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琼谓阿依慕曰:“汝先引帕孜勒回房歇息,明日晨起,即为汝等成婚之礼。”又嘱帕孜勒曰:“今日汝等可尽情叙话,然至黄昏时分,吾将复传汝回悬崖下。本村村民多为汝筹备婚礼,汝宜有所表示,勿令彼等徒劳。”
帕孜勒颔首答曰:“二位仙人放心,吾自当知之。吾已备珍贵药材多份,明日带来献与二位仙人,烦请代为分赠乡亲。”言讫,随阿依慕离去。
赵不琼睹阿依慕与帕孜勒之去,乃回眸谓李一杲曰:“吾师传吾道种栽培之术,然亦诫之曰:‘道种不宜久留石中而不落地。’今吾详述其法于君,君以为何如?”言毕,细述其术。
李一杲沉吟有顷,乃答曰:“如师所言,若吾与子共灌此道种,约需百二十万载。四人则六十万载,以此类推,二千人灌之需千余载,万人则需百余载。道种千年内得种即可,然吾与子今皆筑基修为,寿难及千岁。欲成此事,须先结丹以延寿,再寻二千乃至万众同心共灌。结丹虽非难事,然寻众多志同道合者实难。夫人深谙人心,有何妙计?”
赵不琼颔首曰:“君虑甚是。然尚有一事须虑:道种一旦落地生根,必将显露于世。届时觊觎者蜂拥而至,又当如何应对?”
李一杲闻言笑曰:“夫人勿忧。吾有一计,可使道种变异,唯吾等及志同道合者方能证道,于他人则为毒药。如此则有能力者不屑一顾,而欲夺之者亦非吾等敌手。此计若何?”
赵不琼闻之大喜,曰:“夫君有何妙计,愿闻其详。”李一杲乃附耳低语,如是如是,二人相视而笑,胸有成竹。
旋又共商如何聚万人同心浇灌之策,直至日昃,方得清晰思路与方案。时近黄昏,见阿依慕与帕孜勒携手至中堂门首。赵不琼见状,招手使入,二人敬礼毕,帕孜勒道:“二位仙人,乞送我归悬崖下。”又向阿依慕依依不舍道别。阿依慕含笑曰:“明日即为夫妻,长相厮守,何在这一晚?归去切记吾言,使此故事传遍悬崖下。”帕孜勒颔首应允:“吾爱阿依慕,定竭尽全力成此事。”
赵不琼见二人言毕,取出仙符向帕孜勒一扬,仙光闪烁间,帕孜勒已杳然无踪。赵不琼顾盼阿依慕,笑问:“小娘子明日成婚,有何安排?”阿依慕敛神鞠躬答曰:“仙人,吾与帕孜勒商议已定。首要使悬崖下众人不失希望。仙人既能成全吾与子,亦能成全他们。然如何得仙人相助?吾已嘱帕孜勒传播此事。明日仙人能否施展神通,使悬崖下众人共观吾等成婚盛况?”
赵不琼与李一杲相视含笑,心念此西域女子慧黠知恩,已得人心之微旨。乃首肯之曰:“此事易尔,明日自召帕孜勒始,吾辈即在悬崖村施术直播汝等成婚之盛况。”
翌日清晨,李一杲与赵不琼早起,一杲赴悬崖下结界半空,布大型投影之阵;不琼则于婚礼现场设数千里眼之阵。布置既毕,不琼以千里传音之术告一杲曰:“吾此已设妥,君彼可见否?”一杲笑应曰:“见之矣,清晰无比。吾适才环绕一周,无论何村,皆能清晰视之。今已有众多民众昂首观望矣。”
不琼颔首,复言曰:“夫君,汝于悬崖下亦设千里眼之阵,以便吾辈观察民众反应,随机应变。”一杲诺之,且赞曰:“夫人此策甚善,吾即往设之。”言讫,一杲迅即布置妥当,旋返婚礼现场。见一杲之母与数仆正教帕孜勒及阿依慕汉人婚礼之仪,一杲之父母为男方家长,一杲与不琼则为女方家长。众多村民纷纷扮演双方亲戚,热闹非凡。婚礼直至黄昏方罢,帕孜勒与阿依慕遂入洞房。
二人一番云雨后,细叙贴心之语。阿依慕出赵不琼所赐之入梦石,置于枕畔,与帕孜勒共赴梦乡。未几,梦中忽现一株参天古木,然仅余三叶挂于树梢。树侧屹立二巨人,身形巍峨,直插云霄,竟较那参天古木尤高。遥瞻其容,乃李一杲与赵不琼也。
赵不琼见二人来至,惊喜交集,转问一杲曰:“彼辈何以如此微渺?”一杲含笑对曰:“或彼为尘世中人,抑或未曾沾溉此道种所致也。”
帕孜勒与阿依慕见一杲与不琼如此伟岸,骇异非常。然帕孜勒旋定心神,抚阿依慕背曰:“吾爱勿惧,仙人必无恶意。我等同趋前言。”遂挽阿依慕前行,向一杲与不琼深施一礼,恭敬请教曰:“恳请二位仙人指示我等如何以心血滋养此仙树?”
不琼含颦而笑,微颔其首,曰:“汝曹少安毋躁,试观此何地也?”言讫,纤指轻引,帕孜勒与阿依慕回眸一顾,惟见己身仍处悬崖之底,茅屋如旧。再转眼间,参天古木与巍峨巨人已如烟消云散,了无踪迹矣。
帕孜勒携阿依慕步入木屋,室内陈设简陋,一床一柜,小厨幽然。“此吾两载栖身之地也。”帕孜勒娓娓道来,“日后吾与子将共居于此,绵延子孙矣。”
阿依慕四顾环视,好奇之心溢于言表,“吾等今在梦中耶?抑或在现实中也?”
帕孜勒床下曳出一箱,寻得一瓮药膏,含笑示之,“此乃吾亲手所制之飞仙烟膏,其色其香皆如旧,岂梦境所能逼真若此乎?或许仙人施法,已将我等送返尘世矣。”
阿依慕探手入怀,取出一石,颔首称是,“此仙人赐余之入梦石也,想必我等真已重归现实矣。”
既确知身在现实,二人遂不再疑虑,忙碌起来。帕孜勒于屋外筑起高墙,亦知其身为众民中唯一有妻室者,恐人知其带妻归来,招致无谓纷扰,故急欲筑墙以自蔽。且于墙头密布木桩尖刺,以防不测。
阿依慕则整理内室,拂拭尘埃,复新筑一灶,以备烹饪之用。
忙碌间,阿依慕出汲于井,见旁舍空无一人,不禁蹙眉沉思,乃问帕孜勒曰:“夫君,何以不见其他村民耶?”
帕孜勒环顾四周,果无一人影踪,与往昔迥异。正觉奇怪间,抬头见远处天上投影阵法正在播放李家村之景,乃笑曰:“或许彼等皆往观投影矣。虽吾等婚礼已毕,然彼等得见外界之景,亦属难得。或许皆往更近处观看也未可知。”
阿依慕闻言释然,点头称是,复又忙碌起来。
至黄昏时分,二人准备用膳。忽见外间有民众陆续走过,其中一人与帕孜勒相识,见其屋有围墙,乃趋前观看。良久,推门而入,见帕孜勒与一美女共坐用膳,心中大喜,笑曰:“帕孜勒,此即汝妻耶?来来来,吾今日猎得一兔,共食烤兔如何?”
帕孜勒见是热合曼,不禁皱眉推之曰:“热合曼,昔汝何曾请吾共食?今勿扰吾与阿依慕用膳也。”
热合曼大怒,掷兔于地,挽袖露体,怒斥曰:“昔吾向汝求少许飞仙烟膏,汝便索吾数日之获。汝非善类也!”言罢又伸手拉阿依慕曰:“小娘子,随此人难得善终,不如从吾去也。”
帕孜勒瞥见热合曼之状,怒气勃发,遂与之扭斗。帕孜勒勇猛善战,未几,即将热合曼按于地。热合曼哀求连连,帕孜勒乃释之,任其狼狈而去。
帕孜勒紧闭篱门,回身谓阿依慕曰:“吾爱,日后恐多事之秋也。此悬崖村中,惟汝一女子,而男子有十数万。虽善者亦不乏人,然恶徒亦难禁。吾与子将何以处此耶?”言罢,相视愁叹,满面忧色。
食毕,二人于篱门后掘一深坑,布满利刺。平日以木桥通行,夜寝时则撤之。如此布置,方稍安心。二人回房,细商良久,始取入梦石枕而卧,熄灯入梦。
且说热合曼归至己屋,鼻青脸肿,数友问其故。热合曼述与帕孜勒斗殴之事,又极言阿依慕之美貌,说得众人心动神摇。热合曼见机行事,进言曰:“不如俟其熟睡,潜入其室,先制帕孜勒,然后共分此女,共享其乐,何如?”众人闻之,纷纷称善。唯有一人冷哼数声,言曰:“汝等欲往,吾不往也。”视之,乃赛依达也。
热合曼怒视之,责曰:“赛依达,汝何意?吾不信汝不思美女。”赛依达答曰:“彼能让仙人促成姻缘,岂无仙人相助?吾恐其报复,故不敢去。汝等欲往,自往之,吾不奉陪。”众人闻言,亦觉有理,或有一二人顿时噤声。热合曼见状,拍胸而言曰:“吾等受苦如囚,汝等不去,我自去之。即使享此女一夜,明日为仙人所杀,亦无憾矣!”言罢,向众人招手曰:“欲快活一夜者,随我来。”众人相视片刻,便有数人随之而出。余者二人犹豫片刻,猛饮酒一口,亦随之去。唯剩二人与赛依达对坐饮酒,不理外事。
帕孜勒与阿依慕共寝,梦入幻境,复见巨人李一杲、赵不琼及参天巨树。夫妇俩凭前日之历,心无惶恐,趋前拜见。李一杲含笑而问:“汝家安顿若何?”帕孜勒恭敬作揖,答曰:“蒙仙人垂询,家中已井然有序。敢问仙人,今可传吾等浇灌仙种之法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