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顿住了脚失了神,卫杞瞧清了是她,叹道:是方卿啊你与你的老师真像啊。那一年她服阙回来,也是着了这样一身清雅的直裰来见朕
方鉴站在原地,忽地落下泪来,泪珠一滴一滴落下来,越来越多,打湿了衣襟,打湿了袍袖,哭得无声无息,却悲痛欲绝。
啊,怎么哭了呢?卫杞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你现今也到了她去时的年纪了呢。
方鉴痛得挺不直脊梁,弯下腰跪倒在地。卫杞挥手令殿中服侍的宫人退下,如同当年的高云衢一般摸了摸她将发束得规整的后脑,劝道:你也想她了吗?那便哭一会儿吧,朕陪你一起。
那一年,方鉴三十五岁。而高云衢的生命也永远停滞在了三十五岁。
永兴十六年,楚州噩耗传来之后,方鉴痛不欲生,告了病假闭门不出。她有些怕高云衢失望的眼神,却从未想过高云衢一去不回。戴曜走了一趟楚州,最终只带回来高云衢的遗体,高府挂起了丧幡。方鉴不敢去不敢听,仿佛只要看不到现实,那人便还在。直到戴曜杀上门,绣竹没拦住,叫她一路冲到了方鉴的卧房前。方鉴仍是不肯出来,戴曜恼怒之下夺了随从的剑,一脚踹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方鉴一身酒气,靠坐在榻前,毫无反应。戴曜将剑架在了她的颈上,她也不躲不避。
滚起来。戴曜冷声道。
方鉴仿若未闻。
戴曜咬牙喝道:不想听听高云衢给你留了什么话吗?
方鉴听到高云衢的名字,这才有了点反应,眼神逐渐聚焦到戴曜身上。
她并无子嗣,身后事由你以亲传弟子的名义打理,高家在西林的田亩山林尽归宗族,在京的宅院商铺尽归你方鉴。你,是她在出行前就请我做了见证的,亲自择定的继承人。戴曜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进了方鉴的耳朵,但她半个字都不想听,捂住了耳朵无助地蜷缩起来。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几时?叫你老师躺在那里等你到几时?戴曜怒道,我知她对你恩重如山,你一时无法接受,但当务之急是叫她入土为安,你不去,谁来操持她的身后事?叫她死后也不得安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