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知道,简医生彼时已透过窗缝照亮蒋小书心中晦暗潮湿的一隅,那个寄居蟹一样背着沉重螺壳生活的少年,她心中的寒冬一定在简医生温暖明亮的注视下嘀嗒嘀嗒消融吧。
南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明白,简医生对其他人的好,大多是出自修养和礼貌以及内心的善良,可简医生对蒋小书的好确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似乎只有眼前这个怪物一般的少年才可以真正牵动简医生的内心。
她的存在仿佛是简医生身上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简医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伤口的每一个细微的撕裂,每一分难捱的痛楚。她仿若是一株在简医生心中无限向下扎根的植物,即便两人久未重逢,她们在灵魂深处依旧紧紧缠绕在一起。
那一刻南旗心中满是绝望,她悲哀地意识到,简医生与蒋小书之间这种灵魂共生的关系于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及,可凭什么那个怪物得以拥有如此美好的简医生呢?南旗无法自制地又一次泛起了想把那个怪物撕碎的念头。
简医生、单宁早餐过后各自出发前往所在的医院,蒋小书背着笔记本电脑步行到陆城大学找导师蒋之涵汇报此次出行的心得体会,南旗照旧开着她那辆破二手桑塔纳送许思怡和方幼去浅唐学校。
“妈妈,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念几个月就又转学了吧。”方幼在等红灯时的间隙突然低头冒出这么一句。
许思怡闻言疼惜地看了一眼女儿咬紧嘴唇没有答话,她对未来心中尚不确定,她不知道哪里才是母女二人可以停泊的渡口。
“幼幼,钟南旗在这里向你保证,你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转学。浅唐学校是一所一贯制学校,你会在这里从幼稚园、小学、初中一直念到高中,浅唐学校有一大好处就是从小到大你身边始终都是入学时的那帮朋友,你在浅唐永远不必为适应新环境这种事而担忧。”南旗童年时经历了母亲陈白羽的两度离婚,她自然知道单身母亲带着孩子讨生活的苦楚。
“可……可你的那帮朋友……为什么从来不到家中找你玩?”方幼仰起头带着不确信的眼神再一次向南旗求证。南旗心想许思怡或许在先前的漂泊岁月中已经对方幼承诺过无数次,她们这群大人在孩子面前食言次数越多,便会越早在孩子心中失掉信誉。
“方幼,闭嘴。”许思怡伸手拍了一下方幼头顶的小黄帽,方幼当即乖乖地闭上嘴巴望向别处。
浅唐学校的街道上塞满了送孩子上学的车,南旗隔着车窗目送许思怡牵着方幼走进校门,她不禁再次忆起年少时在浅唐学校渡过的漫长时光。
她最初是以商人南林私生女的身份入校,父亲去世后母亲嫁给了陆城当地的公交车司机许伯汉,两人离后母亲又嫁给了最后一任丈夫钟正明,她的生活犹如巨浪之下的小舟,随着母亲婚姻状态起起伏伏。
方幼和许思怡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南旗视野,南旗调转车头驶向家中的方向,红灯亮,南旗踩下刹车时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方幼提出的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