去,我们现在开始准备,争取在三个月内送你出去。”
施无为抱着东西惊讶:“啊?”
代玉书笑道:“你以为这是送你去外省吗?没那么简单。你以前不想出去,我就没说,你现在既然决定要去,有些东西我就要现在开始教你了。一些生活上、风俗习惯上的,待人接物,等等,这些你都要现学。不然你这样出去是要吃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莫明松了口气,他打开代教授给他准备的资料,发现里面有几封信。
代玉书说:“我拜托我当年的同学和教授照顾你,这是他们给我的回信。对了,你既然要去留学了,那接下来就多去祝家走走吧。我教你一些礼仪,你到祝家先习惯习惯,祝家风气开明,女士们也都习惯西式礼仪了,你先练习练习,在那里,男士是要自觉做很多事的,你要是连帮女士开门拉椅子都不敢,那就不好了。”
代玉书说到就做,当即决定今天就带施无为去祝家拜访,请她们多照顾照顾施无为。他写了张条子贴在门上,关上门,带着施无为就赶往祝家。
现在才七点钟,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车水马龙。人群中最刺目的就是穿着黄色衣服的宪兵队,他们都排成两队,或是站在街边,或是在街上巡逻。街上的行人都躲着他们走。
代玉书与施无为坐在黄包车上,目不斜视的从宪兵队身边驶过。
到了祝家楼下,代玉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对施无为说:“糟了,我们来早了。这回祝家只怕还没起来呢。”
施无为也想起祝家的作息习惯,连苏纯钧这个人日日要上班的人都是每天九点才出门,用他的话说就是“工作就是那么多,干嘛要早去呢?晚一会儿是一会儿,薪水都一样。”
两个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的早起人士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直到周围路过的路人开始看他们之后,代玉书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迈开腿,对施无为说:“那我们就先在这条街上散散步吧。”
两人像早起的绅士呼吸新鲜空气一样,沿着这条长街走了个来回,保守估计花费时间一小时十五分钟。
为了避免被宪兵队的人拉住盘查要钱,代玉书毫不客气的开始用日语与施无为对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也只好用日语答话,两个穿着西装长衫说鬼子话的四不像,确实没有宪兵队来查了,远远看到都会避开。
代玉书趁机先给施无为讲一讲外国与国内完全不同的环境。
施无为昨天才被杨玉燕用嘴炮轰过,今天再听代教授的话就习惯多了,他突然发现为什么代教授讲留学的事他接受起来更快,那是因为代教授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讲的,像在上课。
他也将昨天跟杨玉燕聊天时不解的地方提了出来。
代玉书笑道:“美国南北战争时的黑奴问题?这个很有意思,要是展开了讲,那估计够讲一周的。燕燕说的有道理,从政治的角度看,什么事都不是单纯的解放啊、主义啊这类东西,简单的说就是利益争斗。你知道运奴船吧?”
他站住脚,指向码头的方向:“就算是现在,运奴船也停在港口。在我国的广州、福建、香港等港口,无数的运奴船将我们的国□□出去。”
施无为站在代教授身边,陷入了沉默。
外国对他们国家与国民的侵略从未停止。
代玉书:“强大的国家对弱小的国家进行侵略,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利益。利益有黄金、财宝、矿藏,还有人。人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财富。他们把弱小国家的人民劫掠走,让他们去拼命工作,只到死为止。”
代玉书拉着施无为继续走,说:“美国的黑奴就是运奴船送到美国的。那里现在还有我们自己的人民。美国使用奴隶的历史很漫长,他们就是从黑奴身上尝到了甜头,在对待我国的时候就又如法炮制了一遍。他们把奴隶送到工厂、矿山,让他们修建铁路、挖矿、开垦田地,进行耕种。因为美国是个新兴的移民国家,他们国家自己的国民是非常少的,而且全都是其他大洲过去的有钱人、资本家、投机者。当他们需要建设的时候,他们就需要从外面吸取大量的人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说:“奴隶。”
代玉书点点头:“是的。奴隶,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也是最便宜的,但是奴隶创造的价值并不便宜,相反,那非常巨大,廉价的奴隶就代表着更大的财富,争夺奴隶的同时还能够打击竞争对手,这才是黑奴解放运动的本质。”他笑了一下,说:“值得高兴的是,我们的敌人并不是铁板一块。美国、英国,这些强国的内部本来就是分裂的,要想打败他们并不难,我们只需要积蓄力量,找到机会,就可以消灭敌人。”他握紧拳头挥了一下。
这时他看到街边有卖鲜花的,赶忙掏出钱包说:“快,买一束鲜花!我们早上登门是恶客,不能惹主人生气。”
两人回到了祝家楼,看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这才上楼敲门。
杨玉燕听到敲门声就主动去开门,她以为是苏纯钧,不想开门看到了施无为和代教授。
她笑着让开路,说:“欢迎欢迎,妈!代教授来了!”
祝颜舒本来坐在沙发上打哈欠,她昨天又去打了一天的牌,早上起来就没什么精神。听到这话,暗自翻了个白眼,也赶紧起来笑眯眯的迎客。
她说:“哎哟,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张妈,赶紧再炒两个菜!”
代玉书连忙举起手中的花束,双手举着递过去:“一大早来,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昨天燕燕一番话,竟然让我这傻学生开了窍,我是特意来道谢的!”
祝颜舒接了花,面色就已经缓和了,听了这话,笑着揽住杨玉燕说:“她这个小孩子能说什么好听的?是不是惹施同学生气了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干嘛,还上门来讨嫌?
祝颜舒心道,就算我闺女骂了人,那我也不能让我闺女道歉。
杨玉燕瞪着一双灵气的大眼睛,好奇的问施无为:“是妇女解放的事吗?”
施无为苦笑道:“是黑奴解放。”
杨玉燕顿时不快了:“我昨天讲的明明是妇女解放,你怎么就记得黑奴解放?那美国的黑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昨天的发言多么振聋发聩,为什么竟然没有知音呢!
施无为嘴皮子不够利索,现在解释起来就格外费力。代玉书赶紧替他解围,笑着说:“他自己也读过书,知道这些事,不过从未深想。这不是昨天被你这么一点,这才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打算出去留学!”
祝颜舒马上笑道:“呀,恭喜恭喜!”她转头又喊张妈,“张妈啊,多准备两副餐具。”
张妈从厨房里出来,拿眼尾扫了一下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答应着说:“好,我再多下一锅面吧。”
真是,一大早就给她找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和施无为第一次坐在祝家的早餐桌上。两人都不是头一次来,但却是头一次见识祝家的早餐桌上的碗。
精致,小巧。
外描彩画,内纹金线,小小一只碗,不像食具,倒像玩器。
施无为震惊了,他盯着眼前的小碗,里面装了一口面条,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吃面都是一口一口嗦!听说有钱人吃面是一根一根吃的,原来是真的吗?
旁边的代教授就淡定多了,还跟旁边的苏纯钧说话:“中庸,你这天天都过来吃早饭,都习惯了吧?”
苏纯钧笑眯眯的说:“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客气了。”
祝颜舒见餐具都换了,心知是张妈不想再费功夫多做饭,这才糊弄起来。她当然不能拆自家人的台,捧着小小一面碗,翘着兰花指,笑呵呵的招呼:“别客气,吃呀,要是不够吃,还有包子呢。”
施无为便将目光投向杨玉燕面前的一碟小包子上,那小小一只碟,方寸大,放两只还没有杏大的包子。
这包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吃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肯定是能一口一个的,可……万一人家吃这包子还有讲究呢?
施无为真是束手无策了,不免学起《红楼梦》里的林妹妹来,只将眼儿往他人处瞧,瞧瞧姐妹们都是怎么吃的,他依样画葫芦便了。
只见杨玉燕再拿一只碟儿,苏纯钧替她倒上几滴香醋,再倒上几滴香油。杨玉燕就挟起一只包子,轻轻蘸一下,放到嘴边,吹一吹,咬……咬开个口子,吸里头的汁儿。
哦,这包子原来要这么吃啊。
他们面前没有一人一碟儿两只包子,而是正中一个大大的盘子,放了十只包子的样子,中间放两只碟,一只倒了醋,一只倒了酱油。
乍一看,十分好看。
但施无为对着那十只包子暗暗叹气。
他一个人能全吃了。
可现在三个人分,这怎么分呢?
苏纯钧坐在杨玉燕身边,在对面。施无为与代教授坐另一边,三人对视,桌上正中那就那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笑一笑,先让客,待施无为上当举起筷子,苏纯钧快狠准的挟一只包子就塞嘴里了。
施无为盯着这熟悉的师兄弟,两人同窗数年,往事历历在目,此时一一回想起来,更添感慨。
——这就是个坏人啊。
代玉书趁两兄弟打眼仗,自己一只包子一只包子的吃着,慢条斯理,动作不快不慢,不动声色之间,五只包子下肚了。
他毕竟已经吃过早饭了,再吃这一顿就只是尝尝味道。现在五只小包子吃下去,已经满足了。
“你们吃,你们也吃呀。”他对两个学生说。
施无为转头望向代教授,心中增添无限感慨。
代教授轻声面授机宜:“你知道吗?外国的学校,都是自助餐。跟这个一样,桌上放一个大盘子,你自己过去拿。而且,食物绝对是不够的,所以,你一定要迅速果断。”
施无为震惊:“外国的学校食堂饭不给够吗?”
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也不免对外国的月亮更圆的滤镜。自己家缺吃少穿,外国肯定粮食都堆成了山啊,不这样怎么能叫外国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很是不解。
代教授摇头,肯定的说:“不够的。”
苏纯钧吃着包子说:“主要是他们那里的东西,我们都吃不惯。”
以上两人都是有留学经历的,他们的话引起了全桌人的注意。
祝颜舒也很好奇,她当年没去留学不是因为祝老爷子封建或家里没钱这些客观原因,而是因为祝老爷子去的那所学校,只收男学生。
祝颜舒在十几岁时也觉得外国的月亮更圆,但当她得知外国的学校根本不收女学生后,就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她问:“那你们在那边吃什么?”
代玉书说:“英国人吃的东西很贫乏,特别是学校里,可能他们怕男学生吃得太饱了会惹事吧。主食就是面包、土豆和玉米,肉很多,不过都做得不好吃。”
他吃的都是烤鸽子、烤天鹅、烤其他湖边能抓到的飞禽。
那所学校因为有猎狐的传统体育活动,所以男生寝室里很容易就能拿到□□和弓箭。他当年跟少东家一起学箭,没想到跑到英国后,竟然是靠这一手喂饱了肚子。可见艺多不压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也证实了食堂的饭菜确实不好吃。
杨玉燕好奇的问:“那你当时怎么办?去学校外面吃吗?”
苏纯钧摇摇头,说:“学校的位置很偏,而且那边也不像我们这里有这么多卖吃食的店铺和小贩。他们的商店都集中在一条街上,学校附近是没有的。”
而他的解决方式就是:洒钱。
像苏纯钧一样吃不惯学校食堂的学生有很多啊,那些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小少爷,怎么可能习惯食堂里千篇一律的食物?
他们的做法就是掏钱贿赂女仆或男仆,让他们去厨房搞些点心什么的,回来开小灶。
也有自带厨师的,那都是大贵族了。
苏纯钧当年也是带着仆人进学校的,吃的不习惯,那就掏钱买自己喜欢吃的啊,虽说这边的厨师不会做中国菜,但偶尔定制一两道他喜欢吃的,也是很容易的事。
代教授自愧不如了:“哦,原来如此。”
施无为震惊了,惊慌了,不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很了解他,知道他既不可能学苏纯钧洒钱,也不可能有他的胆量敢抓学校里的动物打野祭,那就只能:“习惯就好。”
他拍拍施无为的背,安慰他说:“习惯了以后,你会觉得奶油烤土豆也不失为一道美食。”
施无为知道奶油,但他不理解那种甜东西怎么会跟烤土豆联系到一起的。
他很茫然。
苏纯钧跟着打击他:“那边的食物基本就是黄油煮一切,黄油烤一切,黄油煎一切。吃起来其实没那么难吃,不过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带一箱辣椒过去。”
施无为更惊慌了:“那边的人不吃辣吗?”
苏纯钧:“跟你的吃法不一样。”
早餐吃完,施无为就吃了一只包子,却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代教授还要回去上课,就把施无为留了下来,他告诉杨玉燕:“无为要去留学,可他这样出去肯定是不会习惯的。”
杨玉燕很有同学爱,点头说:“那我多给他鼓鼓劲,让他多点信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摇头:“不,你就像昨天那样打击他,越狠越好。”
杨玉燕震惊了。
代教授:“要是他扛不过去,那趁早打消念头。要是扛过去了,那他出去以后就会觉得事情也没那么难了。”
杨玉燕心里怀着对施无为的同情,答应了下来。
代教授笑眯眯的问她:“听无为说你最近在学法语?有没有什么困难?”
杨玉燕真诚的说:“法国人的数学都特别好吗?”
他们那个数字念法是为了折磨人吗?
代教授一听就知道她是卡在哪里了,笑着说:“不,其实法国人的数学并不好,至少我遇上的几个都很差。我猜是因为太难了,所以他们干脆就不好好学了。”
身为学渣的杨玉燕一听就相信了。
代教授还说:“我当年寝室里有两个法国人,每回打牌我都能赢他们至少二十块。”他举起两根手指,得意的晃了晃,指使杨玉燕:“你学会法语后可以找法国人打牌,他们连点数都算不清,坑起来特别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怀揣着日后可以去坑人的理想?,杨玉燕总算对法国的数字再次提起了冲锋的信心。
苏纯钧也去上班了,临行前出于同窗情谊,悄悄教施无为假如饿了去哪里找饼干盒。
苏纯钧:“其实最佳的时机是等燕燕吃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吃,不过最好只吃一块,那张妈就不会生气了。”
施无为让他赶紧滚蛋。
苏纯钧出门前还教他:“燕燕吃完早饭肯定会吃饼干的,你等着就是。”
施无为:“滚滚滚,我看我师妹还是不能嫁给你这种坏蛋。”
他把苏纯钧扔出门,回来就看到杨玉燕与杨玉蝉已经坐在了客厅阳光最好的地方,两姐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书与笔记本,还有一只饼干盒。
杨二小姐打开饼干盒,自己嘴里咬一块,让姐姐。
杨玉蝉偏头避开热情的妹妹:“我不吃,刚吃过早饭,你又吃饼干。”
杨玉燕:“饼干是甜的嘛,吃完饭吃点甜的收个尾。无为,你也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唰的一下,饼干盒就举到他面前来了。
施无为感到身后有一双目光盯着他的背,他回头一看,张妈笑呵呵的站在那里:“施同学,你喝不喝茶?”
施无为摇头:“不喝,不喝。”
热情的杨玉燕还是给施无为的手里塞了一块饼干陪她吃,这样才不寂寞。
然后,热情的讨论就又开始了。
两姐妹接着昨天讨论的尾巴继续吵。
施无为在旁边听着,两姐妹昨天讨论到最后,终于出现了分歧。
杨玉燕认为现在女性的出路是底层女性开始改变。
杨玉蝉认为女性的出路是上层女性开始争取权力,才有可能改变当今女性的生活现状。
杨玉燕摇头:“上层与下层女性之间根本没有通道。女性又不能像男人一样考科举,再说现在也没科举了。就拿你我做比方,你我能得到的生活条件,吴小萍就无法得到。这是阶级带给我们的红利,不是所有的女性都可以享有的。所以她们想改变命运,只能从她们自己自身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说不过杨玉燕。她说女性可以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争取发声,杨玉燕就说底层女性最重要的任务是填饱肚子,有一份工作可以挣钱,假如这份工作并不低贱下流,还可以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杨玉燕:“争取发声这种事就不要难为她们了,除非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幸的故事可以被报纸写一写,不然发什么声也轮不上她们。至于参与社会活动,大的不讲,哪怕是开店铺也需要有资本有技术,更大的社会活动她们也无法参与,那全是男人的工作。”
杨玉蝉:“我们可以争取!我们可以跟男人做一样的工作,我们需要让人们知道,女人跟男人相比,并不差。”
杨玉燕:“现状是只有请不到男人来做事的时候,才会请女人,而且工钱也会相应减少。所以重点不是跟男人去争口舌之利,而是尽量开发女性可以参与的工作岗位。”
两姐妹你来我往,说的好不热闹。
施无为面对两个女性,自觉势单力孤,不该开口,便安静聆听。他觉得这对姐妹说的都对,杨玉蝉主张发声,杨玉燕主张实际,两者结合起来更佳。
只是两虎嚇嚇,他只敢旁观,不敢发声啊。
待二人说的口渴,他便提壶倒茶。
张妈从厨房看到此景,方满意点头,不再盯着那边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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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苏纯钧对他的评价。
施无为没有办法,只好跟他用拳头交流了一番后,交上了朋友。
不打不成交嘛。
不过小气这个他是不认的,明明是节俭!
他现在没有收入,只靠学校每个月发下来的奖学金生活,幸好吃住都在学校,衣服是学校发的校服,他把每个月发下来的钱全都攒了起来,换成了银子藏着呢。
他知道总到人家家里白吃白喝讨人嫌,可他又不舍得像教授那样买花送人,花这种东西还要花钱买,太浪费了。
但他又不想被人讨厌,他还要到祝家来寻人请教呢。
于是,他纯朴的脑袋就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于是,杨玉燕一日起床,推门出来,就看到施同学在祝家擦地。
他蹲在地上,用抹布一寸寸擦,将地板擦得反光。张妈在厨房一边忙着一边语调欢快的说:“哎哟,施同学,你可不要太辛苦了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揉揉眼睛,客厅正中确实蹲着一个施无为在擦地。
她沿墙根溜进厨房,问张妈:“施无为怎么在咱们家擦地啊?”
张妈笑着说:“我今天早上去买菜,他就在门口等我,帮我提了一路的菜,回来还抢着干活!你看这厨房他给我收拾的,这菜也是他择的,这鱼也是他洗的,哦对了,他还把洗漱间都给收拾好了呢,你现在去洗脸刷牙吧,他还说擦完地今天把窗户也擦了呢。”
杨玉燕:“这多不合适啊。”
张妈的脸色马上沉下来:“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一个年轻人,多干点怎么了?你们个个都不帮我干活,有人帮我干还不行啊?非得让我自己干啊?你妈一个月花十五块请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干就亏了啊。”
杨玉燕连忙承认错误:“没有没有。”然后落荒而逃。
一直到吃完早饭,祝家姐妹两人就盯着施无为看,他帮张妈擦桌子端饭,吃完了还帮张妈洗碗。
祝颜舒看了一眼就当没看见,示意两姐妹也当没看见。
杨玉燕往桌上瞧,今早施无为的早饭可就不是小包子和小碗盛的面条了,张妈给他烙了七八张饼,让他就着酱菜吃,可实在了。
苏纯钧也理所当然的使唤施无为给他盛汤呢。
既然人人都……没意见,那杨玉燕和杨玉蝉也没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正只有这一天嘛。
然后施无为真的在早饭过后去擦窗户了,家里所有的玻璃擦得干干净净,他还把铁锈住的钉子门栓都给换了呢,手艺相当不错。
第二天,施无为还是早早的来了,帮张妈提菜,早饭又吃了实实在在的大米饭。
等她和杨玉蝉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张妈又把他叫到外面,让他把祝家楼里地板翘了的地方都给修了修,没想到他还会干木工活呢。
晚上,苏纯钧回来吃饭时说:“不但会干木工,我们还学过泥瓦工,会和泥、平地线、搭梁呢。我还会烧瓦垒砖窑呢。”
杨玉燕震惊:“这都是大学教的吗?”
苏纯钧点头:“对呀,你知道大学里有建筑系吧?我们都去学过呢。男同学应该是都去学了,学校就是要把我们教成全才的。”他放下筷子,数着指头说:“我记得女学生是要学织布和绣花的。”
杨玉蝉证实:“还要学养蚕缫丝。”
杨玉燕浑身发抖,她发现她小瞧这个时代的大学了。正因为是开前人未有之大学,所以大学现在也不知道什么该教什么不该教,于是就什么都教了,学生也就都学了,个个学了一身本领。
现在的高材生,那是真的高材。
她现在只学两门语言就发苦,等真入学了,这都要学,麻烦的事在后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是真想找活干,那祝家楼里的活可太多了。
现在祝家有许多租户都已经要搬走了,就是现在没走的,也支撑不了几个月了。祝颜舒和张妈都是心里有数的,索性大开方便之门,谁来退租都可以,但不能欠费,当月的费用交齐了才能走。
他们家反正是打算要搬到租界里去的,这里的房子到时门一锁,没有租户更方便。
施无为就在张妈的带领下,将一些已经空了的屋子收拾干净再锁起来。
张妈立刻就对施无为改观了,没人时就对祝颜舒说:“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啊,这些修修补补的活,还是要男人干。二姑爷一看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顶事。这位施同学倒是管用得多啊。”
有了施无为每天在祝家搞卫生,杨玉燕头一次发现家里竟然有这么多活要干。
某日,她竟然发现施无为在洗衣服!洗的还是她的裙子!
张妈在旁边盯着他洗,教他:“手要轻,不能揉,这个是真丝的,平放着用这板隔着毛巾轻轻捶捶,再放进水里淘两遍就行了,这回记下来,以后我就不用看着你洗了。”
再看旁边的桶里,杨玉蝉的裙子和衬衣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一旁了,杨玉燕思考片刻,干脆装不知道,转身又溜回屋里去了。
幸好内衣一直是她自己洗,外衣……就当送洗衣店让工人洗的好了。
施无为其实并不是每天来,但自从他开始帮张妈干活以来,张妈就喊他每天来了。有了他,家里的地板每天都能擦一遍,水池也能干干净净的,他回去时还能随手把垃圾扔到远处去,这多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爱死他了。
为了报答,张妈也每天都认认真真的替他做饭,大饼大馒头大包子,全是实实在在顶饥的东西,每回他走都给他包了,美其名是剩菜,可他要是不来,张妈也犯不着做这么多还剩下来。
杨玉蝉是一周后才发现施无为不止帮张妈擦地板,还洗了她的衣服。这对一个清纯少女来说,刺激实在太大了。她看着收回来的干净衣服,都不知道要拿它们怎么办。
可出于内心的羞涩与恼怒,又明知这是施无为帮张妈干活,连火都无从发起。
她只好去找杨玉燕,试图说动这个平时就爱无理发火的妹妹去出头,好把这件事给改正过来。
不想,杨二小姐听了以后,十分淡然、平静。
杨玉蝉怒道:“你早知道了?”
杨玉燕忙说:“我是看到的。当时也不好说什么,我就装没看见。”
杨玉蝉:“那你也该告诉我啊!”
杨玉燕:“他当时都洗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你跟我说了,就不用让他洗第二回了啊!我们的衣服,怎么能让个陌生男人去洗!太、太恶心了!”
杨玉燕马上义正辞严的对她说:“你怎么能这么讲呢!人家是好心好意帮张妈干活,你怎么可能讲人家恶心。这是恩将仇报啊。”
杨玉蝉说完也有些后悔,就讲:“是我说错话了。可你别装傻!”她抓住杨玉燕,“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杨玉燕也不好再装傻,就问:“那你想怎么办?他是帮张妈干活啊。”
杨玉蝉:“我们可以自己洗!”她顿了一下说,“妈的衣服我们也洗。”
虽然杨玉燕心中是一百个不想干活洗衣服,但让施无为洗她的衣服,她也确实觉得不太合适。
所以之前是打算装不知道的。
不知道,就不用去理会这个难题了嘛。
现在被杨玉蝉揭穿,只好主动解决问题。
张妈年纪大了,不让施无为洗,那肯定不能再让张妈去洗。于是,只剩下她们姐妹自己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杨家姐妹当天晚上就悄悄收集换下来的衣服,打算抢在明天施无为来之前就洗干净。
但是,不洗不知道。
祝家母女的衣服,是每天换洗的。
因为,会出汗啊。
现在湿气重,哪怕坐着不动,身上也潮潮的。衣服又分里外,还有睡衣和袜子。
张妈不是每天换,她担心衣服洗多了会坏,很可惜衣服。但祝家母女的衣服不会不够换,所以都是每天换的。换了外衣,里衣也要换。杨玉燕睡觉爱出汗,所以睡衣也是每天换一套。
虽然衣服并不很脏,不需要每天用肥皂,但清水总要淘一淘,泡一泡,多揉揉才行。
两人晚上将衣服收集起来,发现竟然有三盆。
张妈过来看,慢吞吞的指点她们:“你妈的旗袍和你们俩的裙子都是真丝的,不能揉,只能泡,要是有脏的地方,要平铺着,垫上毛巾再捶,让毛巾把脏的地方吸干净,再放在盆里浸一浸提起来,不能搓不能揉不能拧。”
杨玉燕把自己的新裙子提起来看一看,说:“不脏,泡泡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再说:“袜子是棉的,出了脚汗,一定要揉的,不过不能用搓板,会搓变形,先用肥皂,揉干净了多淘几遍水,水清了才行。”
张妈指点一番后就让两姐妹自己折腾去了,她才不管呢,看她们能坚持几天。
祝颜舒对两姐妹替母洗衣之孝行大加赞赏,笑嘻嘻的过来看,抱着胳膊提点杨玉蝉和杨玉燕小心她的裙子和丝袜。
祝颜舒:“哎哟,你们剪过指甲没有?可不能把我的丝袜给刮花了,脱了丝就不能穿了,这一条丝袜要六块钱呢,正宗美国货。”
两姐妹从八点洗到十二点,苏纯钧走的时候都很同情,安慰杨玉燕:“等咱们结婚了,就有工人替你干了。”
杨玉燕竟然有那么一丝盼着早点结婚了,就算明知苏老师就是打这个主意,她都愿意跳坑。
洗完,还要将三人的真丝旗袍、裙子、衬衣用干毛巾吸去大部分的水分再挂起来晾,还要晾在通风的背光处。
杨玉燕的两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姐,我下回做裙子要棉布的。”还有,她明天不换衣服了。
杨玉蝉深知杨玉燕的懒惰,发怒道:“你是不是想打退堂鼓了?这才第一天!”
杨玉燕坐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了,说:“我觉得洗衣服就是男人该干的活,这是重活啊,需要力气的,女人哪有力气?就该让男人洗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男人能干的,女人也一样能干!”
浑然不觉被杨玉燕给带跑了,自古以来,还真没有人说过男人该洗衣服。偏偏她没发现,还顺着说。
已经是熟悉的跑道了,杨玉燕超车速度快急了,说:“姐,以已之短,攻敌之长是什么道理?你要发挥咱们女性的优点和长处。比体力,那当然是男性占优势,我们要寻找女性的优势才对。”
杨玉蝉一时说不过她,但很快发现漏洞:“你又瞎说了,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你就是懒了。”
杨玉燕继续辗压她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谁说女人只能干家务了?家务明明是男女都能干。你这是瞧不起女性。”
杨玉蝉又被说得哑口无言,思想良久,找不到新的漏洞与论点,可要是就此认输又觉得十分的不对头。
祝颜舒不放心女儿,出来寻她们,刚好听到这一段,心中叹息,拉杨玉蝉回屋:“好了,让你妹妹睡吧,你也快回去休息,今天你们都辛苦了。这样,明天施同学来了以后,我跟他讲一下,让他帮张妈干活,我付他工钱好了,这样你们就不用辛苦了。”
杨玉蝉仿佛被说服,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
可她回屋关上门后才想起来。
这是钱的问题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明明是少女的羞涩!
第二天,当施无为听说帮干活还能每个月赚五块钱,当即答应下来!
他天天在学校干活,帮代教授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都没拿钱呢,没想到祝家这么客气,让他都不好意思了。
祝颜舒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学生都清高,不愿意赚这种体力钱,不过叫我说,工作和钱都没有高贵低贱之分,你付出劳动得到报酬理所当然,对不对?”
施无为欢乐的说:“您说的对,我并没有那么想啊。”
祝颜舒看杨玉蝉仍面色不快,脸颊晕红,知道她还是不好意思,特意过去开解她:“你就当他是一个工人,男女平等,女人干的活,男人也一样能干。他干活洗衣时并没有丝毫邪念啊,还是你以为他有邪念呢?”
杨玉蝉对施无为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并没有认为他洗衣时有邪念。
男女平等。
她默念一百遍以后,学习杨玉燕,每回施无为洗衣服时,她都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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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纯钧坐下来上下左右细打量,感叹:“真是大变样了。”
杨玉燕小声说:“可不就是吗,我是才发现家里还能这么干净。”
不过,这个可不敢大声说。
以前张妈毕竟年纪大了,她要偷懒,祝家母女三人是不会有一个人去挑刺的。
只要眼前看起来挺干净的就行,剩下的地方就不要在意了。
但现在有了施无为,有一把子力气,又勤劳肯干,张妈的使唤他都听,这个家才算是彻底脱了一层皮。
要说男人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要是让张妈或祝家姐妹去干,爬高上低,擦灯擦窗,都很费力,换成男人,站在那里手一伸就能够到灯了,给他一张凳子,站在上头他能把天花板都擦干净。
现在祝家的电灯都比以前亮了。
施无为坐在那里冷笑,手里端着一杯茶。
苏纯钧看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校服,哎哟一声:“你这衣服哪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看看身上的衬衣,说:“张妈给我的。”
苏纯钧便恍然大悟。当年他没拿走的衣服,现在全都被张妈“偷偷”拿给施无为了。
听说现在张妈还给施无为开小灶呢,祝家的餐桌上竟然多了一罐油辣椒,祝家三母女都不吃辣的,张妈更是个甜口,这辣椒是给谁准备的多清楚啊。
苏纯钧一声长叹,顿生嫉妒之心!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张妈给哄住了,往日是我小看你了。”他目光森森,冷哼道。
施无为面无表情:“你要是想哄也行啊,今天晚上的碗你去刷了吧。”
苏纯钧就当没听到,转头与杨玉燕说话:“最近读了什么书?”
杨玉燕看了一眼施无为,说:“我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呢。”
苏纯钧好奇:“什么大事?”
他今天挺闲的,就决定旷工一天,不去上班了。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躲事啊。何处长回家养鼻梁了,他贸然上任,虽然压服底下的人费不了他多少事,可是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烂摊子,首当其冲的麻烦便是:没钱。
没钱,没钱,没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分钱都没了。
除非他能变出钱来,不然市长那头好讲,不会理他这个杂兵,底下要钱的人找不到人,能把他活撕了。
苏纯钧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这办法太损阴德,便不肯去做,只等其他人讲出来,他半推半就。
于是他现在就躲了,以安慰安慰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良心。
杨玉燕最近当然还在啃《安娜》,她突发其想,想自己译一两章出来。虽然她的俄语水平还不行,但她想投机取巧,只译对话,这样就简单的多了,省去那些冗长的心理描写和环境描写,再省去无关紧要的配角人物,将主要人物只浓缩到三个人,就是安娜,安娜的丈夫卡列宁和安娜的情人渥伦斯基,这样翻译这篇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过她也是这一次才认真去读《安娜》这部,才发现渥伦斯基竟然是个地中海,顿时让她大失兴趣。帅哥美女的故事还算可爱,帅哥是个地中海就很打击人了啊。
她跟杨玉蝉讲,结果只能说祝家姐妹在审美上不愧是亲姐妹,两人综合了数条对男性的审美偏好,几乎有八成重合。
首先,地中海是肯定一票否决的。
然后,太胖也不行,太瘦也不行,总之要身材适中。
气质也必须干净,不能油腻。
杨玉蝉说苏纯钧已经有一点官场上的油腻感了,杨玉燕非说不是,誓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审美,不过她现在看苏纯钧时目光总带着一股探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官自然要端正,虽然不要求是个帅哥,但肯定不能长得骨骼清奇。
当然,学识与谈吐也很重要,个人卫生也很要紧。
个头高低没有特别要求,但不能比她们两低是必须的。
工作或学历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但必须是正经工作,对学习有着一定的热情与兴趣,不能不学无术。
杨玉燕还提了一个要求,她要求男方要有理想或兴趣,不能是一个饭蒌子。
总之,心灵思想也是很重要的。
杨玉蝉倒是不要求这个,但必须跟她的观念锲合,不能她想着救国救人民,对方一心一意只赚钱。她就觉得苏纯钧在这方面是有些欠缺的。
杨玉燕就冷哼,说男人还必须能赚钱,至少要能养得活他自己。
两姐妹就像英格兰与苏格兰,开始总是甜甜蜜蜜的,跟着就会吵起来,□□味渐浓,哪怕有法国或其他外敌调停,也会进入漫长的冷战期,直到下一次蜜月期来临。
这是施无为在祝家几天后的感触。他最近听多了杨玉燕总拿外国做比方,慢慢也学会了,将其他国家放在嘴边多说几次,好像真的对它们的了解也变深刻了。
祝家姐妹吵起来的时候,他总是插不上话,他也不敢去插话,逢到这时,他就躲到厨房去与张妈作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教他:“她们吵的时候你不要过去,吵一吵就又好了,两姐妹不会认真生气的,你过去她们反倒会认真生你的气,那你多倒霉啊。”
施无为:“她们两姐妹感情真好。”
张妈:“一个妈生的,怎么会不好?你这每天都来的,能学到什么?”
她听说施无为是很厉害的学生,懂得多,学得多,他不在的时候,杨玉燕姐妹提起他都是很佩服的。这几天他也教了杨玉燕很多东西,她说那个叽哩咕噜的话的时候,他都在旁边教她。
她就不懂这施无为天天上门跟杨家姐妹混在一起是想干什么,总不见得她们俩还能教他吧?
她悄悄跟祝颜舒讲,怀疑施无为是冲着杨玉蝉来的。
祝颜舒哎哟一声,不太信:“真的?他们俩平时说话多吗?”
张妈说:“有燕燕在,光听她一个人说了,她那个小嘴叭叭的。”
祝颜舒:“那他俩避开燕燕,会悄悄说话吗?”
张妈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祝颜舒松了口气:“那就应该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好奇:“怎么,你还不乐意啊?我打听过了,他光身一个,父母都死了,自己现在吃学校的,住学校的,他的校长教授都挺喜欢他的,一门心思要栽培他,日后少说也可以做个大学教授,不会没工作的。就是黑了点。”
施无为是农家弟子,到了学校,学校也有田,让学生种地,他这皮就一直没白回来,晒得黑红黑红的,一看就特别纯朴。
气质干净。
张妈觉得跟楼下的马天保比,就是黑一点这一个缺点,其他都比那个更好。
祝颜舒叹气:“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浓眉大眼,就是……唉,大姐就是个没心眼的,他也没心眼,我怕他们俩以后吃亏啊。”她跟张妈说,“大姐比燕燕大了快三岁,读的书也比燕燕多,见的人也比燕燕多,可她还是吵不过燕燕,两三句就被燕燕给带跑了。”
这一说,张妈就想起来许多场面,不由得笑起来。
祝颜舒:“这夫妻总要讲究一个互补,大姐笨一点没什么,给她找一个精明的就行。”
张妈说:“那你就不怕她遇上精明的受骗?”
楼下的马天保就挺精明,不止他精明,一家子都精明,他们合起伙来哄杨玉蝉,那杨玉蝉绝对逃不掉。
要不是看出马家这上下都有算计,瞒着骗着要哄祝家母女,祝颜舒和杨玉燕为什么要反对啊?
换个傻一点的,真信了马家那一套,什么借钱请客是为了祝家好,那才真掉坑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借的钱和人情,难道不必还吗?细数起来,马天保欠金公馆的钱和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那是要他还一辈子的,等他结了婚,妻儿都要跟着一起还。
那是金笼头,金马嚼,金鞭子。
马家不知道吗?马家知道,一清二楚。可他们是心甘情愿靠着金公馆的,因为没有金公馆托的这一把,他们家就是一窝奴才,马天保不可能读书上大学,也不可能跟杨玉蝉这样的女性谈恋爱。
要不是天降横祸,马家一辈子都不会脱离金公馆,杨玉蝉想要帮他们脱离,人家也不会领情。什么自由?比得上真金白银吗?比得上社会地位的地升吗?马天保背靠金家,日后飞皇腾达之际,还会那么想要追求自由吗?还会相信理想吗?
这件事,马家父母看得清楚,金公馆也清楚,祝颜舒也清楚,只有马天保和杨玉蝉两个年轻人不清楚。等马天保也想清楚之后,就只剩下杨玉蝉自己了,那时可能她已经结婚,也已经有了孩子,转身离开的代价太大了。
不管是挣扎还是妥协,一定都伴随着无数的泪水与血汗。
祝颜舒自己就尝过嫁错人的滋味,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再尝一回,所以她才一定要拆散杨玉蝉和马天保。
可张妈说的也有道理,万一真的再来一个马天保、张天保、王天保,那怎么办?
祝颜舒换一种眼光看施无为,上下打量,仔细秤量,放在心里来来回回的想,对张妈摇头:“大姐不喜欢这种的。”
杨玉蝉显然更喜欢精明一点的,换句话说,就是要出众,要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的出众,如果再能说会道就更好了,更容易打动她的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问问燕燕。”
杨玉燕听张妈和祝颜舒说想把施无为和杨玉蝉搓和到一起,险些暴发出惊天大爆笑,被祝颜舒凌空一掌击在背心,哑然失声。
她清了清喉咙,断然拒绝:“不行吧,我没发现他们俩之间有火花啊。”
男女之间,要是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旁观者总是先发现的。何况她这一双火眼金睛。
张妈不死心,她是真觉得施无为是个好人,人好,心好,还没负累,多合适祝家啊。
“你再想想,你姐平时对施同学什么感觉?”张妈问。
杨玉燕:“施无为挺厉害的,学东西快。我姐,可能有点不服气吧。”
施无为的脑子是真的快,现在杨玉燕的法语课已经被他接过去了,杨玉蝉已然失业。
杨玉燕就觉得她姐平时在旁边看过来的目光不太善良。
对她这个学生来说,哪个老师讲的好真是血淋淋的事实。她都对杨玉蝉说,让她以后千万不要以教师做为职业,会误人子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施无为的教导下,两天她就把法语数学这个小妖精给攻克了!真是一通百通,不就是加乘吗?有什么难的?放马过来!
都是杨玉蝉不会教,她才学不会,换个老师这不就学会了?
祝颜舒想起来两姐妹昨天的一场大战,绕着客厅跑了八圈。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你姐怎么要打你呢。”亲妈感叹,“活该。”
亲妈改主意了,现在她觉得施同学和杨玉蝉未必完全不可能。跟杨玉燕这个天老大她老二的相比,杨玉蝉是有一点点崇拜权威的心理的,能让她动心的男性,一定要是某方面的强者。
施同学现在至少完成了第一步,他让杨玉蝉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不过爱情何时萌芽不好讲,祝颜舒也无计可施,索性现在他们见面的机会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萌发爱情了呢?
她交待杨玉燕时刻关注时态,随时汇报战况。
杨玉燕表示这有什么难的?从今天起,她就是丘比特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丘比特·燕很快就想到了增加感情的妙招。
那就是喂狗粮。
只要让杨玉蝉多看一看她与苏老师的幸福生活,她就会也想谈恋爱了。
就像《安娜》中的安娜的闺蜜一样,她就曾幻想自己像安娜一样,有一个年轻的军官热情的追求她,两人私奔,共筑爱巢。
于是,杨玉燕紧紧拉着苏纯钧,非要他也参与翻译这件事,两人头碰头的挤在一起,共同翻译一个章节。
剩下的杨玉蝉就不得不跟施无为讨论了。看到这两人坐在一起,杨丘比特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苏纯钧在旁边望着她这小机灵的样子发笑,他转头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决定还是不提醒他们的好,看戏嘛,最重要的是安静。
在打定主意翻译一篇之后,杨玉燕很快就发现最重要的不是原汁原味,而是考虑受众。
虽然翻译《安娜》时她并没有想过要出版发行让别人看,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思考:怎么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这篇后能接受呢?
她是个作者时,就要考虑读者的想法啊。
所以,她马上理解了为什么有的翻译作品会起一个奇怪的名字,比如中国的姓氏加外国的名,不中不西的,这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接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如《安娜》里的人名,就面临翻译时要如何定义的难题。
音译的话,俄语单词读音都特别的长,太长的人物名不利于记忆,很容易被读者遗忘,从而失去兴趣。
看半天还没记得主角的名字,这就很打击的积极性了。
义译也不合适。因为很多人名都是有其代指性和特殊含义的。姓氏中还会包含地域和民族上的东西,义译会更复杂,更不容易提炼总结。
就比如她的名字“玉燕”,单纯翻字,就是玉石加燕子。用英语的话就是一个连接词或造词。可如果从含义上理解,玉为高洁,燕有爱情和美的美好祝福,放在一起还可以当成是首饰。玉燕就可以理解为双层含义:一个代表着美丽爱情的首饰。
这两种翻译方式都不利于传播。
直接翻成读音也可以,却完全失去了美感。
现在杨玉燕翻《安娜》,就面临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很快就解决了。
安娜就译为安娜。
杨玉燕:“中国有安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娜又有女性美丽袅娜的含义,可以理解为美女。
剩下的,情人渥伦斯基译为吴伦基。
丈夫卡列宁就译成哥宁。
杨玉燕:“中国有哥姓。”
反正是她翻译的,其他人都没意见。
人名确定之后,几人把分成几个大段,分一分工后,就开始干活了。
干活时,不免也要讨论一二。
《安娜》这部几人都看过,如苏纯钧、施无为、杨玉蝉,都看过不下一遍。杨玉燕倒是头一次看,还没看完,但她看过电影,对电影中法国女神苏菲·玛索的美丽佩服得五体投地,苏菲在火车站穿着大衣,于风雪之中仰起面孔的那一刻,美得让人心碎。
因为苏菲的美丽,杨玉燕对这段爱情从头到尾都只站安娜。不过跟电影不同,看时很多感触都无法控制,甚至会产生“原来现实是这样的,果然不像电影那么美”
就比如渥伦斯基的地中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菲爱上的情人竟然是地中海,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美女必须爱上帅哥。
不是帅哥也至少要是没有缺点的普通帅哥。
丑男是绝对不许靠近美女的。
施无为在写梗概,提炼主要情节,方便杨玉燕按图索骥。
他说:“其实卡列宁对安娜的爱情,更像是对奴隶的感情。”
苏纯钧虽然没有参与最近的讨论,但每天晚上他回来,杨玉燕都会把白天他们聊了什么再给他学一遍,所以他知道这是杨玉燕的形容,她认为古代和近代中,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扮演的是奴隶的角色。
“有道理。”他说,“卡列宁对安娜有许多要求,要她按照他的要求去生活,却从来不听取安娜有什么需要。当安娜离开他的时候,他甚至对安娜也是无知的。这就像奴隶主对奴隶,给奴隶吃喝,提供住所,要求他们按照要求工作,生下健康的孩子,却不可能去与奴隶交流感情。”
杨玉蝉最近重读《安娜》,也生出许多跟以前不一样的想法。
她说:“我们以前在班级里读的时候,大家更喜欢讨论安娜可以勇敢追求爱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必多说,《安娜》在大学里也是私奔宝典之一,许多女学生都为安娜的勇气所鼓舞,认为腐朽的婚姻不能阻挡追求爱情的战士。
“不过现在我觉得,这部书里真正想说的不是安娜私奔的事。”因为安娜最后还是自杀了啊。她逃出家庭,逃到情人身边,最后却发现情人对她的爱渐渐干涸,甚至那爱情也不是她期望的爱情。她在临死前看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真诚的爱情,不管是丈夫还是情人,都不值得她去爱,这是最可悲的。所以她才宁愿赴死。
“这是个悲剧。”杨玉蝉沉重的说。
她以前觉得《安娜》会走向死亡,而她只要避开错误的选择,她的爱情是不会走向死亡的。
但现在重新读《安娜》,再回忆她与马天保的爱情,她发现她当时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爱情会不会成功,根本不是生活的重点。不是说爱情成功了,生活就真的会幸福美满了。也不是说爱情失败了,生活也跟着失败了。
爱情就像洒在蛋糕上的糖霜,有没有它,蛋糕还是蛋糕,它是甜的还是苦的都跟糖霜没关系。
苦的就表示烤糊了。
她误以为选对丈夫,就选对了生活,就可以避开不幸的结果。
大错特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捧着书读:“……哦天啊,哦天啊。”她放下书,“你们觉得这个语气词翻成什么比较好?”她试着说,“老天爷啊老天爷啊。”
杨玉蝉问:“谁说的话?”
杨玉燕翻了翻:“好几个人,安娜和她的女朋友,渥伦斯基。这个话用俄语说出来还是很有震撼感的,能体会到那种无可奈何或着急慌房或紧张刺激又兴奋的感情。但换成中文,怎么译啊?”
杨玉蝉没想到她想的这么复杂。
杨玉燕还在一个个比较:“我的妈呀我的妈呀……这个给渥伦斯基吧,他是个轻浮的年轻人,这个很合适他。”
她在纸上记下来。
“安娜的话,她是个美丽温柔,又很有教养的女性。考虑到她的身份和地位,要更文雅一点。”她认真的说。
苏纯钧思考了一下,说:“那就让她喊阿弥陀佛?”
杨玉燕愣了,杨玉蝉也愣了,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有施无为接下去说:“阿弥陀佛挺好的。不然让她喊上帝啊上帝啊?”他记得张妈是信上帝的,问:“信上帝的都怎么喊上帝?就是跟阿弥陀佛对应的那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想了想,张妈平时是喊……
“上帝老爷。”
施无为含叨:“上帝老爷啊上帝老爷……我感觉还挺有那个味的。”
苏纯钧没忍住噗哧一下笑了。
杨玉燕终于明白过来他不是认真讨论,就是在开玩笑,举起手里的书往他背上啪啪打:“你要气死我了!”
苏纯钧哎哟哎哟惨叫起来,半点不敢反抗。
施无为看到这一幕默默咽了口水。
城里的女孩子好凶啊。
他默默的离杨玉蝉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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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因为施无为的原因,他认为《安娜》是一出悲剧。
当然,它是悲剧,这个没人反对。
不过他认为《安娜》的悲剧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这个也没人反对,伟大的文学作品总是在开头就昭示着悲剧的苗子。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渥伦斯基当成了主角来对待。
可能是因为他是男的,所以他从来没有代入过安娜,哪怕安娜的心理活动从头到尾都有。他代入的就是渥伦斯基,他认为他才是主角,安娜是个配角。
他认为渥伦基斯从一开始就不是爱上了安娜,他只是见色起意,想勾引一个上流社会的有夫之妇,两人来一场上流社会司空见惯的爱情游戏,假如这里面有什么是他愿意为之承诺的,那就是他们未来可以成为情人,有些真心的那种。
但婚姻?他从来没想过。
他向他的表姐炫耀他追求安娜,一个有夫之妇的细节,他的表姐也听得津津有味。
偏偏这个描写在开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发现要是将这一节略过去,那她翻译出来的《安娜》就是梁祝。而如果将渥伦斯基与表姐的对话也加进去,那就是西门庆与王婆了。
这可跟她的初衷不一样了。
她的本意还是想描写安娜的爱情,而不是想描写一个妇女是怎么被人诱骗的。前者是风流韵事,后者是犯罪。
可她随即发现,假如她仍执意只描写爱情,那她就和市面上那些男人没有两样。都只拿爱情当遮羞布,哄得男人女人们沉浸其中,掉几滴眼泪,将事实真相弃之不顾。
而她是个女人,这就显得格外的恶毒。
当她为此发愁而不得不改掉翻译的主线情节时,苏纯钧还很奇怪:“我早说过他们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啊。”
他好笑的搂着她的肩哄她不要难过,心想女孩子果然还是更浪漫一点。
杨玉燕想起施无为与苏纯钧,无意中好像堪破了一个真相。
她与杨玉蝉说:“男人真现实啊。”
施无为那么天真纯朴的一个人,但他也从来没把《安娜》看成是爱情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人都将渥伦斯基当成是这个故事中的配角,安娜是主角。但事实上确实是由渥伦斯基开启了整个故事,也是他推动了所有的情节发展,安娜像一只木偶,在他的影响下慢慢步入悲剧的命运,最终死在了他们定情的火车站。
她记得安娜在临死前看透了渥伦斯基的爱情与卡列宁没什么不同,他们都并不爱她。
她以为这已经是最悲哀的地方了。
但当她发现施无为与苏纯钧对《安娜》的解读与她完全不同之后,她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灌入全身。
杨玉蝉说:“你记不记得姓杨的在报纸上说他爱妈妈爱我们?很多人都相信了他的话。那时我以为他们是装傻,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玉燕点点头。
杨玉蝉:“我把《安娜》读完了。”她把书翻到了最后,指给她看:“渥伦斯基听说安娜自杀后打算吞枪自尽,不过让人救了下来。他的朋友感慨渥伦斯基爱惨了安娜,认为安娜这个女人用爱情折磨了一个有为青年,最后弃他而去,抛弃了他。”
杨玉燕看起来,只是最后的一小段而已,像是另一个旁观者在替看书的人发表议论。
杨玉蝉:“这才是让我心凉的地方。那些读报纸的人中,估计有不少都认为姓杨的真的爱我们和妈妈。就算他背叛家庭,登报离婚,想拿走家里的钱,从来不管我们,等等。这些人仍然认为,他爱我们。”
比真相更可悲的是当你发现你无法改变假相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假的比真的有更多人相信,于是假的变成了真的。
杨玉燕思考了一天以后,将大纲改了。她仍然将安娜定性为主角,却从渥伦斯基的角度开始,他所有的对话都保留下来了,还有卡列宁,还有安娜的闺蜜、她的朋友们,所有人对安娜的评价都保留了下来。
安娜成了名符其实的“主角”。
苏纯钧看了一下她挑选出的场景,这些都要翻译出来的话,可能要花上几年的功夫。
不过他才不会提醒她这是一件大工程呢。
能有件事让她忙,这样她就不会总掂记着回到学校去了。
杨玉燕在众人的帮助下整理完了新的大纲,发下大愿:“我要在一周内把它翻完。”
所有人都看出这不可能,一周她能翻到第二章就算她厉害。
但所有人都没说。
施无为看一看杨玉蝉和苏纯钧,很奇怪这两人为什么不提醒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发觉他的视线,背着杨玉燕解释了一下:“这样她才会认真学习。”
这段时间,杨玉燕对俄语的兴趣正在急速减退。她已经无法再忍受那些长长长的单词了,相比之下法语是多么亲切。
要不是《安娜》这部,她又突发奇想要翻译出来,可能她现在早就光明正大的把俄语排在法语之后,并且永远也不会再把它提起来了。
杨玉蝉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施无为一直以为杨玉蝉是很宠爱杨玉燕的,他看得出来祝家所有人都很娇惯杨玉燕,不过他就算看出来了,以前也从来没打算说什么,不止是因为他怕交浅言深,而是他很少反驳别人的主张。
他佩服的说:“你对你妹妹真严格。这样对她才是好的。”
杨玉蝉仍然记恨杨玉燕说她没有施无为会教这件事,可她不能把火气撒在施无为头上,只好加倍努力督促杨玉燕了。
不过三天,杨玉燕就开始发觉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她想像的更困难。
一方面,她希望把所有的内容都表达清楚。一方面,这会令篇幅变得无比的长,人物越来越多……她本来只打算写三个人物。
另外,加入太多人物之后,故事情节变丰富了,主旨却变得不太清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她发现要是想将人物的性格与内容结合起来,那语言文字就会变得更加奇怪了。
她想打退堂鼓了。
可是这里有三个人,不许她退后一步,他们帮她做了那么多工作,她怎么好意思说不想干了呢。
杨玉燕的满腔后悔之情难以用语言表述。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越来越大。
马大妈的汽水越卖越好了,有时一天都能卖掉一箱。
卖猪肉的猪肉刘和开点心铺的人都没有回来,店还是没有开。街上越来越多的店铺关门,但街上的人却没有减少,自行车还是横冲直撞,电车外面都挂满了人,行人面容或是愁苦,或是麻木,或是焦虑。
汽车和黄包车鸣着笛在街道上穿过。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祝家楼下。
马大妈看到汽车里面坐着的是祝女士,赶紧就打招呼:“祝女士,您回来了,喝汽水啊。”她主动打开两瓶汽水递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车的是于英达,他跳下车去给祝女士开车门,回身接过两瓶汽水,掏出两块钱扔给马大妈。
马大妈连忙接住钱要还回去:“不用,不用钱。”
祝颜舒接过汽水,笑嘻嘻的说:“拿着吧。”然后与于英达一起走进了祝家楼。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梯,于英达一直看着祝颜舒,又高兴又快活。
祝颜舒也对他挺和气的,不同于以前的客气与疏远。
她想换金条,不料现在银行已经不卖金条了,只收。而街上的金银铺也开始不兑金条了——除非你拿金饰去换,他还要扣一两分折扣进去。
国家发行的钱钞已经不行了。
祝颜舒手里的钱有两千六百多块,越放越不值钱,最后只会变成一堆废纸。
她想了个办法,在牌桌上换掉它们。
她打了一辈子的麻将,真要打起来是不会输给别人的。所以就换成别人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太太一天就输了五百多块,两天输了小一千,气得破口大骂。她倒是没把矛头对准祝颜舒,只恨自己运气太背,手风不顺。
于英达就被叫来替打。
吃喝玩乐是他吃饭的本事,他马上就发现廖太太总输钱是因为祝颜舒。他不露声色,帮着祝颜舒开始收割其他人手里的钱,不过他也赢了几把,终于让廖太太换了颜色。
廖太太再次上席之后,他在旁边出谋划策。虽然他不知道祝颜舒为什么需要在牌桌上赢钱,但他一直在悄悄帮她。
前后花了六七天,祝颜舒先赢后输然后再赢,牌桌上几番胜负轮替,最后终于把手中的钱全都换了出去,变成了金条收入袋中。
这其中缺了于英达的帮助是不行的,更别提她一分没损失。最后提议用金条结算赌-金的也是于英达,免得她开口让廖太太怀疑。
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接受于英达送她回家的要求了,还要请他进屋喝杯茶才行。
站在门前,祝颜舒笑着说:“于先生不嫌弃,进来喝杯茶吧。”
于英达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又像是终于喝了一杯沁凉的泉水,他站在她身边说:“不麻烦的话,请恕我打扰了,多谢,多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颜舒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曲子,是个男人在唱俄罗斯的民歌《三套车》。
她在少女时期还在自己家的钢琴上弹过这首曲子的几个小节,不过自从结婚以后,她就很少弹了。
现在听起来,仿佛是她的少女时代在向她招手。
走近自己家门了,歌声也随之消失,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年轻人的说话声,他们热情的议论着什么。
祝颜舒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知道这是杨玉燕和杨玉蝉在跟施无为学习讨论时的声音,没有学校与老师的监督,他们的学习就充斥着大量的无意义的讨论。他们会为一个问题争执上好几天,甚至会是几个月,他们在一起时讨论,离开后还会写日记写信。
这也是祝颜舒的青春。
她也曾有这么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
每天清晨起来,她的脑子就会浮现起最近读过的书、看过的歌剧,她会在家里招呼新朋友、老朋友们一起玩,大家热热闹闹的,做什么都在一起。
那时她有无数的新主意,无数的新想法。她曾想像过自己会成为政府里的一个重机的女官员,也曾以为她会成为一个新式的讽刺作家,开办一家报社,或成为一个甄选优秀稿件的女编辑。
她还曾想像过自己成为女明星,一个电影演员,她还曾在镜子将练习表情,如何哭得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等。
青春时光就像肥皂泡。
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忆起来,她清楚记得自己的一个个梦想是怎么消失的。也记得自己是怎么选择将这些梦想都放弃的。
她不去努力实现它们时,它们就放弃了。
当父母去世,她的梦想就变了。她更想守护好自己的小家,让自己的孩子能安安稳稳的生活。
再美好的梦想,也比不上亲人。
她早就发觉丈夫不可靠也不可信。她爱错了人,嫁错了人,但她很早就发现了。比杨虚鹤在五楼的书房里跟女学生关起门来学习更早。
她不是从那时起才对爱情失望的。
更早。
远在父母去世之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假如她愿意对着外人承认,那是在杨玉蝉降生以后。
生完第一个孩子,她就知道杨虚鹤不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了。
在所有人都为杨玉蝉诞生高兴的时候,杨虚鹤的第一个反应却是:“爸爸这么高兴的话,会不会为我们买一辆车?”
祝颜舒当时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却突然从一场迷梦中清醒了过来。她连表情都没变,继续笑着问他:“车?可我不会开啊。”
杨虚鹤笑着说:“你不会开不要紧,可以给我开啊。”
祝颜舒:“你也不会呀。”
杨虚鹤:“有车我就可以学了啊。你想想,有一辆汽车开,多威风啊。”
祝颜舒当时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一看,他是真的这么傻,还是傻到没发现自己的话不对。
家里所有的人,包括下人,包括来看望她的朋友,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诞生而开心。
朋友不会现在叫她去打牌,只会夸杨玉蝉长得漂亮,夸她生了一个孩子还没有胖起来,脸仍是这么小。
哪怕是来找祝老爷子想让他掏钱捐款的那些机构和人,也不会在此时登门说钱的事,他们都知道现在过来只送礼,恭贺祝家添丁进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外人都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可她的丈夫,竟然在看到女儿诞生后想要的是让女儿的外公高兴之下掏一大笔钱买一辆汽车。
你是傻子吗?
就算你想骗人,连掩饰都不会吗?
祝颜舒反省,是她的错。是她用那许多礼物,用她对杨虚鹤热烈的爱情表达,让这个男人失去了理智,让他以为祝家的钱是可以任他取用的,只要他开口,她是绝不会吝啬的,毕竟以前他不开口,她就为他花了不少钱了。
可是,并不是这样啊。
她花钱是替自己买开心的,不是为他花钱啊。
第二个女儿,杨玉燕的诞生则是祝老爷子的要求,他对她讲,多生一个孩子。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皇帝一个继承人不够,要多生几个吗?”
因为一个继承人不保险。他可能会遭遇意外,可能会不孝顺,可能会与祝颜舒合不来。孩子也有自己的脾气啊,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跟父母合得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一个不够。
对祝颜舒来讲,尤其不够。
在她已经明白丈夫靠不住之后,她就必须替自己再找一个新的人生搭档。男人靠不住时,女人还可以靠孩子。
祝老爷子语重心长:“这是女人的优势,你要发挥这个优势。”母亲与孩子的联系天生就比父亲更紧密。
于是,祝颜舒又生了杨玉燕。
两个已经足够了。
之后她就只为两个女儿而活。
她养育她们,教导她们。距离以前的自己越来越远,距离梦想越来越远。
现在,她推开门就能看到自己以前的时光了。
门打开了,客厅里的声音瞬间就传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我觉得还是太长了。十九章回就可以了。”
在她发现照她列出的大纲,《安娜新译》可能变成长篇巨制之后,她就打定主意要投机取巧了。
本来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翻译小文而已啊!
现在他们给她排出的章回足足有八十九回!这要翻到什么时候啊!
杨玉燕大刀阔斧的开始砍了。
开头初见不要了,直接跳到安娜在火车站遇上渥伦斯基开始。
耶,省掉了四五章!
苏纯钧故意逗她:“那渥伦斯基的表姐怎么办?不是需要她出场揭示这悲剧的命运吗?”
杨玉燕爽快道:“安娜私奔以后,表姐去劝渥伦斯基,到时让她揭示就行了,这就是第二章了。”
剩下的章节也被她七砍八砍,好像在砍掉作业一样,看着需要翻译的章节渐渐减少,杨玉燕心花怒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和于英达进来,这些年轻人都没有发现。
张妈过来小声问他们要不要茶:“给你们放到阳台去吧?”
两人就到阳台,春风和暖,还能闻到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花香。
于英达很想趁机说一点能拉近他和祝颜舒关系的话,可祝颜舒一直在含着微笑悄悄“偷听”杨玉燕和其他人逗嘴,于英达善于查颜观色,发现以后,他想了想,笑着说:“二小姐文思敏捷,辩才涛涛。”
祝颜舒笑道:“她都是在胡搅蛮缠,那些人不是她的未婚夫,就是她大姐,都不肯跟她认真,都在让着她呢。”
于英达笑着说:“我听不懂,只觉得二小姐最厉害。”
祝颜舒就为他解释:“他们在说一本外国的书,跟咱们自己的西厢有些像。”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安娜》中的几个主要人物。
于英达听了就感叹:“唉,自古以来,女子都是最艰难的,行差踏错之后,往往都是无尽深渊。”
他自己就是身在泥地里的人物,多年来见多了失足女子。能在街上挂牌,能在劝业所找工作的都已经是失足女中的成功者了,那不成功的早就死了,尸骨都化灰了。
祝颜舒以前也翻译过《安娜》,此时听着不免跃跃欲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对于英达说:“我们也过去。”
于英达最会凑趣,当即便笑着答应。
两人走过去,杨玉燕和杨玉蝉就先起来问好,口称于先生。
于英达在别处八面玲珑,在这里却更愿意做一个普通寻常的人,他静静的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
祝颜舒对杨玉燕说:“我在那边都听到了,我以前也译过几章,忍不住过来跟你聊聊。”
杨玉燕就像所有以为父母生来就是三十岁的孩子一样,震惊道:“你也译过《安娜》?”
祝颜舒点点头:“怎么没译过?我也学过俄语啊。”
她拿起桌上的书,翻开就念了一段。
杨玉燕忙说:“好啊好啊,我知道你会俄语,那你看吧。喏,这是我先译出来的。”
她把桌上的稿子递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早就想看了,之前是一直忍着不想给孩子添乱。她拿起来一读就笑了:“哦,你这个译得白话更多。”
杨玉燕好奇的问:“你当时译的是什么样的?”
祝颜舒笑着说:“我当时译的是仿红楼西厢的口吻。”
别说杨玉燕,连苏纯钧都惊讶:“红楼?西厢?”
祝颜舒笑道:“有什么办法?我那时还不流行太白话的东西,我又想把它译成一部好书,特意仿的古书行文。再说红楼已经够白话了。”
祝颜舒参与进来,就像是给杨玉燕上了一圈紧箍咒,她不敢再胡闹耍赖,效率一下子高起来。
而祝颜舒当年是跟俄国女仆学的俄语,对俄语的精深和了解远胜在座的所有人。当杨玉燕拿不准翻译的句子该怎么措词时,她都能马上找到最精确也最能体现原意的说法。
几人一直边聊边译,直到张妈过来喊他们吃晚饭。
祝颜舒抬头才发现于英达不见了,慌道:“怪我怪我,把客人忘了。”
张妈忙说:“于先生是有事先走了,还留了张条子,我看他没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见条子上写的是“有急事需回,还望勿怪,他日必登门致歉。”就相信于英达是真没生气,他还打算再来呢。
便将这条子丢下了。
这边,于英达开着汽车回到了家。他在城西租了个院子住,请了老妈子和丫头,家里装饰得堂皇富丽,有各式西式家具,钢琴唱片机都摆在显眼处。
他的汽车一鸣笛停下,老妈子和丫头就赶紧跑出来迎接。
老妈子笑嘻嘻的恭维他:“先生回来了?哎哟,先生什么时候请祝小姐一同回来做客啊,我沏的咖啡可好了。”
于英达笑一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以后不要再提祝小姐了,我配不上人家。算了吧。”
老妈子看他神色不对,连忙住嘴。
于英达走进他漂亮的家里,看那当摆设用的钢琴和唱片机,还有沙发、茶几、书柜。
这些家具都是他租来的,就是摆给客人看的。他不会弹钢琴,也从来不读书。
还有老妈子,丫头,汽车,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都是门面,都是假的。
连他这个人都是假的。
他在廖太太那种有钱太太面前游刃有余,就觉得对祝女士也能如法炮制。
祝女士爱打牌,爱交游,他都可以奉陪。
可祝女士爱读书。
于英达站在书柜前,打开,拿出一本书,翻开,除了那个“一”字,他其余的字都看不懂。
这本还是中国书。
他放回去,换了一本外国书,这回就只有页眉上的数字能看懂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放下书回卧室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不想再翻译《安娜》了。
可是现在有祝颜舒、杨玉蝉、施无为、苏纯钧天天来帮她的忙,她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早上起来,她在被子里认真的想要不要装病。
张妈看她一直不起床,进来摸摸她的额头,坐在床边说:“不烧啊。”她小声问,“是不是想逃学?”
杨玉燕把半张脸藏在被子下,悄悄点头。
张妈高举手,轻落下,在她的被子上狠狠打了一下,小声说:“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又不想学了!”
杨玉燕哼叽:“我都学了好多天了!在家上学也没有假可以放。”
这真的好亏啊!
想想看,以前每天去上学,下午回来就不必学了,睡醒午觉起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周日还可以休息。
现在在家待着,说是轻松了,不必去学校,可是从早上到晚上一刻都不能闲,也没有周日了。
她真的好亏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想想看,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么一想就可怜起她来了,打算去找祝颜舒给她求求情,放她一天假,让她出去玩一玩,轻松轻松。
张妈又打了被子一下,小声说:“你先躺着,我去跟你妈说。”
杨玉燕瞬间双眼晶晶亮了。
张妈出来,祝颜舒在客厅,面前桌上放的全是她从书房里翻出来的当年她翻译《安娜》时的手稿和笔记,她还新拿了个本子,打算自己也译一版。
这个兴头起来了就消不下去了。
张妈过来一看这桌上摆得满满的,祝颜舒摇着笔杆子,可算不是在记账写日记了,看她兴冲冲的样子,张妈又心疼起她来,杨玉燕小孩子一个,以后想玩还怕没机会?可祝颜舒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头一次又想读书了。
祝颜舒看到张妈,见她面带踌躇,想起她刚才进去看杨玉燕了,只是一瞬间,祝颜舒就明白了。
她好笑又生气的放下笔,问:“小东西又犯懒了吧?”
张妈赶紧求情:“燕燕也是辛苦好几个星期了,以前在学校还能放个周日假,现在回家来天天学,连假都没办法放。你也容她轻松一天,出去玩一玩啊。你以前可没少玩。”
祝颜舒就知道杨玉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这两天看起来也是到极限了。她爽快的答应道:“这几天我看苏先生也不出去上班了,正好让他带燕燕出去转转吧,两人订婚以后还没出去过呢。”
张妈:“就是嘛,小两口出去逛逛公园,听听戏,看看电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将桌上的书和笔记都收起来,今天既然要让她玩了,就让她痛痛快快的玩。
她抱着书和笔记回卧室放好,对张妈讲:“您老这么惯着她,什么时候才能成才哦。”
张妈:“都是我惯的?你没惯着?”
说罢笑意盈盈的进屋去喊杨玉燕起床了。
苏纯钧现在不必上班了,打定主意要旷工,所以早上八点半才会出现在祝家。施无为熟悉祝家吃饭的时间了,不好意思天天来吃早饭,打扰人家早上的闲暇时光,正好祝家的活都干完了,就剩下每天洗洗涮涮的活,那他下午趁祝家母女午睡时顺手就干了,所以都是九点以后才出现。
杨玉燕今天赖床赖到了八点半整,苏纯钧前脚进门,后脚杨玉燕轻快的从卧室踮着脚尖蹦出来,一路滑向洗漱间洗脸刷牙,像只刚从窝里蹦出来的小鸭子,横行霸道又可爱至极。
苏纯钧站在客厅向祝颜舒问好时看到,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转头对祝颜舒说:“燕燕这是起晚了还是赖床呢?”
祝颜舒:“你说呢?”
苏纯钧:“她不想学了吧?那我今天带她出去转转吧。”
祝颜舒两手一合,拜了个佛,口称:“阿弥陀佛,要不怎么说你是我们家的人呢。今天一早张妈就来找我求情了,让我饶了那只小东西。我想着她也辛苦半个月了,就让她松快一天,就想托你带她去公园逛逛,再在外面吃个午饭,要是有空再去戏园听个戏,玩得开心点,天黑前回来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一一答应下来,说:“您放心,保证给您好好的带出去,再好好的带回来。”
他没跟杨玉燕订婚时都能陪她去金公馆涉险,祝颜舒是放心他将杨玉燕带出去的。
她说:“这孩子平时个正型,出去你可要管着她,别让她瞎要东西,不能她要什么都给她买。我给你定个标准,这回出去只准花一百块。”
现在一张戏票才五毛,寻个好馆子吃一桌午饭也才四五块钱,还是有鱼有鸡有酒的。
苏纯钧心里算一算,这是怕他带着杨玉燕去逛百货公司?
祝颜舒拿过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卷钱。
苏纯钧一怔,忙说:“不用,不用,我身上有钱。”
祝颜舒笑着说:“你身上都是条子,我这里是没花完的现钱,你就当帮我的忙,帮我花出去得了。”
说着,塞给他一叠钱。
“剩下的钱,我都换成黄金了,这点剩下的就等着这几天买菜买肉花光了。”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拿着钱才明白过来,祝女士这是怕他现在不去上班,兜里没钱了,怕他要面子不肯说,就找借口给他钱花。
只有亲妈才会这么替孩子着想,想方设法给孩子钱花,生怕孩子受委屈。
苏纯钧以前在家里时,他妈妈和大姐也是最喜欢往他手里塞钱,好像怕他在外面玩没钱不开心。
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人不计得失的往他手里塞钱了。
苏纯钧没舍得还,塞进口袋里,软着声音喊:“妈给的,我就拿着了。”
祝颜舒又被他喊了妈,听多了也渐渐习惯了,拍了拍他说:“拿吧拿吧,妈的钱,就是给你们这些孩子花的。”
苏纯钧听了心里一片柔软。跟着就叹气,祝颜舒的这个脾气哟,怪不得被杨虚鹤欺负了这么多年,她不拿钱当一回事,可不就是要被人占便宜吗?
不过也多亏了她这副脾气,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她大手大脚,家里早空了,全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有利有弊吧。
吃完早饭,祝颜舒就说:“燕燕,这几天你学习辛苦了,今天让苏先生带你出去转一转,散散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马上反对:“妈,燕燕还有功课要完成呢。”
杨玉燕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亲姐泼凉水,马上冲她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玉蝉不理她,对祝颜舒说:“妈。”
杨玉燕也喊:“妈~”
祝颜舒拍拍杨玉蝉的手,给这个大女儿使个眼色,杨玉蝉以为有什么缘故,暂时偃旗息鼓。
祝颜舒趁机对杨玉燕说:“快回屋去换衣服,就换那件绿色的,你还没穿过的那件新裙子。”
杨玉燕回去换好衣服出来,想起她还想做几件棉布的衣服,好洗耐磨的。
祝颜舒懒得管她,摆摆手说:“好好好,纯钧,你带她去。”
张妈说:“才做了新衣服又邪了门要穿棉布衣服,你不嫌它磨啊?我洗衣服就随便我洗,人家洗衣服就要换棉的了?你怎么以前不记得替我省省事?”
杨玉燕抱着张妈哄:“张妈,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假装生气道:“你这就不好意思了?那要是苏先生替你洗呢?”
杨玉燕爽快的摆手:“他不会洗。”马上就将自己家的先给护上了。
张妈冷笑,心里一清二楚。祝家母女三个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女生外向。
苏纯钧笑着替杨玉燕说话:“张妈,燕燕做几件便宜衣服是正好的,咱们以后搬了家,不好再穿家里这些好看的衣服了,穿便宜点安全。”
祝颜舒一听,哎哟一声:“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那咱们家人人都去做几件吧。”
张妈马上说:“我不用,我现在这些衣服就挺好的。”
祝颜舒也不在意,拉着杨玉蝉说:“我和小蝉也要做。等我今天打个电话给薛太太,她那里有咱们的尺寸,直接让她裁好做出来,有空就去取回来就行了。”
这两人出了门,祝颜舒也懒得今天再译了,转身进屋自己捧着书看,她这两天去书房里翻出不少以前爱读的书,仿佛是旧友重逢,情意更浓,自然要好好重温一下。
她对杨玉蝉说:“一会儿施同学来了,你们两人坐着说说话,别冷落了人家。”
杨玉蝉一怔,这才想起来杨玉燕这个学生不在,就是她跟施无为两个老师了,那他们俩做什么?大眼瞪小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我跟他聊什么?”
祝颜舒奇怪道:“你们是同学,以前你跟同学聊什么,就跟他聊什么啊。对了,他要去留学的,我看你们今天就用英语说话吧,让他习惯习惯。”
杨玉蝉感到有些尴尬,可是又觉得男女平等,她身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不应该还满脑子封建思想,认为女人男人不能说话,这不好。
所以当施无为来了以后,杨玉蝉已经准备好了,亲自在门前迎接,张口就用英语说:“早上好,亲爱的朋友,今天让我们用英语对话。”
施无为:“当然,那太好了,非常感谢。”
杨玉蝉:“不必客气,进来,坐吧,我去给你倒茶,要尝尝饼干吗?”
张妈躲到祝颜舒这屋来,两人坐在床上吃点心,一边偷看客厅里的两个人。这两人像在台上演出一样,朗诵着台词,僵硬又端正的坐对面,一人一句。说话。
张妈:“这外国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声音真大。”
祝颜舒都要笑死了:“不是不是,哎哟,这一对真成了我就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在坐上黄包车后,终于想起了她把杨玉蝉和施无为一起留在了家里。身为妹妹,她是非常了解杨玉蝉的,她肯定会不自在的。
想到她的性格,杨玉燕有十秒钟在发愁。
她旁边的苏纯钧马上发现了,搂着她说:“想到要去哪里了吗?”
成功晋身为未婚夫的他已经可以跟杨玉燕坐同一辆车了。虽然现在自由恋爱盛行,但男女之防仍然很重。
杨玉燕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述了一遍,重点在于她是如何的担忧她亲爱的姐姐那少女羞涩的心情。
“唉,早知道我就把她也拉出来了,要么就明天再休息也行,今天可以跟施同学说让他明天不必过来。”她说。
苏纯钧摇头,他可不想带着大姨子一起逛街。
“你不让施大头来,谁帮张妈刷碗刷锅?”他说。
近日以来,施无为同学最受张妈喜欢的就是他一手刷碗刷锅的好本事!他手大力气大,抓住锅刷可以把锅刷得很干净!锅底上的陈年锅灰都被刷没了呢。
张妈一天要夸他五六七八回,他刷锅的时候,张妈就在厨房外面一脸慈爱的看着他。要是不让他来,张妈又要自己刷碗刷锅了,那张妈的脸色……
杨玉燕想起那个场景就打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心有戚戚然的搂着她说:“你说对不对?所以,不能不让他来。我都担心等他去留学了,咱们家的锅谁刷?”
让谁刷?
杨玉燕自然而然的把目光倒向身旁的未婚夫。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对,人选倒是现成的。
就是苏纯钧自己。
施无为来祝家是为了去留学做准备,毕竟像祝家这种西化教育的家庭还是很少见的,又对施无为很友好,还有代教授和苏纯钧的面子,施无为在这里进行练习是最合适的了。还有杨玉燕和杨玉蝉都很擅长英文对话,两姐妹的知识面也足以给施无为打击,令他知而后勇,努力学习。
代教授在匆忙之间就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地方,实在很难得。
不过,等上几个月,施无为坐上去英国的大船,他就再也不能替祝家刷碗了。
苏纯钧这几日每次想到这里都会难以成眠。
以他对张妈的了解,非常清楚张妈肯定会因为失去一个好用的帮手而心气不顺,她一不高兴,就会加倍难缠。而祝家母女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是杨玉燕姐妹愿意帮张妈干,张妈也不舍得让她们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还有他啊。
有施无为做例子,他这个准女婿还有什么理由不帮忙干家务呢?
他还要主动自己提出来才对。
不然,张妈的火气就肯定会冲着他来了。
但是他也不想干啊。
谁会想干活啊。
他以前不想自己做饭,不是在外面买着吃,就是在学校吃,后来还宁可钻到祝家去厚着脸皮讨饭,都不想自己做。
他不想打扫,房间里的家具才会那么少。
他不想洗衣服,衣服才会那么少,才总是租衣服穿。不止是因为没钱,因为租来的衣服便宜,还因为租的衣服还回去以后,当铺会自己找洗衣工去洗啊,这不就不用他自己洗了吗?只要算好时间,他就可以今天还了衣服,隔两日再去租,就又是干净的了。
他当然也不想刷锅刷碗。
他是打定主意结婚以后一定要请工人的,他不想干,燕燕肯定也不想干,既然这样,一个月花十几块请个工人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务不是很划算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现在施无为先开了个坏头,等他走了以后,张妈肯定会盯上他的。
现在时局又不好,他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可信的人雇来当工人。
为了这件事,他是真真实实已经发愁好几天了。不过不对人说而已。
现在与未婚妻心有灵犀,苏纯钧忍不住求助于她:“燕燕,你快帮我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杨玉燕痛下决心:“到时我帮张妈干!”为爱牺牲,刷个锅而已,她还是行的。
苏纯钧趁机握住未婚妻嫩白的小手:“唉,我哪里舍得?我这几日一直想再找个工人,可是现在哪里去找可信的人呢?”
两人左右想不出主意,只好先摆到一旁。
再提起杨玉蝉与施无为独个在家的事来取乐,苏纯钧笑道:“你不是还想搓和他们吗?这不是正好?”
杨玉燕摇头叹气:“你不了解我姐。她虽然看起来是个新式女青年,似乎并无男女之防,但事实上她的心还是很少女的,很多事都很讲究的。”
苏纯钧点头:“这个我倒是没注意。那你是什么样?”他握着她的手问。
杨玉燕笑嘻嘻:“我也是个少女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她心里清楚,她比杨玉蝉更自闭。杨玉蝉只是怀抱着对男性的戒心,她则是对家外面的人都抱有戒心,不论男女。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跟人交朋友,除了祝家的人,她对外面的人都是漠不关心的,她虽然对这整个世界抱有善意与怜惜,却从来没有针对到具体的人身上。
她是一个冷血、冷漠的人,仿佛一只孤狼,徘徊在深夜的荒丘。
杨玉燕在心里想像自己孤高而立的身姿是多么的美丽,苏纯钧只是望着她笑,甜蜜的说:“你正是我心上的少女。”
杨玉燕瞬间也甜蜜的靠在了他的怀里,脑海中浮现出林青霞与张国荣演的《白发魔女传》。
她就算是一头孤狼,也会被爱情俘虏。
杨玉燕很快将那一分对杨玉蝉的少女心的担忧抛到了后面,两人的车到百货公司了。
苏纯钧付了车资,扶她下车,两人挽着手走进去。
此时的百货公司于后世并没有什么不同,相反,还更华丽了。
门前有迎宾少爷,大门正中是个很大的金色旋转门,衣着摩登的男女在这里进进出出,沿墙摆着一人高的鲜花花篮。
虽然宪兵队在街上来来去去的,但他们可不敢到这里来。这里迎宾少爷都是印度人,讲外语的,宪兵队可不敢来寻洋人的晦气。
顺着旋转门走进去,大理石的地板光可鉴人,纤尘不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过门廊就是圆形的大厅,两侧是环状楼梯向上攀登。
大厅里有许多柜台,全是高级货。有卖帽子的,卖雪茄烟的,卖香水的。
杨玉燕指着钟表柜台,小声对苏纯钧说:“上回我们就是在这个柜看的手表。”
苏纯钧马上说:“对了,你需要一只手表。”
说着就要往那边走,杨玉燕赶紧拖住他:“我不需要啊,我在家里有表。”
苏纯钧摇摇头,肯定的说:“有表还是方便的多。”他拖着杨玉燕往那边走,小声对她说:“我从家里逃出来时,那只表当了五百多块呢!”
杨玉燕见拖不住他了,抱怨道:“当了五百多,买它要五千吧?”
还得意呢,缩水多少了。
苏纯钧笑道:“五千要不了。”
杨玉燕对表的价钱一无所知,听他说就相信了,但输人不输阵,嘴硬道:“不要五千,三四千总是要的。”
苏纯钧笑着点头,哄她站在柜台前,对柜叔说:“劳驾,我们想看看女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料,这位柜叔竟然还记得杨玉燕,对她微笑点头:“杨二小姐,您好。”
杨玉燕大吃了一惊,“您还记得我?”
这都是去年的事了啊,都过去六七个月了。
柜叔笑着说:“我去年就卖出去了五只表,怎么会不记得您呢?”
既然是熟人,杨玉燕就替苏纯钧做介绍,她说:“这是我未婚夫,苏先生。”
柜叔就赶紧再向苏纯钧问好,还说:“我看到报纸了,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好家伙,柜叔竟然还读报纸,还能记得报纸上订婚的杨家二女。
柜叔的记性是真的好,她是真的服。
柜叔既然上回就从祝家卖出过一只表,当然不会怀疑杨二小姐的消费能力,当即拿出柜中一盘女表,一一请杨玉燕试戴。
最终,一只镶了红宝石的金表夺魁,柜叔、苏纯钧,包括杨玉燕都必须承认这只表戴在她的手上很合适,颜色、大小、表盘、表带,无一不合适。
金色表盘,棕色皮带。圆形表身,罗马数的时间,白色的表面正中镶着一颗足以让人看见的红色宝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被表的美丽迷住了几分钟,坚定的把它取了下来。
“我不需要。”她盯着苏纯钧说。
苏纯钧见她真的不愿意要,就笑着点点头,揽着她说:“那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他与柜叔交换了一个眼神,柜叔心领神会。在二人走后,他没有将这只红宝石表放回柜台内,而是放在了保险柜中,标上杨二小姐暂定的字样。假如他猜错,那过几个月再拿出来也没什么。
但他没有等太久,第二天苏先生就来取表了。
柜叔多赠了一副表带,问他要不要在表内刻字?可以当作定情信物。
苏纯钧想了想,写下一句话:“就刻在里面吧。”
柜叔请他一个月以后再来取表,等人走了以后,他拿那字条看。
上面写着“赠我此生之爱,我的灵魂,我的心,我的一切,燕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将表取回来后先放了起来,决定找个好时机再送出去。不然现在送那就是找骂挨,还会惹杨二小姐生气。
虽然他才与杨二小姐订婚没多久,还不曾培养出两人相处之间的尺度,但他已经有一种预感:日后,他最好不要惹太座生气。
他在还没上任未婚夫的时候,尚且没有这种预感。但当他成为未婚夫之后,夫纲未振,贤妻更是无可觅处。从那时起,他就隐约感觉到了。
他不能期待杨二小姐在日后进化成一个贤妻良母,不能让她突然之间明白身为女子的种种美德,因为若她有此意识,那他现在就应该已经享受到了未婚妻姿态转变的好处了。
但是,现在他见未婚妻,仍是与以前一样,甚至还不如以前:以前他是老师,杨二小姐是学生。
现在他监守自盗,师德不存,学生却可以蹬鼻子上脸,他再也难以用老师的姿态教训学生,却不得不被学生骑在头上。
而二小姐荣升未婚妻,立刻将他这个未婚夫视作囊中之物。
却不是将他视为主,二小姐才是主。
体会到这一点后,苏纯钧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脑中浮现诸多联想,最终化为梦里的无边绮丽。
做梦都这么美了,再对上二小姐,他更是提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只能伏地求饶。
幸好他自持头脑精明,二小姐又对他一腔热诚,满心信赖,他要讨好太座,自然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
他将表收起,只等时机一到就将其送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施无为,他这几日见识到了另一种老师的威力。
代教授见他早起背柴时都要口中念念有词,细听好像是大篇的文章,还全是英语的,好奇之下,不由得动问:“在祝家还好吗?祝女士与二位小姐待你如何?相处的还融洽吗?”
施无为放下柴,抹了把脸上的汗,叹气摇头:“祝女士和二小姐都对我很好,张妈和大小姐对我尤其的好。”
代教授知道他帮祝家干活的事,年轻人使使力气不是坏事,何况卖苦力就有这么好的环境帮他学习,问一问外面的苦力这种好事他们愿不愿意?
肯定是都愿意的。
施无为:“张妈总给我做吃的,大小姐帮我制定了很详细的学习计划。”
代教授一听就喜,问:“还做了计划啊?好好好,那你好好学。”
他不管施无为脸上的苦恼之色,只当是好事,转身就进屋了,弃学生于不顾。
施无为自己夸的,只好自己认。何况他也说不出杨玉蝉半分不好来,人家认认真真帮他做计划,认认真真帮他学习,就算严格一点,他也不能抱怨。
见时间差不多了,施无为起程往祝家去。他不坐车,步行前往,路上要花一个小时的。
祝家,杨玉燕吃过早饭,拿起杨玉蝉新拟的学习计划问:“这个全英语环境是什么意思?是指施同学来了以后,所有人都要说英语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过来收碗筷,说:“那我就不说话了?”
杨玉蝉说:“不用,张妈的话,让燕燕再说一遍就行。”
祝颜舒对这个学习方式很赞成:“这样才能更快习惯英语环境,不然他出去了,跟人说话先在心里倒一圈再说出来就容易耽误事,也很不利于交际。”
施无为的英语是很好,但肯定是非常书面话和系统化的。他在学校里跟人对话,不是代教授就是同学,全都是课堂上设计好的对话,照本宣科而已。
苏纯钧笑着说:“我必定会帮助大头同学好好进步的。”
他的这份善意,施无为一进门就感受到了。
只见苏纯钧打开大门,笑出一口白牙,张开双臂就给施无为来了个熊抱:“哦,我的朋友,早上好。”
施无为还真在脑子里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因为苏纯钧这个坏人用的是“bro”,非常口语化的说法.
杨玉燕更绝,她的英语是苏纯钧加上辈子留学学校老师共同调-教的成果,一飘就开始乱飙词,她冲施无为摆摆手:“男孩,过来坐吧。”她指着已经准备好的椅子说。
施无为当即有点震惊。
苏纯钧知道她的这个毛病,跟着逗了一句:“我才是你的男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继续飙:“是的宝贝。”
杨玉蝉在桌子的另一边,目光就像四十米的大刀,笔直的指向苏纯钧。
施无为已经体会到跟一对未婚夫妻坐在一起是怎么样的折磨,他选择了坐在杨玉蝉这一边。
祝颜舒这回就坐在客厅这边光明正大的偷听,听到杨玉燕胡说时也想生气,但看施无为被吓得躲到了杨玉蝉那边又想笑。
只好安慰自己杨玉燕已经订出去了,没关系了。
张妈什么也听不惯,只会夸:“咱们燕燕说的多好听啊。”还说,“比你以前说的好听。”
祝颜舒不服气了:“你说我还不如燕燕了?”
张妈:“你当时都不敢说话,都是别人说了你才说,哪像燕燕。”
祝颜舒不服的说:“我那是叫客气!我做主人的,我先说了不都成我一个人说了吗?要让别人先说才行。燕燕这叫胡说!”
餐厅里,杨玉燕完全不知道惨字怎么写,笑嘻嘻的说:“我们昨天去听了戏还在外面吃了饭,你们在家里做了什么?”
杨玉蝉不说话,用目光示意施无为自己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我们学习。”
杨玉燕:“非常好。不过你们真的只学习了吗?”她眨眨眼,杨玉蝉目光阴冷的盯着她看。
施无为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严肃:“我们还做了家务,洗菜、涮碗、扫地、擦地。”
杨玉燕:“你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
施无为的脸突然红了。
苏纯钧看了未来太座一眼,对施无为解释:“英国有一种传说,小精灵会悄悄帮人做家务,做饭或打扫卫生,除虫除草,修补坏掉的地板,但它们也会偷走点心和糖果。所以,刚才燕燕只是在符合民俗的夸你家务做得很好,帮了张妈很大的忙。”
施无为从脑中读过的书中翻出这个知识点,这才放松下来,他刚才全身都僵了,此时才敢看苏纯钧:“对对对,我记起来了。刚才真是吓的我一身汗。”
然后苏纯钧和杨玉蝉一起看杨玉燕。
杨玉燕已经发现她车速太快把纯情的施无为同学给逗急了,不过她的嘴很硬,头也很铁。
“这样效果才好,不是吗?”她笑眯眯的说。
祝颜舒在沙发上扬声说:“燕燕,你知道舍已为人怎么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再次审视了一下亲姐慈爱的目光,笑着说:“我错了。”
不过认错不代表不再犯,积极认错,坚决不改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杨玉燕很好的贯彻了这种生活态度。
她在之后的教学中要么不发言,只要发言必定会飙车,虽然她觉得那都不算车,但施同学很给面子的每次都紧张脸红,让她突然体会到了英语的魅力,一些词看着没什么关系,好像很口语,但假如翻译过来就会很过头,这对施同学来说就太刺激了。
最后苏纯钧也从中得到了快乐,跟她一起飙车。她说“哈尼”,他就喊“答令”,接梗接的贼鸡儿快。
一上午下来,杨玉燕夸了施无为十几次,苏纯钧跟着夸了十几次。都是“你真是个可人”、“甜心”、“你像王子一样帅”这种话。
施无为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跟杨玉蝉两人一起僵硬。
苏纯钧还给施无为起了个英语的外号,叫他“黑皮土豆”。这算是有那么一点过头的,不过他随即说他当年在英国学校的外号是黄皮土豆,两人还是同门师兄弟。
杨玉蝉刚要生气,施无为就笑着说:“那边不太友好,是不是?”
苏纯钧两手一摊:“那能怎么办呢?人家的地盘,兄弟,我们只能入乡随俗。对了,你学过武术,这就很好,到了那里,你会有不少机会锻炼你的拳头。”
施无为:“我有准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月不见,施无为大变样了。
首先,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是一年洗一次了。祝家人爱干净,他也知道羞耻,去人家家里做客肯定是要搞好个人卫生的。而且,还有张妈送给他的衣服,所以他不但人干净了,衣服也干净了,张妈还帮他把不合身的地方都给改了。
其次,苏纯钧每两天修一次面,每旬都要去剪一下头。施无为天天在祝家呆着,就被拖过去修了面,剪了头,剪头的老师傅还顺手给他把眉毛上的杂毛给修了。
最后,现在天天在祝家呆着,不必下地干活,早出,晚归,三个月下来,把他给养白了。
这日,大家坐在客厅喝汽水,杨玉燕突然发现施无为坐在苏纯钧旁边,两人的肤色竟然差不多,进而发现施同学颜值提升了,大惊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于是,众人纷纷盯着施同学瞧稀罕,都说他现在变好看了。
张妈高兴的说:“瞧瞧,还是咱们家的风水养人啊。施同学这样出去是多体面的一个人啊。”
苏纯钧赶紧顺着张妈的话说:“都是张妈您疼他,老给他开小灶吃好吃的。你还不快谢谢张妈?”说罢一胳膊捣在施无为身上。
甜言蜜语吃多了,张妈不上当了,笑着说:“你最滑头了,施同学不要听他的,他欺负你呢。”
施无为笑呵呵的说:“张妈确实对我好,中庸说的对。”
晚上,家里没外人了,张妈就对祝家母女说:“不是我心疼施同学,他这人真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今天才发现施无为竟然长得并不差,不止是衣服头发和肤色,腹有诗书气自华,他本来气质就不错,现在是1+1>2,才令人震撼。
日日相见,反倒看不清他身上的变化。
现在再听张妈对他的评价,她悄悄对杨玉燕说:“张妈怎么这么喜欢施同学?比苏先生还好。”
苏纯钧年轻有为,又肯给祝家花钱,还没当上杨玉燕的未婚夫时就把祝家当自己家了,现在更是一心一意为祝家好。
以前张妈眼里心里都是苏纯钧更好,现在施无为没钱没势,就帮家里干活干得多,可他也收钱了,竟然就叫张妈“变心”了。
杨玉燕也不觉得张妈变心有什么不对,只是感叹:“张妈可能是真的不想再干家务活了。”
杨玉蝉:“这世上谁想干活啊!张妈都干了一辈子了。”
杨玉燕便将她与苏纯钧关于日后施同学远赴他国求学后祝家家务谁干的讨论于杨玉蝉再讨论了一遍。
杨玉蝉皱眉:“到时只能是咱们俩来了。苏先生要去上班,不可能让他干。到时咱俩分分工,我干重的,你干轻的不就行了?”
杨大小姐认为这不是问题。
杨二小姐:“……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再请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觉得与亲姐缺乏默契,这么看她与苏老师才是灵魂伴侣。
杨玉蝉:“不是找不到吗?”
杨玉燕:“那就努力找嘛。已知劝业所的女人来源复杂不能找,外面街上的媒婆一向兼职人贩子,肯定也不能找,咱们家也没有远处的亲戚可以找,还有什么办法?”
杨玉蝉认真思考二小姐列出的种种已排除选项,说:“总不能登报吧?”
杨玉燕:“登报?”
杨玉蝉:“有人登报雇工,寻找一些专业人才。咱们家登报找保姆下人……”她摇摇头,“太醒目了。”
祝家楼的租户这些时日又跑了几个,其中有一家竟然是白天跑的,当然房租是欠下了的,一屋子家具都不要了,气得张妈喊人来收旧家具,才找回来五块钱,亏大了。
祝颜舒最近在家里跟他们一起读书学习,也不太去打牌了,外人就说祝家连祝颜舒打牌的钱都没了,廖太太还打电话来,假惺惺的要借钱给祝颜舒周转。
祝颜舒马上连忙迅速果断的拒绝了,说她有钱,有钱,有钱。
一再的否认反而让人人都相信祝家确实穷的快掉裤子了。
有人说祝家跑了的租户偷了祝家的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月前那场盛大的订婚宴也成了祝家内囊尽空的一个证明,都说祝颜舒为了办订婚宴,打肿脸充胖子,不但把家底掏空了,还借了许多外债云云。
都说杨二小姐是把苏纯钧这个有为青年给骗到手里的,幸而她青春貌美,所以苏纯钧哪怕后来发现祝家没那么有钱也没有离开她。
而杨大小姐,当然是万分的可怜。
她没能像妹妹那样在最后的机会抓住一个男人,日后肯定是没有人要了。
连杨虚鹤被投进大牢的事都被又扯了出来,说现在杨家姐妹没了祝家的钱,也没了可依靠的父亲,人生真是太悲惨了。
杨玉燕还真的关心过杨先生的下场,问他被放出来了没有。
苏纯钧去打听了一下,说:“没有,因为没人给他出钱啊。上面倒是已经不再关着他们了,但宪兵队的大牢也不能白进,要家人出钱赎才肯放他出来。”宪兵不能白白把人抓来,一分好处都落不着吧?
杨玉燕:“好可怜啊。”
她一个年轻少女,哪里来的金钱救父呢?
至于祝女士,都已经登报离婚了,还是各自安好吧。
对祝家来说,变成穷人在此时反而是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报纸上看,现在的情形比半年前更好。四处歌舞升平,歌舞厅和戏院天天暴满,报纸上全都是各路花边新闻,她竟然还看到有小报胆敢说某花名在外的女明星成了孙先生的爱人。
当然,这种事的真假没办法查证,只是大众看热闹而已。
除了孙先生,蒋校长、张少帅等人也都曾隔空拥有过爱人,报纸上纷纷扬扬,你方唱罢我登场。正事一件没有,花边新闻倒是天天上头条。
仿佛大家天天风花雪月,快活得不得了。
八月的某一天,杨玉燕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耸人听闻的消息。
上面说皇帝驾崩了!
此时大家都在客厅里学习讨论,杨玉燕听到楼下有人喊卖报跑下去买的,借机偷懒。
她站在楼梯上看到这则消息后,一步三级的跑进家,砰的关上门,举着报纸冲到客厅,咽了口口水,才小声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苏纯钧早就站起来向她走过来了,他接过报纸,扶她坐下,才看了一眼消息,然后也失语了。
报纸在静默的人手中转了一圈,人人都说不出话来。
杨玉燕:“现在这个皇帝,是叫溥仪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她当年真的有那么学渣吗?连这个都能记错?
苏纯钧点点头:“没错,贤亲王的孙子。”
杨玉燕:“他怎么会现在死了呢?”
历史改变了?她这只小蝴蝶真的扇了下翅膀就把皇帝给扇死了?
溥仪明明活到建国后了啊,还出书了不是吗?
比起她在怀疑自己的记忆,桌上的其他人全都陷入了深深的愤怒中,这种愤怒是刻在骨子里的,并非是由于他们仍然敬爱这个无能的皇帝,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中国人。
杨玉蝉的手在发抖,一颗眼泪滑出来,砸在桌上。
“这些日本人……肯定是他们害死了他!!”
皇帝退位后被日本人抢走,跑到了东北继续当皇帝。他在失去国都逃走的时候,也同样失去了民心。从那以后,人民才更倾向于建立一个新的政权,新的国家,而非再找一个皇帝回来继位。
从这方面来看,杨玉燕认为溥仪也是人民的朋友,终于清朝封建统治最后的丧钟是由他敲响的,敲得好。
但本质上,此时她是无法与杨玉蝉、苏纯钧、施无为、祝颜舒共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他们都被惹怒了。
施无为说:“我要赶紧回学校一趟。”
杨玉蝉连忙说:“我也去。”她转头警觉的对杨玉燕说,“你别去,在家等着我们。”
杨玉燕不好说她没想去学校,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要去学校,但现在这个气氛好像应该去?
所以她说:“那我……就不去了?我在家陪着妈吧。”
苏纯钧也认真的叮嘱她:“你答应我不要乱跑好吗?”
杨玉燕发现连他也要走,看来这真是一件要命的大事。虽然她还是没有同样的感觉。
“你要去财政局?那你路上小心点。”她说。
祝颜舒看杨玉蝉是跟施无为一起去学校,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她也拦不住他们啊。
她再三叮嘱两人注意安全,还对施无为说:“无为同学,你一定要把小蝉平平安安的给我送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点点头:“我知道,阿姨放心,我会保护好大小姐的。”
三人匆匆出门,杨玉燕趴在阳台上看他们上了马路,坐上黄包车走了。
街上的人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但也有一些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街了的报童好像也变多了。
祝颜舒坐在沙发上把那张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秀气的眉毛拧着,连声叹气。
张妈不识字,看不懂报纸。她走来找杨玉燕,悄悄问她:“报纸上写的什么?怎么你妈那么生气?”
杨玉燕在见识过苏纯钧等人的愤怒之情后,估计皇帝驾崩这件事对这个时代的人可能比较刺激,就不敢跟张妈说,怕她受不了。
“没什么,就是日本人又乱来了。”她说。
张妈没那么好骗:“日本人乱来的还少啊?他们都快把东北三省占完了。你就跟我说说吧,我怕说错话惹你妈生气啊。”
杨玉燕被逼无奈,说:“不是我不跟你说,是我怕你知道了生气,再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张妈:“我这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你还想吓着我?快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只好小声说:“报纸上说,皇帝……没了。”
张妈仿佛没听懂。
杨玉燕:“就是……那什么了。”
张妈的眼睛渐渐瞪起来了。
杨玉燕赶紧扶住她:“您可撑住啊!我就说不该跟您说!”
张妈长出一口气,推开她说:“这可不得了!我要赶紧去买菜买米啊!”
说罢,张妈转头掂着小脚跑到大门口,抓着布袋就往外跑。
杨玉燕跟到楼梯口:“您着什么急呢!”
张妈:“你这傻孩子!皇帝要是死了,好长时间都买不成菜了!”
在杨玉燕还在发愣的时候,张妈已经跑下楼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关上门,依稀从脑海中掏出一条没用的常识:皇帝死了以后是国丧,民间禁嫁娶,休市。
主要是她生活的时代里早就没皇帝了,没想到现在这条常识竟然真的还有发挥余热的机会。
她回去对祝颜舒说:“张妈去买菜了,说皇帝驾崩会没有菜,妈,上回皇帝驾崩多长时间没有菜吃啊?”
祝颜舒这才从报纸中回神,重回人间后,也被柴米油盐给撞了一下腰,“哎哟,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她赶紧站起来,拿自己的钱包看一看,把里面的钱掏出来说:“一会儿张妈买东西回来,你下去付钱。她身上的钱肯定不够。”
杨玉燕问:“要买很多菜吗?会罢市几天啊?”
祝颜舒:“我记得上回至少罢了三个月,三个月啊,我都没有黄鱼面吃!”
杨玉燕:“三个月?!”
死了皇帝竟然要罢市三个月?!
这也太不经济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买回来了一大堆的胡萝卜,还有不少玉米棒子和土豆,还有好几袋的大米、小麦、黄豆等,还有好几袋盐和糖,还有酱、酱菜和咸菜。
祝颜舒算得准,张妈根本没带够钱,她把布袋里的买菜钱当订金付了,到了祝家楼就喊杨玉燕下去付尾款。
买回来的粮食全都放在了祝家自己家住的这一层楼里一间充当库房用的房间里,张妈拿大锁上了好几道保险。
“我这都是去晚了。”张妈做饭时说,“已经有人去街上抢东西了。”
杨玉燕在阳台上往下看,中午时街上已经多了许多宪兵队的人,他们好像是来维持秩序的,维持的办法就是把人都从街上赶走了,连报童都被赶走了。下午三点以后,街上竟然就没几个人了。
要知道,这条街是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了,往常不到晚上静街时,街上从来没少过人。
拉黄包车的都没了,只剩下骑自行车的和开汽车的。
普通大众都是走路的,骑自行车的和开汽车的都是有钱人了,至少也是个中产。
杨玉蝉和施无为是天黑以后才溜回来的。
祝颜舒他们等到了晚上八点才看到他们回来,看到他们进门才松了口气。
祝颜舒抱住杨玉蝉直喊:“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抓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仍没明白:“为什么要抓我姐啊?”
祝颜舒瞪了一眼杨玉蝉,说:“问问你姐啊,问问她是不是又打算去游-行了?”
杨玉燕:“啊?游-行?”
皇帝死了为什么要游-行?
杨玉蝉这一天在学校可没少说话,现在嗓子都是哑的,她挣开祝颜舒的胳膊说:“妈,我们已经查清了,是日本人把皇帝给毒死的!”
杨玉燕从今天早上看到报纸起就一直保持着虚心求教,饱受惊吓的优良品质,她发现这个世界也可以用世界变化太快,她不明白来形容。
日本人毒死了溥仪?
祝颜舒一口顶回去:“你们去哪里查清的?这一天的功夫,你们还能飞到东北去?”
杨玉蝉说:“是报纸!咱们这边的消息是落后的,有人带来了东北的报纸,上面说日本人逼皇帝下圣旨献国,皇帝不肯,他们就把皇帝毒死了。”
杨玉燕杠成习惯了,主要是她明明记得:“皇帝不是已经信过耶酥了吗?”
她记得当年的历史书中有写啊,八国联军扣国门的时候,皇帝为求庇护,和皇后一起改信耶酥,就是想跟外国皇帝们成为一家人。照这么说,皇帝已经献国给耶酥了,中国差一点就成神国了,中国人差一点就要交什一税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说他都献过一次国了,论理大家不该惊讶他再献一回啊。怎么还信他突然变坚贞了不肯献了呢?
杨玉蝉气得要爆炸:“你别捣乱好不好!”
不料,祝颜舒这回站杨玉燕:“你妹妹说的有道理。皇帝当年在紫禁城里,有忠臣将军们护着都没挡住他逃跑,他现在身家性命都在日本人手里抓着,是日本人捧他做皇帝,他怎么会反抗日本人?”
就连张妈都不信皇帝变成硬骨头了,她劝杨玉蝉:“大姐,你别这么听风就是雨的,外面的消息未必就是真的。这样,我们等苏先生回来,他有政府的消息呢,听他的。”
杨玉蝉气得不行,又嘴笨说不过家里人,只好拉施无为:“你说!”
施无为摇摇头,没有站她这一边,说:“杨同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今天在学校里,大家都跟你一样激动伤心。但我们要保持冷静,现在消息还不明确,不能轻易下结论。”
杨玉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张妈看看周围的人,拉着杨玉蝉说:“大姐,报纸上说的也不都是真的,他们以前还说你妈不贤惠呢。”
杨玉蝉:“这不是一回事啊!这么大的事……”
张妈:“多大的事都有人说谎。皇帝当年跑的时候,我也不信,还有人说皇帝战死了呢,有人说皇帝亲征了呢,那时的消息更多。最后才知道皇帝是跑了,他在东北登基好几年以后,我才信的。这事,你等上三年再看都不晚。”
杨玉蝉在学校里跟同学一起沸腾的脑袋,回家来接连几盆冷水给浇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主要是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了,特别是杨玉燕一开始就在泼凉水,她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错了。
杨玉燕好像一直就不信这个消息啊。
施无为是特意送杨玉蝉回家的,他答应祝颜舒要保护好杨玉蝉。
祝颜舒当然非常感谢他,就说:“太晚了,你就不要回学校去了,在这里住一晚上吧。”
施无为也没有拒绝,他来的时候代教授就说过让他在祝家借住一晚,怕的是街上出现骚乱,祝家一屋子女人怕会出危险。
他说:“好。代教授说今晚最好早点关大门,我现在下去把大门关上吧,等人回来了再开。”
祝颜舒说:“行,你去楼下跟一楼的马家说一声,现在就关门吧,灯也不必留了,关上灯。”
施无为下楼跟马家一起把大门关上,门上方的电灯也掐灭了。
他再上楼来,张妈给他煮了面,还摊了胡萝卜玉米面饼。
今天他和杨玉蝉在学校一直在跟同学们开大会,群情激昂的,什么也没吃,水都没喝一口,现在饭菜一端上来,两个人吃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在旁边问:“学校是不是准备去游-行了?”
施无为说:“大家打算去政府门前游-行,还要去日本租界抗议。老师们正在组织。”
她转头问杨玉蝉:“姐,你是不是也要去?”
杨玉蝉反问她:“你不去吗?”
杨玉燕竟然真的摇头:“不太想去。”
别说杨玉蝉吃惊,施无为都吓了一跳,今天他们见过的学生个个都又激动又悲伤,又愤怒又难过,要是没有学校这个发泄的地方,没有老师们拦着,组织着,只怕早就跑到街上去了。
就算是这样,大家也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游-行了。
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说不想去的。
杨玉蝉都有点吓结巴了:“为为什么啊?”
杨玉燕歪头想了想,说:“大概是我没受过忠君教育?不懂皇帝跟我有什么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放下筷子,想骂又找不到话说,想教育又不知从何开口。
施无为说:“他不只是个皇帝,他是我们国家的象征。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也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满身缺点的普通人,但他既然是我国最后一个皇帝,他就代表着我国。日本人伤害他,就是在伤害我国。所以我们必须有所表示。”
杨玉蝉:“对!”
她可算找到一个能在她被杨玉蝉逼得哑口无言时替她说话的人了,一时竟然有点爽快。
杨玉燕:“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仍然不赞成学生这个群体向外界发表意见。”
施无为摇摇头:“除了我们,已经没有人可以出来说话了。”
杨玉燕:“有啊,我们有政府。”
施无为苦笑:“你是说南京政府吗?没有用。他们只想保存自己的性命和势力,根本不关心这个国家。”
杨玉燕:“这个没错。但归根到底,是因为政府太弱小了,他才不敢发声。要是政府强大的话,哪怕坐在里面的人是胆小的,他也敢说话。”
施无为点点头,他也认为政府弱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可学生也是弱小的啊。政府还有军队和武器,学生连军队和武器都没有。”
施无为:“但是我们不怕牺牲生命!”
杨玉燕:“白白牺牲吗?这是浪费生命啊。”
施无为思考了一下,说:“燕燕,我明白了,你是务实的思想。认为没有意义的事不必去做,对吗?”
杨玉燕点头:“是的。”
施无为:“其实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去游-行没有意义。不止我知道,代教授和学校里的许多老师都知道,但他们还是赞成学生们出去游-行,勇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们的行为本事就是一种象征,哪怕被抓进大牢,有人丧命,我们也要用激烈的行为表达我们的话语。我们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听到。”
施无为:“因为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假如有人能指出正确的道路,我们愿意踏上去,哪怕脚下布满荆棘。
但我们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时候,我们就只能沿着错误的道路走下去,因为停下就意味着失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一直没回来。
杨玉燕不敢去睡,一直坐在阳台往外看。
张妈替施无为安顿好了,过来催她去洗漱睡觉。
“别看了,苏先生可能还在政府里忙正事,他肯定忙着呢,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张妈说。
杨玉燕也猜是这样,不过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被张妈推了几次才一步一拖的去洗漱。
结果她洗脚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祝颜舒去接,跟着就故意扬高声说:“哦,是纯钧啊,哎哟,燕燕一直在担心你呢,什么?今晚不回来了?那好,我转告她。她?她现在在洗脚,不能过来……”
杨玉燕湿淋淋的脚趿拉着拖鞋已经跑出来了:“我来接我来接!”
祝颜舒笑嘻嘻的把话筒塞给她:“接吧,哎哟,瞧你这弄的一地的水,一会儿自己拖干净,别折腾张妈。”
杨玉燕握着听筒连连点头:“我收拾我收拾。喂?你在哪儿呢?”她声音低八度,又带有一丝迫切,好像用一把温柔的刀逼问未婚夫,让他不敢不赶紧答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就不敢不答,他站在光洁的门厅里,单手插裤兜,温柔的小声说:“我在市长家。”
他是去接何处长的班嘛,何处长是市长的亲信嘛,所以事情一出,他自然要来见何处长,顺便就见到了市长嘛。
于是,他就成功混在今天来见市长的许多大人物中间,做一个旁听者,偶尔倒倒茶,倒倒酒,做做记录,听话又懂事。
“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你早上起床就能见到我。”苏纯钧温柔的低语。
杨玉燕被他轻声细语的安慰,依旧不太情愿,可又要表现得通情达理。
“那好吧。你答应我的,明天一早,我就要见到你。”她说。
苏纯钧被这温柔的女暴君威胁,心甘情愿的答应:“我保证。”
杨玉燕挂了电话,就看张妈和杨玉蝉在争拖把。
张妈:“小祖宗,你快把拖把给我,这都这么晚了,我早点拖完就要去睡觉了。”
杨玉蝉:“我能拖,你就让我拖吧。”
从杨玉燕的房间到客厅的电话处,一道明亮清晰的水迹沿路而行,洒得均匀极了,正是杨玉燕从自己卧室奔向电话的路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电话挂掉了,她也能过来收拾残局了。
杨玉燕十足真心的上前,主动要求干活:“我来吧。”
张妈:“少捣乱!”
杨玉蝉:“一边去!”
杨玉燕不解,不服气:“我说我要干的。”
张妈:“你会干个屁!”
杨玉蝉:“你会干什么!”
杨玉燕嘿了一声,开始撸袖子。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不就拖个地嘛,有什么难的!
祝颜舒在卧室躺在床上做睡前,听到客厅的动静,走过来看了一眼,转回去悄悄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施无为勤劳的蹲在地上,拿抹布一寸寸把客厅里的水印子擦掉。
张妈在厨房做饭,不停抱怨:“昨晚上二小姐死活非要自己干,我就知道她不会!你瞧瞧,这一地的水印珠子,哪像拖过的!她根本就不行,非要捣乱。”她出来看到施无为擦过的地板干净光洁如新,欣慰的说:“还是你能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以后都交给我来干,昨天晚上您也可以去喊我下来的。你们就都不用干了。”
他把地上的水印子全抹掉才站起身。
杨玉蝉见他不干了才尴尬的从屋里出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施无为笑着说:“一点小活不算什么,我还收了钱呢。”
杨玉蝉摇摇头:“你帮了我们家的大忙。”钱算什么?
施无为知道祝女士给他钱,帮助他的心意更多,并不真的是为了他在祝家干的这一点活付钱。
他在祝家干活,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受到羞辱什么的。人家诚心帮他,他要是再有什么想法就该遭天谴了。
祝家从上到下都对他好,他只觉得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别的从来不多想。就算同学之中有人说风凉话,他也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
杨玉燕推门出来,看到杨玉蝉尴尬的对着手拿抹布的施无为,就知道杨玉蝉这是又觉得别扭了。
她就老觉得施无为在祝家干活是一种对他尊严上的侮辱,就算祝家又给了钱,但这就更不对了。
而杨玉燕反驳她张妈在祝家干了一辈子,为什么她从来不觉得这是在侮辱张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虽然被驳倒了,但她心里的那个弯还是拐不过来。
杨玉燕也知道这不是辩论。职业说是不分贵贱,可它事实上是分的,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知道什么人该做什么样的工作,不该做什么样的工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这个认知不止是在你自己的心里,还在对方的眼中。就像绝世美女做宫女,样貌丑陋的奶妈成了皇帝的宠妃,是个人都会在心里奇怪皇帝是不是还没见过美女,还是皇帝自己有问题?
她跟杨玉蝉聊过好几次,发现杨玉蝉的心目中,所有认识的熟人来家里做工人,她都会感到尴尬。只有陌生人她才会觉得正常。
其中,她提过楼下马家的马大妈,就是马天保的妈妈。做下人的熟练工,还知根知底,很方便的人选。
虽然提出时她就知道杨玉蝉不可能答应,马家这个身份太敏-感了。
果不其然,杨玉蝉疯狂拒绝。
她又提出吴小萍的妈妈,吴家现在正缺钱,吴小萍的妈妈据说现在是每天去做洗衣工,一天赚不到一块钱,还很辛苦,她到祝家来,一个月十八块到二十块还是能赚到的,再说祝家的活多轻松啊。
杨玉蝉也觉得尴尬,尴尬程度跟请施无为差不多。
她现在对施无为感到愧疚,所以才对帮助他这么积极用力。
而施无为好像也不会拒绝人,对杨玉蝉制定的学习计划全盘照作!
无形中也解救了杨玉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看了一眼面前这一对“师徒”,没有打扰他们尴尬的对话就走了。
杨玉蝉已经严师上身,开始审查施无为的学习成果了。
每天早上都由老师带着复习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杨玉燕去洗脸刷牙。
等她坐在早餐桌前时,苏纯钧如约回来了。
他一晚上没睡,眼眶都是青的。
祝颜舒心痛道:“怎么这么辛苦啊。今天还要出门吗?”
苏纯钧打了个大哈欠,说:“我上午在家睡一觉,下午再出去。”
张妈说:“那就赶紧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去睡。”
她给苏纯钧端来米粥,杨玉燕贡献出她的包子,还亲手替他剥了个鸡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感动的眼泛泪花,又扭过头去打了个大哈欠。
施无为问:“市长那里有没有什么情况?皇帝的死因真是日本人下毒吗?”
一桌子的人都屏住气息。
连杨玉燕都想听故事,也安静下来。
苏纯钧笑着说:“不知道。”
施无为:“不知道?连市长也不知道?”
苏纯钧摇摇头,说:“电报发不过去,好不容易发过去了,那边也没个回音。现在除了报纸上说皇帝是被日本人毒死的之外,日本大使昨天也跑到市长那里去敲桌子大骂这是对日本的陷害,日本天皇会很不高兴。”
杨玉燕:“陷害?”
苏纯钧:“日本大使说日本绝没有毒害中国皇帝,日本人是非常友好的,与中国友好,与中国皇帝也友好,中国皇帝也是非常信赖日本的,日本人是他最好的朋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陷害,他要求市长将街上造谣的人都抓干净,特别是发布这类不实信息的报纸,他要查清到底是谁在陷害日本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吃完丰盛的早饭就在未婚妻的陪伴下去楼上睡觉了。
杨玉燕站在苏纯钧家徒四壁的房间里,觉得他特别的可怜。明明现在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可他还是单独住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厕所和洗漱间。
苏纯钧坐在床上,牵着她的手说:“坐下我们聊聊天。”
话音刚落,施无为提着一壶热水站在门口清喉咙:“咳,张妈让我送上来的,你渴了就可以喝。还有,让我喊燕燕下去。你要是想聊天,咱们师兄弟聊。”
电灯泡站在门口笑,苏纯钧无奈只得放开未婚妻柔软的小手。
杨玉燕笑嘻嘻的站起来:“那你们师兄弟聊吧。”
她看得出来,施无为是真的有话想找苏纯钧聊。
她可以暂时先把未婚夫让出去。
她回到祝家,张妈和杨玉蝉都在厨房,显然杨玉蝉已经在开始想接替一部分家务了,张妈被气得不轻,在她看来厨房是她的领地,而且这显然有点冒犯到她身为祝家佣人的自尊了。
她跑去找祝颜舒聊天,想试探着问一问能不能把祝家这一层的空房间给苏纯钧住,两人可以住得更近点。
不过她觉得一见面就直接提这件事不太可能成功,最好先绕个弯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敲敲门,走进去后先说起的是家里的家务问题。
“姐说我们俩干,她现在就在帮张妈,可张妈一点也不想领情。”杨玉燕坐在祝颜舒柔软的席梦斯大床上,翘着脚说。
家里最好看的床就是祝颜舒的这一张床了,好像是当嫁妆特意从英国订制的,连床垫和帷帘都是从英国来的,是由英国女工亲手织成的蕾丝。
不过现在上面的是传统的百花穿蝶图案的粉色缎子凉被。
杨玉燕坐在床上摇了摇,像个孩子。
祝颜舒嫌弃道:“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你们啊,都不了解张妈,她可是很为自己能照顾咱们三个而自豪的,你要是告诉她,什么事你都能自己做,用不上她了,她会难过死的。”
杨玉燕回忆起来,张妈平时最理直气壮埋怨她们的话就是“三个女人什么也不干,全让我干!”,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最大。
祝颜舒说的对啊。家务是张妈最自豪的地方,也是祝家母女三人都比不上她的地方。
外面,张妈正在大声埋怨杨玉蝉:“大姐,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的我哟!没有你我早就干完了!”
祝颜舒不由自主的压低声,对杨玉燕说:“你别跟你姐学,你姐是好心,就是她脑子太直,做事很难多想几分,好心办坏事。回头你劝劝她,让她省点劲。”
杨玉燕本心是很不想干家务的,痛快答应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等施同学出去以后,我们怎么办呢?”她问祝颜舒。
祝颜舒做惊讶状:“他还出去呢?”
杨玉燕更惊讶:“他不是要出去留学吗?什么时候说不去了?”
祝颜舒叹气,嫌这个女儿也不够聪明:“现在外面这么乱,皇帝都叫日本人毒死了,他出不去了,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杨玉燕说:“皇帝没死啊。”
她现在已经差不多能确定,皇帝应该还活着,这则皇帝驾崩的消息,肯定是某些有心人士放出来搅浑水用的。
祝颜舒反问她:“你苏老师也没说皇帝还活着啊。他刚才上去后告诉你的?”
杨玉燕哪敢说自己是预言家呢?只好说:“我猜的。都说皇帝死了会天有异相,最近也没日食月食,所以皇帝肯定没死。”后面就是胡扯了。
祝颜舒哭笑不得的打了她一下:“你这机灵鬼!出去不许瞎说啊。”
她很高兴发现杨玉燕没像时下的年轻人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就疯狂了,可也不想她胆子太大四处乱说,不知什么是杨修之祸吗?自己知道就行了,别瞎嚷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终于和杨玉蝉合作完成了厨房里的工作,脱了套袖就进来找祝颜舒述苦了。
张妈:“太太,刚才大小姐好心帮我干活,我说这哪是她这种年轻小姐该干的呢?以前她要嫁那姓马的,现在她总不见得还想嫁他吧?”
祝颜舒装没听见,拉着张妈说:“回头我说她,不让她给你捣乱。张妈,我觉得燕燕像她外公,是咱们家最像的。”
现在能陪祝颜舒说一说父母的人只有张妈了,张妈就暂时不告状了,转而陪祝颜舒回忆父母亲人。
张妈仔细想了想,拍大腿说:“可不是?老太爷就是个嘴甜精明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在家里排行最末,出去留学的时间最长,回来时老太太都不记得这个小儿子了,他不出三天就把老太太给哄回来了,前面几个少爷都不如老太爷会哄人。”
让张妈说,祝家老太爷见谁哄谁。老太太在世时哄老太太,是老太太最心爱的儿子,老太太怕她去后他吃亏,悄悄把私房都搬给他。
果然,老太太去后,祝家马上就分家。前面的哥哥最大的都能当他爹,他不知怎么哄的,闹的最凶的老大和老三,对这最小的弟弟都挺温和的,虽然生意没分给他——他也在分家时说了不要生意,不要店铺,只要钱。
于是,几个哥哥就连祝家楼都留给他了。
祝颜舒笑着说:“我爹说那是因为祝家楼搬不走劈不开。”祝家楼还是老爷子盖的,亲爹盖的楼,祝家几个儿子不好等父亲一死就把祝家楼卖了,索性留给了不肯走的小弟弟。
“我爹就不听皇帝的,他对我说,皇帝是死是活跟我们都没关系,那都是由大人们去管的大事,我们只是小民,只管自己吃饱穿暖就行了,若仍有余力,帮一帮鳏寡孤儿。我记得我爹还教我了一首儿歌,什么不修桥不修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唱:“不修桥,不修路,不贪亲,不联戚……”
祝颜舒笑起来。
张妈说:“这是你爹编来哄你的,我在祝家可没听过这首歌。”
不过,祝老爷子也是这么做的,他从没想过要让祝颜舒嫁个大官的儿子,跟官宦豪绅联姻。
祝颜舒叹气:“燕燕也不信,皇帝死了,她跟没事人一样。”
张妈说:“老话说的,这是头生反骨。幸亏她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你的麻烦更多。”
祝颜舒拉着张妈东扯西扯,张妈就忘了杨玉蝉捣乱的事了,气也消了。
另一头,杨玉燕也遵旨劝杨玉蝉。
她说:“我妈说施同学出不去了,以后咱们家的家务还是他来干,所以啊姐,你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杨玉蝉:“妈说的?那怎么办?施同学就是为了出去留学才来咱们家学习的,这段时间他这么努力,要是出不去了,那他要多难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没想到杨玉蝉能很快又找到一个牛角尖来钻,不由得佩服她发现问题的本事高强。
“那你劝劝他呗,安慰安慰他,也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这一阵乱一点,等不乱了他再出去。”杨玉燕不负责任的说。
杨玉蝉发愁:“怎么劝呢?要是我一定会难过死的。”
杨玉燕点头:“嗯,如果是你,确实会很麻烦。”
虽然是假设,杨玉燕也真实的烦恼起来,要是想留学的人是杨玉蝉,那她现在发现去不成,家里一定人人都会发愁的。
杨玉燕和杨玉蝉一起叹起气来。
未来正准备发愁的施无为正在跟苏纯钧说话。
他说:“日本人这是野心昭然,他们一定早就想把势力从租界扩张出来了。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苏纯钧点点头:“这个市长也知道,可你很清楚,市长也没办法,他手里是一点权力也没有。”
现在街上都在为日本人毒害皇帝的事而流言纷纷,恐慌情绪正在慢慢扩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人借着这个机会,口称是为了抓捕对日本人不利的罪犯,或者是为了保护日本侨民,他们都可以把他们的军队派出来,光明正大的游走在街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各国军队都只能留在租界里,根本不允许到外面来。
虽然当时政府的能力也很弱,但好歹还有一层遮羞布盖着。
现在这块遮羞布已经快被扯下来了。
苏纯钧说:“市长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很可能最近会再次逮捕大量人员。你必须告诉校长和代教授,最近绝对不能放学生上街。宪兵队的那些人可不会按证据公平公正的抓人,他们只是在应付差事,随便抓一些人进去表示他们在干活。而市长也只是想应付日本人,他才不会管抓进去的是不是真正对日本人有敌意的那一伙人,只要监狱里有人就行。”
这真是一团乱局。
施无为叹气。
日本人正在扩大势力,这回皇帝遇害的事显然给了他们很好的机会。这让他觉得这会不会正是日本人在自导自演的一个骗局?
这很有可能!
第二天起,苏纯钧就更忙了,他现在稀里糊涂的成了市长的心腹,取代鼻子还没长好的何处长,来往于市长家和政府机关,上传下达,为了让他更名正言顺,他身上多了一个特派员的职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街上的情形确实越来越糟了。
许多流氓都跑了出来,小偷、强盗也越来越多了。
皇帝一死,似乎天下即将大乱,各种小鬼们都趁着大人们无暇顾忌冒出了头。
祝家楼的大门在白天也关了起来,只有住户敲门才会开。
幸亏张妈之前机智,买了许多粮食屯起来,除了吃不着青菜豆腐之类的鲜菜,别的食物并不缺。
祝家楼里仅剩的三户,包括马家,都有些缺粮。
祝颜舒叹气,让张妈把粮食按市价卖给他们一些。
张妈不舍得,抱怨说:“现在外面粮店都关了,他们就是出去也买不到!我这可贵了呢!”
祝颜舒说:“卖贵了他们也买不起。不白给就行了。”
白给就让人当便宜占了,多少收一些钱是最合适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拿钱买了粮食以后,三家住户都安心了不少。
要说他们没生一点坏心那就太高看人性美好了。
但现在祝家可不是一屋子女人了。不说有苏纯钧这个此时此刻仍衣着光鲜,天天小汽车接来送去的政府官员,就是施无为这个干惯农活出身的男人站出来,都没人敢小看。
何况还有马天保在。他现在没办法出去找活干,全靠祝家资助吃喝一家才没饿死。他虽然有一条腿不太方便,却也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另外三户人家就算有一些想法,也俱都按捺了下去,反倒害怕祝家在此时把他们赶出去。
街上开始有许多人偷偷派发传单报纸,趁夜扬的满大街都是,还有包着石头扔进窗户里来的。
杨玉燕常去的阳台就被扔进来过好几次,有一回差点砸着她之后,张妈就不许她站在阳台上等苏纯钧了。
报纸或传单上当然都是一些激进的文章,读来令人热血沸腾,不过出过汗以后再吹一吹风,浑身就汗毛直竖了。
杨玉燕看着传单上写着日本人的累累血债,不安越来越多。
她对杨玉蝉说:“我担心会有人在看了传单以后袭击日本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旦日本人被袭击,日本大使就有理由把日本军队开上街头了!
这简直就像连锁反应。
日本人被热血青年袭击,日本大使向市长抗议,要将日本军队开出来抓捕对犯人。市长为了不让日本军队扩大势力,只能先屈服,主动抓捕所谓的犯人。
而这些被抓进去的人大部分都是无辜的学生和其他无辜的市民。
但没人在意他们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因为他们是不是有罪根本不是重点。
连日本人有没有被袭击也不是重点。
杨玉燕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皇帝被害这件事就是日本人的阴谋了。”
比起杨玉燕只是偏理智的分析事态,杨玉蝉简直就已经看到了结果。
一定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去袭击日本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假如她现在不是在家里,不是在杨玉燕身边听她分析,她也会在学校里跟同学们一起,商量着怎么袭击日本人,怎么报仇,怎么把日本人赶走!
其实,早在那天她去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有人说可以袭击在街上的日本平民来赶走日本人。
“日本人大量移民,他们想把这里也变成东三省,变成他们自己的地盘!我们必须要赶走他们!”
“我们可以去袭击他们。这些日本人都穿和服,只有武士带刀,大多数平民都是不带的。”
“我们可以用麻袋套住他们,拖到小巷子里打。”
“做得多了,日本人就会觉得这里不安全了,他们就会自己回国了!”
从一方面看,这不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成功率也不是没有。
当恐-怖-袭-击到达一定程度后,日本侨民就会发现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他们的生命和财产都得不到保障,肯定是能造成恐慌让他们想回日本的。
做为既不掌握话语权,也不掌握力量与军队的学生群体,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而这些四处散发的传单中,也未必都是心怀恶意的奸细,说不定大量的报纸正是想出这种办法的学生或有志青年散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在短时间里造成影响,号召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赶走日本人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她现在身边还有杨玉燕和苏纯钧,这让杨玉蝉陡然发现,学生们和有志青年很可能正在踏进另一个更可怕的陷阱中。
一切都是阴谋。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杨玉蝉束手无策,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甚至去问比她还小的妹妹。
杨玉燕搂住她,她才发现妹妹也在发抖,她的手也是冰冷了。
杨玉燕静静的说:“我想我们没有办法。苏老师,施同学都没有办法。代教授和学校只能尽力约束同学们不让他们去街上,不让他们被宪兵队抓走。”
我们不能去跟所有人说,这是一个阴谋,不要袭击日本人,这是一个阴谋。
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是最可悲的。
在皇帝被害的消息登在报纸上的第十八天后,两个日本侨民的尸体在桥洞下被发现。多起日本侨民受袭案发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站在门外,侧头往里看。
一个日本人带着两个日本士兵站在市长的面前大发雷霆。
“我要抓住这些可恶的犯人!这是对天皇的侮辱!我要把他们送回日本枪毙!”
市长满脸冷汗,唯唯诺诺。
“山本先生请您息怒,我一定会让警察在三天内抓住这些犯人的,我向您保证!”
日本人说:“我不相信你,你会包庇那些犯人。我要让我大日本帝国的优良士兵来抓捕犯人。”
市长的脸色腊黄,所有的肉都往下掉,他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瘦了很多。
他擦着额上的冷汗,一直弯着腰,虽然声音很小,却也没有答应日本人派兵的要求。
“我一定会把犯人抓到的,山本先生,我一定会抓住他们的!请您稍等几天,只要几天就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街上没什么声音,桌上的小闹钟已经指向八点钟了,但窗帘还没有拉开,屋里昏昏暗暗的,空气也很沉闷。
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好几口气,听到客厅的动静才起来换衣服。
她开门出去,看到张妈在做事,施无为站在阳台前,正在往下看。她赶紧过去也想看,可他一看到她过来,赶紧把落地窗关上了。
杨玉燕:“让我看一眼啊,我不说话的。”
施无为摇摇头,“你要是看了,张妈该骂我了。”
他来了这么长时间就发现了,在张妈的心目中,祝家母女三人都是娇小姐,风不能吹雨不能淋,声音大一点就会吓着,手上最好只端茶杯拿手包,一丁点重物都不该提。
张妈不但自己这么想,还“强迫”让周围的人都要这么想,都要照办。
所以他在祝家母女没起来时可以开窗看一看,通通风,但祝家母女起来了就要赶紧关上,免得吓着她们,要是吓着她们了,那肯定不是她们的错,是别人的错。
哪怕他觉得祝家母女三人胆子都够大,可这不妨碍张妈把她们当娇花软玉看待。
施无为推着杨二小姐远离阳台,看张妈在厨房,他小声告诉她:“还好,街上现在没有人被抓,我也没看到宪兵队。”
杨玉燕松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天前,街上的宪兵队突然发了疯,满大街抓人。他们专抓看起来像学生的和年轻男人。
街上一下子就乱套了。
幸好当时祝家人全都在家,连张妈都没出去。祝家楼大门也是关着的,这才没出事。
因为当时借着这股乱相,冒出来许多打家劫舍的,趁乱就往人家里闯,抢东西抢钱,也有抢人杀-人的。
这些地痞流氓真是聪明死了,什么时候能发财,他们是真知道啊!
这种时候也不是好心的时候,当时施无为也在,他和马天保还有当时留在楼里的两个男人抬来柜子桌子,把大门堵死了,临街的窗户都从里面堵上了。
幸好他们当时堵住了,因为当天晚上就有一伙人来撬门了。跟明抢差不多,先疯狂砸门,威胁里面的人快开门,把钱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他们只为求财,不伤人害命,要是里面的人不从,等他们进去就把人全杀-光!
一屋子人吓得瑟瑟发抖,施无为最厉害,临时绑出一副弓箭,他跟马天保都在学校学过射箭,爬到五楼从窗户里往外射,冲着人群抛射的前提下还真射中了,但弓的力量不够,那箭是靠高度扎进去的,重力加速度的作用。
那一伙人最终没能砸开门,只好走了。
苏纯钧没在家,等他早上打电话回来,听杨玉燕一说,吓出一身冷汗,马上跑回来,还带回来了两个宪兵让他们守门。
两个穿黄衣的宪队在祝家门口守了两天,吓退了方圆所有的宵小恶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宪兵只是白天来,晚上人家照样还回家去,就算这样也有用。
就是祝家的名声就变难听了。
但此时此刻,好名声也没有命要紧。
两天过去,街上哪怕是白天也是空无一人,电车已经不开了,往常爱骑自行车的人现在也不见了,只有穷苦的百姓还要讨生活,因为男人上街会被抓,现在街上行色匆匆,为家人采买物资的多是女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像草丛里的兔子,机敏而惊慌。
当然,现在晚上往窗户扔石头的人更多了,包着石头的报纸也跟着来了,上面大部分都是在骂政府残害进步青年,但也有一小部分号召大家不要冲突,不要上街,要好好的留在家里保重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杨玉蝉每天晚上在房间里哭,早上起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不到两天就肿成了一条细缝,幸好家里有清火明目的药膏,张妈剪了给她贴在太阳穴。
施无为是代教授交待他留在祝家的,这两天突然紧张起来,他也就没有回学校。
他是一直想回去的,因为他不放心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们。
可他也不能扔下祝家不管。
苏纯钧在外面,现在没办法回来,但他能带回第一手消息。
他昨天回来就对他们说,市长没有答应日本人的要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人想把他们的士兵派到街上来,市长这才答应宪兵队抓人。”他皱眉说,深深的叹了口气。
日本人咄咄逼人,市长手里除了之前扩了军的宪兵队之外,一支能打的军队都没有,全是乌合之众。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延,想看一看会不会有好一点的变化。
说白了就是听天由命。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听天由命,也没有别的招了。
苏纯钧跟宪兵队一直有关系,他现在才能调动宪兵队来保护祝家。
而施无为和马天保就天天守着大门,两人轮班守门,还把另外两家的男人都叫上,避免他们暗中做坏事。
还有一家租户的男人在发生骚-动时正好在外面,到现在都没有音信,不知是死是活,是被抓了还是逃了,不管家里人了。
那一家的女人就天天抱着女儿和儿子哭,生生把自己哭病了。
祝家之前屯了粮食,倒是不怕几天没米吃。
可其他租户可没这个远见,就算当时他们想过在多存一点米粮,手里也不知有没有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本来瞧他们可怜,想送他们一点米。
被张妈和杨玉燕劝住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乱上多久,张妈当时买的粮食可没有计算要带一幢楼的人吃,她当时连施无为都没算上,只准备了祝家一家和苏纯钧的份。
现在倒好,已经加上了施无为和马天保一家三口了,要是再施舍给别人,那买的粮就根本吃不了几天了。
于是祝颜舒去给那家病了的送了几块钱就罢了。
剩下的,各扫门前雪吧。
不一会儿,杨玉蝉和祝颜舒都起来了。一家人沉默的吃了一顿早饭后,张妈就赶施无为去睡觉。
她说:“我去给马天保送饭,你去睡吧。”
施无为说:“我顺手给他带下去,您就不用跑了。”
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个几菜几碗,张妈就是蒸馒头,就咸菜。施无为就提着馒头,端着一碗咸菜下去了,这是给马家三口一天的粮食。
他来到一楼,马天保守了一夜,人已经有些呆怔了,全靠精神撑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把吃的给他,说:“我来守白天,你吃过就去睡吧。”
马天保点点头,把馒头掰开夹上咸菜,就着热茶,一口气吃了五个才停下来,长出一口气,对施无为说:“这两天不用出去工作,我好像还胖了点。”
他苦中作乐的掐着肚子上的一层皮说。
施无为笑了笑,说:“快了,快没事了。”
马天保叹气:“希望如此吧。”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有一辆汽车在楼前停下了。
马天保和施无为都马上站起来。
施无为说:“是苏纯钧吧!”
昨天苏纯钧就是这个时间回来的。
这时门敲响了,门外,苏纯钧说:“无为,是我。”
马天保和施无为就呼哧呼哧的把大门前顶着的柜子挪开,把门打开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果然是苏纯钧,他身后是一辆黑色的美国汽车,两个宪兵就站在门外站岗。
还是宪兵送他回来的。
苏纯钧的神情变了,变得冰冷而僵硬,他的目光尖锐刺人,像冰做的刀,让人一见就发寒。
他看到施无为和马天保就挤出个笑,连这个笑容都有点僵硬了。
他走进来,马天保把门重新关上,施无为说:“你现在派头越来越大了。”
苏纯钧知道他是想开玩笑缓和气氛,他也配合的笑了笑,闻到了馒头味和咸菜香,他说:“啊,我要饿死了。”
施无为说:“快上去,张妈给你留了饭。”
苏纯钧上楼了。
施无为有心上去听一听他会说什么,可现在该他守门了,就没动,还是对马天保说:“你回去睡吧。”
马天保摇摇头,推他:“你上去听一听消息,我再守一会儿。我还等你回头告诉我呢。”
施无为一想也确实是如此,就没推辞,说了声“谢了”就赶紧也跑上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推开祝家的门,径直进屋,看到祝家母女三个和苏纯钧都在餐厅。
餐桌上的菜是重新上的。
苏纯钧面前是一大碗的菜馄饨。
现在没鲜菜,用的是咸菜,也是非常好吃的。
杨玉燕坐在苏纯钧身边,充满温情的目光看着他,“好吃吗?张妈昨天晚上就调了馅,今天早上包的。”
苏纯钧咽下去,笑着说:“好吃,我在那里什么都没吃,一晚上尽抽二手烟了。”
施无为惊讶的发现苏纯钧的表情不再僵硬了,他好像在回到祝家以后才想起来怎么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笑。
杨玉燕:“这么辛苦啊?他们工作一晚上不吃夜宵啊?”
苏纯钧冷嘲热讽:“市长连燕窝汤都喝不下了,我们哪有心情吃饭啊,都去争当孝子贤孙了。”
他这个小虾米当然更不会有东西吃了。市长家的下人眼光高,看人下菜,不会记得给他留碗热饭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今天回来是想跟祝颜舒商量一下,让他们暂时搬到大学去。
正好大家都在,他就一起说了。
“我建议最好今天就搬过去,不要带太多东西,只带衣服和吃的,钱带一点,路上遇到宪兵队就给钱买路。”他叹了口气。
张妈听到了,借机倒了杯热茶送过来,紧张的问:“现在?马上就要走吗?不是说要搬去租界?”
施无为想了想,说:“搬到大学倒是有地方住,只是那里也未必安全吧?”
祝颜舒也有一点迟疑:“大学……比家里还安全?”
她觉得宪兵队有可能会闯进大学去搜查,却未必会闯到祝家楼里来,毕竟热血青年都在大学。
苏纯钧摇摇头,说:“宪兵队并不想闯到大学里去抓人,因为大学里是有武-器的。”
祝颜舒、杨玉蝉和施无为都恍然大悟,“哦,对啊!”
只有杨玉燕接受新知识有些受不了:“什么?大学里怎么会有武-器?什么武-器?”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没听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的大学里会有武-器?
施无为说:“有的,我们还有民兵队呢。”
祝颜舒说:“我记得,当时大学里只收男同学时,还是军校,后来也收女同学时就不提这个事了。”
杨玉蝉说:“但学校里还是有军官班的,我们还上过课,男生会学打-枪,女生学的是护理。”
杨玉燕目瞪口呆。
经过大家一番七嘴八舌的解释,她才知道原来现在的大学并不只是学知识的。大学里的男同学一直都抱着随时上战场为国家献身的准备,政府在建大学时也考虑要进行现代化的军-队-建-设,而且不是普通的士兵,培养的目标一直都是可以指挥军队的军官。
代教授的课就是替军官们准备的,军官们要时刻准备着与外国军队战斗,所以深入了解外国的风貌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
而像施无为这样的男同学,入学的第一天起就有着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不是普通军训的难度。他们要学各种拳法、刀法、枪法、剑法,除了冷兵器,还要学热武-器,枪啊炮啊什么的,据说还有一架飞机,美国的,会扔弹弹那种,就是施无为没见过,但他知道有这一门课程是给被挑选的男同学学习的。
他就被没挑中,据说是因为身高不行。
施无为很遗憾:“可能是我太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在心里说,不,是你太高了。
女同学就是护理,但不需要她们像医生一样学诊断,就是打针、喂药、换床单,给病人和医生服务。
杨玉蝉:“我们在课堂上会学一些病名和药名,有英语的也有德语的。”给医生打下手用。
杨玉燕受过震撼之后,就积极要求学习:“我也想学!”
施无为和杨玉蝉都很高兴她有这份学习态度。
杨玉蝉:“回头我把我的笔记借你。”
施无为也说:“我会帮你学的。”
所以,大学不是那么好闯的。而且大学生们也比较容易激动,宪兵队只是想抓人交差,并不愿意去啃硬骨头。
苏纯钧说:“所以,他们很可能会闯进普通百姓家里搜查抓人。”
祝家虽然看起来没钱,但那要分跟什么人比。比起外面居无定所的真正的百姓,祝家已经是有钱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祝家就一屋子女人,真被宪兵队的人闯进来,那情况会不堪设想的。
苏纯钧说到这个地步,祝颜舒就不拒绝了,马上同意搬家。
施无为立刻说:“那我回学校找几个人来帮忙吧?你们先收拾东西,我很快就回来。”
苏纯钧点点头说:“你一来一回要一个多小时吧?时间差不多。记得骑辆三轮车来。”
他对祝颜舒说:“把家里的粮食都搬过去。”放在家里也会被偷干净的。
祝颜舒点点头,答应说:“好。”
说定之后,施无为就走了。
张妈惊慌失措,毫无主意的站在屋当中。祝颜舒见此就把她揽着,回她屋里去细细的劝她。
“你不用怕,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呢,什么时候也不会把你丢下的。你放心吧。”祝颜舒揽着张妈的肩,看她还是面无人色,只会惶惶的点头,故意说:“唉,我这会儿心慌的厉害,一会儿只怕走都走不动,到时张妈你扶着我走吧。”
张妈一听就松了口气:“好好!太太我扶着你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外,杨玉蝉去收拾全家的行李,她要先列个清单。
杨玉燕就跟苏纯钧去收拾厨房了,两人把桌上的盘子和碗都搬到厨房,她撸起袖子要刷碗,苏纯钧抢着系上围裙:“我来刷就行,你把家里的盐糖装一下。”
他去刷碗,一边看杨二小姐收拾东西。
杨二小姐还真站在那里发起了一点点的愁,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塑料袋和塑料盒这么方便的收纳用具啊。
平时家里买盐和糖都是用纸包包着,用绳子系着提回来,装进陶瓷罐里。
现在要带着糖盐一起走,这就麻烦了。
杨二小姐不会用纸包东西!
陶瓷的罐子肯定怕碰撞啊。
她想了片刻,回屋把她收集的一些铁皮盒给拿来了。
盒子里装的都是她的信纸、画片、头发绳、缎带一类的女孩子用品,现在全都倒出来弃到一旁,改装糖块和盐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家的糖盐还挺复杂。
糖有四种,分别是沙糖、冰糖、黄糖和红糖。
杨二小姐望着这些分门别类的糖,开始佩服自家张妈做饭的技术了。更别提她一会儿还翻出来了一罐桂花糖浆。
盐就简单了,就两种,粗盐和细盐。
粗盐发灰发黄,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还是苏纯钧知道,他在旁边说:“刷锅、水壶、水池用的,干净又能消毒。”
哦,原来如此。
细盐就是吃的了。
杨玉燕自己的铁皮盒不够,把杨玉蝉的也给翻出来了。
杨玉蝉写完清单,准备按单收拾行李时进来看到她的妹妹收拾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发怒道:“你收拾这些干什么?还有……这盒子你从哪里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中一个红色的盒子分外的醒目,是杨玉蝉装信的,准确来说是情书。
杨玉蝉双目血红,就要发功!
杨玉燕不够敏锐,没有察觉小命就在旦夕,说:“都在你床上呢,我这是用来装糖和盐的,你知道现在外面街上可是买不到糖了!”
苏纯钧无条件维护未婚妻:“燕燕说的对,大姐,调料是很重要的,等搬到学校,要什么什么没有,你连饭都吃不香,干什么都没力气。”
一对二,杨玉蝉冷哼一声,退避三舍,冲回屋去收拾自己的信了。
等她将信安全的藏在书柜的后面,然后再来拿着清单,要求杨玉燕照清单准备行李。
杨玉燕看了看清单,发现杨玉蝉是照一件东西收拾两份的方式来收拾行李的,比如裙子,可以带两条;裤子,可以带两条;衬衣,可以带两件,云云。
比起这辈子都只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杨玉蝉,上辈子跨过大西洋的杨玉燕更有经验。
她摇头说:“这清单列的不对,有很多东西不够用,两件绝对不够。有很多东西没必要,根本不用带。”
说完她就出去拿笔把杨玉蝉的清单给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在旁边看她写写划划,发现她将内衣、袜子全都带上了,还有鞋。
“皮鞋不用带。”杨玉蝉说。
杨玉燕说:“没办法,我的布鞋只有两双,你的也不多,只能全带上。”
杨玉蝉:“那雨鞋就不用带了吧?”
杨玉燕说:“你错了,雨鞋反倒是最耐穿的鞋,它是必须要带的。”
剩下的,杨玉燕划掉了手帕和帽子,却带上了所有的上衣。她们俩的衣服都是裙子多,裤子只有两三条。杨玉燕划掉了裙子,只带裤子。
杨玉蝉也慢慢有点明白杨玉燕挑行李的原则了,她说:“裙子可以改成裤子,这个我会,我去把针线带上。”
被子没有带,杨玉燕带上了毛毯和床单。还有稍厚一点的外套也一人准备了一件。
苏纯钧收拾完厨房,出来说:“家具都不用管,收音机可以带上。”
祝家的收音机是很大的那种,可以收很多台,还有一根天线。但苏纯钧还是带上了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和张妈也把行李收拾好了。
客厅的沙发上全都是打好的包袱,一个又一个。
苏纯钧没有让大家用皮箱,“全用包袱皮,要是有萝筐也行。”
张妈就从厨房里翻出来几个装菜的筐用来放书。
杨玉燕带上了她的钢笔和墨水瓶,还有她的诗集和翻译稿。杨玉蝉带上了她的笔记本和算盘。
祝颜舒搂着两个女儿坐在沙发上,张妈还在屋里转来转去,不时收拾出来一个小包袱或拿一件东西塞在包袱里。
苏纯钧站在客厅中央,偶尔看一看手表。
祝颜舒今天没穿高跟鞋,也没穿旗袍,穿的是一套大褂,上衣下裙,裙摆盖脚面,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绣鞋。
杨玉燕和杨玉蝉身上倒是还穿着一条裙子,这大概是她们行李里唯一一条裙子了。
三人身上都没什么首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把手包打开,从中掏出一只手表,戴在杨玉蝉手腕上。
这就是那一天她买来准备给杨玉蝉做嫁妆的。
杨玉蝉说:“不用戴吧?太不安全了。”
祝颜舒坚持给她戴上,说:“戴上,这个关键时刻能买命的。”
杨玉蝉还是要撸下来:“那给燕燕戴。”
祝颜舒从手上撸下来一条手镯,戴在杨玉燕手上:“她有她的,那个是给你的。”
杨玉燕连忙说:“我有。”
说着,她看了一眼苏纯钧,然后撸起袖子,手腕上一条宝光四溢的串子。
祝颜舒立刻捧着她的手腕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瞪着她和苏纯钧说:“好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杨玉燕缩着脖子:“就最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胡说!你当你妈我傻啊?”
骂完杨玉燕转头骂苏纯钧:“小兔崽子你过来!你胆子不小啊!这么好一条碧玺是你从家偷的吧!”
苏纯钧笑嘻嘻的往后缩:“是我妈给我的,您放心就是,不是我偷的,我妈给我的,我给燕燕戴不是正好嘛,应该的,天经地义。”
祝颜舒气得啧舌:“你们这两个兔崽子也太大胆了!这种成色的碧玺你当是烂大街的啊?我看这是宫里出来的!”颜色均净,无绵少裂,明亮鲜艳,个个都有小手指肚那么大,一串十八个珠子,像是从一块上开出来似的整齐。
杨玉蝉也伸头过来看稀罕:“乖乖,宫里的?”
祝颜舒点头:“这种宝贝我也是在家里见过,绝对是宫里的。”祝家富贵时,宫里的宝贝可没少见。
杨玉燕也赶紧再瞻仰一番。
只有苏纯钧还在笑嘻嘻:“哪那么贵重?这是我妈的陪嫁。”
祝颜舒瞪他:“你啊,败家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施无为回学校借人借车,回来时将代教授一起带过来了。
代教授更厉害,他把校长的小汽车开来了。
校长自然是廉洁奉公的,但出入一些场合,不能自己回回坐黄包车,偶尔接待个投资人或归国人士,也不能让人家坐黄包车啊。
所以,校长“以公谋私”,用公款给自己添了一辆小汽车。
可是,他不会开。
买小汽车可以,专为小汽车雇一下司机就太过分了。写在学校的明细帐目上也不好看啊。
于是,小汽车买回来之后,校长一次都没有用过,只是偶尔会让学校里的男学生把车从车库里“推”出来,洗一洗,再推回去。
幸而现在街上的小汽车就像老佛爷当年的自行车一样,是新鲜玩意。校长的小汽车为什么推来推去,没有人能猜出真正原因是校长不会开,剩下的理由就五花八门了,连开汽车需要先看黄历这样的理由都出现了。
代教授的开车技术是在学校里拿同学的车练出来的,一路横冲直撞,遇到障碍不是停车避让,而是加大油门。
这就可以看出他是干什么的了。
土匪,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种开车技术在英国的学校里竟然是受到别人夸奖的。
代教授归国以后,发现校长有一辆推来推去的小汽车,以为车坏了,就主动帮校长修车,一修就发现车挺好的啊,就自动拿来开了。
校长在楼上听到校园里学生嗷嗷叫的欢呼声,从窗户探头出去一看,代教授开着小汽车正在校园里来回绕圈呢。
从此这辆小汽车就可以出山了。
不过代教授也向校长坦白,他开车的技术是跟英国贵族子弟练的,那些外国的公子哥们开起车来都不讲规矩,因为他们都是要在战场上开车,家里也有钱,不愁撞坏了没办法换新的。
校长听了以后确实有那么一丝的担忧。
但不让代教授开,学校里就没人会开。
所以,最后这汽车还是让代教授开了。
于是代教授就时不时的从车库里将小汽车开出来,假公济私一番。
今日他主动开小汽车来祝家楼,就是为了接祝女士母女几人去学校。
他风度翩翩的大步上楼,进门就说:“祝女士要是搬走,还是要不动声色的更好。就当是去朋友家做客,不要让邻居看出端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从阳台上看到他开车来,再听了他这番金玉之言,一双眼睛闪闪动人,感动的捏紧了手帕,说:“代先生是为我家人着想,我怎敢不从呢?”
这样当然更好。
现在上面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但民间仍是一片太平之象。歌舞厅、大酒楼、大饭店天天车水马龙,报纸上也是天天歌功颂德。
升斗小民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了,可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这世道真的要不好了。
因为真的不好了,他们就没办法了啊。
祝家在这条街上也是有名的。
祝颜舒一家子女人,日后说不定还要搬回来住。今日她们大张旗鼓的跑了,这条街上的人落在后面受了害,说不定就会记恨她们。那她们还怎么回来呢?
就是不说日后,现在祝家跑得没影子了,家里的东西也不能都搬走,宵小盗贼闯进来打砸抢怎么办?
所以代教授的话是真心为祝家母女考虑的。
苏纯钧听了也说:“还是教授想的周到,是我想少了一步。”
杨玉燕拉住他的手,跟他站在一起,小声说:“不怪你。”她不也没想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笑道:“连我都没想到这个,还能怪你这个小孩子?”
她推一把杨玉蝉和杨玉燕,说:“走,都回去换衣服。穿得漂亮点,就像要去做客一样,不要让人家看出来。”
张妈说:“那这些东西怎么搬下去?”
代教授说:“祝女士与小姐可以坐我的车走。张妈,你慢一步,一会儿无为来了,你装做家里点当东西,让他带着人把东西搬走就是。”
祝颜舒忙说:“对对对,索性真当一些,看看家里有什么不用的东西,家具什么的,当几件充个样子。”
苏纯钧笑道:“我知道哪里有当铺,最近的一家姓崔,就在后面那条街上。”
代教授就说:“那你还不跑快点!去找人吧。”
张妈被苏纯钧拉去看什么可以当。
“哎哟,这也要当啊?”张妈看哪样东西都可惜,都不肯当,挑挑捡捡,最后捡出几卷放在不用的屋子里的地毯,都是好东西,当年特意订制的,后来家里没了那么多下人,没办法打扫,只好全都卷起来堆在角落里。
苏纯钧一见就说:“这些地毯不可能再用了,肯定里面都叫虫给咬了,就算咱们家以后再铺地毯,另买新的不好吗?这些都当了吧。”
张妈笑话他口气太大:“哟哟哟,这就吹上了?还以后买新的呢,那我可记着了,我等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笑道:“张妈,您还信不过我啊?我以后一定让燕燕和咱们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张妈摇摇头,跟他一起搬地毯卷,说:“你当我没见过好日子?还是以为祝家没过过好日子?”
苏纯钧一怔,他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乾隆时就发家的祝家,这时他才察觉自己真是口气太大,承认道:“是我说错了,唉,那我真是比不了。”
张妈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太太要是真想把二小姐嫁给有钱人带携全家,那也轮不上你!你啊,日后能平平安安的跟二小姐过一辈子就够了。”
苏纯钧这颗心就被扎了一下。
他敢说让杨二小姐和祝家母女全过上富贵的生活,却不敢保证一生一世,时间太长,意外太多,他不敢下这个口。
等两人把地毯卷子都滚到走廊里了,他才叹了口气,说:“我努力。”
这段时间他确实膨胀了。权力来得太容易,金钱也来得太容易,让他突然之间失去了一些定力。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与财富是不可能带来平安的。倒不如说,倒在权力与财富之下的,正是平平安安的生活。
他在进入财政局之前,并不是单纯为了追求权力与财富的,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与理想。
但现在,当他真正拥有了权力之后,似乎、仿佛是迷失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被张妈当头棒喝,他才清醒了过来。
他在权力之中陷入的太深了。
市长的软弱让他感到恐惧,就想抓住更多的权力。而权力带来的安全感也让他更加去追逐它。
假如不是张妈今天用祝家来提醒他,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看清。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苏纯钧喃喃道。
张妈听到直起腰:“我老了吗!”
苏纯钧连忙改口:“您不老,您当然不老!”
张妈:“哼!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都干了吧,把这些都搬到一楼去。”
苏纯钧叹气,只得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楼梯扶栏上,拖着地毯卷子往下走。
马天保听到声音跑上来给他帮忙。
苏纯钧见到他,想了想就说:“一会儿你帮忙看个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一夜未睡,但马天保也是辛苦惯了的人,当即答应:“行啊。”
祝家在楼里这么搬上搬下的,楼里仅剩的三个租户就出来看热闹,有两家的男人还出来帮忙。
帮完了忙,女人就问苏纯钧:“二姑爷,这是干嘛呢?搬家啊?”
租户们都竖起耳朵听。
苏纯钧笑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不说。
然后他就出去叫当铺的人了。
当铺的人来的很快,听说是纯羊毛,英国产的地毯,还是整块的,哪怕有些许虫洞也不要紧,请熟练的工人将洞补上,再清洗一番,转手就能卖出去,就是租也能收个好价钱。
苏纯钧以前又是个常客,与崔掌柜父子谈好价钱,崔掌柜直接喊儿子拉着板车过来的。
进门一看,门厅地板上摆着四卷地毯。
崔掌柜上手一摸,再量一量厚度,再展开一小半瞧一瞧织的花样,就断定这买卖亏不了。
他知道祝家以前是大商人,大富豪,现在家里就是三个女人,没有进项,穷得当东西很正常。既然是好东西,他也是诚心做生意的,就把苏纯钧拉到一旁讲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掌柜:“咱们常来常往的,我也不给你报虚价。历来进当铺的东西都是只付半成,越是大件,价越低。”
苏纯钧笑着说:“崔掌柜,您觉得英国订制的羊毛地毯会是什么价?少于五千,您能买来?就是半成,您也要给我三百块才行吧?”
一张地毯三百,四张就是一千二。
崔掌柜当然不肯付一千二,他说:“八百。”
苏纯钧摇头:“这肯定不成。回头我岳母再以为我偷藏钱了,那我多划不来啊。”
崔掌柜说:“我不占你便宜,这样,我不给你钱,我给你三根银条怎么样?”
钱现在不值钱,但金条、银条却是保值的硬货。
苏纯钧没有再讲价就答应下来了。
崔掌柜随身带着呢,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就是三根徐家金铺的银条,一根十两。
崔掌柜放在手心里掂一掂,递给苏纯钧。
苏纯钧收下来,笑着送走了崔掌柜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番作派很明显,祝家是在当东西。
当东西,那自然是缺钱花。
祝家到现在仍然没有提房租,房租在周围的房子里已经是一个非常便宜的价格了。这当然是因为祝家母女脸皮薄,不好意思涨价。
但家计不好,祝家已经沦落到要当东西的地步了,租户们不可能兴灾乐祸,全都惊慌起来。
苏纯钧送走崔掌柜,关上大门,转身就看到楼梯上站着的租户。现在祝家要搬走了,再将这些租户留下来也不合适了,要知道内贼从来都是最凶的。
刚好崔掌柜也被他们看到了。
苏纯钧脑筋一转,故意扬高声,刻薄道:“对了,我忘了讲,现在这市道大家也知道。我们祝家一向和气,从来没涨过租钱,但现在不涨也不行了,不然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一个男租户连忙问:“那要涨多少?”
苏纯钧笑道:“这四周的房子什么价?您不知道?您这是装傻呢吧?”
一个女租户吓得脸色都变了:“那、那、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大声说:“一周三十块,一个月一百二十块,只收银元和银条,不收纸钱!不管是法币还是英镑都不收。这个月就要按涨的钱来付了!”
租户们顿时吵嚷起来。
男租户气得涨红了脸:“你不能不讲道理!”
女租户也尖叫:“怎么能突然涨价?这让我们怎么办?”
“哎哟,这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吧!”
一个女租户高声喊:“二姑爷,你还不姓祝呢!这就要做祝家楼的主了?张妈,你也不讲话!”
张妈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抱着两只手说:“我们姑爷说的哪里不对?这么多年没涨钱,不是我们祝家待诸位的好处吗?你们不知道感激,现在涨了反倒要骂我们,早知今日,我该早叫太太涨租子才好!省得惯得你们一个个都不知感恩!”
租户们一静,跟着更加要吵闹。
“真是恶毒啊!”
“一个下人,一个外人,都要来做祝家的主。我可要跟祝女士讲一讲,不要引狼入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口气涨上十倍,这是不叫我们活呀!”
有人看到马天保站在一旁不说话,故意喊他:“马同学,马同学,你不说说话吗?你付得出来吗?”
马天保心思灵巧,知道祝家突然涨价必有缘故。他当然是站祝家这一边的。
他冷冷的说:“我付不出来,也不会骂人家。”
租户们被他这么说,脸上都挂不住,就都掉转过来骂他。
“你清高!一个瘫子爹一个病歪歪的妈,自己还是一个瘸子,我看你怎么付这钱!就是出去卖苦力都没人要你!”
“读一肚子书,还是大学生,天天捡祝家的剩饭吃!”
楼梯上下吵得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恰在这时,祝颜舒一身珠光宝气的,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在代教授的陪伴下出来。
门一响,楼梯上下的人就都闭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最小,最适合出来耍赖。
他们在屋里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苏纯钧一说要涨价,代教授和祝颜舒就明白他是想赶租户们走。
几人在屋里也商量好了,杨玉燕一出来就扬声说:“嫌贵可以走啊,嚷嚷什么?”
一个女租户气不过,实在是太意外,太突然。
她顶道:“二小姐跟自家姑爷可真是一条心啊,怎么?已经把祝家楼当是是自己的嫁妆了?”
杨玉燕:“我娘姓祝,祝家楼自然是我们姐妹的。横竖不会是你的,你操的什么闲心?”
另一个男租户说:“你也不是大的,这事轮不到你们夫妻做主。祝女士,杨太太!你出来说句话。”
人人都认为祝颜舒是大小姐,脸皮薄,肯定是不好意思说金银的。
祝颜舒用手帕掩住脸,响亮的抽泣了一声。
代教授身为绅士,自然不能不发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客客气气的说:“这位先生,自来客不欺主。这楼是祝家的,祝家要涨租金,不管是杨二小姐还是苏先生,总比你有发言权。”
男租户说:“那也不能他们说涨多少就涨多少!”
代教授:“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嫌贵,不买就是了,不能逼卖家接受你出的价吧?”
女租户见男租户说不出话来了,哭道:“那我们怎么办?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这就是赶我们走啊!”
虽然确实是赶人走,但代教授也有话要讲。
代教授:“以前祝家一直没涨过钱,这就是看在大家相邻多年的情份上。但就是亲生爹妈也没有养孩子一辈子的道理,何况萍水相逢的人呢?祝家与大家,以前相处得好,其中有诸位的好处,也有祝家的恩德。现在到了席终人散的时候了,祝家有自己的难处,各位若是念得以前的情份,还是不要逼迫太过的好。”
一番话有理有据,租户们心中也有数,知道不可能让祝家亏钱也要租房子给他们住,只是心中想着耍一耍赖还能继续住。
但现在祝家不再是母女三人的小可怜了,前有苏纯钧,后有代教授,还有个马天保站在那里。
租户们掂一掂,也都不愿意再争吵下去。再争下去,苏纯钧把门外的两个宪兵叫进来,谁都别想好过。
见租户们退让了,祝颜舒这才出面,一双眼睛红透,仿佛梨花带雨,她袅袅婷婷的倚在楼梯栏杆上,哽咽着说:“是我、是我对不住大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天时地利,天公地道,全天下的道理都在祝家这里,连消带打,先亮刀子再讲道理,一番唱念做打之后,租户们再也提不起反抗之心。
更别提祝颜舒这最后一哭,更是点睛之笔。
至少那两户人家中的男主人,被祝女士这一哭一泣,都不好再强横下去,都捡起绅士风度,转而安慰起来。
“祝女士,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是啊是啊,世道如此,你们也是艰难的。”
往日的大小姐,如今也要受苦受难,这激起了男性心底的雄心。纵使他们不能伸手帮一把祝女士,但口头上表示一下倒是无妨。
一场风波起于苏纯钧的霸道,熄于代教授的道理,亡于祝女士的一滴泪。
祝颜舒带着女儿走下楼梯时,租户们仿佛都变成了最是通情达理的人,都愿意与祝家好合好散。
祝颜舒出门坐上代教授的车,掏出粉饼观看娇颜玉容有没有哭花了妆。
代教授笑着说:“古有花木兰,今有祝女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啪的合上镜子,笑着说:“我哪有花木兰的威风?一点女人的小伎俩,不惹人笑就罢了。”
代教授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在兵法上都是上策,祝女士不可过谦。”
祝颜舒盯着他看了一眼,看出他不是在说反话,这才高兴起来。
代教授对后面的杨玉燕和杨玉蝉说:“坐稳了,我开车了。”
杨玉燕还有不解,就见代教授一脚油门,车就蹦出去了!
她连忙抓住前座的皮套子稳住自己,再看祝颜舒与杨玉蝉也都是抓住一件东西稳住。
代教授的小汽车就在这宽阔的大马路上跑起来了。
他的脚一直在油门上!
她坐过的车不多,但这一直踩油门是不是不太对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一车先把祝家母女三人带走了。苏纯钧留下来陪着张妈做戏,还要帮施无为抬东西,就没跟过来。
这会儿大街上没什么人,宪兵队抓了好几天的人了,平头百姓都在家里躲着,小商小贩也不敢出门了。
代教授开着这一辆美国小汽车一路加油,就这么开进了大学校门,他一进校门,就把手放在鸣笛上,一路鸣笛开进去,特别的坏。
杨玉燕就看校园里的学生离老远就纷纷转过头来看,早早的就把路让开了。
她说:“教授,您别鸣笛了,多不礼貌啊。”
代教授连忙教她:“我不鸣笛没人知道有汽车啊,我看见了我能让开,他要是不知道硬往路上拐,那我来不及刹车不就撞上了吗?”
就连祝颜舒也说:“燕燕,开车就要这么开,不然人撞上来撞死了怎么办?”
杨玉燕小声说:“那干嘛不开慢点啊。”
代教授笑一笑,等车停下来才说:“其实我只学会了开,没学会刹,一刹这车就容易翻。”
嗯?!
您这技术够可以的啊!有本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杨玉燕转念一想,现在民国……有驾驶证吗?
她问代教授,他说:“这不知道,等我回头去问一问吧。”
好吧,她觉得不用问了。
大学里的人比她想像的要少。
代教授把车开到了一幢三层楼前,一个地中海、穿长衫、戴圆眼镜、胖胖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台阶下,见到车来,就又跑回台阶上去了,等车停稳才再次走下来,再等代教授下车把祝家母女三人都给扶下来后,这人才急步奔过来,两只手伸向前,冲到祝颜舒面前就握着她的两只手使劲摇:“欢迎!欢迎欢迎!欢迎欢迎欢迎!”
代教授在旁边介绍:“这是我们校长。”
校长一连说了十几个欢迎,充分表达了他对祝家母女三人的热烈欢迎之意,打消了祝家母女躲到学校来的不安与胆怯后,才将一行人迎进去。
校长室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四面书柜,全都塞满东西。东边墙下放着一张桌子,堆满东西,西边窗下放着一张桌子,堆满书报。
正中央摆着一圈西式沙发,正中一个茶几。
校长进门请大家都坐下,祝颜舒却看到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就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也看过去,笑着说:“这是祝老爷子赠书的时候,留下的一幅墨宝。”
照片上的是年轻一些的校长,旁边是一个戴着八宝帽子,穿旗人长褂的老人。校长手里是一幅展开的字,上书“教书育人”四个大字。
黑白照片把人形照得格外的醒目,显得眉目极为有神,神态笑容都仿佛刻上去一样。
祝颜舒当即眼泪就下来了,手都抖了。
因为祝家并没有留下一张祝老先生的照片。
虽然祝家有相机,祝颜舒当年还玩过相机,可祝老先生不喜欢这些西洋玩意,嫌照出来不像人,像鬼——老爷子的原话。
祝颜舒自己学西洋油画的时候倒是也拿自家人当模特画过画,不过父母去后实在是不忍看,就都收起来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竟然能看到祝老先生的照片,祝颜舒瞬间就失态了。
杨玉燕和杨玉蝉也猜出这就是她们的外公了。比起杨玉蝉还能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老人的形象,杨玉燕就是头一回见了。
她马上想要是能把这张照片拿回来,家里就有一张外公的照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这事她不能自己开口,最好找人说说情。可惜的是苏纯钧不在,代教授她不怎么熟。
不过代教授与校长都是人精子,都不用杨玉燕曲线救国,也不必祝颜舒亲自张口,校长上前将墙上的照片摘了,双手托着递到祝颜舒面前。
祝颜舒从刚才就说不出话,是求是买,是用人情还是花钱,她都愿意,但过于激动,倒一时想不出办法来。
见照片递过来,她赶紧接过来,抱在怀里,深深的给校长鞠了一个躬。
校长叹了口气,亲手把祝颜舒扶起来,再扶她坐下。
代教授更精明,他转身出去打热水,备着一会儿让祝颜舒洗脸用。
校长说:“当年我们办这个学校,遇上很多困难,最困难的就是书了。我们想的是,既要学习西洋的先进文明,也不能丢下祖宗的东西。西洋书好办,找人从外面买就是,只是藏书都是各家自己的宝贝,要传给子孙后代的,我们找了许多人,都借不来书。”他顿了一下,“只有祝老先生,借了我们两千多本,后面又捐了近五千本。”
大学,怎么能没有书?
没有书的地方,叫什么大学呢?
校长想到当时祝老先生的雪中送炭都心里发烫。而且祝老先生送书不求名,不求利,什么麻烦也没给他找。等于这份赠书的恩情,他到现在也没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代教授将祝女士一家送到大学,借此栖身,校长就觉得这是报恩的机会到了。
他也早就想好了,不能叫恩人的子孙后代在大学里住的不开心,还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占了大学的便宜,云云。
他说:“我一直想在大学里聘请一位女性教授,今日您既然来了,我就厚颜请您出任这一职位了。”
祝颜舒一听就愣了:“我怎么能……”
代教授刚好打了热水回来了,笑着说:“说正事呢?校长您也太急了,就是三顾茅庐,您也要来三回啊,一回就指望事能办成?那不行不行。”
这一打岔,祝颜舒身为女子的矜持和身为祝家后人的骄傲就上来了。
她是肯定要答应的!
那就必须要郑重一点了。
于是她告退说出去交待孩子两句,叫上杨玉燕、杨玉蝉就出去了,代教授跟着出去,告诉她们他打好热水了,就放在隔壁屋,您可以自便。
祝颜舒出来也就是打算整理一下心情好回去答应,不想代教授这么周到体贴,更加感激他,道过谢后,带着杨玉燕和杨玉蝉去隔壁房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进去关上门,祝颜舒就指挥两个女儿,一个给她挽袖子,一个给她举着镜子。
祝颜舒将脸上的胭粉洗了,重新均脸上妆,一边给两个女儿说:“本来我还担心要寄人篱下,现在好了,等我当上教授,你们跟我住在学校也是名正言顺了。”
杨玉燕举着镜子,帮祝颜舒照左照右,说:“您教什么呢?”
祝颜舒发愁:“这我是要好好想想。我会的虽多,可不知道这里缺什么样的教授啊。”
另一边,代教授也在问校长:“这您可没跟我提。您把人请来,不是想当个招牌挂着看吧?您要是打这个主意,我看祝女士可未必能答应。人家有傲气呢。”
校长说:“祝老先生的家教我是信得过的,这位女士会的不比你少。看她想教什么就让她教嘛。现在外面吵吵的厉害,唉,能救一个是一个。”
两人正说着,祝颜舒回来了。她是自己回来的,让杨玉蝉带着杨玉燕去找同学了。
她进来就说:“现在这个世道,琴棋书画这类东西都用不上了,也没必要现在教。经史子集、外语之类的,您这里也有人教了。但我想您这里一定没有一个离婚的女人来当教授。”
校长和代教授都是一愣,代教授是隐约猜到一点了,眼中一亮,心里就升起敬佩之意来。
校长沉吟片刻,说:“您是想教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说:“皇妃离婚后替我等后辈开拓出一条新路,我虽不敢比肩前人,也愿意效仿一二。”
皇上的妃子请律师登报跟皇上离婚,告诉了全天下的女人,她们可以离开男人了!自古以来只有七出,西洋人来了,带来了洋枪洋炮,也带来了新的规则。这规则哪怕皇帝不喜欢,可谁叫他先信了上帝?上帝可是一夫一妻制的。皇妃就拿这一点做文章,成功的脱离了那个泥潭。
她不但是一个勇敢的女人,还是一个伟大的女人。
敢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就是伟大的。
祝颜舒甚至觉得皇妃离婚的行为可以比拟武则天登基了。
武则天之前,没人觉得女人能当皇帝。皇妃离婚之前,也没人觉得女人可以休男人。
祝颜舒说:“教会女中里有许多修女做老师,我们的大学里却还没有一位女教授。我就来做这第一个。”
让女人知道,她们也可以成为教授,可以做高雅的工作。
她记得燕燕去百货公司看到全是男人在卖东西,就说这种工作是休面的,轮不到女人。
小小的孩子,语出惊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说:“我想让我的女儿以后明白,女人也能做体面的工作。”
什么工作最体面呢?
教书育人的工作。
校长自然不可能不答应,“那好,我这就给您写一份聘书。”
校长急匆匆去桌上拿纸磨墨,代教授坐下来轻声说:“皇妃离婚以后另嫁,搬家数次,仍有人追上门去辱骂她。”
祝颜舒说:“做以前没人做过的事,怎么会没有人骂?多谢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她徐徐吁出一口气,“我想让燕燕和小蝉以后多一条路走,让孩子们的路越走越宽。”让她不必再说出“体面的工作都是男人的,女人只能做不体面的,你看,那边的清洁妇”这样的话。
代教授笑着说:“燕燕的感情很敏锐,有时说出来的话能吓人一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祝颜舒叹气:“鬼精鬼精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代教授:“孩子会学习周围的人,从周围人的身上汲取养分成长。她会成长得这么好,自然是家里人的功劳。”
祝颜舒笑道:“您不嫌她笨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摇摇头:“燕燕不是笨,是懒。聪明孩子都这样,她轻轻松松就能学会别人费大劲才能学会的东西,她自己就不认真学了。”
祝颜舒听到代教授夸杨玉燕,高兴的说:“那您就严厉些,严师才能出高徒嘛。”
代教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这可是您说的,回头我可当真了。”
祝颜舒一听,发现自己可能把杨玉燕给卖了,万一代教授真严格起来,打学生怎么办?她马上往回说:“唉,这个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病病歪歪的,我啊就不敢太严格。”
代教授叹气,故意说:“我明白了。唉,这孩子也不是只学好处,坏的也跟着学呢。”
祝颜舒脑筋转得快,马上反应过来代教授这是说她身上的坏处被杨玉燕给学去了!
她眉毛待要立起,又觉得这是人家的地盘,又是杨玉燕的恩师,不能认真生气,就呵呵笑着说:“您说的是呢,日后燕燕跟您学得多,肯定就没有缺点了。”
代教授明白了。
这是个宠溺孩子的妈妈,想让她当严母严格管教孩子,那就是做梦了,这种父母是老师的大敌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带你去找我的同学吧。”杨玉蝉说。两人从校长室出来以后,就要去哪里跟同学们汇合进行了讨论。代教授的小红楼第一个被排除,因为代教授说最近去小红楼上课的人很少,大家都在搞小聚会,热烈声讨罪大恶疾的市政官员和日本人。
所有人都无心上课。
“好呀。是钢琴室吗?”杨玉燕问。
杨玉蝉说的她的同学专指女同学。不是杨大小姐搞性别歧视,而是虽然大学里男女同学有的课是一起上的,但更多的课程安排确实是按照性别需要来划分的。比如男学生就需要去上武术课学习刀枪剑戟,开-枪和开-炮等。女同学要去上的就是护理课。
学校安排课程的时候,是想发挥同学们最大的潜力,而不是进行无谓的资源浪费。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都是非常珍贵的,他们的精力和智慧不应该被浪费。
而且女学生在进入大学时,理所当然是想要获得在家里不容易得到的教育。所以,钢琴课、交际舞课等西方交际课程在学校里也堂而皇之的有一席之地。
由于女学生上的更多,所以也间接的成了女学生聚集的地方。
杨玉蝉带着杨玉燕前往钢琴教室。一路走来,杨玉燕看到的学生比她想像的少一些。她咽下这个疑问,等到了钢琴教室,见到了学校里所有的女学生之后,她终于确定:学校里的学生有一部分应该已经不在学校了。
因为全校还剩下只有二十六个女学生。加上杨玉蝉和杨玉燕,也不到三十人。
这些女学生都跟街上的人不同。她们大多皮肤白暂,手足细长,面庞柔和丰满,充满光泽。
这说明她们全都是大小姐。
比起男同学,大学里的女同学才是人均大小姐,富贵人家出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和杨玉燕走进来时,钢琴室里的女同学们正在热烈的讨论。她们没有打扰她们,进来以后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的听。
“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为首的一个女同学正在讲话,语调很激动。
杨玉蝉小声对杨玉燕说:“她叫傅佩仙,是傅家四小姐。”
傅小姐身材高大,比周围的女同学都要高出半个头。她面容姣好,浓眉秀目,不施脂粉也唇红齿白。
但她最让杨玉燕瞠目的不是外表,也不是她正在说的话,而是她是一头短发。
再看她周围有七八个人也都是短发,全都是不到肩的长度,有的短一些,有的长一些,看得出来都是新剪的。
杨玉燕条件反射的抓住自己的辫子。
现在的女性,长发仍是主流,稍稍有些叛逆之心的时尚女性会选择卷发,但头发再卷,她们也不会把头发剪到耳朵的位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观念仍是深入人心的。
不过早在几年以前,报纸上就有短发女星的照片刊登在画报上面,引起了大讨论。
当时杨玉燕还大吃了一惊呢。
因为女性剪短发这个流行,竟然是从美国流传起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美国,女性也深受歧视和压迫,她们也在不停的争夺着话语权和自己的权力。结果因为现在东西方因为战争的原因,交流频繁,美国那边的女性运动竟然也很快波及到了中国。
那边的女性要求跟男性一样抽烟,女星们在电影里拿着烟的画面还没出现多久,歌舞厅里的舞女们就在手包里放烟盒了,像美国的女明星一样的烟盒,在昏暗的舞厅灯光中,啪的一声用火柴点烟,夹在细长的手指中间,是多么诱人的画面。
美国女性要穿裤子,中国的画报女郎们就穿裤子和自行车一起照相了。
美国女性要穿短裤,中国的画报女郎也把裙子的长度提高到了膝盖的位置,连旗袍的长度都趁机变了变。
美国女性穿泳装在海滩照相,中国的画报女郎也穿泳装照相。
……
总之,现在的中国,跟西方社会的距离好像已经非常近了。
就有文人在报纸上讽刺,讲中国的男人没有中国的女人有用,至少中国的女人已经完成了对美国女性的追赶,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
杨玉燕不剪短发,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长发能变的花样更多,更好看。不是她对短发有什么排斥,更不是不接受先进思想。
而且现在的短发造型也没有后世的多,最多就是剪一剪,再烫一烫卷。
杨玉蝉不剪短发是因为她觉得外形上的相似并不代表着思想上的进步,她是反对大家一味的追求这种表面功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姐妹都对剪短发不感兴趣。杨玉燕对这位傅小姐的兴趣就有些减弱了,她不想一会儿被人劝剪头发。
傅佩仙讲完之后,教室里开始了热烈的讨论。她走下来,加入到一个个小团体中,或是聆听,或是参与进去。最后她来到了杨玉蝉与杨玉燕姐妹中间。
“玉蝉,你回来了,真好。”傅佩仙热情的拥抱了杨玉蝉。
杨玉蝉也抱了她一下,转身介绍杨玉燕:“这是我妹妹,杨玉燕。”
傅佩仙对杨玉燕点点头:“你好。你们姐妹能在这时到学校来,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杨玉燕问:“出什么事了?我看学校里的学生好像少了不少。”
傅佩仙叹气:“现在情形不好,很多人都回家了。”
街上的百姓都能看出现在情形不好,更别提学校里的人了。能在大学读书的,除了如施无为一般的出身贫家的天才之外,大多数都是家境还不错的权贵或有钱人。这些人对形势的把握是最敏锐的,他们比街上的百姓更能看出现在是怎么回事,更有甚者,他们本来就知道真相。
于是就有许多家庭为了避免自己的孩子受害,或是被牵连进去,或是跑去游-行连累家族,就将孩子们从大学叫了回去。
有些同学不愿走,家里还派人来抓人,直接将人抓走绑走。
不过头铁的还是少数,能抛弃家族,不顾亲人安危的并不多,大部分的学生在接到家人的信件或消息后,都从学校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对热血的学生来说,当然是雪上加霜。
傅佩仙的家里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她有一个表哥,刚好就在军中任职,很清楚现在的局面有多复杂,日本人逼迫,市长无奈顺从,两方正在角力,最后输赢很难讲,但有一件事很明显,那就是和平解决基本是不可能的。
日本人不会放弃,最终就是市长放弃。在这之前,还能顶多久根本没人知道,哪怕市长用的是损已一千,拒敌八百的烂招,也没人能指责他什么。
傅佩仙自己也有一桩□□烦,她跟杨玉蝉和杨玉燕姐妹走到外面,叹气说:“我就要结婚了。”
杨玉蝉看她的神情一点也不像高兴,说:“以前没听你说过,怎么这么突然?”
确实很突然,因为这件婚事是在一个月内商定的,而且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
傅佩仙的未婚夫是她的表哥,两人并无情愫,家人以前也没提过要让两人结婚,他们俩个就是像普通兄妹一样相处长大的。
但突然之间,她表哥的军队有可能会开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有很大可能根本就回不来了。
这时表哥的父母才着急起来,担心儿子无后,匆匆与傅家订了婚事。
傅佩仙被父母通知才知道这件事,而她竟然无法反抗。不是她不能,而是她无法拒绝父母与一直看顾她长大的姨母和姨父,还有马上就要上战场的表哥。
表哥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不想勉强你。我可以跟父母讲清楚,咱们不成亲也是亲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佩仙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喜欢我吗?你想跟我结婚吗?”
表哥说:“我……想让父母放心。我很担心我走了以后,爹娘他们没人照顾。假如你愿意照顾他们……”
傅佩仙思考了两天,接受了这桩没有爱情的婚事。哪怕她很可能结了婚马上就要当寡妇。
“虽然没有爱情,但我们有亲情。”傅佩仙说,“我想名正言顺的照顾姨父和姨母。”
她的父母也是认同她的这种牺牲的,而且,他们还是推手之一。
不过,傅佩仙受过大学教育,向往自由的爱情和有爱的婚姻。她接受了与表哥的婚姻之后,也同时提出了条件,就是要留在大学,留在同学们身边。甚至她结婚以后也不打算离开大学。
这就等于是向家人说了自己的志向,她不打算做一个传统的女性。
父母与姨父和姨母正好对她心怀愧疚,就是表哥也难以用丈夫的名义命令她,两边达成了诡异的共识,傅佩仙用自己的婚姻做筹码,竟然换取了她后半辈子的自由。
她认为这桩买卖还是值得的,甚至感到自豪。
但再自豪,婚期临近也让她的不安陡增。
她抓住杨玉蝉说:“我要办西式婚礼,可以请你做我的伴娘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自然要答应下来。
傅佩仙激动的说:“谢谢。”她沮丧的说,“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在大学里最受鄙视的就是听从父母之命,没有爱情的结合。傅佩仙选择与表哥结婚,心中对同学们升起了非常强烈的愧疚,好像她是一个背叛者、欺骗者。
这让她甚至不敢把自己结婚的消息告诉往日亲密的好友。
她选择告诉杨玉蝉,是因为杨玉蝉在她眼中是一个坚定又宽容的人,杨玉蝉从不对人说三道四,心中非常无私,在读书会时就有很好的名声。
傅佩仙想得到来自同学的认同与祝福,而不是鄙视和指责。
杨玉燕没有说话,等到只剩下她和杨玉蝉时,她才说:“唉,我觉得她很悲惨。”来自父母亲人的逼迫,用亲情做成的枷锁是最难挣脱的。
杨玉蝉搂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杨玉燕突然说:“姐,对不起。当时我逼你分手也很过分。”
她与傅佩仙的亲人所做的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在用亲情绑架对方,令对方就范。
杨玉蝉的脑袋跟她靠在一起,轻轻碰了一下:“没事,我不生你的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傅佩仙结束在钢琴室的活动之后,与几个好友前往另一个女同学为主的活动室:卫生课教室。
就像男同学们在努力学习各种武-器的时候,她们也要为了帮助他们进行学习,勤奋的练习各种护理知识,以便在未来的战-争医院中救治士兵。
并不是所有的女学生都想要上战场,跟傅佩仙到卫生室的女同学只有几个人。她们穿过有些寂寞的校园,来到卫生室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消毒水的气味到处都是,走廊上湿淋淋的。
一个女同学说:“谁先来了?还进行了消毒?”
几人走进去,看到卫生室里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理帽,把头发全都扎进帽子里,还把口罩也戴得好好的两个女生。
竟然是杨玉蝉和杨玉燕姐妹。
原来两姐妹从钢琴室出来以后就到卫生室来了。
因为杨玉燕对钢琴室的思想动员不感兴趣,可她对学习护理知识很有兴趣,杨玉蝉就把她领过来了。她记得施无为说过,杨玉燕是个实用主义者。
她只会把精力用在学习有用的东西上,对无用的东西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杨玉蝉看到傅佩仙就直起身打招呼,说:“我妹妹想来学习护理知识,我就带她进来了。我们已经进行了环境消毒,正在消毒器械。”
靠窗的地方,一个锅正在咕嘟嘟冒泡,杨玉燕蹲在炉子前看火,一边看着墙上的表计时。
锅里就是卫生室的器械,手术刀和各种尺寸的镊子,有尖头的还有弯头的呢,还有大大小小的手术剪,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但令人发寒的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一大堆的针头,大的小的,全都放在一个钢铁篮子里,也放在锅底煮。
现在的针头可不是一次性的,全都是重复使用的。
傅佩仙走过来,惊喜的看着蹲在那里认真的杨玉燕,轻声问她:“煮了多久了?”
杨玉燕说:“十二分钟了,还要再煮十八分钟。”
据说消毒时间是半小时,但如果有条件的话,是要煮四十五分钟以上。
这一锅器械煮完,还要煮绷带。
傅佩仙她们换了衣服就过来帮忙了。
傅佩仙对杨家姐妹很感兴趣,特别是看起来年纪还小的杨玉燕,她很想让她们的伙伴的队伍更壮大些,就特意站在杨玉燕身旁缠绷带,跟她搭话,得知她以前上女中,但中途退学,后来在家里进行家庭教育,最近刚刚订婚,订婚后就师从代教授,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她本应该在今年入学的。
傅佩仙叹息着说:“唉,这次不知有多少同学要离开我们了。”
脱离了学校的环境,很多人就不会再继续他们的事业。有时一件事是一定要身旁有同伴才能一直保持热情的。
傅佩仙在这几年里见过无数在学校里热情洋溢的女同学,退学回家以后,很快就变得守旧固执,她们忘记在了学校里发的誓,不再热情的帮助大家,不再愿意为他们的事业出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以前特别害怕自己结婚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结婚以后被丈夫改变,被孩子绑得动弹不得。
现在她不用担心这个了。所以哪怕这桩婚姻不是来自爱情,但在决定嫁给表哥之后,她也松了一口气,她可以继续自己的事业,一生都不放弃它了。这就像是一种交换,她放弃婚姻与爱情,放弃女人的幸福,这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杨玉燕听傅佩仙在旁边一个人说个不停,不知是不是压抑得太久,还是想要跟她交朋友——有时她怀疑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情感垃圾桶,自带好人气质,所以很容易吸引别人对她吐露心声。
她默默听着,没有开口说话。上回金小姐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教训。这回听说傅小姐的未婚夫是个军官,嗯……还是离远点好。
等傅小姐走开了,杨玉蝉过来看妹妹干得怎么样,辛苦不辛苦,帮她一起干时,杨玉燕赶紧把刚才的事一说,再吐一吐想吐的槽:“那她万一日后碰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怎么办?”
杨玉蝉会跟马天保发生爱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俩志同道合。
不管是不是在学校这个特殊环境下的志同道合,但志同道合这四个字,在爱情中是非常致命的,它很容易引起三观上的共鸣,让人产生灵魂之友的感想,假如对方长得不是特别对不起观众,那就变成一见钟情了。
杨玉燕觉得除了学校,其他地方很难跟一个人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路遇一人直接跟你谈人生哲学,不是传-销就是传-教。但在特定的环境中,有着同样的奋斗目标与事业,那就完全不同了。
傅小姐显然对表哥没有丝毫男女之情,结婚只是为了回应家人与亲友的期望,而她渴望从事的事业,却是天底下最容易遇到志同道合之辈的。
总不能让傅小姐日后只跟女性做同事,不能见男性同胞。
倘若金风玉露一相逢,将胜却人间无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听她说的仿佛已经发生在眼前了。
杨玉燕回头悄悄望一眼傅小姐的背影,小声说:“肉眼可见的悲剧结局,唉。”
傅小姐选了一条对她自己来说非常不幸的道路。
假如她是一个自律严格之人,那就算发生了爱情,她也将会自我克制,将感情深埋入心底,做一个一生都无情无爱之人。
假如她无法的抵挡内心的呼唤,那她要面对的就是世人的唾骂与家人的不谅解。
哪怕她委屈了自己,无私的帮助了表哥一家,到时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而原谅她。
假如有了孩子,那更是一地鸡毛。
杨玉蝉被杨玉燕这一番话说的心里砰砰直跳,不由得问:“那你说怎么办?”
杨玉燕翻白眼:“别结婚,认个干妈不就行了?表妹不能照顾,干女儿总行了吧?非要嫁过去吗?”
杨玉蝉像是醍醐灌顶!被杨二小姐一语点醒。
她心中豁然开朗的同时,连忙提起第二个难题:“可表哥家是想给他留个后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继续翻白眼:“短时间里明知道找不到好人家娶进门当老婆就坑自家人,那为什么不纳妾呢?纳妾就不必在意家世门弟相不相配了吧?既然家里是军官,那想必也不是小门小户,我就不信那家没有妾。表哥没有,表哥他爹有没有?”
杨玉蝉哑口无言。
实在是纳妾这个选项从未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现在流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尤其以大学里的女学生最为坚持。妾是对女性尊严的践踏,任何一个女学生都不可能答应自己的丈夫未来纳妾,更别说主动提出纳妾了。
杨玉蝉发愁道:“傅小姐恐怕不会答应,她很排斥现在的妻妾关系。”
杨玉燕说:“那也没见女学生们少做妾了。”
杨玉蝉再一次哑口无言了。
远的不说,近的,杨虚鹤的新妻子就是无媒无聘跟了他的,连妾都不是。自从倡导自由,打破旧俗之后,这种事就不新鲜了,周周都能在报纸上看到一两则新闻。
杨玉蝉明白杨玉燕不赞成傅小姐与表哥结婚,而且她说的头头是道,完全说服了杨玉蝉。
但杨玉燕只是讲一讲闲话,并不打算对着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什么,交浅言深。
杨玉蝉却做不到不顾傅小姐的幸福,不发一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她在接下来的学习中都十分的沉默。
消毒完器械,女同学们就要进行今天的练习了。
傅佩仙先是和大家一起背诵了之前学习过的药品名,又学习了新的药品名,大家又在一堆空药瓶中找出对应的药品,力求在以后帮助医生的过程中减少出错的可能。
接下来还有抽药练习,打药练习等等。
杨玉燕站在桌子前,手里一只玻璃针管,装上针头,从盐水瓶子里抽水出来。看起来轻轻松松的事,没想到抽起来一点也不容易,因为瓶子里有压力,玻璃针管又沉又脆弱又珍贵,杨玉蝉在旁边吓唬她这针管是多么珍贵,打破了不是钱的事,而是没地方买的事,她抽起来小心翼翼就格外费劲,抽了两管就一身汗。
抽出盐水以后,还要打到另一个空瓶子里,就这样两只瓶子来回倒腾练习抽水打水。
傅佩仙很关注今天新来的杨玉燕,看她抽空一瓶水,也好好的把水都打到另一个瓶子里了,没有出一点问题,不像一些新人看到针头就紧张。她就在旁边夸她干得好,还问她要不要练习一下抽血。
杨玉燕惊讶:“你们还练习抽血吗?怎么抽?”
傅佩仙说:“我们都是互相抽,还要练习扎血管。”说着她就撸起袖子,两条胳膊上都有不少针眼,看来都是练习所致。
杨玉燕瞬间脸色就变白了,隐隐往后退了一步。
杨玉蝉没办法,主动说:“我来吧,你在我身上练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抽药打药都面无表情的杨玉燕盯着杨大小姐细白的胳膊看了一眼,腿都软了。她放下针筒,退后两步,细声细气的说:“哎呀,我们都出来两个小时了,要不要回去看一看啊?”
杨玉蝉看出她是害怕了,也不打算第一天就勉强她扎人,反正在学校里,早晚要学的,她逃不掉。
她就顺着她的话说:“是,有点晚了,傅小姐,我们先回去一趟,下午再过来。”
傅佩仙看了看表,说:“刚好中午了,我也要去吃饭了。你们中午是去食堂吃饭吗?”
杨家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可能回家吃,也不可能出去吃饭店,那就应该是去食堂吃吧。
杨玉蝉说:“是,我们去食堂吃。”
傅佩仙说:“那我在食堂等你们好了。”
杨家两姐妹离开卫生室,回校长室的路上,杨玉燕说:“傅小姐真是热情又大方啊。”
杨玉蝉叹气:“是啊,她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也很积极。”
杨玉燕看看杨玉蝉,问:“怎么?你是不是想跟她说,让她不要嫁给表哥了?说不出口吗?”
杨玉蝉:“你都说的那么吓人了,我肯定要拦一拦她了,不然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吗?”可是,有时有些话,朋友反而不好说,说了,就怕友情消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要是现在反悔,她也无法面对她的父母和亲人啊。”杨玉蝉发愁。
现在说,现在就会被父母和亲人围攻。要是等到日后遇上了真心挚爱之人再说,虽然还是会遭遇父母亲人的围攻,但好歹这几年还是和平的。
杨玉燕看她发愁,说:“要是你觉得不好说,不如我来说。”
杨玉蝉吓了一跳,连忙说:“你不要说!你刚认识她,年纪还比她小,你说这个不合适,她记恨你怎么办?”
杨玉燕想了想,说:“那要不然,我们来做个戏吧?”
杨玉蝉:“做戏?”
杨玉燕:“就是假装有这么一个人,听父母之命嫁给了表哥,多年以后她另有所爱,想要跟爱人在一起却没办法的事,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怎么样?”
这个主意就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了。
杨玉蝉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虽然有点儿戏,但确实委婉得多。
“也好,我们试一下!”杨玉蝉立刻答应了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和施无为已经把东西运回来一部分了,也已经搬到了祝颜舒新分的房子里。
祝颜舒在领了教职以后,校长就要给她安排房子。本来是说要从女生宿舍或其他学校的楼里面找一间房子给她的,但代教授拦住了,他说:“我那间小楼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实在是太浪费了,与其从别处找一间不合适的房子让祝女士母女三人挤着住,不如住到我楼上去,三楼四楼一直都是空的。
代教授的小红楼一共四层,一楼是教室和食堂,二楼是他自己住的地方,三楼和四楼都被他用来放书了。但确实没人住,虽然他也会收留学生,但学生都有宿舍,也不会在他的小红楼里过夜。
这样一来,当然比一个房间要强得多。
祝颜舒当即答应了下来。虽然校长很热情,但她可不想住没有厕所和洗漱间的日子,用马桶?天啊,那就太可怕了。
所以代教授一提,她就马上答应了下来。
校长也就从善如流了。
张妈一来,听说了这件事,再去看过小红楼,虽然嫌弃里面乱糟糟的,但也说好。
“这样宽敞多了,你们母女也可以一人一间屋子。”张妈看一看小红楼的三楼和四楼,就跟代教授商量,不如将三楼与四楼都借给祝家母女使用,一来,女人家的东西多,二来,这样代教授以后就不必上楼去了,也可以避一避嫌。毕竟是男女同住一楼,要是祝家母女住三楼,代教授再时不时的跑四楼一趟,多不合适啊。
祝颜舒心里也觉得这样更好,就是怕太欺负别人,不好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道:“张妈,你别这么说,这样太不好了。唉,不过要是屋子多一点,我倒想把家父的书都搬过来,放在那边,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呀。”
代教授本来就愿意让出屋子,他一个人也只睡一张床,三楼四楼除了放书也不干别的,现在听说要放祝家的藏书,立刻连声答应,“好好好!这样好,把书都搬来的好!来来来,无为啊,你快再去搬书啊!哎哟,书可不能出事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两边都皆大欢喜了,代教授跟施无为一起回祝家楼里搬书,张妈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她不要祝颜舒做事,只吩咐杨玉燕和杨玉蝉姐妹把代教授放在三楼和四楼的书都整理一下,腾出几人的房间,还要再腾出放书的地方才行。
她不识字,就不去捣乱了。
杨玉燕和杨玉蝉姐妹做家务不行,整理书却不难。两人分了工,杨玉燕日语英语俄语法语都会一点,但对古书不在行,杨玉蝉就负责整理古书,杨玉燕做剩下的。两人各记一份清单,搬一套书就记一笔,清理了一个作者的书就记一笔,规规矩矩的,有条有理的,在三楼四楼间来回穿梭,跑得快极了。
祝颜舒寻了一只椅子,坐下与张妈说话。张妈端一个盆,拿一条抹布,拿着鸡毛掸子,来回掸灰、抹灰。
张妈说:“小姐,你现在也算是职业女性了哟。”
祝颜舒从离开校长室起,嘴角的笑就没有下去过,笑盈盈的说:“算什么职业女性?我自己都是半桶水,唉,我现在只害怕上了讲台再被学生哄下去。”
张妈说:“你怕什么哟?你以前还想过要去当女翻译,当女外交官呢。”
祝颜舒:“小时候胡说八道,到头来只是惹人发笑罢了。我现在生了两个女儿,也就是个家庭妇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刚才没有笑,现在是真的笑了:“快别逗我了!家庭妇女?从生第一个起,就是我包的尿布,你除了喂奶还干过别的?就是喂孩子,也是我帮你托着脑袋,你还嫌孩子沉呢。”
祝颜舒嘴硬:“那我也把孩子养大了啊!”
张妈:“行了行了,你也就是生了她们,剩下的你干什么了?到现在连灶都不会升,水都不会烧,真要靠你,两个孩子早饿死了。你还记不记得?大小姐发奶藓,二小姐拉肚子,你就会哭着喊我。”她掐着嗓子学祝颜舒,“张妈!张妈你快来啊!燕燕拉了!”
祝颜舒重重的哼了一声,不高兴了。
张妈放下抹布,回来说:“小姐,我这么说是想告诉你,快别想当什么家庭妇女了,你也当不成。还是做你的职业女性吧。不然,你这辈子只会打麻将?老了也只会打麻将吗?”
祝颜舒就是有一分退缩之心,也被张妈给吓回来了。她现在是一点退路也没有了,想一想,要是等死了以后,回顾前生,只剩下打麻将?那这人生也太悲惨了。
祝颜舒坐不住了,找了间空屋子就开始写教学计划。
中午饭,她们是去食堂吃的。
张妈不好意思去吃食堂,说:“我还没干完呢,你们去食堂吃,我在这里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可是,代教授是一大早就跑去祝家接人了,早饭就没做,灶都是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到厨房看了看,见只剩下了几个冷馒头,出来对祝颜舒说:“我看一会儿打点饭给张妈带回来好了。”
祝颜舒说:“也好。对了,多打点,代教授和施同学去搬书了,也没吃呢。真是,这代教授一听到书,就连午饭都不吃了。”
母女三人拿着碗和锅去食堂了,不想傅佩仙竟然就在食堂门口等着,她一看到杨玉蝉与杨玉燕姐妹就迎过来了。
杨玉蝉赶紧上前相迎,留下杨玉燕给祝颜舒小声介绍一下傅佩仙。
杨玉燕简单扼要:“傅家四小姐,要嫁给她马上就要去前线的表哥了。”
祝颜舒看傅小姐的短发,小声问:“哦,那她表哥还挺开明?”女学生剪短发的多,但也不是人人都剪短发,多的是剪了短发回家挨打的。傅小姐都要嫁人了还是短发,可见家人开明,未来公婆也挺开明的。
杨玉燕摇摇头:“这个不知道。”
傅小姐与杨玉蝉一起走过来,自我介绍:“我叫傅佩仙,与杨大小姐是同窗,伯母好。”
祝颜舒笑着说:“我叫祝颜舒,你称呼我祝教授就行。”
傅佩仙瞬间震惊了,马上问:“我的公告栏上见到说校长新礼聘了一位学问大家,祝教授,就是您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也有些惊讶:“校长已经公告了吗?”
一行人也不去食堂了,先赶去校长楼前的公告栏,那里已经围了一群学生,都在看新的公告。
祝颜舒他们走过去看,见校长在公告上写时值多时之秋,时局动荡,人心不安,为了令同学们能听到更多的声音,看到更大的世界,接触到更多先进的思想,他特意三顾茅庐,将祝家祝颜舒先生请出来了,大家若能学到祝先生先进思想的皮毛,那就是众人的幸事,不亚于黑暗中的火花,深夜的一盏路灯云云。
由于吹得很大,让人不免对祝颜舒先生添了许多神往之情。公告前的学生们就在纷纷议论这祝先生是什么来历,怎么校长如此推崇他呢?
站在那里的傅佩仙刚才也看到了公告,也与大家有同样的疑惑,实在是她想像不出还有什么思想是她没有接触到的,是她没有思考过的。
但亲眼看到祝颜舒之后,她才猛然发现——这确实是她从未想过的!
祝颜舒先生,一位离婚女性,有两个女儿,在家中操持家务多年,竟然在这动荡不安的时刻里,毅然决然的走出家门,走进学校,成为大家的教授。她的勇气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而她选择的道路,也令傅佩仙感受到了震撼。
她陡然发现,摆在她面前的路其实远远不止她以为的那几条而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和施无为来回三趟都没搬完,说定明天还要去,一定要把祝家楼里的书都搬过来!
晚上,张妈就是在小红楼里煮的饭,用的是大灶,烧的是大锅。全家除了祝颜舒还能吃到张妈精心烹制的黄鱼面之外,其他人都吃最简单的贴饼子就酱菜。
杨玉燕和杨玉蝉是去食堂吃的,张妈就是单给代教授他们做的,她算着还有苏纯钧,就做得多了,不料只有代教授和施无为回来了。
代教授说:“他还住在祝家楼里,那边比这边方便。”
杨玉燕这才想起来,要是从大学去财政局,那路上要花的时间就多了,比起来当然是祝家楼更方便,那边挨着市中心,去哪里都方便。
她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祝颜舒说:“那就让他住,只是他一个人怎么吃饭呢?”
张妈说:“外面买着吃嘛。以前他不在咱家吃的时候也没饿着啊,您放心,委屈不着他的。”
代教授笑着说:“是啊,您放心,纯钧是个聪明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他说那边一来是方便,二来有他在也不容易出事。”
祝颜舒想起租户来,叹气:“对了,他们还在呢,唉,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他们了。”
张妈忙说:“您可别这么想!咱们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再者说,这个月的房租他们还没交呢,您信不信?他们肯定就不交了。”
这个月才出头,确实还没有收房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点点头:“那我就不收了,只当是送他们的仪程了。”一家二十多块钱,这份礼不算小了。祝颜舒出了钱就心里舒服多了,转而问起马天保一家:“他们怎么办呢?要是想住就接着住吧,这个无所谓的,就是怕日后情形不好了,他们跑不掉。”
代教授点点头,说:“我认得那个男学生,但看他的样子实在是落魄,我担心贸然请他们到学校来,他面上无光,反而会拒绝。”
施无为说:“我今天问过马天保了,他没说话,可能要再考虑考虑。”
祝颜舒摇摇头:“唉,他一个小孩子,自尊心这么强,为了面子,连安全都不顾了。”
代教授感叹:“面子大过天啊。”
施无为反倒能体会马天保的心情,他说:“对马同学来说……这是他仅有的体面了。”
杨玉蝉捏紧筷子。
施无为说:“我以前大字不识,到学校来才学认字,要是现在突然把我脑子里的东西都拿走,重新变得大字不识,那我肯定也是受不了的,更无法面对教授和同学们了。”
杨玉燕听到这里,不解道:“那你再学一遍不就行了?”
满桌的人都笑起来,只有施无为和杨玉蝉愣了。
杨玉燕说:“你跟马天保还是不一样的。他以前在学校里的体面不是自己的,而是……空中楼阁。”她不好说马天保以前是仗着金公馆的势力,虽然他觉得他没仗,但他当时的自信真的是金公馆给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他现在才受不了这个落差。因为他知道,任他自己的努力是不可能获得当时在学校中的地位的。”杨玉燕说。
红楼梦里二奶奶就说贾家的丫头过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体面。虽然是侍候人,但满眼皆是金玉,居华屋着华服,来往见识不是王公就是权贵,不怪丫头们心大不想走,说走就要死。
马天保是被学校里的自由平等给洗脑了,但他心目中的自由,是在保持着金公馆一样的生活水平上的自由,绝不是他现在体会到的自由。
施无为和代教授都不知道金公馆这一节的故事,听起来自然一头雾水,不明其因。但施无为不爱与人争辩,代教授精明厉害,于是都没反驳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代教授和施无为就又去祝家运书了。张妈见他们还真有力气,索性让他们多搬点东西过来,还想把祝颜舒那张床搬来。
代教授不讲究家具,所以小红楼里除了一开始校长安置的家具之外,代教授没有再添什么。
祝家母女搬进来之后,第一晚上就发现床不对。
小红楼里并没有准备多余的床,是从学校仓库里现搬出来了四张床,全都是给学生睡的。
这床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全都是木匠打的,挺结实的,就是有点短,有点窄,有点低,有点……
祝家四人,除了张妈昨晚上睡了一个好觉,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没睡安稳,更别提祝颜舒了,她这辈子都没睡过这种床,一晚上没合眼!
床离地太近,湿气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床太窄,不敢翻身!
床太短,腿不敢伸直!
床用的木头不好,一股霉味!
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祝颜舒就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按着额头说:“张妈,我有一点头疼……”
张妈自然是万分的着急的,一听说是因为床的问题一晚上没睡着,立刻就想让代教授和施同学今天辛苦一点,先把祝颜舒那张大床搬过来。为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张妈从祝颜舒少女时讲起,那时祝家父母慈和,女儿孝顺,十分的幸福又美满,然后再说祝颜舒出嫁之时,祝老爷子是何等的不舍,又是何等的珍爱女儿,才特意从英国订制一张床,前后花费一年的时间,花了一万多块钱,才将这床运回来。
施无为在旁边听得双眼迷茫,只想说他以为皇帝用金扁担,没想到有钱人是这么过日子的,一张床要从英国订,还花了一万块!
说到最后,这张床自然是个宝贝。
代教授也感叹祝老爷子爱女之心是如此的炙热,现在老人不在了,祝女士想念父亲,他是十分的感动的。
张妈说,那你们今天就先把床搬过来吧。
施无为听到那床值一万块,就觉得果然是个宝贝,那要搬过来也说得过去?
代教授的脑子自然比学生的灵活,觉得这仿佛不是床的事,要真是这么看重这张床,昨天就不会不提了。但祝家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其中必有缘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杨玉燕打着天大的哈欠走过来,一步一个哈欠,打得肆无忌惮。
代教授笑着问:“昨晚上看书了?没睡好吗?”
杨玉燕诚实的摇头,打着哈欠说:“床太小了,离地面好近啊,我一翻身就看到地板了,然后就吓一跳。”
施无为也很诚实,他出主意道:“你可以睡地上嘛,地上都铺着地板呢!比睡床舒服。”
百无禁忌的杨玉燕还真思考起来睡地板的可能性,她喊:“张妈,我……”
张妈大骂:“别胡闹了!你又不是穷鬼,睡地上像什么样子!回头小虫子跑到你的头发里咬你!”
杨玉燕瞬间闭嘴,出了馊主意的施无为更加安静,不过张妈一向喜欢他,倒是没生他的气,只对着杨玉燕叨叨:“你也是个小姐,这么不讲究能行吗!”
杨玉燕乖得很,连连答应:“不行,不行。”
代教授却找到症结了。
等早饭过后,他特意请张妈去二楼他的卧室看一看。
他的卧室里也有一张四柱床,虽然不是英国定制的,但也是好木匠打的,用的也是好木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代教授的床上放着许多书,每天晚上书睡一半的床,他睡另一半。
他说:“我睡这张床太大了,正好想换个小一些的。您看呢?”
张妈虽然嫌弃这床是男人睡过的,但这也比从祝家楼把祝颜舒的床搬过来更有可行性。
他们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呀。
张妈叹气:“我也不是给您找麻烦,唉……”
代教授笑着说:“哪里的话?您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您,您跟祝女士是一家人,不计得失,一心一意。像我,现在除了学生就是书,父母亲人都半辈子没见了。”
代教授诚心诚意的让出自己的床,张妈就厚着脸皮接受了。
于是代教授和施无为也不用去祝家了,两人先要把床收拾干净,将代教授的被褥都抱下来,再将床擦干净,再想办法挪到楼上祝颜舒的卧室去。
杨玉燕站在楼下看,一时说:“幸好这房子是英式的。”卧室门竟然也是四面的,平时只打开一扇或两扇,全打开挪个家具小意思。
一时又说:“唉,可惜只有一张。”
她还是要继续睡小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然……等晚上关了门,张妈也看不到,她搬到地板上睡不就行了?不是一楼,天气也不冷,睡地板也可以的啊。
杨玉燕打定主意,还教给了杨玉蝉,想再拉一个下水,到时也有人陪着一起挨骂才不寂寞。
杨玉蝉揉着脖子,昨天晚上床不舒服,她有点落枕。
一听杨玉燕的好主意,思考片刻就答应下来,说:“那今天咱俩要先把地板擦一擦才行。”这样才能睡得安心嘛。
祝颜舒得知自己“抢”了代教授的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睡不好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只好腆着脸受了,再去找代教授道谢,夸他:“您真是有绅士风度。”
代教授搬床挪床一身汗,特意站得离她远一点,免得体味不雅,闻听此言,怕她心中再有疙瘩,特意夸张的行了一个宫廷礼,左膝下沉,右腿后滑,前倾身,扭头伸胳膊做天鹅展翅状,掐着嗓子用法语说:“您真是太客气了。”
正宗·法式·宫廷礼!
在英国没进化完全之前,法国宫廷礼才是最正宗的礼仪标准,连法语都比英语高贵。
一般二般的人还未必知道呢,现在的日不落,曾仰法国鼻息数代。
不过少女时期博采众国之长的祝颜舒自然是知道的,瞬间就笑弯了腰,等她再看代教授,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特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少女时代,祝颜舒有过许多偶像。在年轻的时候,她善于去欣赏发现男性与女性的美好之处。
不过当时间渐渐过去,年纪渐长,或许她见识到了世界的真相,或许她认识到了真正的人心,少女时的偶像也逐渐褪去了颜色,除了家人,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真心敬佩过什么人了,男的女的都没有。
张妈总觉得她太善良,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变得冰冷无情。
至少在少女时,她可以用无私的心去帮助别人。现在,她帮助别人时,总会去计算能得到多少好处。
她不再做无用的事,每一分善良都是有价码的。
当她正视代玉书这个男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年纪还不大的青年。他脸上的笑容与少年无疑,充满天真之态。
但奇特的是,他的过往明明布满荆棘。奴隶出身,少年就外出留学,回国后就投身教育事业。
她绝不相信象牙塔里还有真神,明明有杨虚鹤这样的人不是吗?钱能买来爱情,却买不来纯洁。何况没有钱。
总有人认为穷困才能令人纯粹,但只要见过一个穷人,他就绝说不出这番话。
就比如杨玉蝉,哪怕是她自己的女儿,她也要嘲笑她。她自以为的纯洁爱情,进步青年,现在那个青年在见识到真正的生活之后,可还敢与她议论什么事业?什么爱情?
爱情,不过是一个人说,一个人信。假如说的人自己不信,信的人只是假装在信,那就不能称为爱情,只是骗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说的人真心相信,信的人也真心相信,两人做同一个梦,那或许才能称□□情。
爱情,是将自己的梦,放在别人身上。
她与杨玉蝉的爱情都失败了,因为与她们一同做梦的那个人,做的并不是同一个梦。
倒是小女儿燕燕,她的爱情说不定能成功。
她能看得出来,苏纯钧这个人遍体鳞伤,他将对美好幸福的家庭的梦想放在了燕燕身上。他并不想让燕燕加入他的生活,而是他想要进入燕燕的生活中,这样,他才能跟燕燕一起享受她的生活,感受幸福。
燕燕的梦想倒是很简单,就是家人、爱人、朋友永远在一起,幸福生活到永远。所以她对马天保那么敌视,因为她觉得马天保会破坏这个家庭的完整,没有杨玉蝉,家就不再完整了。
她仍在懵懂之中,虽然不明白,却也为保护自己的梦想做出了努力,也显示出了她的智慧与手腕。
碰巧,她与苏纯钧的梦想是一样的。
祝颜舒对着代教授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她不再是一个少女了。现在,她有两个女儿,有一个家庭,有一份正待开展的事业。
跟一个男人一同做梦,已经不是她急需的东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爱情,太麻烦了。
接下来,祝颜舒专心做教案,准备她的第一次授课,与代教授数次失之交臂,虽然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早出晚归,好几天都没碰到对方。
代教授和施无为努力了三天,终于将祝家楼里的书全搬过来了。
苏纯钧也在第四天找了个空闲赶到了学校,他带了许多礼物给杨二小姐和其他人。
杨玉燕在小红楼受代教授每日的教导,生活十分充实。她站在门外廊下的草地上背书,看到苏纯钧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过来,立刻就跑过去了。
杨玉燕大声喊:“你来了!你来了!”
苏纯钧匆匆将自行车放在地上,向前迎了两步,将杨二小姐抱了个满怀,像失去心脏的巨人终于将心脏又放回了胸膛内。
三楼的书房里,祝颜舒听到杨玉燕的呼喊伸头出去看,刚好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就退回屋里去了。这几天,杨二小姐失魂落魄的,人人都知道她正在害相思病,今日牛郎会织女,她还是不要当王母娘娘了。
同在三楼的杨玉蝉与在一楼的张妈听到动静,出来看一看,也都贴心的退了回去。
苏纯钧得已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四下无人之处,与未婚妻杨二小姐拥抱了五分钟。
到最后,他自己都心虚了,不敢再抱,生怕出丑。他放开手,杨二小姐仍不知死活,两只细白的胳膊吊在他的脖子上不肯下来,脸贴在他的胸口,哼叽道:“你怎么才来!是不是忘了我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只好又抱回去,这回不敢再用劲,小声求饶:“天地良心啊,我哪会忘了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杨二小姐无师自通,天生就知道怎么折磨男人,吊着眉毛说:“我才不信呢,今天都第四天了,你才来!”
她捏着“四天”这个事不放,苏纯钧实在是辩白不得。
要是个蠢男人,只怕就该说“我是要工作,工作自然比你重要”。
但苏纯钧不是蠢男人。何况在他眼中,不管是财政局的事还是市长和日本人,都不及杨二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重要。倘若有个男人,认为同事与繁重的工作远胜与相爱的女子亲亲我我,那此人就不是个男人。
夫妻相处之道,在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杨二小姐强辞夺理,苏先生照单全收,甘之如饴,实乃一对佳偶,其中乐处,不足为外人道哉。
这要是在屋里,苏纯钧敢跪下抱着杨二小姐的腿发誓。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可惜是在外面,苏纯钧只能再三发誓说:“我发誓!我真是每一刻都在想着你,心里都是你。”
杨玉燕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睨着眼儿,横着秋波,小嘴嘟得老高,冷哼道:“男人发誓都像放屁,不能信。谁知道你在外面会不会应酬,会不会有什么歌小姐、舞小姐……”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
这是杨二小姐深植在心中真切的担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这个世道,是个可以公然纳妾、置小公馆的时代,是个男人百无禁忌的时代,是个新旧思潮冲击,百废待兴,混乱无序的时代。
苏纯钧现在身在泥潭中,哪怕她相信他的人品操守,却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他不会“逢场作戏”,又或者真的爱一个更适合他的女人。
爱情,就是这么患得患失。
她这边眼圈一红,苏纯钧的心就揪紧了。
杨玉燕:“你要是做出那种事,我就跟你分手!我就离开你,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苏纯钧捧着她的脸蛋,一串珠泪恰到好处的就这么滑下来,落在他的手上。
他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我不会的。”他的额头靠近,“我发誓。”
此时明明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皆备,但世事总有程咬金。
杨玉蝉虽然放杨二小姐与苏纯钧一述离情,但一直用眼睛盯着呢,见苏纯钧抱起来没完了,立刻下楼喊施无为去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不明所以就当了枪,出去站得远远的喊了一声:“纯钧,你进来吧。”
不一会儿,苏纯钧牵着杨二小姐,一手推着自行车就从小路那头出现了。
施无为见他手上东西多,自行车上挂了不少东西,连忙跑过去,替他扶住自行车说:“我还想你为什么一直不过来呢,带这么多东西啊。”
苏纯钧瞪了一眼这个程咬金,冷淡的说:“啊,这是我给别人带的。”
进了屋,杨玉蝉才假装刚从楼梯上下来,说:“苏先生,你来了?”
苏纯钧对大姨子还是很客气的,点点头说:“大姐好,我这几天有点忙就没过来,今天才有空就赶紧过来了。”
杨二小姐还在生气,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坐到了沙发上。
苏纯钧马上跟过去,紧紧贴着人坐在沙发椅扶手上,说:“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都是你用的着的。”
他去把那辆自行车推到廊下,将上面的提袋、礼盒都解下来拿进来,一样样摆给杨二小姐看,有给她买的中式点心、西式点心、巧克力、牛奶糖、书、杂志、画报、衣服、布料、鞋、手提袋,还有那辆自行车。
全都是给杨二小姐的礼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他人的礼物只有给代教授的一份外文报纸,是他从市长那里拿来的,反正放在市长家也没人看,他看一看觉得有意思就放起来了。
还有给祝颜舒带的一个鼻烟壶,里面装了上好的鼻烟。这也是别人孝敬他的,他自己用不上,杨二小姐也用不上,就送给祝颜舒了。
其他人都没得礼物拿。
施无为看苏纯钧在杨二小姐的面前、脚边摆满礼物,以求杨二小姐一顾,张口结舌,他悄悄问杨玉蝉:“谈恋爱都是这样谈的吗?”
杨玉蝉自然不可能批判自家人,但也不好说这就是常态,只好含糊道:“他们感情好。”
施无为以为假如以礼物来衡量感情,那苏纯钧对杨玉燕的感情那真的是相当多了。
见到这么多的感情让他有惊心之感,不得不先避让开,到别处去静静心。
他以前以为最难的爱情就是写情诗了,他对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连打油诗都不会写。
万万没想到爱情竟然还需要这么多的礼物,这就更吓人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这四天也是忙的很,现在祝家搬到了更安全的学校,他就等于少了一桩心事,四天里只回去了两次,还是为了换衣服睡一觉,剩下的时间一直都在市长和市政府两边跑,他已经正式从财政局调到了市长身边,成为了窜升最快的人,还不小心顶了何处长,毕竟何处长伤了鼻子,面相不雅观,古代做官都讲究一个长相,到了现在也是一样。
他这几天都不在,不知道宪兵队跑来祝家楼收各种款子,竟然把那三家租户给吓跑了。
“我回去了才知道,救火队来收钱,一家五十,收了钱以后,那三户就连夜搬走了。”苏纯钧说。
救火队还是念着祝家的情份的,收钱时也没有打打骂骂。只是以前收这种钱的时候,都是张妈出来应付。祝家收完钱再摊给租户们,不过祝家不会立刻逼租户们掏出来,租户们就能拖到月末或下个月再付,手头不会那么紧。而且张妈出来给钱,各局各部的也不会狮子开大口。
结果现在祝家不在,救火队一见只有租户在,就一点折扣都不肯打,一家五十,少一分都不行。
连马天保一家都掏了五十块。
等这一笔钱收完,租户们再也不敢留在祝家楼了,生怕过两日卫生局、治安队也要来收钱。
苏纯钧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就让马天保把门关了,他回来再开门,他不在家就不要开门,要是宪兵队非要收钱,就报他的名字,他去跟宪兵队的人谈。
他说:“要是马家愿意搬到学校来就好了,要是他们一家不肯搬,那我想就说马家是祝家雇的工人,专门看房子的。”他坐在杨玉燕身边,握着她的手说,“我对人说,祝家母女已经搬到乡下去了,这房子现在是我在住,这样也省得那些人再来找麻烦收钱了。”
他今天来也是想跟祝颜舒商量一下,看这个说法行不行。
祝颜舒当即答应:“这样最好!万全之策。”她知道苏纯钧是担心祝家人多心以为他要霸占房子,她就重重的安他的心:“你若是方便,不妨就把家里收拾一下。正好租户们都走了,我也不打算再把房子租出去了,趁这个机会收回来,日后你们结婚了就可以住家里了,生了孩子也能住得下。”
她拉着杨玉蝉的手,暗示似的使了个眼色:“大姐也记住我的话,日后咱们一家人是要住在一起的,我就你们两个女儿,可不会让你们住到别人家去。”
杨玉蝉觉得不好意思,她现在可没有谈恋爱,也没有交男朋友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着说:“这样好。现在也不讲究古礼了,你们都是新时代的青年,不必再讲究女人一定要嫁到男人家里去,什么都可以商量着来的。”
这话说到祝颜舒的心坎里去了,她笑着睇了一眼代教授,说:“听到没有?你们教授都这么说了,以后都给我照办。”
苏纯钧第一个响应,他抓着杨玉燕的手说:“照办,照办。我们都听妈的。”杨二小姐觉得他会看眼色,赏了他一个笑脸。他就说:“我先把门窗都给收拾收拾,现在家里没外人了,该修的该补的都整一整,等你们搬回去时就都弄好了。”
马天保可能真的是顾忌面子,最终也没有搬到学校里来,却认真替祝家看起房子来。祝颜舒知道了,就说按工人给钱,马天保一个月二十块,马大妈二十五,马大爷就不给钱了。为了不让张妈心里不舒服,也趁机给张妈涨了工钱,一个月五十块。
祝颜舒对张妈说:“现在钱不值钱了,我给你银子,一年十两。”
张妈以前也是把工钱都兑成银子藏在床底下,一听可以直接拿银子,客气道:“那可要给多了。”
祝颜舒笑着说:“不多,不多,给多了您拿着就是。”
苏纯钧一周能来个一两次,每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给杨玉燕送东西。他新添了一个逛百货公司的爱好,不知是不是睹物思人,平时见不到未婚妻,就逛百货公司给杨二小姐买裙子。
各式的百褶裙、背带裙、荷叶裙,各式的衬衣,女人的丝袜,等等,他都买来送给杨玉燕,有一次他逛到女式内衣部,看到了美国女人穿的抹胸,流连数次,无奈没有胆量,担心买回去要被岳母和大姨子千刀万剐,只好打算着等结了婚再带杨二小姐来看一看,买回去可以增添生活情趣呀。
杨玉燕从此不缺衣服穿。她从家里打包带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上身,新衣服就堆成了山。本来她不敢带裙子来,害怕出了事不方便逃命。不料未婚夫送的全是裙子,哪一条穿在身上都是去参加舞会都不丢人的。祝颜舒见她不肯穿,骂她:“新衣服放旧了再穿吗?你什么时候添了这种小气的毛病?”
她只好拿出来穿,天天一身新衣在校园里招摇,很快就在校园里出了名,不过跟着一起出名的还有她的厉害劲,若有人对此说三道四,杨二小姐可是不会客气。
杨二小姐的杠精本事传自上一世,阴阳怪气的本事习自未婚夫大人,从不肯被人欺负的性格来自祝女士的家传,又有代教授在身后做靠山,还有杨玉蝉和施无为在身边护着,哪怕她天天穿新衣,也没吃过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年的校园充斥着血雨腥风。
不止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摇,象牙塔里面也不能幸免。
许多男同学都被外面的世界影响,纷纷投笔从戎,脱下校服就去报名点报名参军了。现在大学里头就有参军报名点,上午去报名,下午就被车拉走了。
校长和教授们当然不能阻止,但征兵点却不代表会把所有人都送到同一个部队,他们有的去了山东,有的去了四川。到时战场相见,不知是战友,还是敌人。
女学生也受到了影响,纷纷报名也要求参军。
但现在的军队中并没有给女兵留下成熟的编制,大部分的女兵很可能会直接被送到情报部门,学习唱歌跳舞喝酒的本事,最终不知道是变成了军官的情妇还是沦落到了更加不堪的境地。
稍微好一点的去处就是去当战地医护了。现在的随军军医组织,最成熟的当属国际红十字会和教会医院这两个由西方社会主导的组织了。
杨玉燕、杨玉蝉姐妹都还没有报名,她们只加入了学校的校医队,却没有报名参加国际红十字会和教会医院,因为它们都是无国界组织,这两个组织能到中国来帮助中国人民就是凭着无国界精神。
但杨玉燕两姐妹可不具备这么无私的精神。
一旦报名以后,很难说她们俩人未来不会被派到敌方的战地医院去,到时遇上侵略者的队伍,她们可不能保证一视同仁的进行救治,不给一刀就是好的了。
祝颜舒在此时出任学校教授,还是头一份的女教授,对校长来说真是一份及时雨啊。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真的不赞成学生们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凭着一股冲动与热血就投入到战争这个搅肉机中。战争并不只有热血的浪漫,它是残酷的,无情的,是需要有充足的准备才能投身而去的。
特别是女学生,天真的她们在战争中就是纯粹的牺牲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希望她们能更成熟的思考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做。
杨玉燕在课堂上对女同学们说:“假如在战场上,你们能对侵略我们的日本人、德国人、美国人、法国人进行救治吗?哪怕他们刚刚开飞机轰炸了我们的城市?他们刚刚才用枪对着我们的人民进行射击,你们也能去救治他们吗?”
因为按照希波克拉底誓言,所有的医护在走上这条道路之前就必须要发誓,不论面前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恶徒还是警察,只要他们受伤患病躺在病床上,他们就要救治。
杨玉燕摇头说:“我做不到。假如我见到侵略者,只会拿刀捅死他,绝不会去救他。”
“我学习护理,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帮助自己国家的人,为了我们的战士和人民,而不是为了崇高的理想。”
就算仍有女同学攻击她和杨玉蝉没有报名加入护理队伍,没有写誓师书表示只要有机会就投身战地医院成为护士,但她的这番话还是流传了出去,引起了一些讨论。
不是关于去不去做,而是关于怎么做。
他们不缺少热血,他们只是缺少道路。
杨玉燕掏出了那本德语原版的《共-产-堂-宣言》,去敲代教授的门:“教授,您有这本书的翻译吗?”
她想,既然大家没有正确的路,那她干嘛不把路指出来呢?
就是需要先翻译一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来找代教授也是想取个巧,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盼着代教授把好人好事做了,帮她把这本书给翻译过来。
但是,她也深知老师的套路。
果不其然,代教授听说她问此书的译本,取来翻一翻,合上书就笑着说:“这本啊,我记得学校里是有人译过的。”
大学里各种人才都有,西方世界的精神早就被渴望着出路的前人们耙过二三十年了,皇帝还想过要变法呢,朝廷积弊不是一代两代的事,甚至大清的洋人大臣都能数出一筐来。
所以杨玉燕手里的这本《宣言》,也早就有人翻译过了。
杨玉燕大喜。
她忙问:“谁啊?在哪儿啊?”
代教授笑呵呵的说:“已经不在学校了。”
杨玉燕沮丧了。
代教授拍一拍书,说:“我看这本书也没几个字,不如你把它译出来嘛。我可以把我学德语时的笔记借你,还有字典也给你。”
呵呵,当她还不懂吗?上一回她学俄语就是这么上的当!现在还欠着一大堆的翻译没动笔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亲手译一本《宣言》,跟译一本《安娜》是不同的啊。前者仿佛更伟大一点,更有事业感,仿佛她也成了一个……怎么说呢?
总之就是不一般!
杨玉燕这一犹豫,回过神来时代教授就把他学德语时的笔记本给她翻出来了——那肯定不是一本啊!
一摞七八本,全都是重新装订过的,一看就用了很多年了,纸都磨卷了。
代教授再把一本砖头厚的字典拍在最上面,荡起一阵智慧的烟尘在空气中闪着光。
“给,都在这里了。你先看这几本,这都是简单的,德语其实不难学,很简单,你会发现它比俄语的句子短,数字比法语更简单。你都学过俄语和法语了,德语肯定难不倒你。”代教授如此说道。
杨玉燕翻一翻,发现确实德语单词字母不像俄语那么反人类,数字读法也不反人类,与英语差不多的样子。
“那好吧,我先试试。”她迟疑的说。
其实她在来找代教授之前就猜到这个结局了。代教授是肯定不会大发善心替她译了的,很有可能会让她译。
可除了代教授,她身边没有别人会德语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问过苏纯钧了,他说他不会。他只会英语和日语,法语、俄语都是只学了个皮毛,打个招呼就用光了。虽然她觉得他谦虚了。
杨玉燕抱着新作业回新卧室了。
新卧室比她在祝家楼的卧室也不差什么了,大小差不多,家具也差不多,除了床不好睡以外,书柜和书桌又大又好,比她在家里用的还好。
一楼的小客厅还有一架钢琴,代教授还会调音,祝颜舒来的第二天就忍不住技痒过去弹了一曲,但只弹了一半就下来了,结果代教授上去弹了下半首。
这里就像是在家里一样,除了苏纯钧不住在楼上之外。不过楼下有代教授,还有施无为。
晚上,代教授吃过晚饭就热情的指点杨玉燕背德语音标了。
其他人听到这里在学习,都不自觉的放轻脚步,说话声音都小了。
张妈小声跟祝颜舒说:“瞧,这样多好啊。现在住在代教授这里,燕燕就变得爱学习了。”
祝颜舒虽然也觉得好,但不免有点担心女儿辛苦:“燕燕学这么多,会累的。”
张妈:“不怕,我给她多做点吃的,多吃点就不会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把施无为也喊来,给杨玉燕做榜样。学习的时候有一个同龄人在旁边,会学得更容易些。
也省了代教授自己的口舌,演示音标的事就由施无为代劳了。
学音标还是很快的,因为德语音标和法语音标一样,都很像杨玉燕以前学过的拼音。
当然,如果按出现的时间顺序来看,应该是拼音在后,前两者在前。
不过杨玉燕学过拼音,就显得在学习法语音标和德语音标时的天才之处了。
代教授一边教一边感叹,拍着施无为说:“这么多年了,我就见过你一个天才,现在又遇上一个。”
施无为也感叹:“燕燕学的真快啊。”
另一边,杨玉蝉也跟祝颜舒和张妈说她在教杨玉燕法语时就发现她学的快。
杨玉蝉:“燕燕说不定真是个天才。”
祝颜舒惊讶:“呀,我还小看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说:“这样好,这样好,现在女人还能做官呢。燕燕以后也做官去,不比男人差。”
代教授深知怎么教像杨玉燕这般聪慧又懒惰的学生。有的老师看到学生学的快,大喜之下就会不停的让学生学,最终把学生给搞厌学了,还感叹学生懒惰,却不知自己拔苗助长。
因为对这种学生来讲,懒才是她的本性,聪明不过是老天爷给的,世上多的是荒废掉自己才华的天才,因为并非是她真心祈求之物,天生就有,自然可以弃如敝履。
当然,天才的气人之处就在于,当她想学了,就如同拧开水龙头取水一般容易,足以跨过平凡人半辈子的努力。
所以,代教授教完音标就下课,只是不停的夸杨玉燕聪明!厉害!天才!
一连三天,都不教新的,只让施无为带着杨玉燕拿德语说着玩,像教小孩子牙牙学语一样,说一说花怎么说,天空怎么说,桌子怎么说,等等。
然后就直接上手开始翻译了。
先把生词都挑出来,教杨玉燕自己查字典。等生词可以念熟,可以体会其在句子中的意思,就继续下一句。
什么词性,什么阴阳,统统不教。
于是一周后,杨玉燕就敢大言不惭的说,她学会德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大惊失色,她就算相信杨玉燕是个天才,但也没有这么天才的吧?
杨玉燕还说:“我觉得德语比英语好学啊。”
杨玉蝉震惊,进而开始怀疑她这个学会德语有多少水分。
不等她说话,施无为就拉住她,悄悄对她说:“这是代教授想的,这样教燕燕最好。”
杨玉蝉教杨玉燕法语时真是费尽功夫,到现在杨玉燕已经不肯再学了,显然是打算把法语就这么丢下了,什么到法国餐厅去点菜,她去有中国侍者的法国餐厅不就行了吗?
她也想看一看代教授是怎么教的。
杨玉燕在代教授的支持与鼓励下,一心一意的背起德语单词来。她现在可以通读德语了,唯一的问题是词汇量不太够,于是她就觉得只要增加足够的词汇量,德语是很容易拿下的。
她疯狂背单词,全家都给她创造条件,代教授与施无为见到她都改用德语打招呼了。
祝颜舒不会德语,也兴致勃勃的跟杨玉燕一起学,还拉上了杨玉蝉,一起认代教授和施无为做先生。
三个学生一起,杨玉燕不由得升起要将祝颜舒和杨玉蝉甩在身后的雄心壮志,她背起单词来更有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一周,苏纯钧又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未婚妻,一见面,未婚妻扑上来笑盈盈的用德语说“我的宝贝”了。
苏纯钧一边抱住未婚妻,一边用温柔的面颊吻来缓解他不会说的尴尬。
他看向后面的代教授,深知这才是罪魁祸首。
当然,杨玉燕的德语只停留在蹦字的阶级,词汇量跟三岁孩子差不多,别指望她能说出超过四个词的句子。在这种情况下还坚信自己的德语已经学好了,这全凭代教授那一碗碗的迷汤。
所以说完“我的宝贝”,杨玉燕就换回了中国话,苏纯钧也松了口气,揽着未婚妻进屋坐到沙发上,摆出礼物一一讲述他这几天又思念了她几次,一次次慢慢讲。
施无为远远看到那又把沙发堆满的礼物提袋就马上转身走了。
杨玉蝉遇到他,问:“你怎么不去跟他说说话?”
施无为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去后面劈柴好了。”
杨玉蝉想一想,也不去做电灯泡了,转身跟他一起走:“那我也跟你去,看看有没什么事能做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颜舒的第一堂课,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去准备。
她不想谈一些宽泛的东西,说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可她又拿不准尺度在哪里,讲的浅了,学生们会看不起她,以为她虚有其表;讲的深了,又容易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她写了好几版教案,先请代教授、杨玉燕等人一起帮她听一听,看看怎么样。
连张妈都被请过来坐着一起听。
张妈没上过学,也没听过课,大字不识,但算账算得很快,比杨玉蝉拨算盘都快。
她拘束的坐在椅子上,说:“哎哟,让我来听什么?我懂什么?”
祝颜舒不让她走,说:“燕燕按住张妈!张妈,你帮我听一听嘛,我现在紧张的很,你帮我听一听,看效果怎么样。”
杨玉燕也说:“张妈,李白写诗都请大妈来听,说大妈能听懂了,别人才能听懂。你就帮帮我妈。”
她一说,施无为就好奇的问:“这又是哪一段野史记下的?还是后人杜撰的?”
杨玉燕惊讶,怎么现在没这个说法吗?明明她小时候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很久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是我在哪里看到的吧,我也不记得了。”她糊弄过去。
祝颜舒在上面等底下人聊完,代教授坐在第一排一侧,“悄悄”提点她:“你要厉害一点,看到下面的人说话要制止他们。用教鞭敲敲桌子。”
祝颜舒恍然大悟,立刻用教鞭敲桌,啪啪响!
杨玉燕和施无为赶紧坐直坐正。
祝颜舒一脸严肃的向大家问好,转身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风流无匹。
代教授心道,原来祝小姐习的是柳字。
“大家好,今日就由我来为大家授课。”祝颜舒不敢笑,怕被学生小瞧,板着脸说:“大家恐怕早就听过我的名字,就是没听过,想必也知道我的故事。但今日是上课,若是课堂顺利,结束时我会留出五分钟时间让大家对我提问,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半丝隐瞒。”
代教授在下面点头。
大家都认为,祝颜舒一旦走上讲堂,她与杨虚鹤的旧事就无法回避了,学生们必会议论纷纷,也必会有人在课堂上提问。
代玉书做过多年教授,对付学生很有一手,他说不能制止学生提问,他们就是课堂上不问,课下也会议论,当学生对老师的隐私开始感兴趣,他对老师的敬畏就会减少消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不能回避,但要把握住方向,将被动变成主动。
而且现在妇女活动搞的轰轰烈烈,妇女权力也是一个时兴热门的话题。
祝颜舒以女子之身成为教授,本身就是一件吸引眼球的事。
以前是杨虚鹤占据话语权,他将黑的说成是白的,祝颜舒也无法反驳。
现在她走上讲台,就拥有了跟杨虚鹤一样的权力!她终于可以发声,将不利于她的言论一扫而空!
只有一个声音时,人们就只能听一个人说。当有两个声音时,人们就有了选择,固然有人会相信杨虚鹤,但也会有人相信祝颜舒。
代玉书说:“第一堂课,你就要将这些隐患消灭到萌芽中!只要第一炮打得响,以后在外面为你说话的人会有成百上千。杨虚鹤之流就再也休想利用你与杨家姐妹了。”
祝颜舒踌躇满志的站在了讲台上。
她选的第一堂课,没有对准现在人人都关注的爱情与婚姻,她关注的是女性的自我认知。
你到底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很多女孩子受到新旧浪潮的冲击,她们渴望改变命运,走出家门,可走出来以后去哪里呢?
她们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们。
于是许多女人只能在走出来以后又走回去,至少那里还有活路,虽然满是枷锁,但至少那是一条活路。
外面没有路,就等同于死路。
到了那一天,教室里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站在教室门口观看。
校长、代教授都前来助阵,学校里的其他教授能来的也都来了,他们有的好奇,有的观望,有的只是无所谓。
杨玉燕姐妹和施无为都坐在第一排,以便第一时间助阵,帮助祝颜舒授课成功。
教室里男女各半,男生更多一点,但女学生却是整个学校里所有的女生都来了,她们全都坐在前排。
祝颜舒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清凉的真丝旗袍,卷着头发,风姿绰约的站在讲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一身打扮可真是出人意料。
不是说女性不能打扮自己,但学校里的女学生还是以朴素为主。
大家见到这样的女教授,瞬间议论纷纷,讲台下嗡嗡声四起。
祝颜舒经过两个星期的锻炼已经不会怯场了。
有杨玉燕这只杠精加上代教授的帮助,她已经身经百战,再也不会在讲台上紧张了!
她笑眯眯的说:“哦,我看到好多人不以为然,好多人一脸惊讶。看来报纸上说的有道理,女人的袖子短一寸,头发上有几个卷,有没有穿丝袜,是比天大的事,足以令在座众人皆惊,如坐针毡。”
这是杨玉燕第一杠,因为一针见血,还被代教授夸说她可以去写社论,一定可以红。
假如此时有美国的“政治正确”,那就一定是“大惊小怪”这四个字了。尤其以学校与文人世界为重。如果你想与一个人辩论,只需要批评他“大惊小怪”就可以了。
女人的袖子短了一寸?有什么好惊讶的?大惊小怪!
女人现在不穿裤子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大惊小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们,国都破了,皇帝都跑了,八国联军都打来了,多少大事不够你们愁的,天天为这么点小事“大惊小怪”,像什么样子?
假如再加上“女人”,那就更加不能大惊小怪了。一旦有人为了女人大惊小怪,就说明此人眼界狭小,人品也不行,不然,他怎么专盯着“女人”呢?
国家、军队、百姓、粮食……有那么多大事不去关心,却去盯着女人?
祝颜舒这么一说,教室里面的嗡嗡声瞬间消失。
代教授呵呵笑:“不会,不会。我觉得祝教授这样挺好的嘛。大家说对不对?”
他故意回头问,于是收获了山呼海啸般的“对!”。
校长也与身边的其他教授笑谈:“祝教授貌美如花,品德高尚,学识渊博。”
其他教授一起笑:“是啊是啊。”
——敢说不是的就要上去辩论了。辩赢了,你是欺负校长请来的女教授,脑子进水;辩输了,更下不来台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女性是天生的弱者。
祝颜舒以此做开场白,自然引起一大波的轰动。以傅佩仙为首的女同学顿时就要站起来跟她辩一辩了。
毕竟,她们一直以来倡导的就是女性并不比男人差什么,这才是男女平等的主调。祝颜舒这么讲,傅佩仙等人就以为她是那种专跟女人做对,教导女人回家的守旧派。
有女同学不愿吵架,就起身准备离开,以表示自己不愿意再听祝教授讲课来反对她。
祝颜舒转身就在黑板上挂了一个解刨图,一半是人身,一半是骨骼血肉那种,瞬间教室里又是一波大轰动,比刚才还厉害。
几个站起来要走的女同学看到男性裸体等身大图,啊呀一声就捂住脸。
这就走不成了。
祝颜舒笑道:“同学们坐下来,坐下也能看清。”
教室里大笑起来,站起来的女同学舌头都被吓短了,赶紧就又坐下了。
连吓两次人,就把这课堂的气氛抓在自己手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是代教授出的主意。
他给祝颜舒讲:“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不是从小听先生上课的人。他们野的很,不好教。所以你一上去,不要想着跟他们讲道理,要先吓住他们才行。”
他借出了那副手绘的解刨图,这是他在英国上学的时候照着教授书房里的那张图一笔一划临摹下来的,为了临摹这张图,他提议大家一起捉弄教授,每个周末都自掏腰包从城外请一个妓-女来装成是学生家长或女仆来勾引教授。
教授离开书房,他就钻进去偷画,并在教授回来之前将画放回原位。
这个把戏玩了四周,直到他画完整幅。
不过却成了他们那个寝室的保留曲目,专用来捉弄教授。
西方医学有一个很长的蒙昧期。那时国王生病也只有放血、灌肠这些粗暴的手段来治病。
因为神学的过度发展,生病只需要祈祷就能康复其实不是邪-教发明的,在当时祈祷以及向教堂捐钱就可以治病是教会敛财的一大法宝,用了好几百年呢,骗过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
那时西方没有草药,也没有系统的医学。
解刨学的起源也不是因为要治病,而是为了找到灵魂的源头进行的神学试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达芬奇就留下了许多解刨的手稿,在那个时代,他要不是把人皮剥了,很难说是怎么画出那么正确又完整的肌肉束群的。
代玉书当年去留学,接触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也是令他恐惧的。
他恐惧的是……这些东西,他的国家都没有。
他想把这些没有的东西都带回来。但人力有穷尽,他现在只能盼着能教出更多可以走出国门的学生,他们像接力一样,把外国的东西,把中国没有的这些东西,都搬回来。
但也不是学校里的所有学生都见过这幅图。
倒不是代玉书自己舍不得,他巴不得学的人多一点呢。
但学校里的教授中都有人无法接受,一些人就认为这简直就是刑图,一旦流传出去,就会成为上刑的工具书了。
知识是没有善恶的,重点是使用它的人是谁。
代玉书也担心这幅图真的成了某些恶人的帮凶,所以除了对他看好的学生,对此又有兴趣的,他会借出之外,其余的时候他只用它来吓人。
这一回就借给祝小姐来吓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拿出来以前还担心祝小姐接受不了,打了很多埋伏,不料他一拿出来,祝小姐就说她以前也在家里见过一幅,祝家以前还收藏有一张达芬奇的手稿,画着一支手,有小臂和五指。
当然,是没皮的。
有达芬奇的签名,画法也十分的写实,手虽然没有皮,肌肉束都是露出来的,还有白色的筋,但手的姿态却非常的自然,完全感觉不到恐惧感,就像是一只活人的手,优雅又从容。
显然画这只手的画家并不是照着一只死人的手画的,他画的东西在他的心里,而不是在眼前。
代玉书艳羡不已,忍了又忍,没有问这张手稿现在还在不在。唉,他只能盼着日后与祝小姐成为朋友之后,能借来看一看。
他得知祝小姐在年轻时的学过的东西多而杂,这也多亏祝家藏书丰富,家风开明,彼时祝老先生善于交友,与诸多学者文人都有交际,祝小姐也有许多学友相伴,她的各种知识都是打过底子的。
其中,人体生物学的知识,她也是有的。
在明末时,就有西人乘船而来。到了清朝,西人与中国的交流更加的频繁。
西人中是有好人的,代玉书在英国求学时就遇到过不少友善之人。
但其中也不乏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中国穷人当成实验工具这种事,并不是街上的传说而已。
祝颜舒也记得很清楚,在她还小的时候,祝老爷子就对她说不能一个人出门上街,也不要一个人跟着西人走,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穿着西装还是穿着修女服,都不行。
她本性开朗好交友,又擅长西语,本来并不介意跟西人交朋友的。但祝老爷子接着告诉她,在他小时候,广州那里就发生过西人将中国人切成块的恶事。
至于为什么要将人切成块,那当然不是为了吃。祝老爷子就请人来教了她什么是人体,什么是关于人体的科学。
祝颜舒对代玉书说:“我当时吓坏了,足有半年都不敢看到西人,连家里的女仆我都不想看到,慢慢才好了。”
先是恐惧,然后是厌恶,最后才变成了接受。
“我娘跟我说,越是怕的东西,越要去了解。了解以后再想办法,办法就好想了。”她怀念的说。
祝老太太温柔贤惠,她的智慧是藏在心里的,藏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她不像祝老爷子那样“满口大道理”,但她留给祝颜舒的东西更加珍贵。
有了家庭带给她的积累,祝颜舒今日才能站在讲台上,指着身后的图说:“你们知道人身体上有力量的东西是什么吗?是肌肉和骨骼。你们知道男人身上的肌肉有多少,骨骼有多重,女人呢?”
傅佩仙等人已经听得入了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上过生物课,也学过生理卫生,但只是那教导她们认识男性与女性性-器-官的讲解就已经让她们不敢去听了,所以更深的东西就更加不知道了。
未知的才更吸引人。
傅佩仙从不知道,原来男人的骨骼比女人更重,肌肉比女人更大,男人与女人都是天生如此,而这就是祝教授说的天生差异。
祝颜舒两手撑在讲台上,气势万钧的说:“男性与女性的体力差距巨大,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盲目的说男人做的事女人都能做,这是荒唐,是不顾科学的假说!”
傅佩仙等女同学都沉默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有理有据的科学更能说服人的。以前她们认为男人与女人都是人,既然都是人,那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能做!
但祝教授偏偏从这一点上重重的打击了她们。
底下有两个女同学已经小声哭泣起来。
傅佩仙举手说:“祝教授,那你认为女人不该做的事是什么呢?”
祝颜舒故意惊讶道:“你们这么聪明,都是大学生,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她看了一圈,说:“不要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要发挥你们的长处啊。”她手一挥,说:“男人体力好,那就让他们去做体力活嘛。凡是要花力气的,都让他们去干。什么洗衣做饭抱柴火,这都是男人的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底下的学生本来被气氛影响都有些严肃,她一转话头,气氛就放松了,大家就笑起来了。
祝颜舒故意严肃起来:“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凡事道理就那么几个,你们自己都知道。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和以已之短,攻敌之长,何者更优?”
这种导向明确的二选一很容易就让学生跟着她的思路走了。就连傅佩仙都在思索,她以前有没有走错路,还有她以后要怎么做呢?
她的长处是什么呢?
这时,祝颜舒就要拿自家人当例子了。
这也是施无为等人在底下最大的作用。
她笑眯眯的喊施无为起来:“这位施同学,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不认识他的人我也介绍一下吧,施同学在进大学以前,大字不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他上了一年学校办的识字班就被破格录取了!我让当时收下施同学的代教授出来讲一讲为什么吧。”
代教授,大家都熟。他站起来客客气气的对大家鞠躬示意:“各位好,各位好。”他扶着施无为的肩说:“施同学当年只学了三个月的英语,就可以跟我无障碍对话!”
众皆哗然。
学校里不缺天才,但大多数天才并不会把自己的天才之处写个牌挂身上天天宣传。大部分人只知道某人很厉害,可到底有多厉害,那就不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祝教授与代教授两人的铺垫,施无为的形象立刻就光鲜起来了。
代教授还嫌这不够,继续说:“施同学跟着我学了四年,通学德语、俄语、法语、日语、英语。”
这下,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所有人看施无为的眼神都不对了,把施为无搞得浑身冒汗,紧张的不得了。
可他还不能坐下,因为戏肉不是他。
紧接着,祝颜舒笑着说:“接下来,我要请另一个人站起来了。”她对着杨玉燕笑了一下,然后指向杨玉蝉:“这是我的大女儿,杨玉蝉。跟她做过同学的人应该认识她,她今年就读了第四年大学了。”
杨玉蝉站起来,向大家问好,介绍自己:“各位好,我是杨玉蝉。”
在教室里的学生中,认识杨玉蝉的人很多,哪怕以前不认识她,在经过她与马天保“轰轰烈烈”的爱情之后,也都认识她了。
还有人以为她已经嫁人了呢,没想到她竟然还在学校,一时议论纷纷。
杨玉蝉把挨着她坐的杨玉燕拉起来,笑着说:“这是我的妹妹,她叫杨玉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妹俩站在一起,都能看出她们长得很像,是亲姐妹没跑了。
跟着,代教授笑着说:“这位小杨同学,是一个远胜施无为的天才。她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学会了日语、英语、法语、俄语和德语。”
跟着,杨玉蝉与代教授都坐下,接下来是杨玉燕和施无为的舞台了。两人当着教室里所有同学的面,很快的用日、英、俄、法、德进行了一场对话。
底下的学生中有人能听懂其中一两门,但全能听懂的就一个都没有。能听得懂的人都目露惊讶之色,迫不及待的与身边的人分享。
既然她的英语日语、俄语、德语、法语说得这么好,那剩下的她肯定也都会啊。
何况还有施无为站在旁边,杨玉燕能跟他“势均力敌”,必然是真才实学!
两人表演完毕,底下鸦雀无声,一个天才,只会引起众人仰望;两个天才就显得天才有点像大白菜了,众人中有想得多的不免去想:说不定我也是一个天才?只是还没有发掘出来。
祝颜舒趁机赶紧做结案陈辞,拔高立意,总结大意。
祝颜舒大声说:“各位,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民族,什么来路,想要去做什么。我做为一个教授,只对你说一句话,请发挥你身上的长处,将其钻研到极致,你将拥有对抗一切的武器!将会无所畏惧!”
代教授和校长等人赶紧带头鼓掌,教室里响起掌声一片,这节课就此圆满落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下课,以傅佩仙为首的女同学就把祝教授给围住了,她们迫不及待的要跟祝教授深谈一番,借她的人生智慧解一解心头的疑惑。
还有人想寻小杨同学讨教一番,但人头攒动,小杨同学不知是不是个头不高的缘故,已经是芳踪难寻,一根毛都看不到了。
代教授去护祝教授的驾了。小杨同学就被亲姐杨玉蝉和师兄施无为护送出教室,趁乱躲回小红楼。
一进屋,杨玉燕就发下毒誓:“我暂时不出门了!”
以她俄、德、法只会蹦短语的水平,能在教室里演那么一出大戏,自然是要经过多次练习才行的。
彼时,她被祝颜舒这么一求,被代教授这么一哄,以为是一场新奇有趣的游戏,既可戏耍众人,又可助亲娘一臂之力,实乃我辈少年不可错过之幸事!
但现在大戏落幕,她吹下天大的牛皮,方觉出不妥来。
她坐在沙发上,捧脸道:“这下我怎么出门见人呢!!”
人人都以为她是两年精通五门外语的天才,哦,上帝,这也太沉重了。
真·天才施无为干巴巴的安慰她道:“那你就努力学嘛,学一学就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瞠大双目:“你当我是你吗!”
她能学会英语和日语都是取巧的,英语是有上辈子的底子,日语也是在苏纯钧的千方百计下才学会的。
而且她已经发现了!俄语、德语、法语这三个哪个也不好学!别以为她傻!!
她已经不想学俄语时,就借着杨玉蝉教她学法语,光明正大的放下了俄语。
然后她又不想学法语了,就故技重施,借着代教授说德语,她就把法语抛到脑后。
等她下回再用别的顶了德语,这不就三个都不用学了吗?
这计划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了,结果现在麻烦了,一不留神就是前功尽弃。
学渣·杨玉燕拧眉沉思。
看来,只能先躲个几月,再图后计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现在的报纸上仍是每日歌舞升平。
代教授有读报的习惯,不止是中国的报纸,他还曾想方设法把租界里的英文报纸、法文报纸拿来看——办法就是挑十点以后去租界的酒店大堂喝咖啡吃面包,那时就有一份一周前或两周前的《邮报》看了。
报童有的会钻进学校里面来卖报。要知道这可是个顶顶肥的活呢!比起在大街上吆喝半天也未必能有一个主顾,在学校里叫一叫,养尊处优、关心国家大事的青年学生们都是很愿意掏出一两毛钱买一份报纸的。
代教授早上要是起的早,就到街上去走一圈,多半都能碰到报童。他拿着报纸回来,刚好可以坐下吃早饭。
现在小红楼的早饭有张妈做,做得比食堂好吃多了。
代教授有了口福,衬衣都变紧了。
施无为起的更早,他去帮张妈做早饭,张妈就喜欢使唤他揉面。
张妈笑着说:“这力气大的人揉面啊,揉得就是好!面也好吃!”
杨玉蝉借住在别人家,也不好意思睡懒觉,每天早上也是起得很早,然后就去叫杨玉燕起床。
两姐妹一起下楼,杨玉燕打着天大的哈欠,跟在杨玉蝉身后,像个应声虫。
杨玉蝉对代教授说:“代教授,早上好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哈……欠,代教授早上好。”
代教授坐在晨光中,拿着报纸,看着这一对漂亮可爱的姐妹花,不自禁的从心里高兴。人看到美的事物总是会高兴的。世上的美也有很多,青春之美、品德之美、心灵之美,等等。
代教授觉得这对姐妹有这三种美,她们还有友爱之美、礼貌之美和智慧之美。
杨玉蝉再牵着杨玉燕去后面厨房“帮”张妈干活。
代教授坐在那里不动,竖起耳朵,不一会儿就听到张妈的声音了。
张妈在叫:“哎哟,我的小姐们!别给我添乱了!这里头脏得很,出去出去都出去,一会儿你们等着吃就行了!这哪是你们该干的哟!”
大概是姐姐又说了几句什么,张妈又叫:“行行好吧!燕燕,你去铺餐巾,大姐去摆餐具!”
两姐妹这才出来,今日,她们又没能成功在厨房做事。
往日这幢小红楼里只有学生们来了才能热闹起来,只有他一个人时就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翻书页的声音,就是写字的声音。
他一个人在外国时,孤独寂寞还有情可原,那时就盼着早日回国,回去了就能回家了,就不再寂寞了。
可终于回来了,却发现家乡太远,他要施展抱负,要一展所长,要学以致用,只能留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已经回家了,却还是没有家。
代玉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家的滋味了。
家,就是吵吵闹闹的。人一多,就容易拌口角。可都是随口吵的小架,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也不会在意。
一个家里,人的脾气性格也都不一样。一定有一个勤奋的,有一个懒的;有一个唠叨的,一个护孩子的;一个当家作主的,一群只会花钱只会听话的。
他突然想给少东家写一封信,问一问老东家的身体怎么样了,太太的身体还好吗,小少爷读了几本书了。也想问一问,他的父母现在身体还好吗?最小的那个弟弟,叫玉生的,现在长得有多高了?
只是写信回去,少东家就会写信来问他娶妻了没有,还要给他说媒,不是粮坊的小姐就是酒坊的小姐,唉,想起就头疼。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代教授一回神就看到杨玉燕站在他身边,正伸头看报纸。
代教授一见这个懒孩子就想笑,无他,让他想起少东家。别人以为懒的都是傻的,其实才不是这样呢。越懒越奸,他要是不聪明,不奸滑,怎么能在一家子勤奋人里懒下去呢?能让周围的人都不讨厌,还能继续懒的,都是精明鬼。
少东家就是个精明鬼,眼前这个也是。
“给你一张,坐下看。”他抽出一张报纸给她,喊她拉把椅子坐下来。
杨玉燕从善如流的搬把椅子挨着代教授坐,两只手一抖,唰的一声,将报纸展开,看得聚精会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杨玉蝉出来准备找她一起再去厨房找事做时,看到她坐在代教授面前,仿佛正在用功,犹豫一下,就决定不叫她了。三十秒后,施无为帮杨玉蝉把锅和碗都端过来了。
读报纸的杨玉燕头都不抬,嘴角却勾了起来。
代教授笑着问她:“看到什么了?这么好看?”
杨玉燕赶紧在报纸上扫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一篇,马上指着说:“看呀,这人是不是在写我妈妈的事?”
那篇报道他已经看到了,虽然通篇没点名,但“祝姓女士”“失婚之人”,这确实说的是祝小姐。
现在的文人都学精明了,怕被人请律师控告,要去警察局喝茶吃饭,都不肯指名道姓的说人是非。
祝颜舒收拾整齐从楼上下来,一屋子的人都聚在一起听杨玉燕读报纸。
因为这篇文章虽然有些毛病,总体还是夸人的。就是某些词句用的让人不爽快。
杨玉燕读着都有些想皱眉,可张妈听得喜欢,她就也不能露出来。
“……其未见郁哀之相,困守家中,虽无女性贞守之德……”杨玉燕运气,眉头拧成一块疙瘩,“然,其勇于探索,仍足可夸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读完,合上报纸,她长出一口气。
张妈高兴的说:“瞧瞧,多少年了,这报纸上终于有人给你妈说好话了。以前都是向着姓杨的说话,现在终于有人向着咱们说了。”
她起身看到祝颜舒,忙报告这个好消息:“小姐,你也快来看啊,报纸上有人夸你了!”
祝颜舒搬出祝家楼,搬到这里来以后,张妈就改了口,总把“小姐”二字挂到嘴边。
以前在祝家楼里不好这么叫,那边的邻居都知道杨虚鹤,知道祝颜舒是有夫之妇,虽说离婚了,但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不能给别人一点把柄。要是祝颜舒在那边就改口称自己是未婚女士,那名声早烂完了。
现在搬了家,还是在学校里,张妈知道学生们是最大胆的,什么有夫之妇、有妇之夫,统统不看在眼里的,他们为了追求爱情,天天拿私奔当饭吃的。她是看不惯这群学生,但却觉得这对祝颜舒来讲是个好机会。
于是,她先改了口,慢慢的让人都知道,祝女士是个单身人士,是可以追求的!
祝颜舒也更乐意当祝小姐,而不是杨太太,以前在祝家楼里还有那不长眼的人称呼她“杨太太”,每回听到她都要翻白眼。
她走过来,笑着说:“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她拿起报纸,一目十行,很快就扫完了这一篇东西,笑着扔下来:“不过拿我做戏而已,咱们还是先吃早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小姐也起床了,那就可以开早饭了。
祝小姐不起来,全家都起来了也没用,张妈绝不往餐桌上摆饭。
施无为揉的面确实好吃,筋道,有嚼劲。
不是说以前张妈做的面条不好吃,但真的没办法比。
杨玉燕吃着碗里细面条,担心苏纯钧在祝家楼没得吃。唉,就算外面有卖的,可哪会那么凑巧回回都有摊子呢?再说,摊子上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会吃腻的呀。
祝颜舒还是雷打不动的黄鱼面。
小红楼的菜肉都是由学校大食堂统一采办再送来的,学校的食堂也不只是做给学生吃,还有教授们和校长,还有一些重要的人士,比如日本教授。
所以各种肉都有,鱼当然也有。
张妈得知以后,立刻就让食堂每天送鱼过来!这可是不用花一分钱的啊!张妈觉得让人家买个两三条的也太小气,索性就要一盆。
所以,在桌上能吃黄鱼面的,除了祝颜舒,还多了两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就是样样都要吃个新鲜的杨玉燕,还有就是大功臣,代教授了,毕竟是借他的面子拿来的鱼,做出来没人家的份不合适。
杨玉蝉吃什么都行,不挑食也不提要求,施无为更不会提了,所以他们俩和张妈都是吃最简单的肉丝面,里脊肉切成丝用猪油炒香,放在面条上,香得很。
代教授每天能吃完一碗黄鱼面,再加一碗肉丝面。
吃完早饭,还不忙下桌,张妈又将水果点心等的端上来,让大家继续坐着闲聊,现在这屋子里的人共同话题太多了,每天都聊不够。
杨玉燕跟着姐姐去帮忙端了一盘瓜子,坐下后就咔咔的嗑起来,还给施无为、代教授和张妈都抓了一把。
杨玉蝉用小刀削苹果皮,瞪了她一眼。
杨玉燕马上找话题出来,问祝颜舒:“妈,我看你对那篇文章也不怎么喜欢啊。”
祝颜舒笑道:“小机灵鬼,那人给我架梯子呢,小心上去了就下不来。”
杨玉燕把报纸又拿过来,逐字逐句挑刺,好像文章中的每一句都惹着她了,桌上的人被惹笑了,都看着她。
张妈笑道:“小东西,又胡扯了,你管他们说的是正理还是歪理?能帮咱们说话的就行。”她虽然听不懂,但觉得杨玉燕说的肯定比这作者更好更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觉得杨玉燕这是在卖弄口舌,耍小聪明,可祝颜舒和代教授都指责,她就不好开口,只能在旁边悄悄瞪杨玉燕,让她警惕。
祝颜舒也把报纸拿过来,指着杨玉蝉看:“大姐看看这一句,你们啊,都给我记住了,这个词才是最坑人的。”
杨玉蝉被阻了视线,不能再发射电波,只好低头看报纸,见祝颜舒指的是“名媛”二字,不解道:“这个词怎么了?”
文章中称祝颜舒为“名媛”,并无不妥啊,论起家世、学识、人品修养,祝颜舒样样配得上。
祝颜舒笑道:“你也瞧瞧什么人才能做名媛呢?”她扳着手指数,“头一条,家世要好,父母有名气,家中为官做宰,还要富贵至极。”她说,“第二条,嫁的丈夫要好,必要有名望,单有钱可不行,那叫暴发户,名媛怎么能嫁暴发户呢?穷学生更不行了,穷教书的也不行,小买卖人提都不必提,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都不能算数!”
代教授在一旁笑。
祝颜舒笑着说:“嫁了人,还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生儿育女,顶好儿女双全!”她冷笑道,“最后,还要热心事业,关心公益、穷人,还要貌美如花、礼仪周全,再通几门外语。”她两手一摊,“这哪里是名媛?这是全人呢!”
代教授笑不可抑,忙掩住嘴,小咳了两声。
祝颜舒睇了他一眼,对两姐妹说:“你们瞧瞧,这样的人,是凡人能做得到的吗?”她挥一挥手:“外面有些小姑娘,专盯着有名望的男人,不管人家是不是有妻有子就往上扑,还不是因为这些名媛带了个坏头?”她对两姐妹说,“你们俩可不要跟着这样的人学,要是有人叫你们做名媛,可不许听,那都是要累死你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颜舒在少女时代,也曾被加入到名媛圈里。
毕竟名媛看起来还是很风光的,也没什么大毛病。
那时的祝小姐涉世未深,还未得道,不免跃跃欲试,与名媛圈里的几位名媛勾肩搭背,互相试探。
但名媛之所以能成为名媛,乃是因为她们的爆光率高。
你总躲在家里,名字都不让人知道,谁知道你是名媛啊。
所以名媛们行动就要有报道,或是亲密的朋友暴料,或是亲热的友人、外八路的亲戚之类的人站出来说一说名媛们都干了什么,交了什么朋友,参加了什么活动,出席上什么场合,等等。
不然让名媛们自己站台子上吆喝吗?
不过名媛们也不是不站台子的,不站台,她们的钱从哪里赚呢?
祝小姐以为名媛们当真全都是当世女豪杰,热心公益,一人能长八只手的全人,满心崇拜着跟名媛们交际。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名字跟在名媛后面出现在报纸上,或是某某人说“……宴会上某小姐与某小姐与某先生与祝小姐坐在一张沙发上……”,或是某个文章说“……某小姐、某太太、祝小姐都极为喜爱使用这只雪花膏……”。
祝小姐并不傻,一眼就看出不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当时她仍是不相信自己新交的朋友,那些名媛真会在背后搞这些小手段,便隐忍不发。
但祝小姐并不是一个惯于忍气吞声之人。
而且名媛圈里有一个顶顶重要的事,就是“婚姻”。
能令名媛们修炼成精的最重要一条路不是家世,而是丈夫,哪怕家世不够能提得起来,只要能嫁给一个有名望的丈夫,那便能立刻位列仙班!
至于这个丈夫年纪多大,前面有没有妻子,有几个妻子,有没有孩子,有几个孩子……等等,并不重要。
哪怕他现在仍有妻子,名媛们也可以先以“红颜知已”这样美丽的名份跟随在这位男士身边,并赶紧将自己的名字与这位先生联系到一起。
也就是说,连名分,其实也并不是必须品。真正的爱情,怎么能被世俗打倒呢!真正的名媛,要勇于追求爱情!
这里的爱情,它的成分包括名望、势力、钱。三者可互换位置,重要性因人而异。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利益圈。
祝小姐就被介绍“男朋友”了。当然,她是不是能与这位“男朋友”发生爱情,看她自己的意思,或者看利益有没有到位。
祝小姐彼时满心都是纯洁的爱情,再加上被名媛们的真实面目伤害了感情,与诸位小名媛们发生了一场粉红色的争吵后,割袍断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因为她找了一个穷书生,也被彻底开除出了名媛圈。
至于为什么她没有被打击报复,那当然是——“我还不知道她们?”
祝颜舒起了谈兴,稍稍聊了聊几位名媛的底细,不过其中两位已然香销玉殒,退出的比她还彻底,现在都没人知道她们的名字了,想当年也是天天上报纸的人物呢。
名媛,其实也是季节性商品。
杨玉燕听得津津有味,而杨玉蝉却大受打击。
杨玉蝉脸色都有点不好了。
因为名媛们看起来确实是很不错的。她们不是旧时代的女性,她们拥有知识与智慧,积极走出家门,完成自己的抱负,她们给了许多女性勇气。
祝颜舒说:“她们并不是做的全都是坏事。比如在她们的影响下,许多女性愿意读书识字,追求知识,进入学校学习,毕业后愿意去工作,在结婚有了孩子以后也会追求事业带来的满足感。我认为这是她们对这个社会积极的影响。假如她们真的一件好事也不做,那她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她对杨玉蝉说:“比如,她们就无法影响像你这样会思考有学问的女性了。”
最高等级的名媛甚至追求在政治上也有影响力,这绝对可以称为伟大了。
女性,想在政坛上发声,想参与到国家治理上去,从古至今,也只有一个武则天啊。英国倒是有女王,可有多少女议员女大臣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说不定从今而后,政治已经无法对女性说不。
祝颜舒说:“但是,不能迷信她们,盲目的认为她们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干脆我今天就给学生们讲这个吧。”她举着报纸笑着说,“正好送来这一篇文章,我也给她们说一说这个东西,叫她们不要好高骛远。我看现在的女学生受名媛影响可真不少呢。”
代教授马上说:“那好,我今天刚好想借用大教室,我去数学楼上课,你在这里上吧。”
祝颜舒笑眯眯的说:“会不会不方便呀?”
代教授站起来,说:“方便,方便。我这就走了。”
自从祝颜舒在小红楼上过第一堂课以后,代教授就打定主意把这里让出去了。
一来,祝小姐是头一次当教授,她的学生并不多,每回来上课的也只有二十几个,多的四十来个。
这里面有大家对她不熟悉的原因,也有不相信女教授的因素。
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让祝小姐在熟悉的地方上课更好,她更不容易紧张。
不过祝小姐并不觉得学生少,每天上课都兴致勃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觉得祝小姐的课应该叫社会讨论或人生指导。祝小姐惯用自己的人生智慧去教导学生,特别是女学生,她对处在迷茫中的女学生的帮助是最大的。
能够看到的是,现在学校里的女学生不再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了,还有一些已经回家的女学生又回来了。
校长高兴坏了,直说应该早点请女教授来上课,他已经准备再请更多女教授来了,正在四处打听人选。
可叫代教授说,祝小姐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德操,这样的人生阅历,才是最适合现在的女学生们的教授。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人生的起起落落,才打造出了如今的祝小姐,让她像宝石一样绽放光华。
二来,他是一个绅士,应该照顾女性。
代教授自我建设完毕,让出小红楼,去别的地方抢教室了。
他走到校长楼的附近,刚好看到一个日本人,身后带着两个日本兵,被校长送出来。
代教授一转念,去别处逛了一圈就回去找校长了。
虽然现在校长跟日本人说说笑笑的,学校里很多人都看不惯,但是他很清楚,校长也很清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人宣传的那个大东亚共荣圈,一看就是一个坑。
日本人的野心很明显,他们想当第二个英国,以一个岛国,来压制大陆国家。英国压制了法国,日本就想压制中国,而且它的野心更大,它想让中国成为他们的殖民地,将中国的血液,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日本,帮助日本变得更强大。
中国的机会在于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家并不乐于见到日本强大,他们也不想要第二个英国。
因为隔着大洋,美、英、法等其他强国无法真的君临中国。他们的目的就是将中国搞烂,让它永远处在疲弱和混乱中,这样他们才可以尽情的掠夺中国。
几只老虎争肉吃,才有中国如今的喘息之机。
校长与日本人,就是在与虎谋皮。
不管日后如何,他已经将自己牺牲了。
代玉书走进校长室的时候,听到校长在哼小曲,什么哥啊妹的,本来沉重的心情突然轻松了不少。
他敲敲门,推门进去,笑着说:“校长,你这里有茶叶吗?我的茶喝完了,嘿嘿。”
校长转过身,笑嘻嘻的冲他招手:“行了,过来吧。你刚才是不是看到我送山本了?没事,他们啊,想在我们学校里盖一个楼,还想把一些日本学生送进来。”
代玉书的眉毛挑高:“您答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叹着气坐下来:“我能不答应吗?我还答应得特别高兴呢,唉。”他摸了一下脑袋,“又要挨骂了。我都担心什么时候我回家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一顿。”
现在学校里正是反日情绪最高涨的时候,学生们都想冲到街上去打日本人了,要是校园里突然出现日本人,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校长意味深长的感叹:“我就是那小媳妇啊,两面受夹板气,还没人领我的情。”
代玉书:“校长……”
校长笑道:“你别说,我都明白。唉,我学问不行,不能教书育人,但我也是想救国的,也是一心一意想奉献自己的。没人领情不要紧,我自己明白就行。”
这次的事其实不复杂,哪怕不是身在其中的人,只要是对政治敏感一点,都能发现政府与日本人之间艰难的博弈。
学生们太年轻了,他们还没有自己成熟的思想,极容易被片面的消息煽动。他们虽然认出了真正的敌人,却在错误的时机发动了攻击,反而带给了对手更多机会。
这不是他们的错。只要给他们机会,等他们成长起来,这就是对中国最热血最真诚的一群人。
校长和代教授他们一点都不生学生的气,更不会怨恨学生。他们只是发愁,只是不明白该怎么去引导学生,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正确的道路在哪里,又该怎么指点学生们呢?
祝颜舒的课堂上,杨玉燕和杨玉蝉这两姐妹就如同哼哈二将,替祝教授保驾护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好说到中国目前的出路在哪里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太宏大了,很多人都有说的头头是道,但很多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目前是谁的声音大听谁的。
杨玉燕趁机拿出了《宣言》,她仿佛在述说一个真理一样的说:“我觉得目前中国走的路都不对,美帝国主义怎么可能会允许我们走和他们一样的路成功呢?就算在他们的帮助下成功了,那他们什么时候想打败我们,就可以什么时候动手,因为他们什么都知道,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总会比我们快一步。”
假如这是开头,那她已经说服了教室里所有的人,包括祝颜舒。
……因为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杨玉燕把《宣言》推出去:“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走一条跟帝国主义完全不同的路才行!”
德文版的《宣言》对着大家打了一个羞涩的招呼,八成的人在翻开以后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杨玉燕开始拉壮丁了:“我想把它翻译出来给更多的人看,大家一起来吧!”
做为一个五语全才,她开朗的把这个伟大的任务交给了更多的人,深藏功与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宣言》这个书太小众了,虽然也是老马的心血之作,甚至是他渴望建功立业的最大一块基石,但真的太小众了,完全没有他的另一部著作出名。
杨玉燕拍出这部惊世奇书之后,收获的是众人迷茫不解的眼神。但作者的大名还是引起了注意,很快有人想起了《资本论》这部大作。
《资本论》就像是对准资本主义的一个重拳,很早就有英译版了。在这座大学中也有不少人读过,一看老马的名字,立刻就有人说起了《资本论》。
作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荼毒的杨玉燕,意味深长的背诵出了那段响彻千古的名言:“……当资本来到世间,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
由于背诵的记忆太深刻,杨玉燕当堂背诵出来时,那真叫掷地有声。
而这段话之所以能被小学生们一代代的去背诵,因为它确实揭露了资本的真理。
资本没有国家、法律、民族,没有人性、尊严、羞耻,不信奉任何一个神明。
它唯一的真理就是钱。钱就是他的皇帝,他的主宰,他的信仰,金钱所指的方向,就是他前进的目标,他必永往直前,永不退缩。
杨玉燕的表演震住了学生,连祝颜舒都觉得自己这个小女儿脱胎换骨,要位列仙班,得道成仙了。
毕竟再多人去读《资本论》,也没有当年政治课本上的总结一针见血,那毕竟是凝结了无数学者心血与智慧的结论。她把这结论拿出来哪怕一点点——只要她记得住——都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资本论》在,老马的《宣言》也成了学生手里的无价之宝。何况这玩意整个城市也未必有十本,祝家这一本还是当年祝老爷子跑德国去听沙龙演奏时拿回来的呢,物以稀为贵。
祝颜舒不记得这本书,但记得祝老爷子当年的事,她就坐着对同学们讲故事。
在科技革命兴起的时候,西方各国的国力都大辐增长,人民向城市聚集,工厂越开越多。当肚子不饿了以后,思想与艺术的花就开始开放了,像遇到了春天的雨水,蓬勃发展。
沙龙,就是聚会。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参加沙龙,为了让沙龙更有人气,沙龙里一定不会缺少年轻的女人与小姐。哪怕是只接受绅士们参加的纯男性的沙龙,也会邀请歌唱家前来演唱,或弹奏钢琴来助兴。
当然,烟与酒肯定是不会少的。
祝老爷子坐着轮船走遍整个西方大国,他一边看着这些国家换上了钢铁的心脏,一边参加他们的沙龙,品味他们的生活。
祝颜舒讲了两件祝老爷子在英国和法国的沙龙中的小趣事,还有他在德国的见闻之后,就看到代教授坐在教室后面在偷听。
她马上不说了,笑着招呼学生们:“代教授来了,让他给大家讲一讲。”
学生们扭头看到代教授,马上纷纷提问题。
“代教授,你也去过英国,祝教授说的是真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你读过《资本论》这本书,你给我们再讲讲吧!”
“代教授,这本书你看过吗?”一个学生立刻举起《宣言》。
代玉书接过《宣言》,拿在手上,走到祝颜舒身边站着,对教室里压一压手,等教室里安静下来了,他才笑着说:“这本书是祝老爷子的珍藏,我没有读过。不过前几日我在小杨同学那里看到过,是一本非常有启发性的书。”
祝颜舒讲的外国见闻与他的经历不同。因为他与祝老爷子根本是两个阶层的人。虽然两人当时都是留学生,但祝老爷子是带着仆人,以官家名义去上学的,他们注定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世界。
他见过的西方世界充满着中国没有的知识,他想把这些全都学会,全都带回来教给自己的国人。
而祝老爷子见到的是港口巨大的轮船,昼夜不停的运输着;浑身都被煤染成黑色的工人一刻不停的工作,直到死为止都不能停下来;无数的工厂在夜晚也继续开工,巨大的烟囱不停的向天空喷吐着烟雾,空气中都是落下的灰雾。
不止英国,不止法国,不止德国。他乘坐轮船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已经换上了钢铁的心脏与钢铁的骨骼,城市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发展着,人民被钢铁的心脏输送到了整个国家,甚至外国,他们正在越来越强大。
所以,祝老爷子回国以后,不求官,不求富,不开工厂,只收学生,资助他们读书,不管他们是想在国内读还是想出国读,他都愿意帮助他们完成心愿。
隔着数十年,代玉书像是与祝老爷子隔空握了一下手。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国家已经落后了,而他们都把希望放在了下一代身上,更多的下一代,永远的下一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救国已非单人支臂能做到的事,他们需要的是更多的人与更多的力量。在这之前,他们愿把一切都花在培养下一代身上。
一个男学生问:“代教授,外国真的有那么多工厂吗?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我国办工厂?”
前面这个问题,杨玉燕不知道,但后面这个她可以答!
于是她抢答道:“因为我们这里的工人只需要很少的工钱。”
她周围的学生立刻看向她,在这段时间里,她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小孩子,虽然比他们小几岁。
“工钱越少,他们的成本就越少,赚的就越多。”她说,“就像包身工,连钱都不必给,那工厂老板要掏的就只要原料费和电费水费这些钱了。”
代教授说:“因为我国现在还有卖身为奴的事。”他暗叹一口气,走过去把教室关起来,压低声说:“因为我国是奴隶制社会,我国是可以公然蓄奴的。”
学生们也都配合的压低声。
一个男生问:“可是外国不是也有奴隶吗?他们有黑奴。”
一个女生反驳他:“因为他们自己国家的人民没办法当奴隶才要从外面劫黑奴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真的很沉重。所有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他们的国家没有反对蓄奴,这就给了外国人可乘之机。
一个男生站起来大叫:“我们应该废除现在所有的奴隶制!让所有的人都不能再用家仆、下人!这样……”
杨玉燕很敏-感,马上反驳他:“你知道美国林肯废奴后发生了什么事吗?”她不反对废除奴隶制,但她反对一刀切!要是强迫张妈离开祝家,那她肯定没办法活下去了。
美国的黑奴历史很漫长,所以他们也有着漫长的废奴历史。
林肯废奴的历史课这些学生都上过,杨玉燕也不是第一次在课堂上反驳这个问题了,她都不用再多说,跟她一起上过课的小伙伴们就七嘴八舌的替她反驳了那个男生。
杨玉燕只需要在最后说:“如果你没有办法创造那么多的工作岗位,那就是在送他们去死。”
这里其实有一个活例子,就是马天保一家。
但杨玉燕犹豫了一下没有说。
杨玉蝉沉默片刻,说:“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的父母都在做下人。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的朋友们没有一个歧视他或看不起他的。但后来出了事,他的父母被赶了出来。他们没有房子,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很快就变得穷困潦倒。”
在座的学生中有的人家里没有下人,有的人家里是有下人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家里下人的事,有鸡犬升天的,也有全家出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各家的情况不同,但一样的是所有被赶出去的下人,只要是青壮年,都会很快再次卖-身为奴。
不是他们想做奴仆,而是这是他们唯一熟悉的工作,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找工作,可以养家活口。
祝颜舒是这里面最有发言权的,因为祝家曾经家大业大。
她说:“祝家曾经有许多下人,在江南有许多纺织工厂,在山西有晒盐厂,这些工厂多的有几百年历史,少的也有几十年。当祝家没落以后,这些工厂都必须卖出去。工厂里的许多工人都是当地的百姓,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做着同一种营生。当然,他们都是雇奴。工厂给他们发工钱,但他们也签了卖身契。所以当我们祝家卖掉工厂的时候,是连工人也一起卖掉的。”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但是当时,在江南有几个纺织厂卖的时候,买主不要那么多纺织女工,他们打算在工厂使用美国的纺织机,只需要一些年轻的会操作机器的女工,年纪大的女工就都不要了。”
教室里有的感情丰富的女同学已经在哭了。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没听过这些事,她们很惊讶,但以前也不会在家中聊这个。
也只是现在,祝颜舒当了教授,她才会在课堂上讲起这些事。这些事,她不必告诉两姐妹,因为这对她们没有用。但她却可以告诉这些学生,让他们对世界有更多的体会。
那个男同学受到了震动,他说:“祝教授,那后来呢?”
祝颜舒摇了摇头:“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还没有出生呢。听家里人说,每个被辞掉的女工,祝家都给了二十两银子让她们安家,但这是比不上一份工作的。这些女工只能再去其他的纺织厂找工作。假如所有的纺织厂都要用美国机器呢?他们都不要这些年纪大的纺织女工呢?”
男同学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说:“废除奴隶制是一件看似简单,实则一点也不简单的事。它需要很多的准备工作,才能避免更大的伤害。”她对所有的同学说,“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份工作,不止是男人,还有女人,还有街上千千万万的人。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养活家里人,才能吃饱穿暖。”
一个女学生说:“那就是还是要办工厂吗?实业救国才是对的吗?”
另一个学生反驳她:“工厂现在也不要不识字的工人了,年纪大的,肢体残缺的都不要,不能操作机器是没有工作的。现在哪家工厂都是机器操作的。”
第三个学生马上说:“政府办过扫盲班!我们学校也办过,要扫盲,要让大家都学习知识才行!”
更多的议论加入了进去。
“学习要学到猴年马月?外面街上那些人,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你告诉他们找工作先要上一年学,那这一年他吃什么喝什么?他家里人吃什么喝什么?要养老婆孩子的。办过的扫盲班好多都失败了,不行不行,这是空中楼阁,是不切实际的。”
杨玉燕也加入进去,热情的说:“可以有针对性的。比如想当剃头匠的,就教他剃头,想当工人的,就教他怎么操作机器,想学什么就教什么。”
“你这个说的倒是有道理!”
“法不轻传,艺不轻授,哪有那么多师傅愿意将自己压箱底的技术白教给别人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祝教授的课堂上离开,傅佩仙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在这之前,她虽然一直想要为国家为人民做一些事,但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方向,好像眼前全是迷雾,让她不知道到底哪一条路最需要她,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她每周都去教会医院当义工,也会去教堂当义工,她还去中医药馆舍药,去尽力帮助更多的穷苦人。
但是不管是教会医院还是教堂,她当义工时都只是去负责迎接一些衣着不凡的外国人,因为她是大学生,擅长英文,可以跟那些外国人侃侃而谈。她根本没有帮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也是她最想帮助的人。
而去中药馆舍药时,每回都要家里人派长随跟随保护,她去那些贫苦人聚集的地方舍衣舍食舍药,时常遇上打劫的和尾随的,幸亏有家人保护,她才能安然无恙。
她也曾写文章,想要唤醒沉睡的大众,但她的文章投到报社总是失败,报社编辑说她的文章“不值一文”,还奇怪她这种小姐怎么不写一写衣裳首饰,明星八卦趣闻,或是风花雪月,这类文章才更好登。
她的父母也不可能出钱开个报社帮她印报纸啊,傅家还没有这么阔气。
她向家人争取的时候,表哥与父母都在问她“你的事业到底是什么呢?”
她说:“我想帮助外面的人!我想为国家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父母就笑着说:“哦,你是想做善事啊,家里还算有些钱,你想做善事就去做吧,每年拿出几百个钱,买些吃的穿的送给穷人,这也是在做善事。”
表哥也对她说:“我就在报国,以我的血肉之躯。你是我的妻子,自当分享我的一切。当我端着枪冲向敌人时,每一颗子-弹上都有你的一分功劳。”
家人慈爱,表哥也深情,可这并不是傅佩仙想要的事业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战友了,这座学校里,每一天都有人放弃,可能青春的热血只能燃烧一时,并不能燃烧一世,她也恐惧着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变得冰冷。
直到今天,她仿佛终于找到了她可以发挥力量的地方了!
祝教授说的每个人都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小杨同学认真学习,积极国外的著作,用心体会,再将这些珍贵的思想都介绍给大家。
她也可以和小杨同学一样,将这些国外的思想翻译出来啊!
她不会德语,但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学习!
还有,小杨同学提出的那个教大家学习技能的提议很有价值!
她一直想帮助穷苦的人,但除了给他们送钱送东西以外,她别的什么也没做。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竟然忘了这么浅显的道理!现在外国正在迅猛发展,国中落后良久,要想赶上外国,需要全中国人一起努力。开工厂,办实业确实是一条出路,可进工厂当工人需要更多的知识和技术,很多人根本没有机会去学习。
她可以想办法帮一帮这些人啊!
傅佩仙回到了家,傅太太看到她跑进来连忙说:“仙仙,你看看谁来了?”
一个清秀高大的青年站了起来,他穿着军装,笑着说:“仙仙,我妈喊我来给你送些新鲜的荔枝。”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大篮带着叶子的荔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太太笑着说:“看你姑母多掂记你。一会儿我准备一些东西,你跟志武去看看你姑母,陪她吃个晚饭再回来吧。”说着,傅太太站起来,道:“你们坐着说说话吧。”
王志武就是傅佩仙的表哥。王家与傅家以前住在一条街上,傅家是诗书传家,王家也是诗书传家,两家门当户对,远亲不如近邻,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王家搬走后,本来两家该断了联系的,但凑巧的是傅家公子与王家公子竟然都要去北京考举人,同乡,又曾是近邻,便一起上路,而且很巧合的是,两位公子都中举了,衣锦荣归。
不过没过几年,大清国破,傅、王两家见朝廷不行了,也就当那一次考中的举人不算数。本来还想活动活动去当个县官老爷什么的,这回也不必提了,都留在家乡了。
不过虽然朝廷不行了,但傅、王两个公子还是挺认那一次的同年之谊的,于是就趁势结了个亲家,这便是傅佩仙的姑姑与姑父了。
在傅佩仙与王志武出生后的这短短十几年里,中华大地上风云变幻,时代变化太快,傅王两家的长辈也都很开明,并没有固守陈规,所以王志武就去当了军人,傅佩仙上了大学。
本来王志武当的这个军人,并不代表王家想让他当战场,而是图着当军官的便宜,好日后照抚家里的。所以王志武已经是一个小伍长了,这不止是他的努力,更多的还是托了孔方兄的福。
本来这一打算是很靠谱的,毕竟大清国多少掏钱当官的啊,正经去打仗的除了底下的小兵,领兵的全都是正正经经的军官,那种都是世袭的,轮不到掏钱的郎外官上场。
王家本来打算的挺好的,不料,这这这现在这官他不讲道理!你要开拔就开拔,打仗就打仗,为什么会选王家儿子去呢!他这个伍长是掏钱买的啊,王家不是武官世家啊!
这事一出,王家父母哭天喊地,求诉无门,最后只想出一个给儿子娶媳妇的主意来,叫人哭笑不得。
王志武自己倒是不惧上战场,还真想试一试自己的刀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与表妹并无男女之情,却很担心现在这社会气氛,特别是大学校园,学生天天喊什么爱情自由,婚姻自由,他害怕傅佩仙受影响,再惹出什么丑事来,所以现在天天上门,各种礼物不断,唉,想到日后他一去千里,生死难料,正常夫妻还要担心妻子琵琶别抱,何况他们原本就没有感情。只能寄希望于表妹的操守与傅家的家教了。
他心怀不安,对傅佩仙就百依百顺,仿佛一个知情识趣的好情郎,真心人。
傅佩仙与他本就有亲戚之谊,幼时两人还时常见面,现在成了未婚夫妻,以后要相伴一生的,她也愿意与他更加亲密无间。
这样两相之下,傅佩仙便很乐意与王志武说一说学校的事,以及她的事业。
傅、王两家都乐于见到他们年轻人培养感情,总替他们找机会。
傅太太走了以后,傅佩仙就与王志武坐在沙发上,她迫不及待的将课堂上的事讲给王志武听。
王志武听在耳中,对这祝教授与小杨同学就不那么喜欢了。这两个女人,不思相夫教子,竟然如此不安于室,真是世风日下。
但他并没有立刻反驳傅佩仙,而是问她:“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傅佩仙说:“我想先自学德语。小杨同学那么厉害,我不敢与她比,只学一门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王志武倒是很高兴傅佩仙自学德语,学习嘛,那不就闷在家里了?不头悬梁锥刺骨,怎么能学得好呢?这样一来,傅佩仙就不能往外跑了。
他马上赞成:“好,我支持你。这样,我回去就去找一些德语的书籍给你送来,你好好学,不要管别人说什么。我是很赞成你学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佩仙感动的笑了。就连她的父母都认为她结婚以后就要做一个好媳妇,要孝顺公婆,尽快替王家生一个孙子,以后当然不应该再像当未婚姑娘时那样天天去学校抛头露面,跟男同学一起上课,这肯定不合适呀。
只有王志武站在她这边,帮她说服了双方的父母。
他是一个开明又拥有先进思想的人,这是这段婚姻中最让她欣慰的事。
傅佩仙说:“还有,小杨同学提议可以有针对性的教百姓一些技术,让他们能够更好的找工作,拥有更多的工作机会。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我想在家里先试一试。”
王志武就笑了,摇头说:“仙仙,你这样做可不行,家里会乱套的。你把下人们都教会了,他们不肯在咱们家干活了怎么办?要是人都跑了,家里没人做饭,没人打扫,就没人侍候了。”
傅佩仙愣了一下,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的心里像是梗了一块,说:“要是人家不想在咱们家干,那就该让他们走。我们可以再请人。”
王志武还是摇头:“你太天真了,仙仙。可靠的人不是那么好请的。再说,再请来的下人,你再继续教他们,那不是还是要跑的吗?下人不必学技术,他们只要侍候人就行了。”
傅佩仙第一次发现她与王志武的不同之处,这不同如此的突然,让她根本想不到。
“可这是不对的。”她说。
王志武说:“仙仙,我支持你学习,可你不能伤害自己家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傅佩仙没有继续争论,她安静的跟着王志武去王家,用过晚饭后,再被他送回来。傅太太与傅老爷看到她回来以后才安心,傅太太热心的问:“去你姑母家,你姑母有没有说什么?”
傅佩仙坐在沙发上说:“姑母问您好,还说要请您去听戏,说是北边来了一个名角,过两日要开唱。”
傅太太摇摇头:“你姑母就爱这些新闻玩意,我可不爱听。以后你也要记住了,女人成亲后,不能总往外跑,抛头露面的不像样子。”
傅佩仙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她早就学会了,不要与父母争执,但也不要顺从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答应下来。
幸好小弟弟那屋突然传来哭声,傅太太赶紧起身,大声喊保姆:“春秀,春秀!少爷哭了,你在哪儿呢!”
春秀赶紧从厨房跑过来,抢在傅太太前面跑进小弟弟的卧室,将小弟弟抱起来哄。这时隔壁的小妹妹也哭起来了,傅太太一人难分两身,被吵得头疼,大叫:“哎哟,我的耳朵都要被吵聋了!”她吓唬小弟弟,“你再哭,明天就送你去先生那里,叫先生拿板子狠狠打你!”
傅佩仙跑去哄小妹妹,在厨房帮佣的吴妈已经在屋里了,抱着小妹妹正哄着她说:“三小姐别哭了,明天早上我给你扎个小辫子,戴个花儿好不好呀?”
看到傅佩仙进来,小妹妹还带着泪珠的脸蛋扭过来,抽噎着说:“姐姐,是外面又有人来抓人的吗?”
傅佩仙的心就绞疼起来。
傅家有些钱,但也只是有些田产和屋舍而已,家中虽然用着几个下人,却都是老仆,外人看着家大业大,实则都是死钱,动弹不得。
大概一年前,宪兵队登门借钱,傅老爷给了,结果他们第二日又来借,傅老爷略略推搪了两句,说昨天给过了,那几个宪兵就大闹起来,立时就要把傅老爷抓走。
傅太太赶紧开了钱箱,将箱中的钱都倒给他们,才求他们放了傅老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小弟弟和小妹妹都被藏在了柴房的煤垛后面,大人让他们不要出声,他们就连哭都不敢哭。
她回来后,小弟弟和小妹妹都吓病了,请了大夫喝了一个月的药才好。从那以后,他们俩就总是会做恶梦,夜里一惊醒就要哭上很久。
傅佩仙抱住小妹妹把她哄睡才出来。
傅太太靠在沙发上,喝热水吞药片。
傅佩仙走过去抱着妈妈说:“妈,我们不能再忍受下去了!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几时呢?”
这混乱的世界需要有人来终结它!
傅太太刚才被闹得头疼,现在就没精神。她拍着傅佩仙的胳膊说:“仙仙,你们这些学生都不懂。我们是小民,这天下的大事,要由大人们去做。小民们再多,比不过大人们的一根手指头有劲。唉,等日后你就懂了。”
傅太太喊春秀来扶她进屋休息去了。
傅佩仙坐在沙发上沉思。
这样的对话,她与父母进行过不下百次。有时,她仿佛能明白父母的话,只是不想认命!
而有时,她又会有一拳打在绵花上的感觉。就像今天与王志武聊天,她就有这种感觉。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两人都不想理解对方,于是就僵持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再一次犹豫起来。
嫁给表哥真的对吗……
第二天,傅佩仙坐着黄包车去学校,路上看到宪兵队,黄包车的车夫都吓得加快速度。那些宪兵不怀好意的盯着黄包车上的女学生看,那目光之中的淫邪之意让傅佩仙浑身发毛。
外国人是坏人,可他们自己国家的宪兵队也不是好人。
黄包车停在学校大门口,傅佩仙下了车往学校里面走,看到在校长办公室的那幢楼围着许多学生在看布告栏,大家似乎都很激动。
傅佩仙加快脚步过去,没走到就听到有人在大喊:“学校在搞什么!请日本教师、让日本人来上学、还要盖个日本楼!”
“我们也有学生去日本留学,这是正常的学术交流。”
“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在学别人,别人也在学我们。”
傅佩仙赶紧挤进去,告示板上新张贴了一张公告,上面说学校决定盖一个三层楼,共十六间教室,会聘请四名日本籍的老师来上课,还会接收大概六十名日本青年学生,希望大家团结友爱,共同学习。
傅佩仙皱着眉从人群中挤出来,往小红楼走,在走到小河边时,看到了河两旁才种下去的新树,据说这些树就是日本的樱花树。
她心情复杂的加快脚步,觉得真是一个问题没解决,又添了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跟日本人关系好,学生们中早有流言,但学校的老师和教授们都很信赖校长,学生们虽然有不满,但也没有人觉得校长是汉-奸。
傅佩仙以前觉得校长只是长袖善舞,哪一边都不得罪人,日本人势力大,他也是无可奈何。
但不管怎么样,盖一个日本楼,请日本教师,接收日本学生,这都比种樱花树还要过分。
傅佩仙心情烦躁,不知该怎么面对校长在心目中的形象。她迫不及待的赶到小红楼,想跟同学们说一说,讲一讲,看看有什么办法阻止此事。
小红楼里已经是热热闹闹的了。傅佩仙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就马上推开门想加入进去,但推开门以后,里面的情形却跟她想像的不同。
小杨同学站在一张凳子上,举着一张纸说:“现在已经确定下来的方式有,一,煎饼果子;二,修轮胎;三,吹汽球;四,做冰糖水果串子!大家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
傅佩仙目瞪口呆,一个晚上没来,她却好像是缺课了一星期。她马上过去,问小杨同学:“小杨同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杨玉燕从凳子上跳下来,看到她惊喜的说:“傅同学,你终于来了!我们正在集思广益,想一想轻松好学好教的小手艺,准备开识字班呢。你快帮我们一起想呀!”
傅佩仙看一看时间,这才早上八点半,没想到同学们已经想了这么多了!她佩服的说:“小杨同学,你真让我惭愧啊!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这就想了这么多办法了!”
杨玉燕现在就住在学校,下一层楼就可以上课了,这就显得人勤奋多了。她毫不脸红的接受了傅佩仙同学的夸奖,客气的说:“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旁边几个女同学马上说:“小杨同学可不要太谦虚了,她出了两个主意呢,煎饼果子和冰糖葫芦都是她的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得意的谦虚:“没有没有,啊呀,你们说的我都要脸红了。大家继续想啊,多想几个,我们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来上识字班了!”
识字班这个东西虽然说是对大家好,但事实上推出以后,频频遇冷。贫苦穷人都要挣钱养家,哪有闲功夫去识字?
哪怕识字班的标准一降再降,已经降到了只教五十个字,学会十以内加减法就算扫清了文盲,还有政府颁发的奖章呢。
就算是这样,都没人肯来学。
大学的学生们也不止一次推广识字班,每回都是费力不讨好,久而久之,识字班就成了一件苦差,学生们不得不去做,又收不回太大的成果。
以前也有学生提出,可以送些东西给来学习的人,比如送一块布头,或送半斗粮食,送五个鸡蛋,等等。
这样确实可以吸收很多“学生”,仿佛有效果。
但哪一个组织都不能这么白往里扔钱啊。
杨玉燕的这个办法却是最好的!
首先,技能是可以重复教的,这一批学生学会了,毕业了,下一批学生来了还能继续学这个。
其次,这些技能都很简单便宜,或是工具,或是材料,都不必花费太多。补轮胎是最需要技术的,但工具只需要置办一次就可以永远使用,还能传给子孙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既能开识字班,又能教人活口的技术,这是一箭双雕啊。
傅佩仙被热烈的气氛转移了注意力,忙活了一天都没想起日本学生和日本教师之事。
到了晚上,夜色已经降临,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走了。她在小红楼帮着收拾被大家弄乱的客厅,突然听到小杨同学惊喜的声音:“你来了!”
她回头一看,见是一个油头粉面的西装青年,手中提着许多礼物提袋,满面放光,双眼发亮的立定站在门前,张开双手接住扑过去的小杨同学,两人热烈的拥抱在一起,深情不必言表。
傅佩仙突然就感到有些害羞了。
杨玉蝉拉着傅佩仙走开,小声对她解释:“那是苏先生,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傅佩仙说:“我听说过。他们感情真好呀。”
杨玉蝉:“他们是自由恋爱,取得了我母亲的同意后给他们二人订了婚。”
自由恋爱。
傅佩仙突然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她永远也没有自由恋爱获得爱情的机会了,等她嫁给表哥以后,就永远失去了爱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佩仙走到学校门口,却看到了等在学校门口的王志武,他穿着军装,宪兵都不敢来找麻烦。
“表哥。”她赶紧走过去,有些惊喜,刚才失望的心情好像消失了一点。“你来接我吗?”
王志武笑着说:“我借到了德文的学习书,去你家送给你的时候听舅母说你还没有回来就来接你了,怎么今天这么晚?我们快回家吧,舅舅和舅母都很担心你呢。”
傅佩仙很想跟他说今天在学校大家都做了什么,小杨同学出了一个多么好的主意。
王志武却不想听,打断她的话说:“回家再说吧,快走快走。”
黄包车摇摇晃晃的走着,她火热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他们并排坐在车上,手还牵在一起。
他们也是未婚夫妻,感情深厚,家人也很支持。
但对比刚才见到的小杨同学与她的未婚夫,傅佩仙发现她与表哥从来没有那么热烈的表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踩着夜色来到了杨二小姐的身边,只有在这里他才像一个活着的人。
他喜欢杨二小姐悦耳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身边说话,他喜欢听她的生活是多么的有意义又积极,他喜欢她的一切,就像是他也在跟她一起过着这么有意义的生活一样。
在他到小红楼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看到这里的其他人。不是他们不在这间屋子里,而是他不去在意他们。
直到张妈端来了给他做的一大碗馄饨面,热腾腾的放在他面前,慈爱的把小菜和筷子摆在桌上,笑着催他:“快吃吧,瞧瞧我们二姑爷,都瘦了。一个人在家,肯定没好好吃饭。”张妈啧啧道,“我看我该去跟那马大妈说说,一个月给她开不少钱呢,家里又没别人,不必她做事,几顿饭都不会做了?金公馆怎么□□的人!”
苏纯钧破颜一笑,说道:“张妈,不怪他们,马大妈每天都做饭的,一早一晚,都给我准备的有。我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这才累瘦了点。”
他确实瘦了些,脸上的肉都挂不住了。
杨玉燕离得近,早就看出他只怕这段日子不好过,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市长不好侍候?”
那个砸了何处长鼻梁才有苏纯钧高升的市长在她的心目中自然像个恶龙一样凶恶不讲道理,苏纯钧的职位再受重用,也是去侍候人,低声下气。她要不是担心影响他的事业,都要劝他不干这种受气的活了。
苏纯钧对她笑一笑,温柔似水:“没事,市长最近病得不轻,没空找我的麻烦。”
代教授此时也过来坐下,好奇的问:“市长病了?怎么病的?”
苏纯钧看代教授有些发福了,笑着说:“看来张妈的饭做的是好吃,您这衣裳都紧了。”
代教授赶紧夸张妈:“哎哟,我现在吃的比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还胖呢。张妈这手艺真是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笼着手站在旁边,又是高兴又要谦虚:“我那都是家常菜,教授您不嫌弃就行。快让我们二姑爷先吃吧,吃完再说话。”她轻轻推了一下苏纯钧,朝桌上的馄饨使眼色,仿佛是叫他别那么傻,先吃饱。
苏纯钧深感自己已是张妈的自家人了,排在杨二小姐后面的就是他了,这地位不得了。
感动之下,不能辜负张妈的好意,便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碗馄饨面吃得干干净净,连香油拌的小咸菜都没剩下。
吃完之后,肚中有食,浑身也升起热气来,也有力气了。
苏纯钧再手捧一杯杨二小姐亲手端来的甜水,将这段时间市长那边的乱相一一道出。
日本人伸手之后,各方也都起了反应。但对市长来说并不算好消息,反而更加焦头烂额。
上面指示不能答应日本人,但也不能惹怒日本人。
这样的命令,就是让市长变成一只橡皮球,任日本人踢打而反抗不得。
市长抓了许多“犯人”关在宪兵队,却并不肯将“犯人”交给日本人,即不提审,也不放人。
日本人逼问“犯人”,宪兵队就拿几个人送去充数,或是已刑求至死,或是已屈打成招。
但日本人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真的要抓什么犯人,而是逼市长允许日本兵进城“维持治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冷笑:“我国无人了吗?要日本兵来维持治安!”
苏纯钧道:“日本人说中国人抓不到犯人,是要包庇,他们为了保护日本人,一定要抓到犯人,他们不用中国人抓,自己来抓。”
日本人从三天来一次,到一天来三次。市长受逼不过,终于生病了。
代教授一下子就笑了:“市长这也是没办法了。”
苏纯钧点点头,叹了口气。他亲眼看着中国的执政首脑,一地父母,对着外国人的耀武扬威屈膝伏就,毫无办法。他一面同情市长,一面也更加痛恨他们让中国沦落到如此田地。
直到现在,上面仍然要求市长“交好日本人”。
杨玉燕说:“学校要盖一座日本楼,有日本老师和日本学生要来。”这是昨天代教授晚上就告诉他们的事,今天告示板上也贴出了通知。
小红楼里大家都忙着办新的识字班和学习班,没什么空去反对。但学校里面反对的声音可不小。
代教授说:“这正是日本人的阴谋啊。他们对百姓好,盖医院,盖学校,像一个友好善良的民族,但这只是为了消除我们百姓的戒心,让百姓们更容易接受他们,在浅移默化之下,让日本能更顺利的统治中国。”
苏纯钧说:“是的。在日本的触角更深的东三省,那里的日本学校更多,从小学到大学,没有中国老师,就用日本老师,这样教出来的学生会日语,与日本人根本没有分别。”
而在对待上层的时候,日本人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们威逼利诱,目的就是想要统治中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着说:“所以啊,等日本学生和日本老师来以后,你会发现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说不定全都即友好又大方,还会说中国话,对中国充满赞美和向往。”他问杨玉燕,“对这样友善的人,你能一直恶言相向吗?”
杨玉燕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不止她做不到,这座学校里九成的人都做不到。
因为大家也都是善良的人,都愿意相信对面的人是好人,只是其中有一些很坏的,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
要是来的日本学生和老师真的像代教授说的那样善良友好,那学校的人抵制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接受他们了。
杨玉燕思考过后说:“可是,要求大家去抵制所有的日本人也不现实。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仇恨的,而我们肯定也不希望我们的人民充满仇恨,毫无道理的仇恨别人。”
就像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清醒的看出现在上层的博弈到了哪一个阶段,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应该变成战争机器。
代教授拍了拍苏纯钧,平静的说:“所以只有一部分人负重前行。他们替所有人去做这些让人不快的事。”
屋里的人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看向苏纯钧。
在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重新认识了解了苏纯钧,他们发现他还是那个在学校里的青年,并没有变成一个恶棍。但有什么力量促使他深陷泥潭却不肯挣扎,仍在一步步的往下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必定是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一份令人敬佩的事业。
他们不必明言,只在心底如此猜测。
一个字都不能说。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苏纯钧发现众人的目光,突然笑起来:“看我干什么?”他抓住杨玉燕的手,轻声说:“我可能要做一件伤害你的朋友的事。”
杨玉燕马上紧张起来,轻声问:“谁?”
苏纯钧的声音也放轻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金小姐。”
杨玉燕没反应过来:“金小姐?她现在在日本人那里,你要怎么伤害她?”
苏纯钧摇摇头说:“因为财政局没钱,我必须搞一些钱才能让宪兵队继续干活。要去找几个大商人借钱。其中……就有金公馆。”
所谓借钱,就是将金老爷请到宪兵队的大牢里,再跟他说借钱的事。
不借是不可能出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出去,不脱几层皮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肯定是要昧着良心去做的,因为要威胁金老爷,必定要拿他的妻子儿女来当人质。这等于是要将金家一网打尽。
除了被送给日本人的金小姐,金公馆里的人都逃不掉。
苏纯钧知道杨玉燕与金小姐通信,两人虽然交往不久,按说感情并不算深,但杨玉燕对金小姐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与关心。
他现在要对金公馆下手,实在是感到对不起杨玉燕,生怕她对他生了看法,两人离心。
杨玉燕听完前后原委,沉思片刻,握着他的手说:“我不是想安慰你,其实我不太在乎你怎么对待金老爷和金太太的。”
苏纯钧自然不能相信,在他心目中的杨二小姐,那是无比的善良的。
杨玉燕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信,她再一次说:“对杨虚鹤,他有什么下场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对金老爷与金太太也一样。”她停顿了一下,慢慢的说:“我并不盼着他们过得好。”
她在他们身上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善良,再多一分也没有了。
她对苏纯钧说:“我相信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理由的,假如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那我愿意承担一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笑着说:“天晚了,你今晚就住下吧。”
小红楼的晚上也染上了祝家楼一样的味道,像是变了样。
苏纯钧觉得这里跟他以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虽然摆设家具还在老地方,但空气不一样了。
代教授也跟以前不同了,他热情的招呼苏纯钧留下,跟着就说:“不过你要洗个头才行。”他笑嘻嘻的指着他的脑袋说,“你这一头的油可不能用我的枕头。”
杨二小姐才发现苏老师换了一身打扮!发型衣服都不同了。
她刚才竟然没发现!
只见本来干净清爽的短发全都向后梳起,用发油涂得光亮,还是三七分!
他穿着普通的西装,但口袋里插着金笔,大拇指上还戴着一只玉板指,另一只手上戴着一枚极为醒目的金戒指,上面好大的宝石戒面!
杨二小姐凑近再一闻,还闻到了一股香水的气味。
她盯着苏先生打量片刻,见他浑身僵硬,一脸不自在,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落他的面子,就强作精神夸道:“挺时髦的。”
周围的代教授、施无为、杨玉蝉、祝颜舒,还有张妈,都盯着他们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将自家未婚夫从沙发上拉起来,推向后面,再喊上施无为,说:“你帮施大哥多劈一些柴,多烧一些水呀。一会儿洗漱要用热水可多了。”
苏纯钧这身打扮乃是为了从众,只是在市长府里合适,到小红楼里就不合适了。他以前要过来都会提前洗澡换衣服修面理发,今天是突发奇想,因为思念难耐才临时跑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现在见众人目光奇怪,赶紧拉着施无为躲到后面去,真的去劈柴了。
等他走了,杨玉燕仍然强行夸他:“苏先生这个样子,倒像画报里的电影明星呢。”
祝颜舒见她嘴硬,故意说:“我瞧着像卖房子的做会计的。”
杨玉燕哪能落了面子?马上翻出一本画报来,找出里面梳油头的男明星照片指着说:“人人都这样打扮,这才时尚。”
杨玉蝉以为杨玉燕是真心这么想的,几乎以为这个妹妹脑袋坏掉了,审美大倒退。
她说:“唉,这种时尚不适合我们普通人。我觉得苏先生以前的样子就很好,干干净净的。讲这种时尚没意思。”
祝颜舒拍着杨玉蝉的肩,笑着说:“你不要怪燕燕,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杨玉蝉这才找到原因,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不是妹妹脑袋坏掉了,只是因为爱情暂时迷了她的眼。
杨玉蝉放了心,真心劝说:“燕燕,苏先生这样真的不好看的。”
代教授笑嘻嘻的在一旁帮腔:“我也觉得没有以前好。”
张妈也觉得不好看,可见人人都不跟杨二小姐站在一边,怕她难过生气,就说:“哎哟,我觉得都好嘛。时尚就是人人都这么打扮。苏先生这么一打扮,倒是比以前新鲜得多。”
杨玉燕不肯抛弃未婚夫,誓要与他站在一边,被置疑审美,被认为是昏了头,都不改口。
他们几人在这边闲话,那边苏纯钧与施无为劈好了柴,又烧了两大锅的水,再辛辛苦苦的灌到暖瓶里,供人一会儿提走洗漱。
一番辛苦之后,两个年轻人仿佛卖炭烧煤的包身工,一身臭汗,灰头土脸。
代教授找过来,见此就道:“你们再烧两锅水,洗个澡吧,不然这样我可不让你们上床睡,跟燕燕她们一样睡地板好了。”
苏纯钧早将西装脱了,借施无为放在这里的破背心破裤子穿着,赤脚站在地上,说:“燕燕怎么睡地板?是睡不惯床吗?那我买张床送来。”
施无为:“你不知道,睡地板很舒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笑道:“你记得不要让张妈知道是你哄着那两个小姐睡地板的。”
施无为马上噤声往外瞧,不见张妈踪影才松了口气。
苏纯钧叹气:“我早该想到这里的床她们睡不惯。”
施无为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你也睡不惯。”
苏纯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搬出学校?”
施无为:“不是为了赚钱吗?大家都这么说啊。”
人人都知道苏纯钧很穷,也很扣。
人人还都道苏剑又穷又扣又爱装。
老装有钱人。其实是个穷光蛋。
哪怕以前家里有钱,现在肯定也已经落魄了,还装公子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校里的穷人很多,又穷又扣的人也不少,像苏纯钧这样又穷,又扣,又爱装模作样的人也是很多的。
只是众人都不爱与之为伍。
所以苏同学在学校时,着实没有几个知心好友。与施无为等人也只是因为有同窗之谊才比学校中的其他人更熟悉一些。
代教授感慨,没想到苏纯钧这样孤冷的人竟然能遇上真诚的爱情,人的运气真是不好说。
苏纯钧深恨自己没早一点想到,竟叫杨二小姐睡了几天地板,打定主意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床。
代教授使唤着他们烧了三次水,最后一次才轮到这两个苦力用。两人就坐在院子里,顶着朗月星空,在蚊虫相伴之下,快速的用热水擦了个澡。
张妈还特意送来了肥皂,嘱二人“搓搓脸”“搓搓脖子”“搓搓脚”。
两人一边洗一边啪啪声不绝于耳。
杨玉燕在屋里燃着蚊香擦洗,听到这声音都觉得痒意难忍,洗完就赶紧找出风油精,准备一会儿给可怜的未婚夫送过去。
她穿着睡衣睡裤拿着风油精出门,看到杨玉蝉也走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也拿着一瓶风油精。
不待她问,杨玉蝉就说:“我去送给施同学用,听他们好像被蚊子咬得很惨。晚上还是不应该在外面洗澡的。”
杨玉燕与她一同下楼,说:“那也没地方让他们洗啊。放心,施同学皮厚,没事。”
杨玉蝉生气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杨玉燕话一出口就知亲姐要责难,立刻赔礼道歉:“我说错了。一会儿我见到施同学就道歉。”
两姐妹穿着拖鞋走下楼,见代教授的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地铺,施无为和苏纯钧正盘腿坐着:打扑克。
杨玉燕敲敲门,进去说:“还有牌吗?我也玩!”
杨玉蝉一把抓住妹妹,严肃的说:“你不能玩!”她狠狠使眼色让杨玉燕赶紧看看自己的穿戴,哪有穿睡衣与两名青年男子一共玩牌的!还是在晚上!
她匆匆将风油精放在桌上,再将杨玉燕的也夺过来一并放下,说:“你们也不要玩了,涂了药就赶紧睡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洗尽铅华,脸上多了三个硕大鲜红的蚊子包,周身上下共数出来三十余处蚊子将军留下的战绩。
幸而有未婚妻特意送来的风油精。
他捧起风油精涂遍全身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再喊师兄来帮他涂看不到的后背。
施无为替他涂了。
苏纯钧浑身上下弥漫着风油精的香气,眼睛都有点刺得要睁不开了。
他呼扇了两下扇子,哎哟,那叫一个凉快!
冻得人都有点哆嗦。
他拿起风精油对施无为说:“转过来,我也给你涂点。”
施无为说:“我没被咬。”
苏纯钧:“……”
施无为没办法,说实话:“我们乡下人皮厚,蚊子咬不动。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才容易招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气煞,说:“那明天你把我家大姐送你的风油精还回去啊!别白饶我家的东西!”
施无为将风油精的小瓶子抓在手心里,说:“你这二姑爷还没进门呢,别管得太宽了。”
苏纯钧:“嘿,你还不想还?”
两人正斗着嘴,代教授也洗完了,穿着背心裤叉子,摇着一柄大蒲扇进来了。越过两个同室操足的同窗师兄弟,代教授坐在唯一一张床上,往上一盘,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来,翻开,做睡前。
苏纯钧在下面说:“教授,你别看了,一看就放不下来,又该看到天亮了。”
施无为也这么说,在小红楼待过的学生都知道代教授的这个毛病。
代教授没办法,只好放下书,无事可做,就问:“我进来前你们吵什么呢?”
苏纯钧说:“施无为骗人东西不还!”
施无为:“苏剑嫉妒我不招蚊子。”
代教授盘问一番,对施无为刮目相看。
哟,铁树开花。这小子开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学校园中,青春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很容易发生爱情。施无为虽然没钱,但有才,并非没有少女对他投注目光,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并非施无为不解神女之意,而是他说自己没钱没房出不起彩礼,又不愿意入赘改了祖宗姓名,所以遇上女孩子对他有意,他就直言:我没钱出彩礼,我不入赘。
学校中的女学生大多只想谈爱情,并不想这么快就进行到婚姻的地步,见施无为毫无风情,不够浪漫,都纷纷离他而去。
他也没有丝毫流连后悔。
跟苏纯钧这类人不同,施无为很害怕占别人便宜,别人给一分,他必要还一分,还不起就干脆不要。
可现在他却不想把他用不着的风油精还给杨玉蝉。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代教授思前想后,觉得杨玉蝉与施无为是很合适的一对男女。
杨玉蝉这个女同学是很单纯的。她的心思直来直去,从来不会转弯,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很少多想什么。换句话就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跟她妹妹不同,杨玉燕是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信。
这一对姐妹竟然养出完全相反的脾气性格来,真是有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杨玉蝉是很容易被人骗的。在感情上,在生活上,她要摔很多次跤,才能记住教训,学会避开危险。
他是如此爱这些学生,却对他们天生的性格束手无策。万幸杨玉蝉身边还有家人在,能帮助她警惕危险与陷阱。
而施无为天生就不会骗人,性格又软弱胆小,还有点一根筋,除了在做学问上有一些才华之外,其余一无是处。他就像一头羊,需要有人圈着他,他才能安稳生活。
祝家这个圈就很合适嘛。
这两人是天生一对。
但是——
代教授仔细打量施无为,叹气:“无为,你……唉……”
从祝家楼搬回来以后,施无为大变样了。头发整齐了,胡子也能刮干净了,衬衣也不再是一穿一学期不换了,袜子也能找到了。
让人刮目相看。
但回来以后就又慢慢变回原样了。
代教授虽然有心化身月老牵线,但也不能当那不识趣的人。他觉得以施无为现在的打扮来说,是无法打动少女的芳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呀你,唉,唉,唉。”代教授连叹三声,躺下翻身不管了。
施无为变成了丈二和尚,不明白代教授怎么看着他叹起了气。
苏纯钧有几分领会到了意思,却自觉他是祝家的人,应该先去探一探杨玉燕的口风,看看杨玉蝉那边有没有意思。要是没意思,那就是施无为有意思,他都要帮着棒打鸳鸯。
所以苏纯钧也打了个大哈欠,说了声:“晚了,睡吧。”也躺下了,不一会儿就扯起了呼噜。
施无为去拉灭电灯回来,三人就都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施无为就爬起来去厨房帮忙做早饭了。
代教授和苏纯钧也醒了,但两人都装睡不起来,都不想一大早去厨房做饭干活,热一身的汗。
听着厨房那边的动静,代教授翻了个身,对地上装睡的苏纯钧说:“无为每天早上都去帮张妈做早饭。等他把灶烧起来了,把面揉好了,把水烧热了,把野菜给洗干净了,张妈才起来,一进去稍一料理,早饭就做得了!”
苏纯钧感叹:“那以后施无为不教书也可以去外面支个摊卖早点了,多个手艺啊。”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你不去帮忙?”
苏纯钧干脆的说:“我就会吃,不会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点点头:“个人有个人会做的事,我也不劝你去干无为的活,无为也干不了你的活。”
苏纯钧看着代教授:“您别拿话哄我,我不会去干活的。再说了,您不是书童出身吗?应该从小会干活啊,您怎么不去帮忙呢?”
以情动人是没有用的,说不干活就不干活。
代教授笑了,苏纯钧也笑了。
两只狼狈坐起来,开始商量。
代教授说:“无为的船票已经买好了,坐日本人的船先去日本,再从日本转航去美国旧金山,再从旧金山坐船去英国。”
苏纯钧倒抽一口冷气:“您也不怕施无为丢在半路了,这一通绕,把地球都绕了半圈了吧?”
代教授叹气:“怕啊,可没办法。英国船不来了,现在港口只有日本船停,我花大价钱才买到船票,你知道花了我多少年的积蓄吗?我还要给他准备生活费和学费,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把钱包丢了,换成支票不知道他会不会用,唉……”
他当年出国比这容易的多。少东家在他们镇上找了一家商行就把他给送出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商行还真是信人,没把他随便丢在哪里,真把他送到英国去了。
现在在大城市了,出去反倒没有以前简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也没说话了,他当年出去更简单,他是坐清政府的船出去的,当年官船出去一趟,既贩货,也送人,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家送子弟出去都搭官船。
苏纯钧说:“不然,给他找个向导?”
代教授摇头:“向导都是只导一段路,从中国到日本可以找向导,从日本去美国也可以找向导,但没有向导能跟着他坐三条船跑大半年的。”就是真有这样的向导,他也请不起!
为了送施无为出去,他已经把钱花光了。除了买船票,剩下的钱全都留给他做生活费了。
本来他还想找校长要钱的,可是最近学校也有许多花钱的地方,近来学校的经营也不太好,校长能弄来那些官凭文书就已经帮了大忙了,他实在没脸再去找校长要钱了。
他要是去,校长只会自掏腰包送钱给施无为。唉,那又何必呢?
何况,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不放心施无为一个人出去。
可是不让他出去又十分可惜人才。
两难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走下楼时,看到苏纯钧站在餐厅里,心里无比的高兴。她必须承认,她已经习惯爱人就在离她一壁之隔的地方,触手可及,朝夕相闻,不管是开心还是忧愁,他们总能彼此分享。
现在他们不得不分隔在城市的两端,虽然身边有母亲姐妹与同学陪伴,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也并不无聊,可她还是觉得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很多事想跟他聊。许多时候,她想第一个交谈的人是他,想第一个分享她的奇思妙想的人也是他。
在祝家楼的时候,她就与他分享了很多不能与母亲与姐姐述说的心事。在他仍是她的家庭教师的时候,她就占着身份上的便宜对他做过许多她不该做的事。
她或许在家人面前可以做一个懂事的女孩子,姐姐与母亲已经觉得她时常不讲道理,但她第一个肆意耍赖,不讲道理的人是他。
现在想起来,真是让她感到不好意思。
她当时仗着他是祝家楼的租户,又囊中羞涩,需要仰祝家鼻息,又因为是她的家庭教师,脾气温和顺从,性格开朗大方,不会记她的仇……等等诸多倚仗,诸多试探之后,对他真是使尽了脾气。
她敢于阳奉阴违,敢于对他说一些稍稍不客气的话,敢于跟他开玩笑,聊一聊她在书中报纸上看到的故事,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她对他做了太多不敢在母亲与姐姐面前做的事。
仗着年纪小,仗着姿容不俗,她以前真是好好的“欺负”了他一回。
等到两人从师生变成了男女朋友,又成了未婚夫妻,定下名分后,她更加不知“悔改”,欺负人更厉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自认在这段感情上是占上风的,也就从来没有患得患失过。
直到这次意料之外的分别后,她才感受到她对他的思念和依赖,也回忆了很多以前两人相处时的事。
她现在没办法见到他,反而让她的脑子时全是他了。
但察觉到这一点后,她为了女孩子的矜持与自尊,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在见到他之后,不管她心里多开心,多雀跃,她都要保持和跟以前一样的态度。
她轻快的跳着走下楼,来到他身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一会儿就要走了?”
苏纯钧想到他离开这里以后就要去跟宪兵队设计抓金老爷了,就心情不好。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他不去宪兵队,那张队长只怕就要找过来了。
他点点头,“我吃过早饭就走。”他不想把不开心的事告诉她,就笑着牵起她的手说:“今天早上的面条是大头揉的,他的面揉的越来越好了。他还会包馄饨,我可是才知道。”
施无为揉面的技术在张妈的调-教下已经可以出师了,他力气大,也有耐心,揉的面团要软就软,要硬就硬。张妈现在早上可省事了,大部分的工作都有人代劳了,只有切面条不敢让施无为代做,怕他不小心切着手了。
杨玉燕说:“他包的馄饨不好吃,面太厚了。不过他团的馅不错,调料放的很准。”
大概这也是施无为的天分。张妈做饭调味全凭直觉和经验,施无为跟着看了一段时间以后,竟然能青出于蓝了,他还能将“稍许”、“放一点”、“拿手指捻一搓”这些量词简化为一克、三克等更容易让人理解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早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饭了。
祝颜舒、代教授和杨玉燕全是黄鱼面,其余人面前的就是肉丝面,和施无为亲手做的菜肉大馄饨。个个都有小包子那么大,皮厚馅大。
杨玉燕看到大馄饨就说:“唉,要是张妈包的就好了。皮这么厚,肯定是施同学包的。”她爱吃施同学调的馅,却不爱吃他包的皮。
杨玉蝉替施无为不平道:“人家好心做出来了,你不要挑三捡四的!再说这皮咬着很筋道,我觉得挺好吃的!”
她面前就是一碗菜肉大馄饨,六个就装了一碗。
这是施无为亲手端上来,摆在杨大小姐面前的。
代教授看到叹了口气,与苏纯钧交换了一个眼神。
昨晚上只是发现了一个线头,今天就看到一截绳子,说不定过两天就能牵出一头牛来了。
苏纯钧观察了一下施无为,发现这小子很可能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杨玉燕实在是眼馋大馄饨的馅,对杨玉蝉说:“姐,给我吃一口吧,你不是说皮好吃吗?那我吃馅,你吃皮。”
杨玉蝉瞪她:“我看起来像傻子吗?”言罢推开赖皮妹妹,推到苏纯钧那边去:“你要吃,找你姑爷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当然不介意与杨二小姐分吃馄饨,当下就要去厨房再盛一碗。不想,扮猪吃虎的施无为不好意思的说:“锅里没了,要不我分你两个?”
苏纯钧哪能让杨二小姐吃别的男人碗里的东西?立刻坐下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杨玉蝉心疼妹妹,就让出自己的碗:“那我分你两个吧。”
施无为马上站起来说:“我还包了中午的,放在笼布下头,我现在再去下一碗,你们先吃着。”说着就去厨房了。
苏纯钧在旁边看着,心中暗叹老实人也有耍滑头的时候。
杨玉蝉见又有新的了,就问杨玉燕:“那你一会儿吃新下的吧,我这就不给你了。”
杨玉燕依稀仿佛发觉了什么,与苏纯钧对视。
苏纯钧点点头,杨玉燕顿时秀目圆瞪,如猛虎下山,欲择人而噬。
她姐是她的!
苏纯钧拉了她一下,先示意她去看杨玉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大小姐吃馄饨吃得正香,什么也没发觉。
杨玉燕立刻偃旗息鼓,避免打草惊蛇。
不多时,施无为端着下好的馄饨过来了,放在杨玉燕面前,被杨二小姐用火眼金睛上下打量,打量的他都发毛了。
施无为小心翼翼的说:“你吃,你吃,汤淡了就放点盐。”
杨玉燕铁面无私:“谢谢。”
施无为战战兢兢的坐下吃馄饨,看杨玉燕与苏纯钧头碰头窃窃私语,还不时的朝他看过来,吓得他连咬了好几下舌头,紧张得不行。
吃过早饭,杨玉燕送苏纯钧出去,两人路过厨房,看到杨玉蝉在帮施无为洗碗,两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
未婚夫妻轻手轻脚的出去。
杨玉燕深沉道:“我姐常帮他干活。”
张妈手把手把施无为教会以后就轻松多了,施无为爬高上低,抹桌子擦地,无有不会,无有不包,连灶上的活都学得差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是老觉得自家人使唤施无为,她感到心虚,就总帮着他干,两人时常在客厅或餐厅上演“我来干”、“不,还是我来干吧”这样的大战,每日乐此不疲。
杨玉燕往日只顾看戏,今日才发现自家的白菜被人掂记上了。
唉,失策!
苏纯钧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他动心了。”
以往的女同学要跟施无为讲浪漫,多是一起读书,一起散步,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与人生哲学。
施无为就像个绝缘体。
现在杨玉蝉陪他一起干家务活,他就动心了。
干完家务活,两人还可以一起读书,一起散步,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与人生哲学。
人生至乐,莫过于此。
杨玉燕听了他的分析,十分奇怪:“以前就没有女同学跟他一起刷碗干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的小红楼不是常常学生们一起干活吗?
为什么以前施无为就没动心呢?
苏纯钧思考片刻,说:“可能以前大家都是一起干,像义务劳动。现在只有他俩干,就容易滋生爱情。”
换句话说,以前人人都很勤劳,这劳动就不值钱了。
现在小红楼里人人都是懒蛋,千方百计逃脱家务劳动——包括代教授。只剩下施无为和杨玉蝉两人仍积极主动的干活,勤劳奋进,这爱情之花就开放了。
杨玉燕想起以前杨玉蝉计划要跟马天保搞小家庭时也是在家里学习做家务,而施无为到祝家时为了报答祝家,融入祝家,选择的也是干家务。
天生一对啊。
她看向苏纯钧,他以前讨好家里时是买礼物,她如果想要讨好什么人,估计也是选择送礼而不是亲手干家务。
她牵上他的手,从心底感到他们是如此的相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小红楼走到校门口的这段路,苏纯钧只跟他亲爱的人聊杨大小姐与施大头的故事,他们做出许多设想,其中有一些需要他们这些热心的好人帮上一把,有些他们却要化身仲夏夜的妖怪与仙女,替这对爱人设计一些障碍,让这对有情人别那么快就找到彼此。
他们时而坏心,时而好心,虽然他们只能在一旁旁观,但也未必不能从别人的爱情中得到快乐。
他不愿意去想他一会儿要去做的事。
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好人。他玩弄人心,谋取权势,他见过的恶事或亲手操持的恶事早就多得数不清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走到伤人害命的地步。
他不能假装金老爷一家被抓进宪兵队后不会有人丧命。
他不能假装金老爷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可能日后他还要奉命去找银老爷、宝老爷。城里的有钱人就像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他无比的理解为什么祝老爷子没有再经商,宁可做一个散尽家财的书生秀才。只有太平盛世才有小民的活路,商人再有钱,也只是小民而已,到了乱世,钱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祝女士一家母女三人可以在这场风波中逃出一条命来,因为已经没有人把她们看成是祝半城的后人了。
杨二小姐细白的胳膊挽着他的,边走边跳,像一只小鹿。这样美好的人,一定要长命百岁,一生无忧无怖。
杨玉燕正为她想出了一个可以稍解相思的好主意而高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我可以给你写信!我们在同一座城里,寄信一定很快就能收到。”
苏纯钧笑一笑,没有告诉她并不会很快,邮局把信收走以后,只是区分就要花两三天时间,这还是快的,她写一封信,至少要过四天他才会收到。
不过,他一点也不想拒绝。
他就盼着能收到她的信呢。
想一想,当他回到空荡荡的祝家楼时,夜已经深了,他的肚子很饿却什么也不想吃,却可以打开台灯,坐在床上读一封杨二小姐写给他的信。
那会是多么好的享受!
“好,你写给我,我也写给你。我们还没有通过信呢,写信是最浪漫的事了。”他热情的说。
杨玉燕也觉得这样确实很浪漫。最主要的是这样她就可以在见不到他的时候也能得到他的消息了。
两人手挽手走出学校大门,决定再往前走一点,到邮局去买一板邮票,两人各分一半,这样就会收到对方的信,信上贴着同一版的邮票,等两人再见面时,双方信上的邮票就又会变成同一版了。
这样不是更浪漫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会收藏对方的每一封信,到老了也可以拿来一起。
杨玉燕是头一次进邮局,这里倒是跟她见过的邮局没什么不同,或者说,没有太多的不同。
高高的木制大柜台,后面坐着穿长衫的先生,只有两人。后面还有几个小工,好像在搬货。
在他们前面排着一条队伍,都是来寄信的。还有人拿出了钱,一张张点给柜后的先生看。那个先生就接过来,先用手点一遍,再用算盘点一遍,然后才放入信封中,说:“付两块钱就可以保证送到,你真的要装在信封里寄送?很容易丢钱的,现在各处都查信查得厉害,到时搜走你的信,你的钱也保不住,信也寄不到啊。”
寄钱那人犹豫了很久,还是舍不得掏这两块钱,说:“劳驾,帮我就这么寄了吧。丢了就当运气不好。”
柜后的先生叹了口气:“唉,那好吧,那我就给你寄了。”
杨玉燕看这一幕有不解,就问苏纯钧:“这是怎么回事?”
苏纯钧小声给她解释:“这人要寄钱,邮局可以先把钱收下,给他出一张票,将这个票据寄过去,收票的人凭票去那边的邮局或钱柜兑钱。这样更安全,但钱这样过一手,就要收手续费。”
杨玉燕举起两根细白的手指:“两块钱吗?”
苏纯钧笑着说:“不止呢,这里的局子收两块钱,到了那边兑钱时还要再收一回,说不定还要两块,三五块也有可能,扣的更多的也有,有的寄一回钱,寄到了连一分也不剩了,说不定还要欠点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吓了一跳:“这么过分吗?”
苏纯钧摇摇头,挽着她走到柜台前,掏出自己的工作证,说:“劳驾,请给我一版邮票。”
柜后的先生看到他的工作证,连忙把邮票取出来,取了一整版给他,笑着说:“要不是有先生您的证件,我可是不敢给您这么多邮票的。”
杨玉燕又不懂了,问:“为什么?”
先生对她点点头,热情的说:“小姐不知道,这普通人哪有那么多信要写?就是写家书,一年一封也就够了。只有那些不安分的人才有那么多信要写呢。”
还有这回事?
杨玉燕目瞪口呆。
她以为街上都是宪兵,学校里要有日本学生,街上的店铺都差不多要关门就已经很可怕了,但现在居然连邮票这么小的事都有监查,真是叫她意想不到。
苏纯钧又买了信封,将信封与邮票平分,一半给她,一半留下。
两人站在邮局门口,他说:“这下,我就等你的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抱着信封与邮票,情绪低落。
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现在单独一个女学生走在街上并不安全。
他挽着她的胳膊又将她送回大学。
走进去时,两辆汽车呜呜叫着飞快的从他们身边开过去,车头挂着日本国旗,沿途学生纷纷避让,在车过去后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又来了。”
“日本楼不知盖好了没。”
杨玉燕小声告诉苏纯钧:“日本楼快盖好了呢。”她还去看过呢,好多人都去围观了。
苏纯钧说:“是不是盖的木头楼?那个盖起来确实很快。”
日本的租界就是盖的木头楼,一排排的全连在一起。法国和英国的租界盖的就是砖石房子了。说起来这租界还真是有意思,走进去就像到了外国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嘀咕:“真是穷人小国没见识。”
她偷偷跟施无为和杨玉蝉跑去看日本人盖楼时就觉得很奇特,日本现在都快牛上天了,结果盖楼还盖木头楼。
代教授说日本人习惯木制建筑是因为日本多地震,木头房子倒了不容易压死人,而且木头便宜。
杨玉燕就说日本地震,这里又不地震,到这里还盖木头房子是脑子进水。
苏纯钧顿生知已之感,马上说:“我当年去日本人的租界看时也不习惯,那边的侨民住的几乎都是木头房子,只有几个地方盖的是大院子。”一看就知道是日本大使的官邸。
要分辨日本人哪些有权有势太容易了,找砖石房子,大房子就行,往里扔炸-弹一炸一个准。
至于平民房子要消灭也很容易,放火就行了,保证一烧一大片。
他都想把这两条建议写下来往哪里投一投,日后说不定就能给中国的有志之士提供一点帮助。
他伏耳将这两点心得一说,果然立刻获得了杨二小姐的盛赞。
杨二小姐当即改口,夸日本人的木头房子好,古朴,有自然之美,可以亲近大自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你侬我侬半天,苏纯钧看都九点了,这才不得不告别,转而去上班。
杨玉燕见时间来不及了,赶紧跑着赶回小红楼。
本以为她到晚了,大家已经开始上课了,不料小红楼里只有施无为和杨玉蝉在等她。
见到她回来,赶紧拉着她往外跑。
杨玉燕匆匆放下手中的信封与邮票,喊张妈:“张妈!你帮我放到我的房间里!”
再跟着姐姐与施无为往外跑。
她问:“有什么事?大家都去哪儿了?”
杨玉蝉说:“日本学生来了,日本老师也来了,校长把代教授请过去当翻译,妈也会日语就也过去帮忙了,大家都去了。”
老师和学生都去看热闹了,就没人上课了。
施无为说:“听说这些日本老师和日本学生都不会中国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一句都不会?那他们来这里只上日本老师的课?”
杨玉蝉冷笑:“哪会那么好?校长说让我们帮助日本学生呢。”
不会中国话,当然是要中国学生去教了。这样日本学生学会了中国话,中国学生学会了日本话,多么美好的互帮互助,刚好可以增进双方友谊嘛。
杨玉燕马上说:“我不会日语。”她才不要去当日本学生的翻译器呢。
杨玉蝉:“想得美!你这个五语天才是代教授说的,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你。”
杨玉燕脑子多灵了,立刻咳嗽起来:“我嗓子不舒服,病了。”
她能立刻病得说不出一句话!
杨玉蝉看她做怪,骂道:“别耍小机灵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再说妈都去了,你也去!”
施无为赶紧说:“其实也算是好事,我们以前都不了解日本人,正好趁这个机会了解他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本汽车送来的日本学生都是日本侨民的孩子,他们中的男学生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扣子扣到领口,与学校里的男学生打扮差不多。女学生则穿着上衫下裙裤的打扮,白袜子穿黑皮鞋或木屐鞋,在现在这个天气也很适宜。
他们站在校长楼前的广场上,一下车就整齐的排成了两队,怀中抱着书包,看起来十分的有规矩。
“日本人看起来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
“都是黄种人,区别不大。”
“他们的个子真的有点低吧?我看怎么没有超过一米七的?”
“你看那个站在最后面的日本男学生,他怎么那么低?一米四?一米三?”
围观的学生们快把校长楼给围起来了,他们站在行道树旁,对着日本学生那边张望。
“没有看到日本教师。”
“应该是在里面跟校长谈话吧?”
“你们说日本有女教师吗?”
“好像有,我刚才见一个穿和服的日本老妇人也进去了,不知她是教什么的。”
杨玉燕他们来的不算晚,还有很多学生得到消息后向这里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楼里的人很快发现了这里的问题,老师们连忙出来驱赶学生,让他们回去上课。
两个戴着圆眼镜的男老师出来,温和的对学生们说:“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围观客人,不礼貌。”
一个学生问:“老师,他们会跟我们一起上课吗?”
老师说:“他们应该是在新盖好的那幢楼里上课。假如他们选择了跟你们一样的课,就会跟你们一起上了。不过一开始应该是不会的,他们都不会中国话。”
学生好奇的问:“不会中国话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上课?”
老师笑着说:“他们就是为了学习中国话才来的啊。”
校长室里,山本先生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看起来温和又可亲,假如没有守在他身边的日本士兵,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大权在握的日本人。
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着的是这次一起送到学校来的五位日本老师。
山本先生一个个介绍:“这位是小林先生,他负责数学的教育工作。这是大桥先生……这是中井先生……这是松井先生……这是酒井女士,她负责女学生的教育工作,在我国,女学生因为需要照顾家庭,是家族中非常重要的一位成员,所以女学生在学校里就需要学习烹饪、纺织等一些专业知识,为了让她们可以陶冶性情,培养对美的意识,也会教导和服、插花、茶道等专门的技艺。在我国,男人要保家卫国,女人则要为了家庭而奉献自己。这是我们非常自豪的国家传统!希望以后可以与中国的教育家们一起探讨、进步,培养出更优秀的孩子们。”他双手按膝,低头鞠躬。
校长手忙脚乱的:“哎哟,山本先生真是多礼啊。那我这……”他还了一个抱拳,“我这边也有礼了,呵呵。”
代教授心道,校长这个滑头,不想给日本人行礼就来这一手。
山本先生呵呵笑,转向校长身边的其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只叫了代教授过来,不想祝女士自从当了教授以后,胆量变大了,也生出了几分勇壮之气,也跟来了。
代教授礼让,请祝女士坐在了首位。
祝颜舒自小就是被人这么礼让过来了,也不觉得就需要对眼前的日本人畏畏缩缩,就坐了首位。
校长便介绍:“这是祝教授,她家学渊源,在学校里并不只负责女学生的教育工作,我们一向是有教无类,男女同学都是受一样的教育。这是代教授,他也是一样。”
代教授负责翻译过去。
山本先生说:“那以后我们的老师可以多多交流。”
这是本来就说好的条件,校长当然就答应了。
山本先生说:“为了保护我们学生和老师的安全,我会派一队士兵来学校负责守卫工作。”
这一点,校长也料到了。虽然之前日本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他们除了老师和学生之外还要送士兵过来。
校长马上就拒绝了:“这是不行的,山本先生。这是学校,不是军队或监狱。这里不需要士兵!”
山本先生的姿态放得很低,“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我国人民的安全,现在街上有许多流氓在攻击日本人,我国的学生每一个都是国家的瑰宝,他们每一个都十分的珍贵,不容有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假如“有失”,那山本先生是肯定要大动干戈的了。
祝颜舒突然用日语说:“山本先生,我想您无需担忧。日本的男学生应该每一个都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不是吗?他们应该都是预备军人吧?”
山本先生马上看向祝颜舒,欣赏的说:“美丽的夫人,您的日语说的真好,仿佛是京都那边的口音。您有一位日本京都的家庭教师吗?”
祝颜舒笑着说:“在我少女时期,我的父亲为我请了许多家庭教师,他们负责教我英语、法语、日语等各国语言。我的日语老师是一个来自日本京都的男士,他姓藤原。”
山本先生笑道:“藤原是我国非常著名的世家。你的老师有没有为你取一个日本女子的名字?”
祝颜舒在少女时当然取过,她各国的名字都有呢,法语的叫苏菲,英国名字就叫伊丽莎白,日本名字叫樱子。
不过她现在就答:“没有。不过我的日本老师倒是起了一个中国名字叫王大河。”
代教授和校长都端着一脸的笑,肚子里快要笑破天了。
哎哟,祝女士真是聪慧。
山本先生呵呵笑一笑。
他的态度真的很好,假如他不是那个逼金公馆不得不送上金小姐的山本,那祝颜舒搞不好真会把他当成一个好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在这里态度这么好,只能说明这个人城府很深,他有很多张面孔。
山本先生顺着祝颜舒的话往下讲:“祝女士对我国十分的了解。她说的没有错,在我国,每一个男人从降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天皇的士兵。他们在入学时就发誓,假如有必要,他们将会毫不犹豫的立刻入伍,为天皇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样直白的威胁,校长就像没听见一样,他只听见他想听见的,立刻拍手笑道:“这样就好嘛!山本先生,您的学生都很勇敢,他们不需要士兵的保护。请不要派士兵来学校了,这里应该是和平的,充满希望的,您将士兵送过来,这里就会变成另一个战场了。”
山本先生思考了一下,决定暂时先退一步,但他说:“校长先生,我相信你的承诺,你能保证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日本人吗?”
校长含糊道:“学生中总会发生一些冲突,而且我们也有课程需要,体育课是会打拳的……”
山本先生现在又变得很好说话了,他点点头说:“课堂上的争斗是良性的,是学习的一部分。我不会干涉学习,这一点请您放心。就算是在学校里发生的小口角,一些小打斗也不要紧,我相信日本人的勇武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我要避免的是恶意的伤害。”
校长没有退路,只能说:“那我会保证在学校里不会有恶意针对日本学生与日本老师。”
山本说:“我完全相信您的话。”
然后他站起来,校长也反射性的站起来。他对校长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我将我的老师和我的学生都交给您了,请您保护他们的安全,教育他们,让他们增长智慧,不再愚昧。您将会是我们日本人永远的朋友。”
校长没有办法,应承下来才送走了山本。
他一路将山本送到了外面,见学校里的学生中已经有调皮鬼跑去找日本学生说话了,跟他自己的学生相比,日本学生站着整齐的方队,对这些骚扰都尽量不去理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气得头疼,可山本却很高兴,他笑着对校长说:“这正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我们的下一代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你们终有一天会明白,我们来到中国,是带着善意与友好而来的。请不要限制学生们之间自由的交往。”
校长干笑,一路将山本送到了车上。
当山本的汽车开完了,校长再看这些闲而无事的学生们,阴森森的叫来老师:“去,罚他们跑步,五千米。”
老师应声而去。
围观的学生中立刻暴发出哀叫声,然后就被老师们驱赶着去跑步了。
杨玉燕拖着杨玉蝉和施无为蹲得低低的躲在花坛后,没有被老师发现,也没有被校长看到。
等校长进去后,他们三人才松了口气。
刚准备站起来就看到不远处的日本学生方队中,一个女学生看到了他们,她抿着嘴唇偷笑,对他们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会保守秘密。
杨玉蝉看到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代教授前几天所说的话。
最糟糕的是这些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没有了山本先生,接下来的交流就顺利多了。
主要是校长也不想跟这群日本鬼子多说,仗着自己不会日语,直接将人交给了代教授。
校长笑着说:“代教授啊,您受累,把他们领到那日本楼去吧,对了,还有外面的那些学生也都一起带过去。山本先生说了,这些日本人就住在那幢楼里,除了上课的时候会出来,他们连吃饭都在那幢楼里自己做。”
别看那幢日本楼只盖了两层,但麻雀虽小,五脏具全。外面的学生少说就有五十个,再加上这四个老师,也不知怎么在那楼里又上课又住宿的。
不过,校长可不打算管。日本人想在那幢楼里干什么都行,不出来更好。
代教授就知道校长要撒手不管了,他可要问清楚,不能白受累。
“校长,那外面的日本学生要是想跟着我们的学生一起上课怎么办?”代教授问。
校长很爽快:“让他们上。”
代教授:“他们不是都不会中国话吗?”
校长笑着说:“哎哟,学语言不就是要在环境中才能学得快嘛。这里人人都说中国话,而且日本话里有不少中国字呢,他们一定能很快学会的。”
他说的轻松极了,代教授与祝颜舒交换一个眼神,都明白校长的意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意思就是:管他们呢。
这跟代教授的人生观可不太相符,有心再说两句,祝颜舒挡住他的话头,先站起来说:“那校长,我们就先出去了。”
校长笑眯眯的:“去吧去吧,忙你们的去吧。”
就把人都给赶出去了。
一行人走出去,代教授悄悄问祝颜舒:“祝教授,这样不合适,我们还是要校长拿个主意才行。”
祝颜舒轻轻白了他一眼,这一眼就把代教授给搞成哑巴了,开始深思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对。
祝颜舒不管这些日本人跟没跟上,一径到了门外。
门外是日本学生站好的两个队伍,男女分开。送他们来的汽车已经开走了,他们的行李现在都在他们的脚边放着。
祝颜舒用日语说:“大家好,我是祝教授,你们以后要这么称呼我。”
眼前的日本学生就齐声说“祝教授好”,并鞠躬。
日本老师们听到声音赶紧加快脚步出来,看到这个中国女人已经开始说话了,而那个中国男人却站在一旁不发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日本男人要上前制止她,被另一个日本男人拦住。
“中井桑,怎么能让支那女人对我们的学生说话!”
“小林桑,刚才那个中国校长对这位女士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的家庭能令藤原来做家庭教师,你不要对她太过失礼。”
另一个日本人也小声劝道:“是啊,小林桑,你要记住山本先生对我们的期望!”
代教授看了这些窃窃私语的日本老师一眼,没有管他们。
他很清楚日本男人对女人的轻视。但这里是中国的大学,他们自己的地盘!不管外面是什么样,在这里他们休想看不起任何一个中国人!
祝颜舒的架子端得也很足,她的日本家庭教师具体说来只教了她两周就回日本了——因为水土不服,拉肚子拉得太厉害。
那个姓藤原的日本男人肯接受委托来当她的家庭老师,教她日语,应该是打着想借祝家余荫的主意的。彼时祝家威势未消,祝老爷子又交游广阔,当时有很多日本人与各个家族交朋友,不管是什么社会地位,是商人也好,名伶也罢,只要有名望有钱有地位,日本人都很主动。
她跟这个日本家庭教师交流的时间不多,只有短短两周,而且他大多数时间都病着。
他当时就住在祝家,带了许多日本文学的书送给祝颜舒。在他回日本后,还与祝颜舒通信足足一年,远程指导祝颜舒的日语学习,也算尽了为师之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与这位老师的交往中,祝颜舒对日本人的了解是浸润在言行举止和思考方式上的。
她说不出多少道理,但她知道该怎么对待日本人,并赢得他们的尊重。
所以,祝颜舒根本没用对待自家学生那样循循善诱的温和态度,她一开始就很冷漠。
她说:“你们将会在这里跟其他学生一起上课。由于山本先生对你们的关怀和期望,你们将得到允许可以加入我们这里所有的课堂。但我必须要说的是,你们不能上我和代教授的课。我的课堂,你们是无法进入的。”
日本学生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祝颜舒眉头一皱,严厉的说:“等你们安静下来,我再继续。”
日本学生不安静下来,她就不讲话。
于是在两方的对峙中,日本学生发现了这个中国的女人并不是在开玩笑,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祝颜舒说:“你们不会中国话,就算进入了我的课堂也听不懂,那你们又何必进来呢?你们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假如三年后你们还在这里,并且一直用功学习,那你们或许就可以进入我的课堂了。”
给了这么一个下马威之后,日本学生们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了,他们一开始根本没有将眼前这个中国女人放在眼里,现在却想知道她有什么底气才会这样说,她是不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蹲在花坛后,看得叹为观止。
“妈好厉害啊!”她拉着杨玉蝉兴奋的说。
杨玉蝉有点担心:“妈这么说没事吧?日本人不会伤害她吧?”
施无为说:“有代教授在呢,你看,代教授一直站在祝教授身边保护呢。”
祝颜舒扮的是黑脸,代玉书就去扮白脸了,他笑着用日语说:“大家好,我是代教授。你们要像尊敬祝教授一样尊敬我和这所学校里的教授们。现在,我带你们去你们未来要学习和生活的地方。你们都不会中国话,而且这座校园非常的大,你们要排好列队,不要迷路,不要走失。”
他让开跟后面四个日本老师点头示意,就不让他们跟自己的学生说话了,直接带路往日本楼去。
杨玉燕几人早知道日本楼在哪里,见此立刻绕近路先赶过去,接着看下半场热闹。
像他们一样有先见之明的学生还不少,他们赶到时,日本楼前又是围了一群学生,还有一伙人最有创意,竟然搬来桌子,站在桌子上开始发表演讲,内容就是将侵略者退出,中国人会自己统治自己的国家,中国人的事由中国人自己办,外国人不管说的多好听,都是侵略者,你们都是不受欢迎的!
显然,这是说给日本人听的。
由于演讲的男学生与女学生实在是太卖力,声情并茂,又很有激情,很快就吸引了一群学生围观,纷纷叫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看到就哈哈笑,跟着就说:“校长要气死了。”
杨玉蝉受杨玉燕影响多时,已经不再觉得这样的行为会有用,而且很显然这可能会给校长制造麻烦。固然校长也不愿意接受日本学生和日本老师,但既然已经答应了,这就说明两边已经谈好了条件。校长和学校并不是任人宰割,也不是对着日本人摇尾乞怜——这里面是有利益交换的,学校是拿到了好处的,师生都是受益的。
虽然这就像是与虎谋皮。
但既然谋了,我们就最好不要吃亏,最好不要给对方送把柄,因为对面真的是一只大老虎,它是真的会吃人。
施无为担忧的说:“苏剑说日本人一直想往外派兵,想让他们的兵进市里来。”
杨玉燕说:“对。我们不能给他们借口。”
施无为说:“那我去把他们拉下来!”他撸着袖子就准备去把桌上站着演讲的两人拉下来。
暴力阻止演进进行下去。
杨玉燕怕他挨打,连忙拉住他说:“不用不用,我们试试别的办法。”她左右看一看,说:“那辆车是干什么的?”
她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板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说:“拉猪草的。”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
代教授和祝颜舒带着日本人走过来,看到路边一辆板车翻倒在地,洒了一地的草料。几个男学生正在用草叉把草都推在路旁,其中一人正是施无为。
代教授心中怀疑——因为现在不是运猪草的时候,运草要在没有太阳的时候,现在太阳正大呢。
再往前走,又看到杨玉燕和一群学生抱着扛着桌子和椅子的腿和板和其他零件。
代教授:“……”
他思考良久,忍不住问祝颜舒:“燕燕闯过的最大的祸有多大?”
祝颜舒:“在医院里躺了半年。”
代教授叹气:“小看她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本人住进了日本楼,当天晚上,小红楼里的茶话会就以日本人做主题了。
杨玉燕等人是实实在在围观了一天的,有很多话要说。
杨玉燕道:“他们挺有意思的。进去以后先上课,上完课就出来打扫卫生,女学生去做饭,然后他们就在教室里把饭吃了,下午继续上课。还有,他们男生上体育课的时候竟然是不穿衣服的!”就穿一条兜裆布。
祝颜舒瞠大双目。
张妈悄悄拍了一下不留神说漏嘴的杨玉燕,哎哟道:“哟,日本人真是不讲究。”
杨玉燕谈兴未过,继续说:“他们的内裤其实是一条布,特别有意思!”
杨玉蝉当时没能捂住她的眼睛,也没来得及把她拉走,但也没料到自家妹妹傻得自己讲出来了!在一旁沉痛捂脸。
施无为补救:“我把她们拉走了,后面的我们都没看到。”
代教授笑呵呵,也帮着说好话,对祝颜舒讲:“画报上都刊登女士的泳装照片了,男士穿一条内裤的样子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也是最近最热门的话题。
在这个月新出的画报上,登出了一张美国金发女青年穿比基尼的沙滩照!一时引起大哗,风头盖过了市长与日本人的博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报纸和各路文人,包括电台,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纷纷唾骂美国人不讲究,美国女人淫-邪至极,简直就是西游路上的女妖精。
哪怕是最时尚最前沿的那票女明星和名伶们都没有在此时站出来表示自己也要尝试一下这美国的泳装,往常画报上有什么美国的时兴东西,她们是很愿意模仿学习的,以前的女式裤子、短发、香烟,都是画报上一刊登,立刻就能引起一大票效仿。
这一回,没有一个人替这件泳装唱赞歌。
不过这一期的画报倒是近乎人手一份了,不知杂志社加印了多少,但人人都想要。
学校里也有了一股这样的风潮。老师们倒是都很敏锐,知道学生们求新求变之心迫切,说不定就有脑子进水的想跟着学。
而且,还真抓到了。
有一伙学生躲在屋里,借着画素描的理由,让一个女学生穿上了自制的泳装,然后十几个学生围着她画画,有男的有女的。
老师们冲进去制止的时候,还有人喊着“我们要自由”这样的口号。
然后这群要自由的家伙全都被赶去运猪粪了。
祝颜舒嘻嘻笑,她在自己的课上也谈到了这个话题,但她没有直接说这样对还是不对,她说的是她自己的事。
在她的少女时期,当时西方思潮刚冲进来,大清皇帝还在紫禁城,老佛爷的花园还没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佩仙说:“老师,你们那时是什么样?”
祝颜舒说:“比你们现在更疯呢。”
女同学们都不信啊!她们以为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才是最疯狂最开明的,祝教授那时是将近二十年前了,应该更封闭才对啊。
祝颜舒笑着说:“不会啊,因为那时社会上并没有那么多人反对洋人的东西啊。”
在八国联军叩门以前,清政府的导向其实是乐于对西方世界开放的。
各种洋务大臣、洋务衙门就不说了,洋人做大臣也是很普通的。爱新觉罗的公主都学英语了,有上面人的支持,底下的人才会追捧洋人。
从祝老爷子留学,到祝颜舒拥有那么多的外语家教,都是在这个流行下才产生的东西。
祝颜舒说:“并不是我们祝家有多么明智开明,拥有比大众更先进的思想。而是因为当时留学和学外语是一种流行。”你不会说英语、法语,不能读两句拉丁文,不能辨认几幅西方名画,不会弹钢琴,你出门做客都不好意思。
傅佩仙和其他女同学听了这个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们都很喜欢祝教授,不由得将她看成了是一个明智、智慧的女子,对她的一切都罩上了光环。
可祝教授自己说她当时学那么多外语只是因为赶流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就太让她们失望了。
可回过神来,她们仍是喜欢祝教授的。虽然盲目崇拜的光环不见了,但祝教授仍是那么美好,令她们憧憬的人。
穿自制泳装当模特算什么啊,祝颜舒小声告诉女同学,她当时也参观过人体素描呢。
模特就像刚落地的婴儿一样。
傅佩仙等人就又吓了一跳。
反倒是现在,由于侵略者们撕掉了伪善的面具,大众们陡然发现这些人面目丑陋,社会风气反倒比以前更保守了一些。
因为有人骂了。
有人站在相反的方向提出思考,提出反对了。
这引起了更多的思考。
祝颜舒没有直言女学生们要怎么去看待这些事,她只是从自己身上讲起。她当时因为好奇做过许多事,参加过名媛会,看过素描现场,通霄跳舞,畅饮一夜,等等。它们确实很有意思,但现在她一样都不会去做了。
她从少女时代到现在一直在做的事只有与思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对它们失去兴趣了,找不到做这些事的意义了,我就不再去做了。”她说,“你们现在觉得有意义的事,以后可能觉得没有意义了,也可能一直认为它很有意义。这个要你们自己去判断去选择了。”
不过,虽然对女学生,祝教授是一个公正又开明的人。但对杨玉燕,她就是一个□□的人了。
祝颜舒神威之下,杨玉燕也是十分机灵的,马上说:“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再去偷看了!我保证!”
祝颜舒冷笑:“你的保证也只能听一听了。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
杨玉燕低头做沉痛状。
祝颜舒故意不理她,继续问杨玉蝉:“后面呢?那些日本人还做了什么?”
杨玉蝉就很简洁了,她说:“晚上,他们把桌子和椅子都挪开,在教室里擦地,然后铺上席子与床垫。”
施无为说:“他们的男生直接就在院子里洗澡。走廊里有一排水管,他们在那里洗漱刷牙洗菜洗碗。”
祝颜舒惊讶:“没想到,他们把那幢小楼利用的还真不错。”
当时房子一盖起来,她就觉得这地方太小,而且只有教室没有寝室,难道那些日本学生每天通勤上学吗?日本人的汽车每天都要开进来一回?这就很讨厌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将教室当成寝室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做饭这样的事就只凭着两眼灶就完成了,走廊里的水管竟然可以承担那么多工作。
这里的人都没有去过日本,都不知道日本人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今日一见,确实令人新奇。
祝颜舒觉得这跟她当年听说英国人都在街上和房间里大小便差不多,都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相比之下,日本人好歹比英国人讲究一点。
代玉书:“看来,校长让日本人搬过来,真的是一件好事。”会日语,读日本人的书,并不代表就能了解日本了。
身边有一群日本人,就是了解他们的最好的办法。
杨玉燕被迫闭嘴,为了装乖装反省,她一直安静着,十分的难熬,很想参与讨论。但她数次看向祝颜舒,都没能得到亲娘的一个眼波,只好继续忍耐。
大家也正讨论到兴头上,没什么人关心她被禁言。
施无为说:“我看大家都对日本人很好奇。教授,日本学生什么时候会跟我们一起上课?”
代玉书和祝颜舒都发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不是他们能阻拦日本人跟学生接触了,而是学生也开始对日本人好奇了,他们会主动去找日本人的。
与其让学生们跟日本人随便接触,只能由他们这些老师来控制是最好的办法。
代玉书没有迟疑,立刻站起来说:“我去找其他老师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开放一两个课程让学生们可以跟日本学生一起上。”
祝颜舒说:“有道理。堵不如疏,学生们是管不住的,越管越叛逆。”她瞪了一眼杨玉燕,“我们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代玉书说:“你说的对。我去去就回。”
祝颜舒想了想,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她回头交待杨玉蝉,“你带着妹妹,不要让她乱跑,好好写作业,最晚十一点睡觉。懂不懂?”
杨玉蝉连忙答应下来,担心道:“妈,这已经晚了,不如明天再去吧。”
祝颜舒说:“就在大学里头,不会有事的。何况还有你代教授在,我们俩一起呢。你跟施同学好好带着妹妹学习。施同学,我也交待你一遍,看好门窗,照顾好她们姐妹俩,行不行?”
施无为马上说:“行,行!祝教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她们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被杨玉蝉带着认真学习一直到上床睡觉前一分钟,由于她最近实在有太多琐事缠身,关于法语、德语、俄语的许多功课都丢下很久了,记忆逐渐褪色,唯有只剩下被苏老师打下基础的英、日两语仍能熟练掌握,不由得让她感慨爱情真是学习的良方。
杨玉蝉气到爆炸。做为一个负责任的严师,当她看到学生不认真学习时,那这个学生马上荣登她的十世仇人之宝座。
“明天你早上起来就跟我一起背单词!背完才许吃早饭!”杨大严师咆哮。
杨玉燕据理力争:“妈只让你管我今天一个晚上!”
杨玉蝉:“要是让妈知道了,妈也不会轻饶了你!”
两姐妹险些就要反目成仇。
施无为站在一旁,特别的无助,想上前去劝,被张妈给拦住。
张妈说:“你不要过去,这两姐妹都不是好对付的,你出去哪还能有命在?”
张妈还是很心疼施无为的,把他赶去厨房烧热水,她对这两姐妹说:“这都多晚了?你们还闹什么?都去准备准备该睡觉了。燕燕,你明早起来跟你姐一起背功课,不然我要找你妈告状的!”说罢先推走一个。
杨玉燕逃出生天,一甩辫子,跑得比什么都快。
这个走了,张妈再拦住要追的杨玉蝉,苦口婆心的劝她:“大姐,别去管她。她现在乐得欢,日后有人收拾她!你说得多了,妨碍你们姐妹感情。我跟你讲,你啊,不要自己管,找那能管得住她的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用力叹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张妈,你说燕燕这么聪明,她怎么能不用功呢!”
让她不管,她忍不住。
张妈呵呵笑:“哟,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二小姐爱用功啊?她什么时候也没用功过。”
杨玉蝉更生气了:“她怎么能不用功呢?她怎么能不用功呢!”气得砰砰拍桌子。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们这些青年人,正是需要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的时候!她们不上战场,好歹要肩负起学习先进文化知识,替国家添砖加瓦这样的责任啊。
杨玉蝉思考一阵,更加生气,站起来说:“不行,我要去劝劝燕燕,她现在不能懒惰!代教授都说她很聪明,她怎么能浪费自己的精力呢!”
张妈赶紧拉住人,不然今天晚上两姐妹开战,大家都不要睡觉了!她都这么年纪了,睡不好是要短命的。
幸好施无为走过来说:“我烧热了一锅水。”
张妈马上说:“看看,看看!这都快十一点了!大姐,快去洗洗睡吧。大头啊,你留一壶热水出来,一会儿我给送到楼上去。”
施无为答应着,对杨玉蝉说:“我把你的毛巾泡在热水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这天气,毛巾每天放在热水里滚一滚才没有异味。
杨玉蝉承他的好意,只好先放过亲妹妹,去洗漱了。
张妈赶紧把客厅的灯给关了,只留下走廊的灯,整个小红楼立刻像是进入了睡觉时间。
施无为看到要发笑,说:“我看杨同学很温柔的,张妈,你不用这么紧张。”
张妈瞠大双目,盯着他说:“温柔?大头,我可算是看出来了。你竟然有了这个心思!不得了!”她上下打量施无为,把他都给看毛了。
施无为手足无措,往后退了半步,几乎要贴到墙壁上:“张妈,你说什么,我没有。”
张妈看他摇头又摆手,更加确信了!
这都是在她眼皮底下的人,她哪个不了解?
张妈想一想,想说两句心里话给他。
她把他拉到一边,叹了口气,说:“大头,我说这个话,不是不向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的心就沉沉的掉下去了。
其实……他本来也没有抱希望。
他点点头,消沉的说:“张妈,我知道,我配不上。”
张妈有点尴尬,说:“也没有那么配不上。”
她是很了解祝家母女三人的,说实在话,三个人都是好人,但都不是过日子的材料。杨玉蝉已经是里面最会过日子的了,但跟一般的女人比,还是不行。
张妈是很喜欢施无为的,她知道这个孩子是穷苦人家出身,一个人逃出来的,父母家乡亲人应该是都不在了。他独自在这里求学,人品性格都没有问题。
只从这上面看,他其实是非常适合杨玉蝉的,比马天保要更合适。
但他有一个大问题。
他不会赚钱。
他有才不假,但他没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是代教授托着他,他才看起来有前程。但日后要是没有代教授了,他就不行了。
张妈以前看他好是因为不够了解,现在了解了看他就没那么好了。
一个男人能不能赚钱养家,这决定着他能不能成亲。
只要他有赚钱的本事,能养得起妻儿,哪怕他此时没钱,都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图他日后飞皇腾达。
苏先生就是这样。
而一个男人,哪怕他表面再光鲜亮丽,没有赚钱的本事,没有一个正经的营生,再好,女人也不会嫁他。
这里,马天保是一个,曾经老往祝家楼跑的那个于英达,也是一个。
别看是人模狗样的,挺像那么回事。把外面的皮一扒,里面全是空心的!不顶事!
张妈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施无为不是个会赚钱、能赚钱的料子。
巧了,杨玉蝉更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换成杨玉燕,凭她那点小聪明还能换来点钱。她就是自己不会赚,她还能指挥别人赚。
要是她来配施无为,那就算他不会赚钱,杨玉燕能指挥他去,这边找点活啊,那边找点活啊,把人指挥得团团转,她只坐在那里张嘴就行了。他脾气又好,也不会说个不字,这样一家大小也饿不死。
换成杨玉蝉就不行了。施无为不会赚,她只会跟他一起吃苦受罪,还觉得日子过得挺美。
人是不错,就是跟杨玉蝉不合适。这两个是一模一样的笨蛋。
张妈想一想,仿佛都能看到杨玉蝉以后背着一个孩子,再抱着一个孩子,坐在井边乐呵呵洗衣服的穷样了,心都搅起来了。
她抓住施无为的手更紧了两分,仿佛是在向着他说话:“大头啊,我侍候她们母女一辈子,看着这两个姑娘长起来的,没有比我更知道她们的了!要是让我说,二小姐倒是还会撒个娇,有点女人的样子,大小姐,那是天生的硬心肠,她这辈子都不会说一句软乎话。你别看她对着外人客客气气的,就以为这就是她了。那都是对外人的,你看她跟她妹妹,动不动就吵起来,而且回回都是二小姐先低头赔不是。”
施无为眼里出西施,要为杨玉蝉鸣不平,说:“我看杨同学挺好的,您这是偏心了。”
张妈:“哎哟,你是不知道,这家母女三个,全都是暴脾气。指望她们温柔似水,那就是白日做梦!”说到此,她把施无为拉到一个更僻静的地方,小声说:“你瞧瞧苏先生,在我们二小姐面前,敢吱一声不敢?我们二小姐都不用出声,瞪他一眼,他就敢跪下!”
施无为瞬间笑了,赶紧捂住嘴。
张妈这话,他信。他是亲眼见过苏纯钧大包小包的来看杨二小姐,他捧着礼物来,也不是来当大爷的,倒像是来上贡的。他送那么多东西,杨二小姐笑一笑,道一声谢,他就心满意足了,跟喝了蜜似的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常两人坐在一起说话,也是苏纯钧千般伏就,杨二小姐说什么他都爱听,讲什么他都叫好,但凡杨二小姐对他有那么一句半句的温言软语,贴心抚慰的话,他就跟吃仙药了一样,感动的五体投地。
他以前认识的苏纯钧,鼻孔仰而朝天,说话冷嘲热讽,天下间没有他能看得上的人物。
万万想不到,一遇上爱情,竟然是这么一副嘴脸。
叫他看了还想看。
当然,他也在心中暗暗佩服杨二小姐。
他读过那么多书,中国的外国的都有,其中描写爱情时,女子的手段总是显得神乎其技,男人的爱情也来得如暴风骤雨。
他原以为那都是文学夸张,直到见到苏纯钧与杨二小姐这一对,方才明白原来爱情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令人叹为观止。
张妈又道:“两位小姐的妈,那是另一种道行了。我把话放在这里……”她的声音陡然低了八度。
施无为仿佛意会到了什么,伏耳过去,屏住呼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低声道:“你们代教授,日后要是跟我们祝小姐成了,也是一样,腰板别想直起来。”
代教授近来围着祝教授转,施无为隐隐约约有一点发觉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开了窍,还是因为今年的春光格外好,总之,人人都有点不对了。
施无为回忆代教授与祝教授相处的点滴,不得不承认,张妈说的对。
代教授只怕也是一个惧内之人。
张妈说:“祝家这三个,全都没修过三从四德。饭不会做,水不会烧,成了亲也不会带孩子。叫我说,你这么好的孩子,就该找一个贤妻良母,会疼你,会体贴你,会替你烧饭做菜,洗衣养孩子的,才是好女人。”
施无为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说:“饭我会做,水我也会烧,衣服我来洗,孩子我带。我什么都会干。脾气不好也没事,我同学都说我不会生气,我天生就不会生气。”
张妈听的都有点心疼他了,“唉,你这孩子……”
施无为:“我知道我配不上。我不会告诉她的。”
他对张妈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几步,大步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早上五点,杨玉蝉准时把杨玉燕给叫起来晨读了,两姐妹站在阳台上,一人一边练习短语。
杨玉燕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机械的用俄语念叨“你完美,他完美,她完美”。练习完俄语,还要练习法语。
杨玉蝉在旁边练习日语。考虑到学校里马上就要有一群日本学生,大家可能就要成为同学,杨玉蝉深感自己日语不够扎实,恐怕到时听不懂日本同学说的话,影响交流,所以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加课了。
两姐妹练了一个小时,被张妈喊下来洗脸刷牙。
张妈笑眯眯的说:“快下来吧,今天早上大头煮了好些馄饨呢。”
施无为的菜肉大馄饨是一绝,已经可以出师了。虽然皮还是有点厚,但从揉面到剁馅到包到下到调味,都不用张妈插手了。所以只要他做馄饨,张妈就可以偷个懒,享轻闲。
杨玉燕听了说:“皮是张妈擀的还是他擀的?”
杨玉蝉说:“有的吃还堵不住嘴。快回去换衣服。”
杨玉燕起来太早,腹鸣如鼓,也就顾不上计较馄饨皮的厚薄,匆匆洗漱后就跑下去吃早饭了。
此时才早上七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看到时间,就说:“这起来也太早了。姐,你下回能别这么早来叫我吗?”
杨玉蝉没理她,看施无为没过来吃,就说:“我去喊喊施同学,你不许先吃!”
杨玉燕就放下勺子,望眼欲穿:“那你快去吧。”
一会儿,杨玉蝉回来了,问张妈:“施同学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厨房?”
张妈说:“他怎么不在?不是在那里吗?”
杨玉蝉:“没人啊。”
张妈一转念就明白施无为可能是害臊了。被人说破心事,不好意思了。
她也有点愧疚,就替施无为掩饰,说:“大概是出去拿柴了,你们先吃吧。不用等你妈和代教授了,昨天晚上两人开会回来的晚。吃吧,一会儿我再下一锅给他们仨。”
杨玉燕和杨玉蝉就先吃了。两人吃完,仍不得闲。杨玉蝉拉着她继续在客厅背单词,这回背的是法语,杨大牢头体贴的说:“给你换换脑子,只背俄语太单调了,脑子会发木的。”
杨玉燕死气沉沉:“要我说谢谢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又认认真真的学了一个小时,代教授和祝颜舒都起来了,两人先后下楼来,一见楼下书声朗朗,代教授就笑道:“早上看到这一幕,真叫人提气啊。燕燕真用功。”
杨玉燕被夸奖就很开心,早起背书的怨气一扫而空,还更有精神了,热情道:“教授,我的读音准不准?”
多日未练,那当然是不太准的。
不过代教授不会当面打击她,怕她失去学习动力,转而问:“无为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学习?”
杨玉燕说:“早上是他做的早饭,我们都吃过了,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张妈说施无为是去背柴了,背了一个小时都没回来,这是现去山上砍柴了吧?
人在学校里也不会丢,代教授问一句就先放下了,转而去洗漱。
张妈赶紧去下馄饨。
馄饨下好,祝颜舒也起来了,打着哈欠往楼下走,看到张妈就说:“张妈,给我冲一杯咖啡。”
代教授过来说:“张妈忙吧,我来冲。我也需要喝一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早上没什么精神,不喝咖啡大概是顶不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去烧水挑豆子,不一会儿,咖啡香味就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祝颜舒去洗漱回来,一杯香浓的咖啡和一壶牛奶已经摆在桌上了,还有杨玉燕的饼干——苏纯钧送的。
祝颜舒坐下来喝咖啡吃饼干。
杨玉燕光明正大的放下书本,跑过来问:“妈,你和教授昨天晚上都去找了谁?聊得怎么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祝颜舒放下咖啡杯,笑着说:“找了几个教授,又去看望了一下新的日本同事,在那里喝了他们的茶,这才回来晚了。唉,日本人说话真够累的,绕得很。”
杨玉燕上的教会女中里只有修女,她对日本人的了解都是浮于表面的,现在身边有了活生生的日本人,也难忍好奇之心。
她催祝颜舒:“妈,你多讲讲,日本人什么样?”
祝颜舒:“就那样吧。过一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那些日本老师心眼多着呢。他们要先给你们上课,才会让日本学生来上我们的课。”
山本先生说的好像日本人很希望跟中国人交朋友,但日本老师的态度却表示他们其实对中国人也有很强的戒备心。
祝颜舒和代教授两人找上校长,又叫来了几个教授,讨论了以后,他们都认为与其放任学生去试探日本学生,不如索性开放这个口子,把他们放在一个课堂里上课。这样有老师们看着才不容易出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然,像昨天发生在日本楼前的事就很容易再一次发生。
说到这里,祝颜舒笑眯眯的摸了一下杨玉燕的小脑袋:“听说你昨天办了一件大事啊。”
杨玉燕一脸真诚:“妈,你说什么?”
祝颜舒看杨玉蝉。结果大女儿这一回也避开了她的目光,假装要上楼,抱着课本先跑了。
单纯的大女儿也学坏了。
祝颜舒笑眯眯的说:“是你们代教授看穿你的。”
杨玉燕瞬间扭头看代教授。
代教授坐在桌对面,一直在喝咖啡看报纸,仿佛一个局外人。见话题烧到他身上了,才放下报纸,温和的对杨玉燕说:“燕燕,你知道昨天你的破绽在哪里吗?”
杨玉燕仍认真的装傻:“什么破绽?代教授,你们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代教授微笑的说:“你是不会主动干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怔住了。
祝颜舒:“懂了吧?你姐和施无为都没你主意多,他们最多上前劝人,把人拉开,要么赶走。而你竟然会破天荒的跑去帮忙把被板车撞坏的桌子收拾起来,这就很不像你。你说,你是这么勤劳的人吗?这么热爱劳动吗?教室卫生你打扫过几次?”
杨玉燕忖度亲妈与代教授的语气和神色,先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张妈在旁边听了半天,听懂了,笑话道:“燕燕,你长这么大,就只有出院后帮我抹过两回桌子。”
可见,杨玉燕同学劳动的次数是多么的稀少,才能令大家记忆犹新。
杨玉燕思考片刻,义正严辞的说:“我这也是考虑到影响。当时那种情况,不能让他们继续在那里演讲啊,姐和施无为上去劝的话,未必能把人劝下来。我才说要不然就吓吓他们。”
推着运猪草的板车,假装车失控撞过去,演讲的人和围观的人都及时散开了。后来撞散了桌子椅子,也没人再演讲了。
多好啊,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消灭了。
祝颜舒笑着说:“所以,妈不是在批评你啊。你当时的判断很对,做的也很及时。”她指着代教授说,“你代教授也只是在教你下回怎么装的更像那么回事而已。”
代教授也笑着说:“下回要记得更符合自己的一贯做法,这样破绽就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深思片刻,不敢相信:“……难道你们是在夸我?”
不可能吧?
代教授说:“就是在夸你。做事不拘小节,这是你的优点,要发扬啊。”
杨玉燕仍然不敢相信。
祝颜舒:“不骗你。日本老师马上就要给你们上课了,上课的时候状况更多。到时你要见机行事。”
杨玉燕十分惶恐:“靠我?我行吗?”
代教授安慰她:“不会有大问题。等你上了日本老师的课就明白了,课上是不会有冲突的,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的交给日本老师们。问题是在课下。”
杨玉燕似懂非懂。
一直到她去上了日本老师的课,才明白代教授和祝颜舒是什么意思。
一个日本老师站在讲台上,一上去就先立正站好,对着满堂的学生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拐着不太通顺的中国话说:“大家好,我是小林正德,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小林老师,我负责日本历史的课程教育。请大家多多指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课堂上的学生本来有一些是抱着敌意来的,但这个小林太客气了,讲课尽量用中国话讲,还时不时的道歉“对不起,我的中国话不太好,给大家添麻烦了”。学生要是提问,或打断他的话,他都会立刻停下讲课,无比认真的聆听学生的问题,不管那个问题是多么的奇怪或不合时宜,他都听得很认真,也会很认真的回答。
包括有的学生问他天皇的问题,他的回答也很认真,认真的分裂。
他一边回答“是的,天皇是个伟大的人”,一边又回答“是的,幕府将军一直拥有比天皇更大的权力”。
他一直在说“我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日本才来到中国的,请你们相信我”。
由于他看起来确实不像个滑头的人,也确实认真回答了所有人的问题,这让学生们都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敌意,哪怕是一开始故意捣乱的人,也在这样的气氛中沉默了下来。
最后十五分钟,大家都很安静的听这个小林上课。
等下课时,这个小林竟然再一次感动的对所有人说“谢谢你们的配合,我非常感谢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给你们上课,谢谢!”
然后,又是一次深深的鞠躬。
杨玉燕看到周围人的表情就知道,假如日本老师都是这种态度的话,那距离大家接受他们真的不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本人的课大受欢迎!
学生们都在争先恐后的去上日本人的课。
这让代教授和校长都大摇其头。
校长室里烟雾弥漫,校长坐在沙发上吞烟吐雾,像个烟囱。
代教授站在打开的窗户前。他会吸烟,但没有烟瘾。倒不是因为烟不好吸,而是困于钱包,他没能养成一两个奢侈的爱好。
校长吸烟好酒,则是因为这是学校财务部特批给校长的“交际费”。
校长常感叹他是交际花,头牌!
“还是大意了啊。”校长叹气,“千思万想,没想到学生们会对日本人这么感兴趣。”
代教授:“他们没什么机会见到外国人。而且日本人的态度很好,比英国人商店前面的印度人的态度都要好。”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印度人是英国人的殖民,他们在英国人眼里就是奴隶,但他们却十分看不起中国人,哪怕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给英国人看大门,他们都看不起中国人。
那副嘴脸,跟他们的主人学得像极了。
外国人大多数都看不起中国人,跟那些白皮肤黄毛蓝眼睛的外国人相比,日本人居然是最讲“礼貌”的一群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说日本人是好人的意思。用燕燕的话说,这叫“全靠同行衬托”。
代玉书想起就笑了。
这孩子这张嘴,真是青出于蓝。偶有妙句蹦出,都入肌入骨,份外喜人。
他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再给校长倒了一杯热茶。
他说:“学生们都知道外国人是敌人,可他们事实上从来没有见过敌人。”
校长叹气。
是啊。外国人都在租界生活,哪怕来到街上,不是坐汽车,就是在百货公司与歌舞厅里。这些地方的台阶都是金子做的,学生们都去不了。
所以他们的仇恨才会投注到同为中国人的宪兵队与政府头上。
现在学校里有现成的日本人,学生们的好奇心就抑制不住了。
校长苦笑:“这座城池已经沦陷了哇!”
去听日本人上课的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和教授。
代玉书说:“那倒没有。校长,有一些学生和教授并未沦陷。他们早对外国人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日本人有多稀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长大喜:“哦!对了!我忘了,祝教授!”
代玉书:“还有从教会女中考进来的女学生,以及施无为和他的一些同学。”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日本人很好奇。
以施无为做例子,他的思路是单线程的。他认为外国人都是敌人。日本人是外国人,就等于日本人是敌人。所以哪怕他去听了日本人的课,日本老师很温柔很客气,他也一点都没有动摇。
像他一样思想单纯的学生都没有丝毫动摇。
像杨玉蝉一样从小上学读书的女同学,因为能接受她们上学的学校本来就很少,大多数都是由外国人办的,所以她们早就习惯了外国人做老师。
她们也不觉得日本人有什么,去上课单纯是为了了解日本。
当然,除了这两种之外,剩下的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以前只是顺从大家,将外国人定义为“敌人”和“坏人”,结果见到日本老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难免发生动摇。
这其中就需要杨玉燕出手了。她这段时间逢到上日本人的课就去,因为擅长日语,很多时候她都会“帮”日本老师翻译课堂内容,或主动提问。
当然,其问题极为刁钻古怪。
这会儿的课堂上,日本老师讲日本天皇是万世一系,杨玉燕提问日本天皇向明朝皇帝求封号自认为子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这是史实,杨玉燕完全不虚的,哪怕日本老师不回答,她相信同学们下课就可以去找自家老师查资料。
所以别扯什么万世一系的了,万世一系听起来很牛x,但以前你家天皇继位算不算数,还要问我家皇帝许不许呢。
果然日本老师不回答——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杨玉燕也没跟着罚站,说一句“我的问题提问完了,谢谢老师”,就坐下来了。
课后自然有不少学生去翻明史了。明在清前,史料相当的充分,有许多人家家中藏书较多的,都不用在学校找,回去问一问自家的亲长,或家中养着的先生,就能尽知了。
课下,杨玉燕纠集一堆同学去食堂吃饭,一边一起讨论日本老师的事。
捧着狮子头配米饭,她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很喜欢讲天皇的事啊。这个小林桑,已经讲了六节课天皇的历史了。他什么意思?想让我们认天皇当皇帝?”
她只是习惯性的杠一下,毕竟杠嘛,就是要立意深远,无限拔高。最好能一杠就把对家杠到西天去,务必让对方想回杠都找不着回来的路。
但这一杠,却替同学们打开了新的思路!
一男同学当即道:“为什么要认日本皇帝?我们自己有皇帝!”
这是属于脑袋不太清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就有人反驳他:“可拉倒吧。咱们的皇帝现在还能叫皇帝?他自己就在日本人手里呢。不是已经娶了日本女人当皇后吗?”
对了,这也是最近刚发生的一件事。
皇后,没了。
整个故事的流传是以一篇像是奇闻的方式在街上冒出来的,跟上一回报纸上信誓旦旦说皇帝被日本人毒死了不一样,皇后死了这件事,更像是什么人编的瞎话,某个三流文人写的奇情。
共有三个传闻流传。
传闻一,皇后跟人私奔了。据说是她的旧情人,还是她哥哥,国舅爷给牵的线。据说国舅爷亲自驾马车送皇后出的宫。
传闻二,皇后是跟人私通,被皇帝打入冷宫了。
至于为什么皇后跟人私通呢?据说是皇帝吸烟吸得没办法人道。
也有说皇帝是天阉,根本就不行!因为他跟珍妃也没孩子,跟离婚的皇妃也没孩子,跟皇后也没有。总不能三个女人都不会生吧?所以那篇奇文的笔者就用这种反向证明法,证明出大清国的皇帝——有难言之隐。
传闻三,皇后死了。
这三个传闻虽然说的不一样,但结果都是一回事。就是皇帝没皇后了,不管是私奔了还是进冷宫了还是死了,皇帝没皇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皇后了怎么办呢?
放心,日本人是十分友好的,十分关心皇帝的,一心一意为皇帝操劳。
他们给皇帝娶了一个日本皇后。
虽然那篇奇情上说的作者似乎是在讽刺,而为了讽刺,他才写了这样一篇文章登出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看起来就不像是真的!
于是,这个男同学才说完,就有人笑话他:“行了,这种谎话也有人信?小报上写来骗稿费的东西,看完一乐就行了,不能当真。”
跳过大清皇帝的话题,大家开始集中讨论为什么日本老师一直在讲日本天皇,而且一直在夸。
假设是日本人真的都非常崇拜天皇好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在大清皇帝没从紫禁城跑掉之前,他们还要梳辫子呢。这也没过几年。
但为什么要对着他们夸呢?他们又不是日本人,并不崇拜天皇啊。
假设天皇真的是什么英明神武的人就算了。
但现在这个天皇……他好像是个傻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日本老师的做法就让人难以理解。
老夸一个傻子天皇,图什么呢?
杨玉燕那天外飞来的一杠就被当真了。
杨玉燕目瞪口呆的看着同学们认认真真的讨论:
“日本人难道真的想让我们崇拜天皇?”
“他们是不是觉得都是皇帝,我们可以接受爱新觉罗家皇帝的统治,也能接受日本天皇的?”
“我听说日本人一直想让东北那个皇帝向日本天皇献国,让中国成为日本的属国。”
“日本人真的想让我们认日本人当皇帝?”
得出这个结论,同学们也目瞪口呆了。
杨玉燕,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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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微博、没有朋友圈的时代里,只凭一个食堂就完成了流言的几何级数传播。
每一个来食堂吃饭的人都知道了。
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来食堂吃饭。
于是,当校长忙完之后来到食堂打了一份饭之后,就听到了“日本老师在课堂上鼓吹学生一起向天皇效忠!”这种大逆不道的故事!
校长长立而起!饭都不吃了,脸色发青,颤抖着说:“欺人太甚!”
然后,跑回办公室,急催数位学校里的知名笔杆子到场,将小日本的狼子野心和大逆之举一并讲述之后,引起众怒。
校长冰冷的说:“各位,我们不能任由学生被这些糖衣炮弹击中!我们必须让他们醒悟过来。这是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学生!”校长重重拍在桌上,“你们意下如何?”
众位教授:“义不容辞!”
“不能放过他们!”
“小小蛮夷,胆敢犯上!”
誓师之后,众位笔杆子教授们退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了下午,学校里许多课堂都临时改了课程,学生们一走进教室,老师们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同学们,今天我们不讲数学/几何/物理/文学,我们来讲一讲日本。”
同学们都很不解啊,纷纷坐下,听各位老师从各种角度解析日本这个岛国的前世今生。
比如日本人是什么时候有姓氏的啊。
日本将军的发家史啊。
日本天皇的几次断代传承啊。
从唐到宋到明,日本是怎么跪中国的啊。
当然也不会少了现在日本发展军国主义的一些私人见解。
总之,今天,日本实红。
刚好学生们都处在对日本十分好奇的时间段里,老师们也一改遮遮掩掩的态度,学生们仿佛参加了一场觞宴,格外酣畅淋漓。
等到下课后回到寝室,仍在不停的议论。
小红楼里自然也不能免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在晚餐后的喝茶时间里说起了校长的这一次勇武之举,赞他热血未凉,仍有少年之心。
祝颜舒也感慨以前是小看校长了,原来他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叫人敬佩。
两个大人戏言许久,总觉得少了一两个捧哏的不太爽快,两人停下一思量,发现是通常话最多的杨玉燕没吭声,而杨玉蝉与施无为也很安静。
两个大人交换了一个恍然了悟的眼神,齐齐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看这沙发上三只鹌鹑。
张妈在一旁勾花兜,最近不用做家务,她闲了许多,开始捡起以前的兴趣来了,钩了好几条花边了,开始准备向大件进发,等小提兜也钩过以后,或许就可以钩一钩餐巾、沙发巾这种大东西了。
她看了一眼认真写信的杨玉燕,稀奇道:“燕燕,今天你怎么这么主动学习啊?”
杨玉燕认真的心无旁鹜。
她在给苏先生写信呢。他们这又是几天没见,不写信怎么说话啊。
杨玉蝉捧着书读不进去,心啊砰砰直跳,从听说校长也在食堂听说了那件事以后就心跳个不停。
她悄悄看施无为,见他倒是很镇定的在翻书,然后在纸上写几句。
唉,她还不如施无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也努力镇定了下来。
这一冷静,就发现客厅里好安静。
她转头说:“妈,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祝颜舒笑一笑,抱臂说:“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让我问?”
杨玉蝉和假装认真写信的杨玉燕的心顿时都提起来了。
别看祝颜舒宠孩子,她也是会体罚的!
平时小错就是唐僧念经。
稍错的多一点,就要罚抄写,写大字。
再厉害一点就是罚站。
更厉害就是扣零花钱和不许吃点心!
杨玉燕是被扣过零花钱和点心的,想起来没了的零花钱就心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被罚过抄写,想起来就脸皮发烫,十分的丢人。
而且,亲妈认为你有错,是不会听你的狡辩的,她认为你有错就是有错。
现在祝女士已经认为她们有错了,区别就在于是早一点认错好让妈妈心情好不要罚太重,还是顽抗到底惹得亲妈大发雷霆被扣光零用钱。
杨玉燕二话不说,扔下钢笔站起来痛快道:“妈,我知道错了!”
这火箭般的速度让代教授叹为观止,由衷的佩服祝女士管教孩子的手段,要知道少东家被发现犯错时可是死也不会认错的。
祝颜舒冷笑:“我就知道是你。说说吧,你干什么了?”
杨玉燕心里挺委屈的,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述了一遍,再三说:“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她真的就是说了一句,没想到大家能这么发散啊。
祝颜舒已经站起来了,“原来是你说的?你胡说的啊!”祝女士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一场盛大的反击,竟然是缘于一句戏言,是一场闹剧!
她条件反射的看代教授,果断道:“这不能让校长知道!”
代玉书也果断的赶紧起身看一看窗外,看一看门外,然后将窗户和门都关上,确保小红楼里只有自己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肯定的说:“不说,这不能说。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不能让校长知道。”
施无为的良心还是在的,此时,他说:“真不说啊?其实可以说是我说的……”他本来就打算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他顶上去,肯定不能把杨玉燕推出去啊。
杨玉蝉一听,也主动说:“是我说的!就说是我说的!”
祝颜舒瞪了一眼这两人:“别捣乱!”
代玉书对这三个孩子笑着摇头,拍了拍杨玉燕的脑袋:“燕燕这番话也算错有错着,是恰到好处的。”
他分析道:“你们也感觉到了吧?同学们中间因为日本老师是不是对日本人的观感改变了?”
杨玉蝉与施无为都点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
四个日本老师,小林桑教日本历史,他算是被学生攻击最多的,可他每一回的态度都很好,在课堂上也时常鞠躬。
另外两个男性日本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物理,教学水平都不错,除了中国话不太好之外,课堂上大家对他们的反抗之心是最少的。
唯一一个日本女老师虽说是只教女生,但她也不排斥男学生去旁听。她总是穿着和服,梳发髻,化妆涂红唇,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正因为她年纪大,做这些打扮时才更特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现在学校里的风气是女人不该打扮,要去掉自己身上女性化的特征,这包括长发、梳辫子、化妆、戴耳环等首饰、穿裙子等等。以傅佩仙为首的女学生就剪了短发,不戴任何首饰,更不会化妆,并时常穿男学生的校服裤子在校园里行动。
祝颜舒总是打扮着上课,在女学生中间并不全都是赞同的声音,连男同学中也有人认为祝教授有沽名钓誉之嫌,她任教授并没有真材实学,而是校长用来展示的千金马骨。
而日本女老师看起来都五六十了还化妆打扮,每天穿的和服都很好看,在她的课上甚至要求女学生必须要修炼身为女人的美丽之处,从身到心都要有美的追求,化妆和发型是身为女子的功课,一刻也不能放松。
不是说外国的月亮就比较圆,而是孤例难证,一个祝颜舒或许不够,再加一个女教授就好像有道理了,而一个异国的女老师更胜本国的女教授十倍。
不管起因如何,结果就是这样。
同学们以前对日本人的敌对情绪本来就是对着一个空靶子练拳,根本没有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日本人让他们去当面敌视。
如今,活生生的日本人出现了,又跟他们想像中的侵略者完全不一样,仇恨就动摇了。
它不得不动摇啊,它无法不动摇啊。
谁也不知道继续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显然情况不乐观。
结果,杨玉燕的神来一笔将局势扭转过来了!
日本人是好人,跟日本人这么友好是想让我们认天皇当皇帝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后者就足以推翻前者的一切努力!
代玉书笑着说:“所以,你们不必代燕燕认错,因为她根本就没错。”
杨玉燕挺起小胸脯。
代玉书:“不过,也不必去外面宣扬。你们装不知道就行。”
杨玉蝉与施无为只得答应下来,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既然代教授都这么说了……
祝颜舒没放过杨玉燕,把她拉到一边警告:“以后给我老实点!”
杨玉燕马上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敢了!”
祝颜舒冷笑:“哼,我才不信呢。先扣你一个月的零花钱!”
杨玉燕:“……”
不要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晚上七点,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街上就空无一人了。
平时在路边推个车支摊卖面的摊子已经很久没出摊了,街道两旁的商店大多都关了门,只有卖药的和当铺还开着。
几只野鸟落在空荡荡的街上,围着垃圾桶转来转去捡垃圾吃。
地上的垃圾有很多,一堆堆的藏在街边或墙边。
收垃圾的也很久没来了,扫大街的也不见了。
祝家楼大门紧紧关上,大门上方的灯被砸坏了灯泡,已经不亮了。
这时,街尽头传来一连串的汽车鸣笛声,一辆汽车飞快的开过来,一边开一边嚣张的鸣叫着。
祝家楼的大门被马天保打开了,他往外探了探头,看到那辆汽车果然就在祝家楼前面停下了。
他这才打开门,往下走两阶,站在大门边。
汽车停下,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个穿短衫的男人赶紧跳下车,绕了半个圈跑来开车门。
他将车门小心翼翼的打开,矮了半个身,鞠躬哈腰的对走下车的苏纯钧说:“苏大人慢走,慢走,哎哟,小心脚下!”
他张着两只手臂,像是那只跟小孩子玩老鹰抓小鸡的老鹰,小心翼翼,一路护着苏纯钧走到大门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天保也上前一步客客气气的说:“苏先生,你回来了。”
苏纯钧对马天保笑一笑,转头先对这个男人说:“我到家了,您也可以放心回去了,多谢您送我回来,这一路可是多亏了有您保护,我才能安安全全的到家啊。”
那个男人笑成一朵菊花,眉毛眼睛全都挤在一起,身子弯得越发的低了。
“哎哟,您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的!应该的!那我还是明天早上九点来接您?”
苏纯钧:“好,多谢,明天早上见!”
他站在这里目送这个男人跑回车上,车子鸣着笛开走了,他才叹了口气,转身拍一拍马天保,拉着他一起回去。
“行了,关大门。”苏纯钧说。
马天保:“好。”
他跟在苏纯钧身后进去,回身将祝家楼的大门关上,从里面上了三重锁才能放心。
门厅里头顶上有一盏昏黄的灯还亮着。
苏纯钧一看就高兴:“哟,电线终于修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月以前,这条街上的电线杆子不知被哪个傻瓜给烧了,电线也被剪了。
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找得着电工呢?
一直拖到现在电线才修好,这才又通了电。
可气的是哪怕电线断了,这个月的电费还是没少交。
苏纯钧现在不是现管了,再为这点小事去寻电业局的人有些犯不着,就让马天保照单交电费。
马天保现在不能出去找工作了,全家等于都是祝家养着了。这对马天保的父母来说倒是很好适应,但他们都不希望马天保当下人,一直求苏纯钧给马天保介绍一个工作,两个人私底下也总是对着马天保痛哭。
不过,马天保倒是适应得很好。他的心里也没什么不满和不平。
他劝父母现在外面世道不一样了,工作没那么好找。他虽然读了大学,但现在一条腿不好用,任何体面的工作都做不了,他也不是没去找过,碰了许多次壁才认清了现实。
他以前体面、富足的生活都是托金家这个大伞。
他以为只有父母是金家的下人,其实他也是金家的下人啊。
心中那些梦想,现在早就破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人。
他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
马天保说:“苏先生,灶上有热水,还有蒸的包子,煮好的粥,你先上去洗漱,我一会儿就把饭给你端上去。”
祝家楼原来是洋楼,一楼后面就是大厨房,有灶有水管,做全家人的饭菜,还有一排佣人房呢。
但后来改成公寓后,本可以把这间大厨房改成公用厨房,但祝颜舒觉得这样很脏,不想让租户在大厨房做饭,就把灶头封了,只留下了水管。
不过后来租户们在走廊和自己屋子里瞎改瞎建的,她也没办法一一去管,只好算了。
苏纯钧现在就把这给重新改回来了。大厨房的灶已经都通过了,已经可以用了。马家这段时间就是在这里做饭烧菜的。
苏纯钧笑道:“哪用那么麻烦?我顺手端上去就行了,你早点休息吧。”
马天保也没强争,反正苏纯钧两只手也拿不完。他帮着他把锅和碗都端上去,等苏纯钧吃完了,明天才把锅碗带下来就行。
马天保站在门口说了声:“苏先生,我先下去了,晚安。”
苏纯钧笑着说:“晚安。别看太久的书,灯光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借了不少书给马天保让他看,省得他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消磨了志气。
饭是马大妈做的,她在金家做下人多年,一些家常菜和小点心的手艺都可以,煮茶煮咖啡也都很擅长,不过在这里都用不上。
苏纯钧在祝家楼屯了一些粮食,但现在菜和肉都不足,街上买不到。他偶尔能从市长那里拿到一些,也有像今天那个男人一样的人特意将菜肉送到祝家楼来,不过因为不是天天都有,所以饭菜就不那么尽如人意。
苏纯钧也不挑嘴,就着包子喝粥,还吃了两碟小菜。
他刚吃完,马天保就去而复返,敲门进来说:“苏先生,今天邮局送来一封信。”
收信的是马大妈,马大妈把信放在了门厅的花瓶底下,交待马天保拿给苏纯钧。他刚才忘了,回去经马大妈提醒才想起来,赶紧来送。
苏纯钧一听就高兴起来,连忙接过来,果然是杨二小姐寄来的!她娟秀的字迹写在信封上,上书“苏氏纯钧先生亲启”“小女杨氏二姐拜上”。
他拿到信就爱不释手,头也不舍得抬,对马天保说:“多谢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回了信就睡觉。”
马天保看到信就知道这是杨二小姐寄的,她与苏先生乃是一对未婚夫妻,二人情投意合,感情丰沛。
这让他想起自己与杨大小姐的那段爱情,心底升起一股倾羡之意。
那段美好的爱情已经定格在了他的大学中,与现在的他毫无关系。现在想起来,大学就像是一场美梦。梦醒以后,他才见到了真实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好,我先下去了。”马天保第二次下楼,短短两条楼梯就想了许多,思绪混乱,不能言表。
不过他推开自家门的时候,已经振作了起来,轻声安慰着询问他的妈妈:“已经把信给苏先生了。”
“苏先生没有别的吩咐,说他回了信就要睡了。妈,我们也睡吧。”
当下人的不能比主人先休息。马大妈有这样的习惯,马天保就发现苏先生每次回来都是赶紧回屋,不会出来多麻烦他们。这一点体贴让马天保心中在感动之余又不免想起自己,想他有没有这样的体贴?
大概是没有的。
他在现在才发现,当时他借钱请祝家母女吃饭是多么不合适的一件事。
在他看来那只是二十块钱。等他工作以后,第一个月就可以把钱还上了。所以当时的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他错了。
他为什么要借钱呢?
为什么要争这一点风光呢?
因为他觉得羞耻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觉得父母是下人是羞耻的事!
所以,他在借金家少爷小姐的钱的时候其实是想证明“我跟他们是朋友”这件事!
就连他带少爷和小姐去饭店时也是这么想的!
他想向祝家母女证实他与金家的少爷和小姐并不是主人与下人的关系!
他们是平等的,是朋友!
假如没有发生后面的事,他不知还要这么骗自己多久。
马天保听到父亲的咳嗽声,就过去给父亲喂了一点水。
父亲现在已经无法翻身,也很少说话了。他每天只是昏睡。
他很清楚,父亲可能……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他和妈妈都假装不知道。
屋里很昏暗。他们已经从门厅的那间小房间里搬了出来,搬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里。这里原来是设计的佣人房,后来租出去了。现在租户都跑光了以后,房间就都收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房间原本是并排摆两张床的设计,地方并不算小。现在摆了三张床,住他们家三个人。
幸好他们家没什么行李,用不着衣柜和桌子,所以也能摆得下。行李包袱放在墙角,水瓶水壶放在门边,尿盆尿壶放在床底。
房间里还有一个小灯。虽然没有窗户,但比以前宽敞多了。
马天保躺下睡不着,还是拿着书出去,在门厅里开着小灯读了十几页书,又给父亲接了两次尿才回去睡觉。
他睡下没多久就听到了街上粪车走过时,马脖子上的大铃铛响,在街上回荡着,一下又一下,缓慢又沉闷。
祝家楼一楼是有专给下人们用的厕所的。不过后来也被祝女士给堵了,不肯给租户们用变成公共厕所,逼得租户们每天都要早起去门口等粪车。现在当然也都复通了,马家以前需要去早起倒尿,现在不用了。
他听到妈妈惊醒的声音,连忙拍一拍身边的马大妈,小声提醒:“不用起,我们在祝家。”
马大妈以前就在房间里侍候,年纪大了,就从贴身侍候退了下来,专管房间里的杂事。早起倒夜壶就是她的工作。
一直到现在,马大妈都改不掉这时起来干活的习惯。
她听到儿子的声音,唔了一声,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先生晚上没有睡好,枕着杨二小姐的信难以成眠,最后忍不住又爬起来,轻轻的打开床头台灯,把枕下的信又拿出来,将每一个字又品了一遍。
杨二小姐这笔字,乃是祝女士从小打出来的。但住了一回医院,就多了几分潇洒帅气,虽然还留着旧日的影子,但也不怎么像样子。
苏先生当老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杨二小姐每天写五页大字。
于是,杨二小姐的字又染上了苏先生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味道,勾勾划划之间,总像在照镜子。
信怎么写,苏先生也是手把手教过的。教杨二小姐写信时,也曾想像过日后师生二人天隔一方,杨二小姐嫁人生子以后手书一封信,千里迢迢的寄过来,苏先生彼时白毛苍苍,不知道是贫穷、落魄还是风光逼人,有老婆没有,回家没有……等等。许多想像纷纷叠叠,一闪而过。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想像与现实真是完全不同,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倒未必是想像真就比现实更美丽。
杨二小姐的信写得十分的规矩,第一页抬头便写“亲亲吾师,见字如面”。
苏先生看第一行就笑起来了,嘴角从翘起就一直没放下去。
想必是祝女士认为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所以杨二小姐这封信就没有经过盘查,这才能原原本本的寄出来。
不然,只这第一行就能替杨二小姐换来一顿打。
杨二小姐前一页大约是读了许多情诗才写出来的,翻来覆去的述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能相见,心似油煎”。
“今日我推开了窗户,却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枕霄香畔,少一个人儿;指尖唇边,忘一个名儿”。
苏先生读信读热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三圈,喝一杯隔夜的冷茶,平静平静。
他打定主意,等再见到杨二小姐,一定要问一问她最近都读了哪些书,明清就不必再读了,外国的罗曼史也不必再读了,她读得够多了。
杨二小姐将这些香词暖句堆了一页信,想必是费了大功夫的,到了第二页,就开始说起心事了。
于是,苏先生就知道了施大头在躲杨大小姐,杨大小姐太迟钝了,竟然没发现!
他替施大头叹一声。
这对姐妹都不好追。
苏先生还知道了学校来了二十多个日本学生,还有四个日本老师,全都住在日本楼里,他们白天在教室上课,晚上把桌椅一堆,就睡在教室里,非常省地方。
日本老师和日本学生都自己做饭,他们就吃米饭配酱萝卜,只吃这个,洒在米饭上的调料就只有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日本老师上课,她也去上了,因为日语很好,还被安排在前排,不过她因为提问太多好像被老师讨厌了呢,唉,她真的好难过好着急哦。
以苏先生对杨二小姐的了解,就知道她此时是得意不得了。
杨二小姐还问他报纸上说的皇帝迎娶了日本皇后的事是真的吗?日本皇后漂不漂亮?
苏先生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市长他们对皇帝迎娶了日本皇后一事非常紧张,虽然市长的消息来源也是报纸。
很奇特。
但苏先生自从替市长干活以来就发现市长这里其实有很多事也真的是很糊涂的。比如市长已经管不到财政局了,因为财政局现在的账目一团乱,许多钱都找不到去向,市长已经突发奇想,准备撤掉财政局!
既然说这里的账说不清,钱找不到,那就干脆关了它!
虽然还没有真的下发什么文件说要撤掉财政局,但风声一传出去,财政局的正副局长都跑来交病例了,说他们从入局起就一直在生病,一直在医院,对财政局的情况实在是不了解。
为表真诚,财政局的正副局长们都提议市长赶紧把财政局里的小兵们都抓起来!这样才能查清钱款到底都去哪里了!
幸亏苏先生已经调出来了,不然现在他也要被抓进大牢去。财政局一楼算账的账房先生们,还有二楼接电话的秘书和办事员们,一个不拉,都被抓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先生当然也大名在列。但按名单抓人的宪兵队队长一见是苏先生的大名就给划了,说苏先生早就调入了市长府,不算财政局的人,而且他进财政局也才半年,什么机要都不可能知道。
金老爷现在还被关在秘密的大牢里呢,宪兵队的队长跟苏先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肯定不能让人把苏先生给抓进去。
他可是带着自己的心腹悄悄把金老爷抓起来的,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金公馆的人早就报警了,各种关说的条子递到宪兵队,求宪兵队救人,哪里知道就是宪兵队抓的人呢?都以为金老爷是被仇家抓了,要不然就是绑票。
金公馆的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宪兵队的队长已经收了不少厚礼了。金老爷这条大鱼,可要多养几日才行。
他也不敢轻易就害了金老爷的性命,全靠苏先生替他撑保护伞。他现在看苏先生比亲爹都亲呢。
那辆车和跟车的司机并随从,就是宪兵队的队长赠送的。
苏先生知道这张队长不会让他跑掉,说是赠送,写作监视也无不可。
苏先生本以为皇帝远在东北,又在日本人手里,国民政府都建立了,这皇帝的事也与市长等人无关了。
结果报纸上说皇后死了,日本人替皇帝娶了一个日本皇后,市长就受惊了,连夜电召多个心腹前来商议,还亲自前往某地见要人取经。
为这个事,连财政局的事都靠后了,军队要钱的事也都暂时放在一旁了,市长他们日日发愁的都是这个日本皇后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万一是真的要怎么办?
苏先生一直以为自已在官场中已经修炼得道了,结果却发现他还远远够不到大人们的层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少他就不知道日本皇后有什么问题,还有那个皇帝又有什么问题——管他干嘛呢!他有吃有喝有日本人侍候,外面多少人都吃不饱呢。他换个日本老婆又有什么?这局子里有日本小妾的多了去了。
听大人们说的多了,他才知道大人们担心皇帝会跟日本皇后生下一个儿子,然后日本人就会害死皇帝,让这个有日本血统的皇子当太子,甚至登基——回紫禁城登基!
虽然现在紫禁城不在日本人手里,但日本人随时可能打过去!
等日本人带着日本太子打到紫禁城登了基,那问题就麻烦了!
国民政府现在还在讨论要不要皇帝,是跟法国学还是跟英国学,这真的是个问题。假如他们要跟法国学,不要皇帝,那就需要法国的支持。
可惜法国一直态度暧昧,对帮助中国毫无兴趣。
要是跟英国学,那就是君主立宪,不但要保留下来皇帝,同样也需要英国的支持。
但英国一样很暧昧,朝令夕改,一会儿一副面孔,让人不敢相信。
没有大国的支持,国民政府不敢轻易决定要如何对待皇帝。
因为皇帝不止是一个人,重要的是他代表着制度的确立。
这也是国民政府一直没把皇帝抢回来的原因:抢回来要怎么安排他啊,太为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好暂时先放在日本人手里。
至于皇帝到底是死是活,也不怎么重要。他要是死了,爱新觉罗家的祖谱还是很完整的,随时都可以选出备用的。
大人们倒是也有考虑过皇帝会不会有一两个日本宠妃。
但鉴于皇帝一直没生过孩子,所以大家也都很放心——他生不出来嘛。
但现在皇后突然据说没了,皇帝换了一个日本皇后!
这就难办了。
说句不避人的话——你知道皇后生出来的是什么?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千古流传,人人都听过。这还是换的,万一种子下的就不对呢?难道还要等日本皇后生出来了再去考查一下皇后的贞洁?滴血认亲?
谁又敢得罪日本人呢!
大人们已经想到了要认日本野种为皇帝又束手无策的地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这才跟上大人们的思路。
皇帝不是皇帝,皇后也不是皇后。他们代表着两个国家势力的碰撞,代表着侵-略,代表着疲弱与无能,代表着挣扎。
大人们现在连问一问皇帝有没有娶日本皇后都不敢。
在纠结了数周之后,终于向日本方面发了一封询问皇帝与皇后身体是否安康的公函。
当然,这个皇后指的是自家皇后。
大人们想出这样一个主意。
你说皇后死了?
那我们要给皇后办葬礼啊!
国葬啊!
举国哀悼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皇后死了,那你就办国葬给我们看,周知全国国民,一起来哀悼皇后。
送完先后,才能迎娶继后。
你要是不办葬礼,就不能说你给皇帝娶了一个新皇后!
不管新皇后是哪一国的人,她就不是皇后!
她既然不是皇后了,那她生什么出来都暂时不必考虑。只要不是皇后亲生的,跟宗室过继哪个继承权更硬还是可以算一算的。
公函发出以后,大人们见日本方面久无回应,松了一口气。
这表示日本方面暂时还没有打算图穷匕现。
他们还可以再残喘一阵子。
屠刀仍未落下,那就还可以歌舞升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万川开着汽车驶进金公馆的大门,车速不减。
看大门的两个人看到他的车开上车道就赶紧跑过来推开大门,等车进去后再将门重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