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第15部分(2 / 2)

秦颜一脸冷凝的看着他道:“你现在还有一线生机,我是惜命之人。”

言下之意是若是刺客敢伤了秦颜,有羽林军在外,他半分活路也没有。刺客本就是在出言恐吓,所以秦颜料定他不会轻易动手。

恰此时环儿因为听不到房内的动静,声音变得有些焦急,呼道:“娘娘,娘娘?”

秦颜身子微微一动,将滑落的衣衫拉好,朝门外平声道:“我正在沐浴,你命他们先在殿外搜寻一番,待我穿好衣物再让他们进来。”

环儿应了一声,只听到脚步走远的声音,片刻后门外没了动静。

秦颜低头看了一眼离自己脖子已有三寸远的剑,再朝那黑衣人看去,看着他略带疑惑戒备的目光道:“你若是不想死,便要信我,若是信我,便要听我的。”

看着秦颜坚定无疑的目光,黑衣人举剑的手略微一动,终于如放弃般落在身侧。

秦颜着装妥当,羽林军已经在殿外搜索完毕,正侯在门外。

秦颜道:“进来吧。”

一声令下,门被推开,数名羽林军恭候在房外,这里毕竟是皇后内殿,他们不可轻易逾越造次。

室内烛光晕染,秦颜微侧着身子站在正中,双手端在腰间,沾着湿气的长发如流泉冰瀑倾泻在身侧,一身披纱长袍摇曳在地,此刻正神情冰冷的看着他们。

一股极淡的花香漂浮在空气里,众人突然从这幅情景中惊醒过来,领头的军官立即拱手道:“启禀娘娘,今夜宫中混进了刺客,被属下们发现,追踪至此便失了踪迹,为保娘娘安全,多有得罪,请娘娘勿怪。”

秦颜右手突然一扬,众人不解的看着秦颜的动作。

秦颜见他们一脸呆滞,也不进来,脸上有些不耐道:“要搜便快些,我困的很。”

众人闻言,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们早就听闻皇后性子冷淡,不爱与旁人打交道,没想到今日所见比传闻更胜。

领头的军官带头进来,他身后的人见有人在前领路也跟着鱼贯而入,慢慢的在寝宫里打量起来,看了看床榻下,衣柜后,动作小心翼翼,也不敢太造次。

进来的人没有秦颜想象中那么多,如无意外,想必旌德宫的后院此刻必然是重兵包围。

寝宫虽大,却依着秦颜的喜好摆设的物件不多,一眼便可以望穿,最后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屏风后,秦颜沐浴的地方。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秦颜突然动了动,肃声道:“诸位是否还有顾虑?”

那领头的士兵面色尴尬,拱手道:“属下也是为娘娘的安全着想。”

秦颜点头,面无表情道:“我不为难你们,你们快些就是。”

那领头的军官看着秦颜的脸色有些胆怯,但迫于职责又不可不违。正在僵持间,秦颜突然出人意表的来到军官面前,抓着他的手将他几步带到屏风后,然后甩开手道:“我原以为大男人做事应当干脆利落。”

那军官本就被秦颜的动作吓的面无血色,听她这样说,只管胡乱看了一眼浴桶中的水,只见水上面飘浮着零星的花瓣,一眼看去再不敢耽搁,那军官连忙行礼道:“查明无恙,属下们还有职责在身,这就告辞,多有打扰,请娘娘恕罪。”

秦颜微笑道:“那我便不送了。”

那军官哪还敢让秦颜送,连忙作了个手势,带着一帮人迅速撤离。

见他们火烧屁股的模样,秦颜竟觉得有些好笑,笑过后,便吩咐一直侯在旁的环儿带上房门出去。

秦颜缓缓步到屏风后,一摸水,水温已经散去。她褪去衣衫,将身体浸入水中,待水没到胸口,垂落的发丝顺着水面上蜿蜒浮散。秦颜四肢舒展,眯着眼望着前方微微失神。

人总是有盲点,比如在卫兵推开门的一瞬间,他们便会习惯为眼前的事物所吸引,自然不会分心注意到身后,所以秦颜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在他们踏入房间的那一刻,隐藏在门口的黑衣人便乘他们不注意迅速逃走。

而秦颜方才一扬手的动作其实是一个指示,这可以算作人的另一个盲点。

一般人太过拘泥于自己的一贯的思维,这些卫兵带人搜查时会想到为防止刺客逃逸在四周布下重兵,但因为他们是从正门而入,料定可以迎面受敌,所以正门口反而是个突破点。

秦颜一挥手,指的恰是东面正门,可以算作一个提示,想必那人也应当懂得。

有些疲惫的垂下眼,秦颜将手从水底托起,上面沾着几片花瓣,将手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清淡的花香沁入心脾。

“真是难为他了。”秦颜心道。

她有些好笑的想,一个平日里如此嚣张跋扈的人,竟要委屈到做这番偷鸡摸狗的行当。

近来许多宫人传言皇宫要举行宴会为南越世子送行,会请许多民间颇负盛名的班子来宫中表演,为防止闲杂人等混迹入宫,连日里皇宫守卫森严,巡查的比往常更加严密。

秦颜难得花了些力气避开巡查的卫兵,待到了冷宫时,没想到冷宫大门正开,院子里一白衣女子正坐在石桌旁,见秦颜来也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端着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怎么才来。”

看样子象是等了很久,有些牢骚。

她敛目轻笑,不似方才逃避巡卫的满身戒备,秦颜落落大方的踏进院子里道:“他必定不会对你讲这四周布置了多少暗卫。”

白衣女子闻言,神色一动,眼中露出一丝迷惘,口中却冷冷道:“你能进来自有你的办法,届时这些麻烦想必也为难不了你。”白衣女子本来就生的极美,眉如青山远黛,眼如秋水横波,唇角微挑,脂粉未施,冷漠的神色透出一股坚韧的力量,一眼看去便觉得她是个不屈命运的女子。

秦颜不禁想起九曲回桥上,一身玄衣的李绩拉着白衣女子的手,追上几步与她并肩的情形。此时,眼前的女子与当日的白衣女子气息相重叠,再无分别。

突然不愿再看到她的面容,秦颜转而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因为已近深秋,花草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丛,那树丛本该开出一种名叫折颜的花,花朵兰色,香味清淡,她曾经有幸从太子那里取过一朵。

“你知道这种花么,名叫折颜,存世极少,有人千金难求。而在这偏僻的冷宫里却生长着十数株,若是让世人知道了,该是怎样的痛心疾首。”秦颜突然笑道。

白衣女子因秦颜的话也转头看着那片树丛,冷漠的神色瞬间淡去几分,她口中却嗤笑道:“即使将全部的折颜送与我又如何,往事不可追,他所做的,我永远不会原谅。”

“我不曾劝你原谅他。”秦颜偏着头笑了笑道:“他现在是我的夫君,他喜欢你,我管不了,可他一直在骗我。”

“难道你还想报复他不成?”白衣女子随意道,可她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思。下一刻,她目光一低,迟疑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想了想,秦颜轻笑道:“或许你说的不错,但我日后还是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随你如何,只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秦颜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衣女子一眼道:“你若是想反悔还来得及。”

白衣女子闻言,放声大笑,象是听到十分好笑的笑话,她一字一句道:“他杀我顾氏满门一百八十三条人命,难道你还指望我跟一个灭门仇人在一起么?我们这一生都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顾御珈。”秦颜朝那女子叫了一声,冷笑道:“你父亲当时本就存了谋反之心,有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你能象现在这般悠然的坐在我身旁说话,不过仗的是李绩他喜欢你,若无于情,你什么都不是,至多是一百八十四个数字。”

“好,好……”顾御珈被秦颜的话气的口不择言,她怒极反笑,道:“你说的对,李绩他偏就喜欢我,而你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你说的不错。”秦颜微微一笑,握在身下的手掌被指尖掐出了血,她面上依旧带着微笑道:“喜欢也好,利用也罢,我的名字入了宗册,是他正统的妻,作为妻子,又怎能计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