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昨夜梦回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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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工作是给一个三层楼的别墅做内部装修,具体来说是将三楼一个两居室套间重新整修一下,工作量不是很大,但看来工头相当重视这个雇主,不仅较真质量,而且盯牢我们不得弄脏别墅里的其它地方,至于东西更是严禁我们触碰。
我负责做墙面,开始时其他几个工人还不时找我聊天,几日下来知我不喜多话便不再叨扰,我乐得埋头干活。
不是我不想开口,而是不知说什么。女人?家乡?还是过去?我是同性恋,压根对女人不感兴趣;家乡早在19岁被开除学籍的那年便与我没有关系了;至于过去,我巴不得能够忘记,还提来作甚?!
工作进展得不错,我们吃住都在这里,因为屋里不准抽烟,我便常常趁着小憩到院外路边过把瘾。北方的秋天,天高云淡,我已经不大记得南方的四季,但是这样的日子真的没什么不好。
一周后我见到了雇主,当时我正在路边吸烟,远远看见一前一后两辆小车开过来,后面的那部黑色本田有些眼熟,司机是个女子,隐约可见容色雪白,不是这么巧吧,不过反正那晚混乱不清,谁还记得谁是谁呀,想着这些我踩灭烟头回屋干活。
她进来时我正与一面墙壁搏斗,已经返工三次,这次再不令工头满意,我的薪水就保不全了。她带了个男人,明显是个行家,东张西望一番便与工头到外边讨论起来。之后从工头的脸色来看,她是满意的,那以后直到装修结束,她都没再出现过,倒是那个男人常常会来露一面,偶尔提点要求。
齐心合力一个月,我们终于如期交活,验收完毕后除我以外各人都领到了工钱,好象每人还有一笔额外的奖金,看他们几个兴高采烈相约去酒馆时我益发疑惑,因为工头交代我直接去雇主那里领我那份工钱,我问他缘由时,他一副不知道也不关心的样子,只是与我互换了联络号码,说是我手艺不错,以后有活还找我。
大家都陆续离去了,偌大的别墅只得我与那个来验收的男人,他也不理我,只说屋主过会儿就到,便顾自忙自己的事去了,我无所事事便又回到刚装修完的房间做些打扫工作,心里并没对此做什么猜测,很久以前我就学会不对将要发生的事做任何预测,因为没用,该来的总会来。
大约过了40分钟,仍不见雇主出现,我有些不耐烦起来,原本打算今日早些收工可以去泡个澡解解乏,身上头发都已脏得会在公车上被人嫌恶,我想干干净净回我的小屋睡觉,难不成这点卑微的愿望也难以实现?
又过了20分钟我才听见汽车入院的声音,探头出去见到好几个人下来,其中有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子,原来屋主今日便直接搬回来住了。刚把手洗干净,就有一个40余岁老成持重的男人来唤我,着我跟他去见女主人,我猜他是专职的司机,样子很象,而且刚刚我看见是他开着前面那辆车,然而这又关我什么事呢?我此刻只想早点拿钱走人。
那人将我领到一层的一间房中便离去了,一望而知是书房,整齐清爽无甚特点,但有些小摆饰可以看出主人出身不低,绝非一半的暴发户。
我又枯等了十分钟,房门才被推开,随即响起一把清宛的女声:“为什么不坐?”她走到我面前指指屋里的沙发。
我点头致意但没去坐沙发,而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里,这里清洁起来容易些,我不想平白增加别人的工作量。
她没说什么跟着坐进桌子里面。这就对了,比较象谈公事的样子,我第一次正面打量她,她长得不是很美,五官偏硬,年纪约莫40岁上下,但是保养得不错,气质上佳,只有家世很好的人才会有那种含蓄的雍容。这相人之法还是跟着年丰的那些年里学会的,当然,他同时教会我的还有许多许多。
我走神的同时,她也微低了头在想着什么。不会吧,只是交割工钱哪用这么费力,她到底要干什么?我不觉有些紧张,静静看向她。'秋'
当爱已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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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我的眼光惊动抬起头来笑一笑:“你叫陈家豪?”
“是。”我被她笑得发毛,下意识挺了挺背脊。
“我叫傅庭煜,今天是想专门感谢陈先生那晚的救命之恩,路上堵车累您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感觉到我的紧张她马上言归正传。
怎么总是让我碰到这类敏锐厉害的女子?!上一个几乎置我于死地,这一个呢?只是谢恩?我直觉不会如此简单,不过无所谓,只要与华采苹那毒妇无关就好。我沉住气等候下文。
“是这样,我这里需要一个家务助理,月薪2000元,外加社会保险以及管吃住。不知陈先生对这份工作有没有兴趣?”
2000元月薪!我当然有兴趣,如果管吃住,俭省些我一年就可以节余近2万元,我一直在努力储蓄想以后干不动重活时做点小生意,这下看来有指望了。心里盘算妥当我开口问:“只不知夫人的家务助理需要做些什么工作?”
“主要负责院子的整洁及花草树木的保养。另外,家里只有两个女工,必要时得帮她们干些力气活。”
听起来不错,我干了,于是我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眼:“我想夫人在决定雇我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件事,我有前科,坐过五年牢。”丑话说在前头比较好,免得以后自讨没趣。
她果然有些意外:“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经济方面的。”
“牵涉多大的金额?”她好象很感兴趣。
我犹疑了一下,看在那2000元的份上我决定赌一赌说清楚些,大不了明天再去劳务市场等活就是:“超过亿元。”
“才判了你的五年?”她扬起一道眉,“看来是代人受过咯。”
真聪明,但事实上最初我被判的是死缓,“公司的法人是我。”
“没想过讨回公道?”
不,我只想忘记这一切。“我失察,其咎难辞。”
我没说谎,确是我失算。但是16岁的我怎可能预知爱一个人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认识年丰那年我16岁,在读大学一年纪。
出生时,望子成龙的父母替我取名家豪,我没令他们失望,3岁就会背百多首唐诗,认识千多字,同龄人还在做因式分解的时候我已经在演算解析几何,16岁便以优异成绩考上重点大学数学系。我一直都是陈家的骄傲直到遇见年丰。
年丰是商界精英,也是我的校友,他家境贫寒,父母早逝,靠苦读升学,早年留美时颇吃过一些苦,通过多年奋斗终于功成名就,他的事迹在学校里广为流传,是许多后辈学子的榜样。他发迹后也没忘记母校,不仅捐赠了大笔奖学基金和科研经费而且时间许可的话还会来校做励志演讲。
刚进校的时候我就听过他的讲演,那时他也就30出头,俊朗不凡成熟多智,少年情怀的我立时被深深迷醉。
在学校我也算小有名气,不仅因为年纪小功课好,还因为我多才多艺开朗活跃,入校不久就进入学生会工作,也由此我结识了年丰,他那场演讲的组织工作我也有份参加。
年少轻狂的我抓住所有机会与他接触交谈,那时我尚不知自己的性向,只知每次见到他都会变得异常兴奋欢欣莫名,我的努力终于让他注意到我,该次活动结束时他竟然提出让我到他公司做些兼职以增加工作经历,那一刻喜出望外的心情现在想来只余辛酸。
之后我曾多次问起过年丰,是什么令他当日提出那样的建议,他的回答每次都不一样:因为我的美丽;因为我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