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莫东凛对弈的是个年轻男人,只是他是坐在地上的,称得上英俊的脸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棋局的样子同样专注,眉宇间有着跟年龄不符的成熟。
严墨啸目光在后者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然后把视线移到莫东凛身上。毕竟,这次他是来找他的。
那颗子,一直没有落下去。围棋里一颗棋子可以决定胜负,为了最关键的那一步,似乎等上再久都是无所谓的。也没有急着开口,严墨啸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没有什么心情去看那盘棋,但是也知道保持最基本的礼貌,毕竟,他没有莫东凛那种立场。
半晌,莫东凛终于缓缓放下手,却没有落子。把棋子放回盒子里,他抬头看严墨啸,脸上的笑算不上是得意,却也有几分占上风的优越。
“坐。”也不多说,他朝严墨啸点了一下头。
想了想,严墨啸慢慢朝莫东凛走了过去。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先下去吧。”莫东凛对坐在地上的男人说。后者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微微一颔首之后转身。
“等一下--”
男人马上停下了,转过身之后,莫东凛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考虑了几秒,冲他摆了一下手。
“没什么。下去吧。”
这次,男人犹豫片刻,还是走了。
他和严墨啸擦身而过的时候,后者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那张脸--莫名的熟悉。
“是不是很像?”半天没有搭理他的莫东凛又开口了,看着严墨啸,笑得温和儒雅。
严墨啸转过头看他。但是他承认,那张脸,的确跟言智孝有几分相似。
莫东凛低下头笑了两声,“不用那样瞪我,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没说话,严墨啸走到莫东凛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严先生这次来有何贵干?”莫东凛问了一句,伸手拿起了放在棋盘旁边的茶壶,倒了两杯之后,把其中一杯推到了严墨啸面前。
“请。”
严墨啸没有动,低头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一片茶叶浮了一会儿,还是缓缓沉了下去。
上次明明不欢而散,现在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谁都没有挑明,但是其中一人却非常有把握。
最后,还是严墨啸先抬起头,问:“言智孝--”
提到这个名字,两个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是怎么死的?”
莫东凛闭上眼,上身缓缓向后靠在沙发上。片刻之后,缓缓开口。
“为什么想知道?”又睁开眼看着他,笑了笑问:“你不是不相信么?”
不相信那个人已经死了,为什么不相信?他又不是长生不老的怪物。
严墨啸抿了抿嘴唇。他是不相信,但是他不相信也并不能改变某些事的真相。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有些东西,知道了不如不知道。”莫东凛再次闭上眼,“反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必须知道!”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严墨啸咬了咬牙,“你怎么能让他死--”
莫东凛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到刚才为止一向平和的眼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暴敛气息。那种眼神,似曾相识。跟言智孝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让严墨啸的心情更加糟糕。他以为自己能冷静,但是还是错了。他还没有接受目前他知道的一切,却又想知道更多。结果是适得其反的。
“我让他死--”像是捉摸着这句话的含义,莫东凛缓缓重复了一次,又扬起嘴角露出不在乎的微笑。
“严墨啸,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如果想让他死,他绝对活不到见到你的那一天。”
他就是舍不得他死,才会造成今天的一切。
难得的自嘲一笑,莫东凛站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想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诉你。言智孝是自杀--”
严墨啸怔住了。
“在你把他的身体弄得像个废品之后,他不愿意接受我的治疗,哪怕是强迫他,他却宁愿选择自杀。”微微皱了一下眉,莫东凛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就在这里,用一个只是边缘有点薄的盘子,割断了动脉。我教了他那么多东西,到头来,他只用我教他的自杀。而本来应该被割断喉咙的是你--严墨啸。”
明明是第二次听到言智孝死了这样的话,这次却比第一次更加不真实。严墨啸根本无法反驳,他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接受这个事实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上次的更新时间,我惊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8
顷刻之间,气氛像是瓦解一般,僵硬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连原本清淡的香气似乎也开始让人作呕。
严墨啸低着头,脸上除了阴沉再没有其他神色。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严墨啸――”莫东凛慢慢放下手,眯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那种讽刺的眼神,任何时候都是毫不留情的。
“你不觉得,你今天不应该来么?人都已经不在了,再来问他的是非长短--”突然停了一下,莫东凛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表情和姿态,微笑着,“是谁都行,但是唯独你,没有那个立场和资格。”
严墨啸动了动嘴唇,脸上仍然没有太大表情变化,只是十指交叉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微微泛白的骨节,已经是他失态的最佳表现。
是气愤还是怨恨,亦或是不甘――
看着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莫东凛突然笑出声,绕过两人中间的矮桌缓缓走到严墨啸面前。
他的靠近似乎带来了一股特殊的气味,严墨啸皱眉,最后见到言智孝的那几次,他的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缓缓仰起头,严墨啸看着眼前的人。
“好眼神。”莫东凛一直扬起的嘴角弧度更大,微微弯下腰直视着他,“但是,很迷惑。”
严墨啸不懂他意思。
“你并不是喜欢言智孝,只是觉得突然少了什么东西,不习惯。像是原本就不放在心上的玩具,但毕竟曾经是自己的。现在他不在了,自然会有这种感觉。”
莫东凛缓缓道来,说完直起身体,不理会严墨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脸色,叹了口气。
“可惜,他挑来挑去竟然挑了你这样一个人。”说完便转身要走,只是走到一半突然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呆坐在沙发上的人,微微眯起眼,随意而慵懒地说了一句:“不过,你对温瑞倒是真的不错。哼哼~”
最后那一笑,意味深长,甚至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严墨啸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反驳。他并不是不在意莫东凛的话,只是他现在不想表现出在意的样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马上就要出门的时候,刚才跟莫东凛下棋的男人进来了。看到严墨啸,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微微一颔首,与刚才领严墨啸进来的仆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严墨啸看了看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径直出了房间。
找相似的人代替什么,只是种恶趣味。却也是一个绝望中的希望。
回到车里之后,严墨啸没有马上发动车。坐在驾驶座上,他向窗外看了看,天已经暗了下来,云层中一片橘红,闷热潮湿的夜晚,仿佛是那个人身上的感觉,如影随形的像是从来没有消失过。
收回视线,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轻轻一甩,低头咬住了最长的那一根,随手把烟盒扔到一边之后,打开打火机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