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现在很难和桓氏切割,因为他们已经站了队。顾谦即便对自己还算不错,但他的行为一定是站在顾家的立场上考虑的。倘若自己不能回头,那么或许在他们的逻辑里,自己便会投向对方。 而这,可能便是自己被卷入旋涡之中的开始。无论自己愿不愿意,自己都无可避免的被卷入其中。这跟自己的官职大小,能力大小都没有关系。 更让李徽忧虑的是,这很可能不是顾家的意思,而是桓氏的意思。桓温北伐失败之后,他可能会变得更加的敏感和疯狂,他可能会要求所有站在他一边的人明确表明立场,以确定因为北伐失败而带来的影响,加强他的控制力。 李徽常 常觉得自己有时候过于胡思乱想,想的东西太多,以至于把自己陷于莫名的焦虑之中去。但他也明白,处在眼下的这个乱世之中,又是一个卑微的存在,他必须想尽各种可能,来规避或者提前警觉到危险。 因为在王牧之看来,自己是顾家的人,理所当然便也是桓温的人。所以他才会做出之前的那些行为,上任时隐瞒居巢县的情形,任由自己和陆展来送死。 李徽做了解释,让王牧之相信自己其实和顾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这才让王牧之打消了对自己的一些想法,甚至主动告知自己袁真反叛的事情,提醒自己要注意此事。 事后李徽暗地里打听过王牧之的出身,才知道王牧之是琅琊王氏的子弟,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他会做出这些种种的举动。家族的利益甚至高于国家和百姓的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大晋朝的豪阀们就是这么做事的。 李徽本来并不以为意此事,直到顾谦的那封热情洋溢但却又有些奇怪的信抵达之后,李徽才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顾家的态度转变不太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居巢县站稳了脚跟,升了县令。这或许是原因之一,但绝不会是最主要的原因。 李徽将这件事和 王牧之对自己的态度联系起来,便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奇怪。自己似乎处在一种被两个对立的世族都拉拢的状况之中。不是说自己对他们有多么的重要,而是在两个派系的眼中,这是一种必须要争夺的事情。 王牧之是试探自己是否是和顾家一条心,以便确定自己是否和他身后的王谢是对立面。 而顾谦何尝不是如此,他的那封信大概率也是一种试探,他在试探自己能否回头,能否接受顾家对自己的好意,以确认自己是否会成为对立面。 忠诚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诚。一个不受摆布的棋子,不能成为别人的棋子,只能成为弃子。 顾谦的信和礼物,或许正是要确定这一点。 袁谨起初也是决定即刻北撤的,抢粮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留在这里涉险 。抢居巢县北的麦子是锦上添花而已,临行前袁真并没有给他强行要求要抢多少粮草。 但是,随行的参军高猛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应当歼灭敌军,继续抢粮。 高猛提出了三点理由。 特别是在自己入仕之后,更是要想清楚,想透彻。哪怕是无端猜测,也比祸事临头却懵懂无知要好。 旷野山谷之中,李徽坐在星空下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直到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过来。 “县尊大人,县尊大人。”周澈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些惊慌,带着几个人快步赶来。 李徽站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周澈快步走近,沉声道:“前方哨探禀报,大股的敌人进山了。他们没有撤走,他们居然进攻了。” 李徽一愣,感觉头皮发麻,一时说不出话来。 …… 周澈说的没错,初更时分,由原豫州刺史袁真之子袁谨率领的一千八百名士兵在黑暗的掩护下从西边山谷进入了山道。 今日中午,数十名叛军从袭击之中逃脱之后,逃回了王家集叛军营地,向少将军袁谨禀报了被不明敌人袭击的情形。 袁谨等人震惊不已,当即手下将领便判断,有大晋兵马抵达,建议快速撤离。此处距离寿春六百余里,若大晋兵马当真抵达的话,不立刻撤离,恐怕便走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