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因果道

第86回 冻土擎松守孤志,商潮淬刃现宿缘(2 / 2)

到了地儿,早有一位年轻女职员在门口候着。见他俩走近,女职员踩着细高跟迎上来,开口竟是流利的英语。萨沙掸了掸军大衣领口的雪茄灰:“姑娘,现在西伯利亚的棕熊都学得会'吃了么',咱犯不着拿牛津腔较劲。“这话把卡佳逗得噗嗤一笑,女职员耳根瞬间红得像广交会门口的迎宾绸。

女职员领着他俩,一边走一边介绍,还带他们参观了公司展厅。原来这是家第三方游戏开发公司,承接各种游戏定制业务,从游戏软件到各类游戏硬件,那是一应俱全,宛如一个游戏行业开发的百宝箱,应有尽有。

“我们对其他游戏产品没啥兴致,就想看看外骨骼游戏机甲。”萨沙见女职员一个劲儿地带他们兜圈子,忍不住打断问道,“要是价格合适,我们现在就能下订单,付预付款。”

女职员看上去不太乐意,还想找个由头继续磨蹭,这时,展厅皮靴踏地的闷响,伴随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萨沙师弟,别白费力气了,叛徒配不上新装备,他们不会卖给你的。”

萨沙眉头一皱,只见一个魁梧的中年人走进展厅,这个曾与他同喝伏特加的师兄,此刻正用枪械保养油般粘稠的目光打量他,奥列格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弯刀劈进萨沙的耳膜:“背叛师门的人,居然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奥列格,我没背叛师门!”萨沙同样冷着脸回怼,“是你们背离了使命。”

“使命?”奥格列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终极者目光所指之处,便是我们的使命,你有什么资格谈使命?”

话音刚落,展厅又涌进来几个人。眼瞅着他俩要吵起来,一位中年女子赶忙上前,把两边的人分开,大声说道:“各位客人,这儿是我们公司,请别在这儿争执好吗?”

萨沙和奥格列这才住了嘴。中年女子走到萨沙跟前,跟他打招呼:“萨沙先生,我是刚才跟您通电话,约您过来的章薇。麻烦您稍等会儿,我先送走这几位客人,再跟您详谈。”

说完,章薇转身,礼貌地对奥格列几人说道:“奥格列先生,该讲的我们都讲清楚了。我们龙国做生意,自然有自己的原则,只要不违反国际法,我们就有做生意的自由。具体要求我也跟您谈过了,我这儿还有客人要招待…”她又扭头吩咐身边的一名男职员,“接下来你负责接待奥格列先生,公司餐厅已备好午宴,你带他们过去吧。”

章薇安排妥当,等男职员带着奥格列几人离开展厅,才一脸歉意地转向萨沙:“实在不好意思啊,萨沙先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矛盾,不该约您来这儿…”

“没事儿,没事儿。”萨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这不正好嘛,起码让我们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要不,咱们换个地儿,聊聊我这边的需求?要不就在附近找个农庄啥的,边吃午饭边聊?今儿是我唐突了,走走走,我请客!”

章薇微微一笑,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我们创投小镇旁边就有一个湿地公园,湿地公园旁边有广州新文化馆。”章薇建议道,“那边有一个我熟悉的私房菜餐厅,你远来是客,我请你吧。不知道你对吃什么菜有没有什么讲究?”

“广州新文化馆?”萨沙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地方我早就想去了!正好!”他笑着看向卡佳,“怎么样?你对广州的文化应该也有兴趣吧?”

卡佳点点头:“听起来不错。我们就按章总的意思办吧。”

萨沙、卡佳、章薇三人上了公司的专车,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一家在新滘中路广州新文化馆大门对面的私房菜馆,私房菜馆在二楼,是典型的岭南古风,装修和布局古朴典雅,三人走进包房,章薇推开向南的满洲窗,入眼就是对面的广州新文化馆的五层主楼。

“萨沙先生,你看,对面就是广州新文化馆的主楼。”章薇指着对面的建筑道。

萨沙顺着章薇的手势望去,五层主楼如一座从水墨画中浮出的城阙,灰白相间的外墙以广府大青砖砌成,檐角层层飞翘,覆着黛色琉璃瓦,形似古籍中记载的汉唐阙楼,却又在细节里藏满岭南的烟火气。最顶层的退台设计让楼体轮廓渐次收窄,仿佛一摞被时光压实的线装书,每层外廊的镬耳墙起伏如浪,与潮汕匠人镶嵌的彩色瓷片凤凰遥相呼应。

正午的阳光斜切过楼体,将西侧山墙上一幅巨型砖雕照得通透——十三行商船扬帆,珠江波涛间隐约浮着几枚锈迹斑斑的船锚浮雕。卡佳眯起眼,发现那些锚链的纹路竟与私房菜馆窗棂上的冰裂纹榫卯相接,如同一道无形的丝线将两座建筑勾连。

“主楼中庭有座仿南越王宫的回形楼梯,”章薇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茶杯,啜了口茶,介绍道,“不过游客更爱去顶层的开放式连廊,那里能看到——”她话音未落,主楼三层一扇雕花木窗忽地推开,穿香云纱的身影一闪而过,银发在玻璃反光中晃成细碎的星点。萨沙指尖一颤,茶水溅上桌布,洇出一片暗痕。

章薇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萨沙。萨沙连忙掩饰刚才那一刹那的心神激荡,笑道:“阳光太猛烈了,刺眼…”

章薇抬头看了看天空,的确阳光非常猛烈,她点点头关上满洲窗,阳光依然不依不饶的穿过满洲窗,满洲窗的雕花棂格将阳光切碎成万花筒般的诡谲图案——原本明烈的白光在琉璃蓝与胭脂红的玻璃过滤下,化作一滩游动的冷调色块。萨沙面前的茶杯被染成青灰色,如同浸泡在深海中的古瓷,而卡佳搭在桌沿的指尖则泛着血珀般的暗红,仿佛无意间触到了某道未愈的旧伤口。

随着窗外云层浮动,光斑如密码般在地板上爬行。一道孔雀蓝的菱形光区掠过章薇的西装袖扣,忽明忽暗间,扣面雕刻的缠枝莲纹竟与主楼砖雕上的船锚产生共振般的微颤。萨沙盯着自己手背上跳跃的琥珀色光斑,那形状酷似三层那扇雕花木窗的轮廓,而光斑中心恰有一粒银芒闪烁,如针尖刺入皮肤。

窗缝渗入的风掀起纱帘,满洲窗的彩色投影骤然扭曲。朱红与靛蓝的光带绞缠成DNA链状,攀上墙壁那幅羊城八景水墨画,将明代越秀山的松涛染成赛博朋克式的荧光紫。卡佳忽然倾身挡住萨沙的视线:“茶凉了,我让服务员换一壶。”她的俄语低而急促,尾音淹没在窗外骤然响起的蝉鸣里,像一道被光线加密的预警。

无问僧的太太叫邬萍,萨沙看到对面三楼阳光下的浮光掠影中的银色,正是邬萍的头顶的银发,此时此刻,邬萍正对着玻璃窗的反射,跟丈夫抱怨:“你看看,这一片全白了!你还骗我一点白色都没有,哼哼.....”

无问僧的光头比白发还要闪耀,在剧烈的阳光下晒出氤氲雾霭,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不散,恍惚头上有一朵云雾一般,他装模作样的给邬萍头顶拔了一根半白的银发,递给邬萍看:“唧唧,你看看,这才一半白了,不能拔,要养发,养黑好看,不行养成白色,更好看.....”

邬萍没有听无问僧的絮絮叨叨,拉着他往阴暗的地方走:“这里太晒了!还是下楼吧。”

无问僧是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对面的私房菜馆,笑道:“好好好!你看看,下面有外国人小姑娘,正好下去跟他们学学外语,免得以后被老外嘲笑我不懂外语了。”

包房内,菜肴的香气与筷子的碰撞声交织,服务员微笑介绍着每一道菜,语调如流水般平缓,却掩不住萨沙内心的波澜。众人举筷,笑语喧哗,仿佛一切都在世俗的节奏中行进。

然而,萨沙的耳畔却隐隐约约传来一道沙哑而悠扬的声音,那是无声之歌,神念的道韵,轰鸣入耳,却只有他与卡佳能听闻。那声音如一根无形的丝线,穿透喧嚣,直抵心底:

“十里红云一湾水,八桥画舫十六亭。

三生入梦两脚泥,一坨顽石笑我癫…”

萨沙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不动声色地给卡佳递了个眼神,神念如电光般传递过去:“那光头老者,强大的不可思议。这歌声,是不是在暗示他就是入梦石的主人?”

卡佳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她回了一道神念,语气笃定而冷静:“肯定是。吃完饭我们过去看看吧,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萨沙端起茶杯,茶水在杯中泛起细小的涟漪,映出他眼底的深邃。窗外的歌声依旧在飘荡,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们的命运与那光头老者紧紧缠绕。他心中冷笑,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歌声像一把钥匙,正试图打开他们早已尘封的记忆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