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杲倒也不藏私，把自己当年答辩的经历详细讲述了一遍，包括答辩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以及老师们的评判标准，全都倾囊相授。他的讲述深入浅出，既有实战经验又有理论依据，听得小娜频频点头，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赵不琼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每当这些学霸们聊起学术话题，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感。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算理想，出国留学也只是勉强进了一所三流大学。她曾经无数次反思自己为什么就是学不好，最后得出的结论可能是自己的心思太活络，缺乏专注力，就像猴子掰玉米——这头还没弄明白，又跑去琢磨另一头了。

然而，李一杲却并不这么看。他认为这种“心思活络”正是赵不琼的优点所在，因为自己恰恰相反，一旦投入到某件事情中，就会变得极度专注，甚至有些走火入魔。比如，有时候他在家里思考问题，连赵不琼叫他吃饭都会充耳不闻，甚至还会因此大发雷霆。而每当这种情况发生后，赵不琼总是会伤心落泪，而李一杲则会懊悔不已，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就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狗一样低声下气地赔罪。

几人的谈话渐渐从学术转向了毕业后的规划，尤其是创业这个话题，让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小娜兴奋地分享着她的创业构想：“我打算开个手办服装工作室，小刚负责手办制作，我负责服装设计。我们还想推出一个新服务，就是手办服装同款预定。只要凑够5套就能生产，价格嘛，就走亲民路线，先确保能站住脚。”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李一杲，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和渴望，“李总，您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能给点建议不？”

“你们的目标客户是品牌商还是终端消费者？“李一杲一针见血地问道。

“两头都做。“陈莉娜略作思索，“准备在淘宝、抖音开店，同时也接老客户的打样单。我在小红书发的视频反响不错，每月都有定制询单，养活个小公司应该不成问题。“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帮人也得分对象，并非阿猫阿狗都值得拉一把。这道理，在他们拜入无问僧门下时，便被师父耳提面命：唯有那些“有底线、懂感恩、有自驱力”的人，才值得施以援手，帮他们实则也是帮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不必吝啬。

昨儿个晚上，王隽谦盛情邀请李一杲两口子吃饭，饭后还请去他学校办公室喝茶。一番促膝长谈，让李一杲夫妇瞧见了王隽谦多面之下，藏着一颗有底线的知识分子之心。这，便是他们决定拉王隽谦一把的缘由。

今儿约陈莉娜二人之前，他们也合计过，得先摸清陈莉娜和周刚强是否符合那三条标准，再决定帮与不帮。从这一番交谈，再瞅瞅餐桌上那对精美绝伦的泥塑手办，答案已然明了。

李一杲与赵不琼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彼此的判断已心领神会。赵不琼轻轻颔首，不着痕迹地接过话茬。

赵不琼抛出一个让周刚强和陈莉娜措手不及的问题：“你们俩平时咋称呼对方呀？”

“我喊他小刚，他叫我小娜。”小娜快人快语，“我们研究生同窗三年，一直这么叫。”

“小刚，你这可就不对喽！”李一杲赶忙配合，佯装生气，指指点点道，“昨儿这么叫还行，今儿可不成！”

小刚被李一杲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这有啥不对的？”

李一杲转头问赵不琼：“老婆，咱要是叫对方全名，意味着啥？”

“天要塌了。”赵不琼一本正经地答道。

李一杲眨巴眨巴眼，又问：“那我喊你师妹呢？”

赵不琼轻轻拍了拍李一杲的肩膀，笑道：“大师兄，哪儿想不明白，我给您分析分析！”

李一杲凑近小刚和小娜，神秘兮兮地笑着问：“懂了不？”

两人茫然摇头，表示一头雾水。

“这可是我从一位前辈那儿学来的。”赵不琼解释道，“有一回，我们听见他在公共场合喊他老婆‘宝宝’，把大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后来才发现，他们之间的称呼五花八门。这些称呼都是在相处中慢慢磨合出来的。于是，我也有样学样。咱之间不同的称呼，代表着角色的转变。你们俩昨儿上午是同学，下午成了同学加恋人，今儿又打算一起创业，成了事业伙伴。同学、恋人、事业伙伴，不同的角色，就得有不同的称呼，交流方式也得跟着变。你不能用对恋人的方式对待事业伙伴，也不能用对同学的态度对待恋人…”

赵不琼这一番关于“称呼——角色”理论的高谈阔论，让周刚强和陈莉娜羞愧不已，显然，他们还没适应这角色的快速转换。

炮制出“称呼-角色”理论来忽悠这俩年轻人，本就是赵不琼既定的策略。陈莉娜和周刚强可是王隽谦门下最出挑的两个研究生，要是他们自恃才高，眼高于顶，那后续交流可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难受又难办。可又不能一竿子把他们打趴下，那怎么办呢？最好的法子就是给他们的身份来个“乾坤大挪移”，把他们作为研究生的那股子傲气和其他能力剥离开，让他们老老实实回归创业者的身份，这样交流起来才能像顺水行舟，顺畅无阻。

小娜和小刚哪能料到赵不琼这是在挖坑等他们跳，反倒对这不同称呼变换角色的事儿来了兴致，尤其是那平时拙嘴笨舌、不擅言辞的小刚，更是两眼放光：“赵总，您能不能教教我们具体咋做呀？”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道来。”赵不琼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除了不同称呼代表不同角色，用不同称呼还能表达自己的态度和心情呢。而且啊，得让对方心里门儿清，你们之间的默契就跟地里的庄稼似的，慢慢就长出来了。每次你们有啥感觉，就换个称呼叫对方。要是对方能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你们就知道这称呼背后藏着啥意思了。”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满脸困惑。赵不琼见状，立刻示意李一杲上前演示。

接下来的一幕堪称经典。

赵不琼用五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和称呼喊李一杲倒水：

“喝西北风的，给我倒杯水。”李一杲缩了缩脖子，活像霜打的茄子。

“大师兄，帮忙倒杯水。”他立刻挺直腰板，俨然一副掌门气派。

“老公，给我倒杯水。”这厮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得像个店小二。

“一呆哥，倒杯水来。”他抓耳挠腮，活似犯错的学生。

“李一杲，倒杯水给我。”最后这声连名带姓，惊得他一个箭步窜上前，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

李一杲那表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每次听到不同的称呼让他倒水，脸上的神情就跟着换一换。等赵不琼喊出最后一句时，他立马像只哈巴狗似的，涎着脸凑过去，连哄带骗，还夹着一堆马屁，就为了讨赵不琼欢心。

“看明白了不？”赵不琼转头看向两位听众，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这五句话，都是让我老公去给我倒杯水，可就因为称呼不一样，他的感觉那是天差地别。尤其是最后那个称呼，他一听就知道我是真发火了。不过呢，我让他倒水，其实潜台词就是‘你只要哄哄我，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两人的神色间隐隐有了些恍然之色，赵不琼见状，语重心长地做了最后总结：“人与人相处，就像牙齿和舌头也有打架的时候，难免会有意见相左。有时候你盼着对方拉自己一把，哪怕是最亲的人，也可能正被其他事儿绊住了脚。这时候，你求助时用啥称呼就跟钥匙一样关键，能让对方立马跟你对上频道，进入默契状态，免得矛盾像滚雪球似的越闹越大…现在，你们要不要试试，给彼此一个新称呼，也好让对方知道，在创业这条道上，你们是铁了心要并肩作战的事业伙伴？”

小娜眼睛亮晶晶地转头看向小刚，正好瞧见他也呆呆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小刚的手，柔声唤道：“师兄，你明白了不？”

小娜和小刚本是同一届学生，按说没什么师兄师妹的说法，但小娜这声“师兄”一叫出口，小刚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激动不已。他琢磨了一下，觉得喊小娜“师姐”挺合适，于是紧紧回握住她的手，说道：“师姐，我懂啦。”

赵不琼看着他俩，突然想起了陆静，忍不住学着她的模样，捂着嘴笑了起来。

李一杲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对赵不琼说：“四师妹，严肃点儿。”

赵不琼立马收起笑容，乖乖地点点头，应道：“大师兄，我晓得啦。”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小刚和小娜拱手道喜，赵不琼笑眯眯地问道：“恭喜恭喜啊，现在你们算是迈出了合作创业的第一步。不过从这称呼开始，到真正达成默契，那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别急。那么，现在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给你们的创业建议呀？”

小刚和小娜相视一笑，也齐齐拱手，恭敬地说：“请赵总赐教！”

只见赵不琼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五个大字：独立事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