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瓷勺,才挑了块鸡蛋羹,对面就啪地拍了银箸。
虞幼文不得不停下:“陛下何事。”
虞景纯冷眼看他:“这么大块,嘴不疼了么,还是急着糊弄完,好赶紧出宫找他去。”
这分明是没事找事,虞幼文见他像是动了真怒,蹙眉道:
“宫门快落钥了,往日微臣也是如此,与林将军有何相干。”
虞景纯阴沉着脸,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他怎么能甘心。
这种不甘心,在知道他没和林烬发生关系时,变得更加浓烈。
凭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虞景纯凝视他少顷,将视线慢慢移回到桌案:“那你说说,今日来找朕,所为何事。”
虞幼文早有准备:“今年科举上榜者多为江南人士,北方学子质疑春闱舞弊,有意偏袒,”
“吏部几位大人商议后,提出要分南北卷选士,特派微臣前来询问陛下。”
虞景纯唇角微微勾了勾,似是嘲笑:“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虞幼文说:“陛下日理万机,微臣不敢无故打扰。”
是不想来罢,虞景纯烦躁地挪开视线。
他的目光经过墙角摆放的书架,微顿片刻,接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文渊阁在修藏书录,你写字好看,去那当值。”
虞幼文没说话,虞景纯看他浓睫低垂,被烛火映着,鸦羽般的影子在眼睑下颤动。
他明白虞幼文心中极度不情愿,却不敢在这档口忤逆他,他也不愿用强权限制,可又实在撩不开手。
“这是旨意!”虞景纯补充说。
虞幼文平静得有些死气,虞景纯顿生不耐,又喊道:“来人,传张弛拟旨……”
“不必了,”虞幼文缓缓起身,“微臣遵旨便是。”
虞景纯这才笑了:“柳冬那边我会派人去说,你不必担心。”
他叫阿桃准备被褥茶具等物,知道虞幼文夜里爱看书,又亲自挑选几本书籍给他打发时间。
虞幼文退出殿门,拖着步子往东南方向走,穿过寂静冗长的宫道,道路两旁红墙高耸,往上看,是愈渐漆黑的夜幕。
这是嘉熙元年的初夏。
也是他曾经期待的新朝。
如今朝野上下,良臣云集,武将定祸乱,文臣致太平。
皇帝天资仁厚,减赋惠民,是他多年前便下定决心辅佐的明君。
事事妥当,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这唯一的差错,怎么就出在他的身上。
虞幼文不解,他坐在安静陌生的房间里,睁眼熬了半夜。
天色将明时,他长长叹息一声,恍恍惚惚地往奉天殿走,远远的,看到林烬站在阶前。
他眼里没旁人,下意识就向他疾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