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杲设置好导航，车一启动，他便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赵不琼身上。他惊讶地发现，赵不琼的脸色异常平静，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李一杲心中焦急万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不琼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心里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见李一杲一脸焦急地询问，连忙摆摆手说：“我真的没事，感觉这眼泪不是为我流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先看看这个。”
说完，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李一杲。李一杲接过纸，展开一看，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眼就能认出是无问仙的手笔。纸上写着几行字：
“我猜猜看，你们会在什么时候打开这张纸条？首先打开这张纸条的，是李一杲还是赵不琼？我想多半是赵不琼吧？
如果打开纸条的是赵不琼，那你应该刚确认怀孕了。你们的真影易第一卦，得到的是‘归卦’吧？既然是归卦，那你们得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三‘归’应该已经完成了。不琼丢了工作，回归家庭；一呆哥回京城，丢失的记忆回归；名单上的两个人，也来了国内，老曹漏了一个，不过还好，那个人也来了，三归总算成了。
如果打开纸条的是李一杲，那你应该带王禹翔回长沙拜祭了，那样，真影易的第一卦就是‘缺卦’了。但本仙已经有资格问鼎终极，怎会让‘缺卦’出现？必定是归卦无疑！
李一杲这小子，修为这么弱，还想看我的掌纹，非得跪一跪才行。可看了我的食指断骨又能怎样？我又不是无问道祖，哪能显露真身？记住了，赶紧把机器人七杀小怪送过来，不然我这老头子可就要生气了！这机器人…唉，别哭了，别弄得我心烦意乱！”
说来也怪，李一杲读完纸条上的字后，赵不琼的眼泪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她拿起纸巾，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李一杲，心有余悸地说：“老公，老师真是太邪门了！”
李一杲见赵不琼情绪渐渐平稳，脸上看不出丝毫哀伤，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开始细细回味今天经历的一切。
他首先回想起自己人生的那个大转弯。毫无疑问，表哥赫杨李和姑母李令仪的离去，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轨迹。若非如此，他说不定已经攻克了混沌算法，成为战脑系统中举足轻重的科学家之一。
战脑系统里，赫杨李虽是最出名的专家，但参与其中的科研人员却数不胜数，他们各司其职，研究着不同的领域。硬件上，有高性能传感器、量子芯片、量子计算，还有先进的通信设备，以及能存储、处理和分析海量战场数据的芯片。软件方面呢，也是包罗万象，比如人工智能算法，让战脑系统能融合各种学习方法，构建出智能决策模型。还有兵棋推演系统，用来进行战争规划和模拟、智能规划等等。
在战脑系统的核心，有两大基石理论至关重要：一是贝叶斯数学理论，二是量子计算理论。赫杨李就是贝叶斯数学理论的行家，当年王禹翔就是跟着赫杨李钻研这方面的。而赫阳元和李令仪夫妇则是量子计算理论的专家，李一杲则是跟着他们夫妻俩研究这个。
恢复记忆后，李一杲不仅明白了自己为何潜意识里总是抗拒回京城，也知晓了王禹翔的身份。王禹翔是赫杨李的研究生，跟赫杨李学的正是人工智能和贝叶斯理论如何结合。
他们基于贝叶斯理论构建的数学框架，能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条件下进行概率推理和决策。这意味着战脑系统能结合已有的知识和新数据，动态更新对战场事件的概率评估。在复杂多变的战场上，这能力对快速准确决策至关重要。再加上人工智能技术的融合，战脑系统就成了个高度智能化、能自主决策的战争利器，能随着战场变化不断调整预测和决策，在不确定中给出最优战斗指令，大大提升胜率，甚至在极端劣势下也能创造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奇迹。
王禹翔当年在赫杨李的学生里，可是成绩斐然，成果最突出的一个。赫杨李牺牲后，王禹翔还坚持研究了好多年，直到博士毕业，又做了两年博士后研究才离开学校找工作。
虽然赫杨李不在了，但战脑系统可不会因为一个专家的离去就停滞不前。那段时间，王禹翔肯定还在战脑系统里继续研究着。
想到这些紧密相连的事情，李一杲终于明白了纸条上“带王禹翔回长沙拜祭”的含义。很显然，王禹翔也被抹去了部分记忆，至今还没恢复。然而，王禹翔本能的就很抗拒重返长沙，很可能只要他返回长沙，就会跟自己一样，重新恢复那一段记忆。
从无问仙纸条上的语气来看，他目前并不希望王禹翔找回那些记忆。
“看来，咱们的仇人，一个不落，全到齐了！”李一杲咬紧牙关，字字如锥，眼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
“仇人？哪儿呢？”赵不琼神色一凛，连忙环顾四周，焦急询问。
李一杲暗叹自己失态，迅速收敛起怒意，语调恢复平和：“老婆，你还没看出来吗？大魔投行这番举动，从紧追滴水岩公司股东不放，到派遣顶尖黑客试图攻破我们的系统，再到入股沧美集团后仍不死心，四处探寻我们的蛛丝马迹，这哪像是对付一个普通移动互联网公司的架势？如今移动互联网公司再火，也不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那，难道是为了具身机器人的AI芯片技术？”赵不琼提出疑问。
“不可能！”李一杲斩钉截铁地回答，“真我余影虽是滴水岩的子公司，但真脑科技与我们毫无股权关联，与滴水岩也是井水不犯河水。除非我们主动透露，否则外界根本无从知晓真脑科技其实是我和小师弟的公司。”
赵不琼沉吟片刻，觉得确实在理。
具身机器人的制造厂，说白了就是个组装车间。机器人的构造复杂至极，涵盖了各式各样的芯片、视觉传感器、激光雷达、毫米波雷达及各类传感器，还有控制器、驱动电机、减速器、行星滚柱丝杠、动力电池及能源管理系统。而那颗承载AI算法的芯片与软件集成，才是智能的核心所在。真脑科技专攻这一核心部分，以核心零部件供应商的身份，默默为具身机器人厂家提供关键部件，从不与真我余影公司直接往来。因此，外界根本难以察觉，真脑科技与真我余影公司竟是同根同源，由同一位老板掌舵。
赵不琼的思绪又回到了京城，想起了蔡紫华曾经提及的仙石所引发的连锁反应，“难道说，我们在维京群岛的DGZQ公司被他们给盯上了？”
“不太可能。”李一杲摇了摇头，“那家公司纯粹是个空壳，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他接着解释，DGZQ公司虽然是滴水岩的海外全资子公司，但实际上是由蔡紫华安排的人代持，与真我余影公司毫无瓜葛。说完，他自己也否定了这个猜想。
“那只有一种解释了。”李一杲沉吟道，“这三个人，说不定是修士，就是那种西方常说的隐士，有着超乎常人的特异功能。他们能洞察到事情的关键，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表面的布局，就能直接找到问题的核心。”
赵不琼听了，觉得除了这个解释，确实没有其他更合理的了。但一想到这，她的担忧又加深了几分：“那他们…会不会已经达到了玄仙，甚至真仙的境界？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李一杲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恐怕不止玄仙。你想想，当年保护我表哥和姑母逃出来的特种兵警卫，可是化神境界的高手。那两个人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说明他们至少也是化神境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很可能已经更进一步，至少达到了真仙境界，甚至有可能是金仙。”
赵不琼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乱作一团，脸色煞白，焦急地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李一杲爽朗地笑出了声，“你还记得曹将军提过的地方吗？在那里，我们可以畅所欲言，只要确保没有被窃听就行。”
赵不琼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京城周边千里之内，还有我们住的这三百里范围，整个大湾区都是安全的？”
李一杲用力地点了点头，“只要我们行事小心，不自己往火坑里跳，这里就是我们的避风港。而且，我猜他们根本不敢踏入这个区域，广州、惠州、深圳、肇庆这些地方，我们想去就去，那三个人绝不敢轻易涉足。”
“这么确定？”赵不琼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当然确定！”李一杲信心满满地说，“你忘了曹将军的话了吗？老师已经具备了登顶的资格。登顶意味着什么，你我应该都清楚。”
按照十三级的境界划分，登顶就意味着即将踏入“道祖”级别的存在。虽然他们两人对这个境界的实力没有直观的认识，但既然能被称为有资格登顶成为“道祖”的高手，那实力必然远在他们之上。想到这里，赵不琼心中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一块巨石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赵不琼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抛出了和李一杲曾经向曹将军提过的一模一样的问题：“咱们老师究竟有多强的实力啊？”
李一杲沉吟片刻，回想起无问仙曾提及，真仙与他们这些修行者的最大区别在于拥有神念。他估摸着，这神念便是关键所在：“京城那种地方，肯定藏着不少绝顶高手坐镇。那些绝顶高手的神念能覆盖千里之遥，而咱们老师呢，神念也能覆盖个三百里地。要是按半径来算，那差了有三倍多；要是按面积来算，更是差了十一倍不止。虽说怎么比都差得远，但你得知道，绝顶高手跟其他高手比起来，那简直是强到没边了，就像是无穷大一样。哪怕比无穷大小上个十一倍，那还是无穷大啊！这种强大，是咱们根本没法企及，也理解不了的。”
“真有这么夸张？”赵不琼有些难以置信。
“绝对有！”李一杲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儿用普通人的思维确实难以理解，但你要是懂编程就明白了。就像那些顶级的程序员，有时候他们一个公式、几行代码下去，就能搞出别人几万行代码都达不到的效果。”
想到自家老师竟然如此厉害，两人心情大好，原来三大凶手感觉也不怎么可怕，顿时心情放松下来。心情一放松，两人立刻又兴致勃勃的继续探讨起纸条上的内容来。
赵不琼瞅着纸条，好奇地问李一杲：“你真跪了？”
李一杲点了点头，开始细细给赵不琼讲述起之前的经历。从无问仙让他体验不同流派的神识差异，到自己后来鬼使神差地想看无问仙的掌纹，无问仙不肯，自己跪求才看到，结果意外发现无问仙右手食指断了一节的事儿，他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赵不琼对其他门派的修道者的了解本就不如李一杲，虽然她知道不同修道流派修出来的神通各不相同，但听了李一杲的讲述后，才惊觉这差别竟如此之大，连神识看世界都千差万别，更别说神通能力的差异了。
李一杲讲完后，总结道：“听老师说，咱们这一派在打架方面确实不行。大多数修道流派修的都是有相的，能修炼出影响物理世界的能量场；而咱们这一派呢，跟那些驱鬼的流派有点像，修出来的能力影响不了物理世界，只能作用于无相的精神世界。这就是咱们跟其他宗派的最大不同。”
“那咱们是不是也能驱鬼啊？”赵不琼问。
“不行！”李一杲摇摇头，“如果是精神幻觉造成的鬼，咱们或许还能通过删除见鬼者的记忆来达到驱鬼的效果。但现实世界里有些超自然现象形成的鬼，并不是无相的，而是由磁场之类的，或者现代科学还没解释清楚的某种物理现象产生的，那些咱们就没办法了。”
“那咱们这一派岂不是最弱的？”赵不琼有些失落。
李一杲再次摇头，“要说对物理世界的影响，咱们这一派确实不擅长。但在精神世界，咱们可是最强的，强到没边儿。”说到最强之处，李一杲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尤其是想到自己才元婴境界，就能抹去他人的记忆，比那些真仙还厉害，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赵不琼现在“一念起”的三大神通已经熟练掌握了两项，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心里也是一阵欢喜。
不过，她对于李一杲下跪的事儿还是有些纳闷：“老公，你咋就跪了呢？”
李一杲不解地反问：“老婆，老师是咱们的恩师啊，跪一跪不是应该的吗？这有啥好奇怪的？”
李一杲觉着理所当然的事，赵不琼却觉得颇为蹊跷，她立刻给李一杲分析起来。他们去无问仙那儿都不知道多少趟了，被无问仙一口回绝也不是头一遭，哪回不是李一杲一番甜言蜜语猛输出，就把无问仙哄得开开心心，啥要求都答应？啥时候见过得靠跪一跪，无问仙才松口的？
“你就没用你那套哄人的本事，滔滔不绝地把老师给哄好？”赵不琼疑惑地问，“这才是你一贯的作风啊，你说跪就跪，是不是太反常了？”
“嘿，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啊！”李一杲越琢磨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自己还没开口拍马屁呢，怎么就跪下了？想着想着，心里有点不痛快了，这八成是无问仙使了什么手段，让自己不由自主地跪了，哼，老师真是太狡猾了！
见李一杲脸上露出愤愤的神色，赵不琼赶忙安慰道：“老公，我觉得吧，老师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跪下，然后，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帮你了。你想想看，你看看他的手掌，这点儿小事，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还不是说你几句好听的，就乐呵呵地让你随便瞧了？所以，你也别跟他老人家置气了，我估计啊，他就是当收了个大礼了。”
李一杲越听越觉得在理，他又想起赵不琼那会儿莫名其妙地掉眼泪，顿时觉得这两件事，说不定是有关联的：“老婆，你那会儿突然掉眼泪，会不会跟我这一跪，是同一个原因？老爷子把咱俩一个哭求他、一个跪求他，当成是咱们的诚意，心里头就美滋滋的？”
听李一杲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一说，赵不琼根本不用因果道去分析，直接就得出了结论：“没错，肯定就是这样！”
两人修行因果道多年，一旦找到线索，思路自然豁然开朗，许多事情也随即明了。赵不琼以泪相求，李一杲则以跪相求，无问仙便可以自得其乐地想：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哭哭啼啼，跪求于我！
李一杲连忙又告诉赵不琼：“不只你哭了，我也哭了。我跪的时候，还假装哭了呢，不过装得挺假，一边偷笑，一边假装哭。”两人一对照，心中顿时明了，一切都对上了！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两人左思右想，始终觉得眼下似乎并无什么棘手之事，非得无问仙出手不可。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三个凶手了。赵不琼对李一杲说道：“老公，你说那三个凶手是不是因为忌惮老师，所以没敢来大湾区？这算不算是老师间接帮了我们？不然的话，为啥要我们哭一哭、跪一跪呢？”
李一杲闻言，觉得似乎有些道理，随即他运转因果道进行推算，不一会儿便有了结果：“不对！你想想，咱俩都是老师的弟子，还有小师弟，咱们都跟那三个凶手有过节。如果老师对那三个凶手一无所知也就罢了，但他在小纸条上都明确提醒了是三个凶手，而且都已经到了国内。这说明老师即便足不出户，也对一切了如指掌。那三个凶手哪还敢轻易涉足这里？既然他们连来都不敢来，那老师这次出手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赵不琼闻言，沉吟了片刻，也自行推演了一番，最终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确实是这样。”
除此之外，两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师亲自出手。公司的事情就更别提了，他们俩根本无需操心，大话十八怪和一百零八暗夜杀手就能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俩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又何须无问仙出手相助呢？
两人正一头雾水，忽然听到有人敲车窗，一同向外望去，只见李毅正站在车外。小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家门口，他俩光顾着聊天，完全没留意到。李毅本是出来给花园里的花草浇水，见他俩在车里待了许久都不下来，担心是不是出了啥状况，这才过来敲车窗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