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子浑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梅壶的。她立即唤人备车归家,只来得及命阿满向东g0ng知会一声。凤凰殿内,行晏正低首批阅公文。他身着一件浓紫sE直衣,摇曳的烛影映出清逸而疏离的轮廓。这样的禁sE,原是皇室中人方可用,但以关白的权势,朝中无人敢置喙。见来人是纭子,他搁笔道:「我知你为何而来。说吧,想知道什麽?」
满腔情绪涌上心头,纭子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嵌入肌肤亦不觉痛楚。「先生如此爽快,我就直言了。您是从何时起为陛下办事的?」
提起照姬,行晏面sE似有不悦:「……她跟你说了什麽?」
纭子状似冷静地从头梳理事情脉络,却难以压抑声音中的愤懑:「莲之君之名,是她,不,是您二人合谋散布?所以从一开始,你们便早已算计好让我做联姻的棋子?」
「只是後来,你们分道扬镳。所以先生,为争取更多力量与陛下抗衡,您选择了东g0ng。」
行晏默然。良久,开口道:「并非全然如此。收养一事,确有谋划在其中,但当时,主要是为了庇护你。你或许不知,当时兼通尚在大宰府任职,也曾考虑收养筑前守之nV。如今,兼通长nV贤子许嫁时贞亲王,次nV贵子入仕内里,也存了入东g0ng的心思。若当时让兼通抢先,他的居心更未可知。至於筑前的日子……罢了。」
那是他难得的自在时光。藤原氏是大姓,然而他出身的那一支仅是不入流的京官。彼时,他刚拒绝了照姬的夜访,人微言轻的他就这样被排挤出了平安京。走投无路之际,正逢唐国使者歇脚於九州,筑前守有意招揽JiNg通汉文的学子接待使者,为换取禄米供养族人,他便投身筑前守门下。老亲王喜风雅之事,常宴请才子作诗撰文,编撰成集,更是颇为欣赏行晏的才华,允许他指点nV王汉学。无需忧虑朝中纷争,只需Y咏和歌的日子,是最轻松不过的。
只是……当小纭子扯着他的袖子问:「行晏哥哥,你知道为何应光而殒的是谢敷吗?戴逵不是也摔过琴?」
他沉默了,俯身m0了m0她的头。「殿下,若您是男子,亲王殿下定会非常欣慰……」在这时代,nV子被认为不具备学习汉字的才能。如他一般,明明在大学寮时一直是头名,只因内亲王一句话,还不是被放逐出京都。
「谢敷应星……」他沉Y道。应星而Si,空得一高洁美名又有何用?倒不如……「殿下,」他蹲下直视nV孩未染尘埃的双眸,「在下想回一趟京城。抱歉,你我怕是缘尽於此了。」
「到头来,您与右大臣有何不同?东g0ng在朝中没有後盾,若非您亦有此意,他是胁迫不了您的……我明白的,我全都明白……」纭子终於忍不住质问,声音染上哭腔。
「没错。东瀛的世家,婚姻之事从来只为权势地位,无关情Ai。即便托生於天潢贵胄之家,哪怕尊贵如陛下,外有摄关掣肘,内需顾及嫔御母族。我们这些人,不过都是笼中鸟的宿命罢了。然而刀伊之乱後,又有多少民众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公卿家一夜开筵所耗,足以几户庶民生活一年。在关白家服侍的nV房,身份最低的也是下级贵族家的姬君。」
「即便不能迎娶心许之人,」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瞳孔划过一丝凛然,冷笑道,「平安京的丑事还少吗?万世一系的皇家都不敢保证血统纯净吧。」
「你呢?也有心仪的公子?只要他位居殿上人,想时时相会也不难……东g0ng殿下不会说什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生!你明知道……」纭子声音微颤,险些落下泪来。
行晏见她泫然yu泣的模样,不由得顿了顿,软了语调:「你以为,陛下为何放心许我关白之位?」
「她手上自然有足以让我Si无葬身之地的把柄。所以,纭子,你明白吗?你需要除我以外的第二个靠山来护你周全。然而,足够尊贵能让你衣食无忧,又不参与朝中党派争斗的,放眼朝中,也只有左大臣了,可他那个纨絝儿子,我是断不愿你嫁的。」
左大臣藤原秀敏,小野g0ng流现任当主。小野g0ng流是藤原北家的分流之一,从主家继承了相当丰厚的资财。不同於嫡流依靠强大的外戚势力代代霸据摄关之位,小野g0ng流甚少与皇室结亲,从不卷入g0ng廷争斗,素以擅文献掌故闻名,秀敏更是着名的忠君直臣。宣庆年间,一场筵席上,嫡流关白曾作歌一首要求秀敏答赠,秀敏以「受大臣之命作歌,闻所未闻」为由断然拒绝,而後更在手记中直指关白专权。由於与嫡流关系不睦,从前小野g0ng流的子弟甚少能跻身公卿之列,最高也止步於参议。而在剑玺易主之际,秀敏曾为照姬仗义执言,因此陛下践祚後,感念秀敏忠心可堪重用,遂升其为从一位左大臣。小野g0ng流是钟鸣鼎食之家,秀敏大人更是博闻强识,他的嫡子却偏偏不学无术、行事荒唐,这也是平安京的一桩奇闻。
「至於东g0ng,他开出了足以让我心动的价码。」
汉诗会後,望贞在他面前开出三个条件:第一,不娶任何侧室;第二,纭子若与其他男子来往,他不会多言;第三,若他不幸身殒,会让已改嫁左大臣的母亲庇护她。行晏也并非全然相信他,毕竟,哪有男子能容忍妻子在外拈花惹草?但看着望贞那种痴迷疯狂的眼神……他莫名觉得,不如赌一把试试。
但他并不打算将与东g0ng的交易和盘托出。行晏轻轻m0了m0她的头发,神情温柔,令人如沐和风之中。九州一别,京都再会後,他彷佛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甚少流露这种和煦的表情。
「你要明白,每个在内里风光过的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纭子,你很聪明,所以你必然会得宠,但聪明人反而未必能在内里活下去。」
行晏目光闪烁,微微迟疑。「我……有时真的很害怕。所以这些谋算你都不必沾染,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就好,写诗、恋Ai……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所以您从来不愿与我多言先朝之事。梅壶殿下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所以您从来不愿与我多言先朝之事。梅壶殿下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吧?」
「不错,梅壶是我举荐的。」
纭子见他不愿多透露梅壶得宠的真相,便决定激他一激:「先生不是向来自诩算无遗策吗?献上美人都未能平息陛下怒火,反教右大臣大人占了便宜。」
「不,纭子。」
「跟那nV人周旋了这麽多年,我实在太了解她了。我知道她一定会收下梅壶,只要见了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