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第32部分(2 / 2)

李绩思绪恍然,因秦颜的话想了想当年的自己,却无处可寻,于是诚然应道:“这样算来,确实很久了。”

话音方落,秦颜已经带着他回到了寝宫,室内烛光熏然,铺着浅金的暖意。

李绩松开秦颜的手道:“你有伤在身,应当好好休息。”说罢,便扶着秦颜躺下。

将秦颜安置好,李绩起身时,突觉袖袍一紧,令他一个趔趄,向下扑去,他连忙伸手撑着床沿,怕压伤了身下的秦颜。身形稍定,却见罪魁祸目光坦诚的指着床榻的另一侧道:“我记性向来不好,怕忘了方才的梦,皇上可否帮我记着。”

李绩定定的看了秦颜半晌,片刻后笑着点头道:“好。”

合衣躺在秦颜身侧,李绩道:“皇后可以说了。”

秦颜道:“我方才梦见了秦鸿。”

李绩目光一动,没有说话。

过了好些时候,才听到秦颜的声音缓缓道:“我记性果然不好,方才做的梦就已经忘了,不过还记得他说他欠了皇上一个人情。”

李绩眼睫微阖道:“不过是梦罢了,秦鸿何曾欠了朕的人情,倒是朕欠他良多。”

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秦颜继续道:“皇上可还记得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么?”

李绩想了想,方答道:“朝堂之上,朕赐他做了杨延辉的幕僚。”

不着痕迹的掩去目中的失落,秦颜轻笑着低喃道:“原来真是一场梦。”

不知为何,秦颜平日毫无情绪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有一种异样的柔和,如同千尺寒潭遇春消融,落了一水桃花。

李绩心绪一松,连日的疲惫瞬息而至,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低语,微弱的气息就吹在耳边,他本想仔细的听说了些什么,却只听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隐约象是在说西林山。李绩挣扎着想了许久,只觉得这名字有些印象,再多的便想不起来了。

秦颜侧身看着李绩,见他闭目睡着,长睫在眼下投出青色的阴影,显出憔悴的神态,睫毛轻颤,似乎将睡欲醒。秦颜轻轻取过他交叠在身前的手,他的手十分冰冷,透着清寒,仿佛终年不化。

你不记得我,可我却还记得你少年的模样,白衣黑发,长弓御剑,一笑间天地无色。

半月过去,献王就太子一事已做出定夺,其中牵连甚广,涉案者难逃死罪。

退朝后,李绩乘龙辇回宫,行了一大段路,龙辇突然停了下来,正在闭目养神的李绩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朝帘外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帘外立刻有人答道:“皇后娘娘在前方拦路。”

李绩掀帘出辇,见秦颜在前方低头跪着,不禁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秦颜抬头道:“臣妾来请皇上网开一面,饶晨妃不死。”

目光一寒,李绩声音冷道:“她要杀你,你竟还想为她求情?”

“晨妃经历丧子之痛,神志不清,刺杀一事情有可原,臣妾身为六宫之首,未能尽职,还请皇上责罚。”秦颜叩首。

李绩目光复杂的看着秦颜,半晌后,声音不自觉的放轻道:“晨妃一事朕自有定夺,你不要再过问。”

话已至此,秦颜不再多言,不动声色的按下目光道:“臣妾知罪。”

竖日早朝,掌禀内监于大殿之上高声诵读诏书:“门下,秦氏昔承明命,作嫔东宫,虔恭中馈,思媚轨则。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前,太子琰崩,举证得,晨妃王氏欲杀后之,后经二查,王氏受大将军杨延辉唆,举事后,然悔,托真相,人证物证俱全。

然,王氏愚昧,为其谋权,陷后于不义,其心当诛,念太子往情,定,剥其号,打入冷宫,终世不得出。王氏一族贬为庶人,后族永不得入仕。

大将军杨延辉,窥圣意,苟权意欲连后宫而干朝纲,罪不可恕,其心当诛,定,剥其号,收内监,秋后处砍,示于众,杨氏一族贬为庶人,后族永不得入仕,以正朝纲。

现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第四十五章

环儿端着托盘走上碧谰湖的璇石环桥,远远的瞧见一身大红衣衫的秦颜斜靠着曲亭回廊的石栏坐着,廊间有带着水气的风阵阵吹拂而来,吹得她的衣袖帛带临水飘扬,水中的红影亦随着轻波层层盛开,如火如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秦颜转过身来,只看了环儿手中的托盘道:“拿来。”

环儿放置的动作立止,依言将托盘呈到了秦颜面前。

秦颜伸手取了托盘上的酒壶和杯盏,埋头替自己斟了一满杯,正要饮时,只听环儿的声音迟疑道:“娘娘,此刻掖庭的人已经等候在池外,来禀曰晨妃已被押解回宫,按照后宫典制,只等娘娘凤印加章即可打入冷宫。”

一杯清酒举袖饮尽,红衫遮面,只剩了一双墨眸水气氤氲,放下酒杯时,秦颜若有所思道:“择日不如撞日,来的正好。”

环儿立即会意,低头道:“奴婢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不多时,环儿便领着一干人等上了环桥,秦颜将手中的酒壶杯盏放于石桌,抬眼望去,见领头有身着掖庭服色二人押着一人大步走近,身后还跟着一众宫人,皆是一副哀戚神色。

走近些,秦颜才认出被押的人正是晨妃,此刻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显而易见的疯癫之态,哪还分辨的出往日荣宠时的半分神采。

掖庭二人见了秦颜,立即屈膝行礼道:“卑职参见皇后娘娘。”

秦颜笑了笑,托手道:“请起。”

那二人起身,其中一年长者抱拳道:“禀告娘娘,罪人王氏以及翠阳宫一干人等皆在此列,恭请娘娘定夺。”

听了这番话,秦颜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宫人,见他们面有惧色,其中犹有泪痕未干者,惊惶异常。秦颜走近一步,他们的身体便不自觉的畏缩向后,于是她笑了笑,语气温和道:“你们谁是莲蕊?”

被问的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人群里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战战兢兢道:“莲蕊前些日子被调去了别处,据说是升了司记。”

点点头,秦颜本想再问些什么,掖庭的人在她身后小心翼翼道:“请问娘娘,这些宫人应当如何处置?”

秦颜顺着他的话看着眼前的宫人,个个面如死灰,一些胆小的宫女开始嘤嘤的哭着,更多的是强忍着目光中的绝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衬得整个亭子顿时愁云惨淡起来。

那掖庭的人见状,厉声喝斥道:“你们难道不知当着娘娘的面哭可是犯了大忌讳!”

此话一出,那些宫人的哭泣声立即断在喉咙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秦颜。

秦颜摆手道:“不必太过苛责,他们实在无辜,只须发回内务府,日后重新拨派即可。”

那群宫人听了秦颜的话,先是一阵错愕,继而眼中忽然大放异彩,面上难掩喜色道:“娘娘圣明,娘娘圣明——”说罢,齐齐叩首行礼。

掖庭的人本要说什么,秦颜挥手打断他的话,依旧看着那群宫人道:“晨妃于你们好歹算主仆一场,你们去将她平日惯用的东西整理一番,送去冷宫,也省得她日后不习惯。”

那些宫人偷眼看了看一旁神情呆滞的晨妃,脸上有明显的不情愿,但口中依旧称是,直道:“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晨妃性格跋扈,从对小蔻的态度便能看出她是如何对待下人的,所以不难猜出这群宫人心中所想,对于他们的恭维,秦颜眼中露出一抹讥诮,口中却长叹一声,似惋惜道:“如今晨妃成了这副模样,着实可怜,若无人服侍在左右定然不能,我听说莲蕊与晨妃一向亲近,可是真的?”

那群宫人里早有人对莲蕊往日的得宠心存芥蒂,眼见她又升了司记,更是嫉妒,于是有人道:“娘娘说的极是,从前晨妃有事差遣,皆命莲蕊去办。”

“如此便好。”秦颜微笑道:“你们且先退下,记得速去将那莲蕊通传过来。”

一干宫人得了指令,立马叩头谢恩,这才离去。

宫人一去,整个曲亭空阔了大半,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