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

第18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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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脚踝恢复得还算迅速,但因为伤处尚不能太受力所以仍是无法开工。即便成天呆在家里我也没有开火,有时打电话叫饭盒,有时托石磊到街边小饭馆买碗面。安平告诉我我那辆自行车在他那儿,只是已经彻底报销。我打算好了以後去看看,若真是不值当再修的话就得重新置办一套行头了。因为刚刚续交了房租手头现款所剩无几,也不知够不够撑到复原。

龚明娟石磊依旧天天来报到,随著高考的日渐临近两个人越来越紧张,周末整天埋头看书不说,晚上也是越呆越晚。我劝过他们几次要注意休息当心身体,但这两个人已进入回光返照阶段,看来会就这麽一路亢奋到高考结束。其实以现在的高校招生率和我对前几届高考试卷的分析判断,他们两个考上重点大学的把握可说是百分百。然而上大学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是以两人近乎迷信地用功著不敢有丝毫懈怠。

周五两人几乎熬了整个通宵,快天亮时才被我赶回家睡觉,石磊还好,龚明娟终是女孩子体力已明显不济,近来消瘦得十分厉害,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功亏一篑。

周六早上我正在检查两人昨夜的战果,院中突然喧嚷起来,原想不理,但有一把尖锐高亢的女声却直冲耳鼓,因为直觉事情与我有关便抬起头静心聆听。

……

“他大婶儿,我这儿天天替你瞧著呢,孩子们真是在念书,没别的事儿。”这是石磊母亲的声音,象是在安抚什麽人。

“念书有个屁用!本就是个赔钱货还想我倒贴她上大学?!不是我说,当初若是听了我的让你们家石磊念职高现在他都已经每月往家拿钱了,也不至於闹得我们家那个死丫头有样学样地跟著读高中,现在倒好又跟我这儿寻死觅活地要上大学,成天著了魔似的往这儿跑,家里头啥事儿也不管。”

“我们家石磊不也是嘛事儿不管,说是快高考了,没时间。他大婶,孩子想念书是好事,咱做爹妈的也只好成全不是。”

“没那个,老子娘养她这麽大不是让她白吃白喝的,我告诉你这都是叫你们院儿那个姓陈的王八蛋给呼悠的。我本来已给明娟找到份工作,在我叔伯兄弟的厂里,一个月能挣800块钱呐,人家还保证不会叫她累著。谁知说破嘴皮她也不听,就知道一天天往姓陈的屋里钻。我今儿个倒要看看一捡破烂儿的是凭了哪一条把我们闺女勾引得五迷三道不著家的,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被人辱骂我已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被骂成是勾引女孩子的流氓却还是头一遭,既然别人已经打上门来了我也就没有躲的道理,拄著拐我推开屋门。入目所见是石磊的母亲正用力拉劝著一个跳脚骂街的中年妇人,那女人的五官依稀尚存有龚明娟的影子,然而体态身形已肥硕得只余凶恶泼悍。有这麽一位母亲龚明娟还真不是一般的进化。

我开门的动作很猛,加上面若玄坛,她先是吃了一惊往後畏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不管不顾地奋勇前扑,口中兀自高声叫骂:“好啊,原来你在家!你个臭流氓!敢勾引人家黄花闺女我跟你拼了我……”眼见石磊的母亲就要拉她不住,院中其余住户纷纷步出家门等著旁观好戏,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以她的体格待会儿打将上来的话我若不下重手只怕很难制得住她,可是之後呢?我是个男人,真要对女人出手自己这一关未必过得去。要不,索性闭门不出?她嚷骂得够了自然会罢手。想到这儿我退後一步,正待关门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一声高音频呵斥:“石婶,您甭拉著她,我看她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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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落人到,龚明娟杀气腾腾地冲进来,一向齐整顺滑的长辫子披散著,黑漆漆的发衬得她一脸煞白,径直奔到母亲身前她戗指大骂:“牛桂兰你今天只要是敢去打陈叔的门我明儿个就脱光了去卖!你不是一直想我做‘鸡’给你们挣钱吗?我告诉你,就算我卖得金山银山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等我傍上个大款富贵逍遥了我有多远走多远!你就指著你们那个宝贝蠢货龚明刚替你们养老送终买棺材吧!”

措手不及那女人被灭了气焰,却又不甘心就这麽偃旗息鼓, “你”了半天突然矮身坐倒哭天抢地开来:“我的天呐……”

谁知她刚拉开唱词,龚明娟便早有预谋地跟著坐倒,声音更加尖利嘹亮:“我不活了──,我妈要卖了我做婊子供她享清福啊──,大叔、大婶救救我呀──,我妈要把我往火坑里踹啊──”

真是青出於蓝,龚明娟这一气呵成的表演让我半张了口倚在门边发起愣来,完全忘了进退攻防。

“都给我回家去!不准再在这儿丢人现眼!”一家之主终於出现了,龚父是个高瘦的男人,有些腌相,伸出的手指留著黑黄的长指甲。他气咻咻地指著女儿,骂著带了口音的本地话:“养了你这麽大就这样报答我们?大姑娘家家的也不怕寒碜!回去再收拾你。”

面对父亲的怒气威吓龚明娟一点没退缩,立时站起身反唇相讥:“觉著我给你们丢人了?当初别生我呀!要不现在把我塞回我妈肚里也行,别以为有你们这种爹妈多光彩!”

“混帐!反了你!”龚父气得扬起巴掌就要打。

“你敢!”龚明娟毫无惧色,不退反进,“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敢打,你们就真是白养我一场了。不就是想把我送给我妈那个色大胆小的残废表弟好挣笔钱嘛,你们给我听清楚,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了,你们只要是敢卖我,我就敢找人废了丫买主,到时人财两空你们就等著被抄家拆骨吧!别说现在,早五年就有人愿意出钱养我了,甭以为没了你们我就上不了大学!怎麽著,不敢打了?打呀,打伤了我还能上报纸电视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这对畜生不如的东西怎麽打从亲生女儿5岁开始就思谋著卖了她挣钱的。有种今儿个就打死我,打呀!我偏要让你们折本折到家。”

众邻居看到此处大都已同我一样被龚明娟泼辣强悍的气概给唬住,生怕这女孩还会说出做出什麽惊人的事来,趁著那对为人父母的男女蔫了气势纷纷上前拉劝,正混乱中又听龚明娟一声哭叫:“警察叔叔阿姨你们可来了,我爸我妈正要卖了我呢,政府可得给我作主呀,要不然我可真是没活路了……”

这丫头真是应变极快,而且把戏层出不穷,一见民警出现立刻收敛了刚才的野辣刁悍劲头,整个人变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察立时被激发出锄恶扶弱的正义感,逮著龚氏夫妇当众一通教训,夹枪带棒地把那两人吓得够呛,灰溜溜垂了头不敢吱声,听那意思这对夫妻平素里就不是什麽好人,仗著女方家里在附近乡镇有些势力一贯横行邻里,只有我这个外来新住户不明就里才敢招惹上他们家的事。末了那个女警对龚明娟说:“姑娘你别怕,他们要再敢逼你就立刻打电话报警,不仅我们会帮你,你还可以直接去妇联申述,对这种人绝对不能软弱屈服!”然後又对一众邻居发话,吩咐大家帮著监督,有情况及时报告。

我已经完全沈浸在这出活报剧里,连一向敬而远之的警察也没让我想起来回避,因此我看见警察是被安平招来的。

出院以後因为要定期做物理治疗,安平不容分说地担负起接送我的工作。我试过视而不见自己拦车走,他也不跟我急,反而主动过来扶我上下车,然後就一路护送。我没有力气玩推来阻去的孩子游戏便只得默认了他这个司机。然而今天并非例行治疗日他又跑来干嘛?不过倒是又帮著解了我一部分围。

倚在门边我习惯性揉揉额角,面对这个好奇心和热心都过了头的男人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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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走後龚氏夫妇也跟著贴边儿溜了,石磊直到这时才从屋里走出来,龚明娟一见他再度火冒三丈:“石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有点儿什麽事就躲得影子都不见,居然还有脸让自己老娘出来做挡箭牌!”

石磊被骂得面红耳赤,忍不住辩驳:“可是好男不跟女斗。再说她到底是你妈。”

“废话!就因为是我妈你才不该躲,这麽多年街坊她是什麽人你还不知道,那是你妈劝得了的吗?!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陈叔那样的斯文人扛得住她几下?你就该立刻挥了大笤帚扫她出门,真是不中用的吃货!亏得陈叔起早贪黑地栽培你,……”

“小龚!事情已经过去了,到此为止!”我扬声救下石磊,“你们两个今天都准备放假了是吗?”

“今天是周末,不妨放松一天,凡事适可而止才能持久,弦崩得太久是要断的。”安平趁机上前插话,“来,安大哥请你们去吃饭,我知道有家酒店西餐不错。”

这人借著我住院出院与两个孩子混得烂熟,一口一个安大哥自居,也不怕矮了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