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吸气抬管向上吹之,一股狂风自管中喷出,其身迅速下坠。李一杲见状恍然大悟仿效之亦迅速下坠。途中略微调整吸管方向即学会前后左右移动之法。
倏忽间,二人已至悬崖之底,谷深莫测,一望无际。谷底众生繁多,或筑屋舍,或耕田地,绵亘十余里,皆是如此光景。遥望处,有村落炊烟袅袅,似彼被传送之士卒已认命安居于此。
蓦地,一壮汉村长模样者,睹见李一杲,怒发冲冠,向旁民众言:“此即妖人也,害我等囚禁于此,吾必诛之!”壮汉自木屋中取出一柄大刀,疾向李一杲二人冲来,众民众亦纷纷执兵刃随后。李一杲大惊,急吹吸管向下,身体迅即腾空而起。下壮汉与众人挥舞兵刃,嗷嗷大叫,见李一杲无法触及,皆叹息而归,复劳作如故。
二人再行片刻,又见一新村落。村中有人识得李一杲,竟喜出望外,叩头拜谢曰:“仙人施法送我等至此地,免遭战祸荼毒,得以安居乐业度余生,幸甚至哉!感谢仙人大恩!”众民众亦纷纷跪拜李一杲。
二人绕行一周,陆静指悬崖上方,率先飞升,李一杲紧随其后,须臾间已回至悬崖之上。二人立岩石之上,俯视下方,陆静叹息问李一杲曰:“汝果决意救汝妻乎?”
李一杲颔首请陆静赐教。陆静曰:“下方十数万众生与汝有因果之缘。汝可取无问仙封印汝妻之石掷之下去,则彼等瞬息间将化为血水。彼等死后之血液浸泡此石,汝妻即可得救。”
闻此言,李一杲呆立当场,面露难色。陆静观其反应,微摇螓首,继续道:“吾知此事甚难,然唯此一途可救汝妻。汝妻被困石中,需以大量生命力唤醒之。彼被遗弃之士卒,其生命力正可资用。”
李一杲握石在手,眼中闪烁痛楚与挣扎。俯视下界众生,虽处艰难之地,却犹怀希望与坚韧。彼辈无辜,岂可因己之私欲而陷其于死地?然若不舍此石,妻又何以得救?
陆静不待李一杲定夺,径自返回炼丹之所,留李一杲独处于悬崖之巅,纠结彷徨。李一杲于崖上踌躇至翌日清晨,终咬牙决意,重返无问道观,寻无问仙。既至,不言不语,唯叩首跪拜,直至额上渗出血珠,犹自不止。
无问仙见状,甚感恼怒,叱道:“汝妻之救法,汝已知之,何须求我?勿再来扰,否则吾将汝一并打入悬崖之下!”
闻无问仙言,李一杲转悲为喜,笑问道:“敢问仙长,吾妻被困石中,可有性命之忧?”
无问仙答道:“她虽身被封禁,然性命无虞。”
李一杲又问:“能否使吾与妻相通?”
无问仙道:“汝可枕石而眠,入梦相见。”
李一杲闻言大喜,拜谢无问仙后,匆匆下山归家。先告父母以己与妻之平安,言妻暂于无问道观相助,未得归来。食毕晚餐,李一杲入寝室,置石于枕上,缓缓入睡。
是夜,李一杲魂游梦境,果与妻赵不琼相见。两人执手泪眼,互诉离愁。赵不琼言:“妾身虽禁锢石中,尚无大害,然思君之心,刻刻难忘。君须速谋良策,救我出此苦海。”李一杲洒泪道:“吾知卿在石中受苦,然实难忍伤他人之命以救卿。吾必访求两全之美法。”言毕,两人相拥而泣。
赵不琼忽忆修道之事,乃问李一杲曰:“昔者无问仙曾言,石上生叶,便可入门修道。当时吾与子皆以为妄,然今妾身既能封入石中,岂无他种可携入而植于此乎?若得此道,修行可期。”
李一杲闻言大喜,赞夫人妙计非常。两人又细加商议,如何取得能植于石中之种。赵不琼殷殷叮嘱道:“君切莫因往日与无问仙有旧,便轻忽其怒。此次利用传送之事,已惹其大恼,实吾等之过。君往求种时,务须恭敬谨慎,万勿触其怒意。”千叮万嘱,令李一杲务必留心。
李一杲深然其说,道:“夫人所言极是。自我与子结为连理以来,大小事宜皆赖夫人筹谋定夺。吾与子方能共度诸多艰险。”两人又细加斟酌商议已定,方互道珍重而眠。
次日辰时,李一杲觉醒,夜梦之事历历在目,喜形于色,沉吟半晌,自觉此刻寻无问仙有所不妥。思忖:求人不如求己,何不自行寻觅种籽,送入梦中?或许能得奇石内生长之物也未可知。念及此,李一杲即起身行动,四处寻觅种籽之踪。
至夜幕降临,李一杲双手紧握所寻种籽,头枕奇石,缓缓入梦。梦中景象再现,赵不琼已等候多时。李一杲展手示之,却惊见种籽并未随之入梦,尴尬笑道:“此物竟不能带入。”赵不琼问曰:“汝何急于求无问仙赐种?岂非操之过急?”李一杲笑答:“非也,昨夜闻夫人之言,未敢造次。此皆吾自行收集之种,惜未能带入。”
赵不琼柔声安慰:“夫君勿急,每日得见君颜,妾已心满意足。”二人言谈甚欢,重提诗词歌赋之趣。兴之所至,赵不琼忽问:“夫君在石外视我,貌若何?是老妇还是少女?”李一杲答道:“石旁之你已是白发苍苍,如今在石内亦然。”赵不琼闻言泪下:“原来我已老矣。”李一杲百般劝慰,赵不琼方止泣。拭泪又问:“若当初相见时我已白发苍苍,你未知我青春之貌,还会倾心于我吗?”
李一杲犹豫未答,赵不琼掩其口笑道:“吾已知之,无须多言。此乃人之常情。”李一杲乃道:“若当日初见仍能畅谈甚久,即便你白发苍苍,或许我们仍会结缘。”赵不琼笑问:“然则你就不会故意落榜了?”李一杲笑道:“那也未必。若当日初见有缘,或许我们仍会走到一起。”
赵不琼含笑而言:“然则,夫君便不会故意落榜,以避世俗之目,对也不对?”言罢,她似有所悟,眼神一亮,续道:“夫君,我忽然似有所觉。你且看看,我身畔可有毒蝎子之影?”
李一杲闻言,即环顾四周。但见白茫茫空荡一片,了无他物,更无毒蝎子之踪。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悟,乃道:“夫人,莫非汝亦在梦中与吾相会耶?”赵不琼颔首微笑,曰:“正是如此。夫君,汝初见妾时,何物最令汝难忘?”见李一杲眸中光芒闪烁,赵不琼续道:“若言吾与子初见之时,有共通之物,那又是何意?今既在梦中相逢,梦境能否令吾与子共创一物,以为纪念?”
李一杲顿开茅塞,赞不绝口:“夫人慧心妙语,如醍醐灌顶。”乃伸手入心,取出一小物,似种籽,呈于赵不琼曰:“夫人识此否?”赵不琼亦探手心中,取出一物,与李一杲手中者无异,含笑对曰:“妾心中亦生此物。”
李一杲复探手心中,再出一物,较前更大,笑问:“夫人又识此否?”赵不琼依法炮制,亦取出一物,欢喜答曰:“妾心亦有此物长成。”二人将心中所取之物合而为一,竟化为两颗种籽,再合之,则成一颗晶莹剔透之大种籽。二人惊喜交加,赵不琼询之曰:“夫君以为此何种籽?”李一杲思及昔日问无问仙所修之道,若有所悟,答曰:“或乃吾与子共同孕育之道形。”赵不琼笑问:“可得长生否?”李一杲颔首肯定:“此必吾与子百年后之长生道种。”
言犹在耳,忽地动山摇,爆响连连。李一杲从梦中惊醒,却见枕畔已立一人,乃是赵不琼。两人相拥而泣,历久方止。赵不琼取石自枕上,递于李一杲曰:“夫君视之!”李一杲接石细观,但见石中毒蝎清晰可见,而毒蝎身上竟生出一株嫩芽,嫩叶两片,青翠欲滴。二人相视共叹:“此乃爱情之真谛也。”
遂携手重上无问山,至无问道观。陆静早已恭候,见二人笑谓曰:“恭喜师兄师姐,老师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二人随陆静入观,拜见无问仙曰:“弟子参见恩师。”无问仙招手,赵不琼怀中之石飞出,落于掌中观后,复还之,笑道:“善哉!汝二人同修此道,当矢志不渝,否则天诛地灭。切记,切记。”
二人受命受教,自是无问山中开始了新的生活。从此夫唱妇随,共修大道,以期长生不老之境。故事至此,已近尾声,然其爱情之真谛,将永传于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