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赵不琼辞职下海,全职在创业公司上班,那么,张金枇主内、赵不琼主外,实乃一对黄金搭档。李一杲初闻老师不让赵不琼辞职下海,心中也是一懵。老师极少提出如此直截了当的要求,提出来必然是有极其重要,不得不说的原因。李一杲没费什么功夫,便已明白其中关窍,然而自己明白归明白,可不能当着老婆的面说出真正的原因,得换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才行。
李一杲伸手指了指赵不琼的心口,安慰道:“这还不简单嘛,他是想让你别太专心了。”
“啊?”赵不琼满脸疑惑,“做事不是得专心致志吗?你咋还希望我分心呢?”
李一杲解释道:“有句话叫‘专心伤神益智,分心伤智益神’,听过没?”
“还有这说法?有科学依据吗?我咋没听说过呢?”赵不琼半信半疑,见李一杲一脸认真,恍惚间真以为有科学依据一般,顿时忍不住笑了,“算了算了,不管有没有道理,先信了你吧。那我就暂时不辞职了,不过这样一来你压力就大了,大师姐不懂市场,小师妹也帮不上啥忙,我还是挺担心的。”
“我这儿你不用担心。”李一杲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我最担心的是人资招聘那块儿。大师妹在广州,我们在深圳,广州那边的员工没深圳这边这么拼,他们更喜欢享受生活,不像深圳这边一心想着赚钱。”
李一杲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问题,赵不琼马上就想到了很现实的问题:“公司在广州,我不在公司,如何管理公司的市场部门呢?总不能隔空喊话吧?没有现场管理,谁能保证不偷奸耍滑?”
赵不琼本以为这个现实难题能让李一杲有所动摇,可没想到,李一杲反倒像是松了口气。只见他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将“渣渣人生”的demo从头到尾给赵不琼演示了一番。看着这最新的demo,赵不琼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老公,这么短时间,你竟然做了这么多设计?照这意思,以后公司员工都能当家做主,都不需要面对面管理了?”
“没错,没有管理的管理,才是最好的管理。”李一杲一脸自豪,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老婆,你还记得五年前那次创业吧,老师当时说的一点没错,即便没有疫情,我最后恐怕也得摔个大跟头,说不定比疫情期间公司倒闭还惨。咱就好比是点燃火种的人,要做的是不断传递火种,让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而不是光靠燃烧自己,妄图煮沸沧海。”
“你打算用AI系统直接参与管理,就不怕这次栽更大的跟头?”赵不琼满脸狐疑,眼神中透露出担忧,“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些?”
“不,恰恰相反。”李一杲赶忙摇头否认,“要是公司已经成立,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风险确实大得难以估量。但好在咱们现在是从零开始,正因为如此,才有试错的机会,这样一来,风险反而真正可控。要知道,试错才是成功之母啊。”
“你这是把如何管理,变成了如何相处?”赵不琼迅速领悟了李一杲这一项思想转变,询问道。
“对!小小公司,要做什么事情基本上大家都知道,无非是怎么做更好,由谁来做而已,管理讲服从,相处讲默契,你觉得呢?”李一杲这一句看起来征求意见的话,其实已经表明态度了。
赵不琼跟李一杲结婚五年,相处七年。都说“七年之痒”,她很清楚两夫妻已经从纯粹的友情、爱情、亲情上升到更高的层次。也许,三观共鸣、道心共振,才是走得更远的考验。
她轻轻地身子前倾,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柔声问:“好啦好啦,你的大道理我明白了,我支持你行不?那你说说,刚才拿大师姐的事找茬欺负我,这事儿,你得坦白交代,除了提醒我要跟大师姐扮演不同的角色之外,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对大师姐的行为有意见?”
“我哪有啥意见啊,不过是逗你玩玩罢了。”李一杲笑道。
“我不信,你快说,坦白从宽!”赵不琼道,“不要跟我摆弄大道理,注意我问的是啥意思哦。”
李一杲目光炯炯地盯着赵不琼亮晶晶的双眼,似乎从她双眼中看到了更深层次的询问。他陷入了沉思。
西方人常说华夏人没有信仰,那是不理解华夏人的信仰是什么。西方人的精神依托是信仰,东方人的精神依托则来自修行。信仰求于外,修行求于内。如果一定要把西方的范式套入东方,那么,东方人的信仰就是自身的修行。
赵不琼的老爹修儒,老娘修佛,她从小耳濡目染,没少受影响。自己两夫妻拜入无问僧门下,无问僧名字像个和尚,却是道门中人。显然,自己两夫妻将来也是要修道的。他刚才浮起假借“道侣”说事的念头,不禁越来越清晰了。“也许,机会就是现在。”李一杲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抓起赵不琼的双手,放入自己的大手中,开始了布道模式:“师妹,这个问题嘛,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关键是从哪一个角度看。从儒家的观点来看,行事强调正心诚意,尊师重道。大师姐如果是儒家,她理应做事之前,先告诉对方,这样行事光明磊落,才是正确的。然而,大师姐是修儒么?老师是修儒么?显然不是。老师修道,大师姐也是入了道门,理所当然,就不能够用儒家的行事准则判断,而是用道门的行为准则判断。”
“听你的意思,大师姐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了?”赵不琼问。
“不存在是不是理所当然,道门讲究阴阳相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相合;道家做事凭本心,而不迎合外界的期望。因此,对于大师妹带女儿去老师家的目的,老师心里肯定清楚。但他还是乐意接受,甚至高兴地和悦悦讲故事,这说明这也是他所期望的。也就是说,无论老师和大师妹,都符合道门的行为准则。”
“师妹,那么,你愿意从儒门的角度评判,还是从道门的角度评判呢?”李一杲一字一句地问。这句话,其实就是在为两夫妻将来如何相处发出问道了。而称呼老婆为师妹,显然是期望她跟自己修道。
赵不琼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认为我们应该修道还是修儒?”
李一杲明白赵不琼这话不是随便反问的。赵不琼从小就受父亲教导,骨子里对于儒家的观念是认同的。他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得意,“我是大师兄啊,老师修道,我们当然也要修道啦。至于你嘛,作为我的师妹,自然也是道姑一枚啦。”
“道姑你个头啊!”赵不琼假装生气,拿起抱枕,假装要砸李一杲。但手在半空中就停了,她眼珠一转,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盯着李一杲看了一会儿,直看得他有些脸红心跳。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老公,其实以前在网上跟你吵架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小号哦。你说,这算不算是我利用了你呢?”
“啊?”李一杲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要掉出来似的。他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不琼,好像被她的话完全震惊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摇头苦笑,“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啊!我就说嘛,怎么那些人好像对我了如指掌,挑拨离间都那么一针见血。哼,你这个道姑,真是狡猾得很呐!”他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但嘴角的笑意和眼中的宠溺却藏不住。
赵不琼见状,心里一动,似乎从李一杲的笑意中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收起笑容,板起脸,双手叉腰站了起来,指着李一杲严厉地说:“好哇,你这家伙果然不简单!那你也赶紧坦白,有没有利用过我?哼,要是不老实交代,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一杲瞅着赵不琼那假装凶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咧嘴一笑,那笑容贱兮兮的,越看越假。他伸手想去拉赵不琼,却被她灵巧地躲开了。李一杲一个猛扑,终于把赵不琼紧紧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了她几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
赵不琼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李一杲一把拽住,硬拉到沙发上坐下。他伸手捋了捋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看着她因亲吻而红扑扑的嘴唇和微微喘息的模样,心里头爱意更浓了。他笑问:“老婆,你说说,啥是爱情啊?”语气温柔又宠溺,像是在问啥天大的秘密。
赵不琼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一开始三观合、有好感,慢慢就成了爱情。结了婚有了娃,就慢慢变成亲情了。友情、爱情、亲情,差不多就是感情的三部曲吧。你这么问,是不是觉得我太理智了?”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还是你有别的啥小心思?”
李一杲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是文科的理性思维,我是理工科的超级理性思维。所以啊,我以前比你还理智,功利心重得很。刚开始追你,是觉得你能帮我成功。直到…”说到这里,李一杲停住了,微笑着看着赵不琼。
赵不琼心里一动,抬起头,看着李一杲那深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敲了一下李一杲的脑门,柔声说:“是不是想给我讲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