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打到崖边,早过了百招。
各自都是耗着内力强拼,此时早有气喘。
“你既要杀我,又躲什么躲!”
这一声斥喝声,倒是叫赵荣眉头微皱。
之前黑衣人压着嗓音,
这会儿没压住,清脆得很。
“不躲难道和你一起死,你到底是谁?”
“哼,杀你的人!”
“你去死!”
“你才去死!”
两人从高崖上又打到崖边老藤,此时打急眼,各自斩掉对方脚上攀着的老藤。
本该在坠落时,各自寻崖壁借力。
然而!
黑衣人却控制身形,剑光毫不停歇,招招都在要害,一路下落挥剑!
赵荣被逼得没办法,直得一路与她运剑对攻。
“咚!咚!”
两道落水声一前一后,砸起大片水花。
他们坠入潭水中央最深处,足有一丈多深!
一股从顶端坠落的巨力叫二人各自吃痛,浑身一震之下,长剑各自坠入潭底。
赵荣却心中大定!
他水性极好,堪称浪里白条,双脚只是灵活一摆一蹬,人就悬在水上。
黑衣人游水的本事显然不如他,但反应迅捷。
明知对掌要吃亏,还是先一步朝赵荣出掌。
“砰!!”
“砰!!”
左右两掌对上,内力震得周围潭水炸射!
一道水波在他们周边围大圈,高起高落!
赵荣擅水,黑衣人则利用手上交掌的力道稳住身形。
但是,
她已经感受到两股寒冰顺着少府神门穴道直冲手少阴心经!!
只需拖个片刻,她必败无疑!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时间过去,这家伙竟然能与她平分秋色。
一时间,她既恨自己平日懈怠。
又心疑上次自己看走眼了。
“说吧,你是谁?”
“来衡阳又有什么目的?”
赵荣故意引她说话,好叫寒气突破对方体内真气封堵。
黑衣人头上的纱帽在坠下来时已飘落深崖,此时距离极近,赵荣隐隐瞧见一弯修长柳眉,登时又问:
“怎么听声音像个年轻姑娘?”
“你现在束手就擒,让我封住穴道,也许还有机会保命。”
“束手就擒?!”
清脆的声音含怒响起,“你休想!”
赵荣本就握住她的双手,
此时羞愤交加,她也不管那许多,立时反握赵荣双手,跟着把浑身的力道借在他的双手上。
这就相当于赵荣凭借双脚踩水,托起他们两个人。
她低头猛喝一口水,双脚猛地一蹬,跟着一口水喷了赵荣一脸,叫他眼前一片模糊。
水花晃动,耳边风声大作。
赵荣没处借力,赶紧把头一低!
“砰!”
二人的额头就和上次一样撞在一起。
“你放不放手!”这一次,已是一道羞怒至极的少女声调。
赵荣不予理会,虽然头晕目眩,手上依然加大霜寒真气。
“砰!”
又是一头撞来。
潭水中猩红一片,二人额头冒血,都已负伤。
小掌门咬紧牙齿,将气再一提。
少女也咬紧银牙,感觉寒气渗透越来越厉害,便拼命用出更大的力气狠狠撞上来!
“砰!”
这一声闷响过后,两人如同被电打过的鱼,各自双眼发白,朝后一翻。
“咳咳!”
一口水闷入鼻子,他们受刺痛猛咳一声,再度转醒。
黑衣人朝岸边游动,赵荣也上了岸。
两人游过的地方,都飘着一层血迹。
少女浑身湿透,勾勒出玲珑曲线,上岸之后朝赵荣怒瞪一眼,又仓皇朝山下逃去。
坠入潭水的短剑也不要了,但手中抓着从赵荣衣服上撕扯下来的一截袖子,却是迷迷糊糊间也不愿扔的。
赵荣瞧她踉跄的样子,起身想追。
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想想还是算了。
一时间,他真是心乱如麻。
大抵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少女与他差不多年纪。
有这等惊才艳艳的天赋,又能在这个年纪有这身本事的少女,这天下间估计就只有圣姑了。
正面出手,五招五剑便从五位太保级高手手中连夺五面五岳盟主令旗。
这时应当还没那份功力,但也叫赵荣领教到厉害。
将潭水边一口凉气吸了下去。
赵荣揉了揉脑袋,一手鲜血。
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得罪圣姑是个不小的麻烦,不知她此时在江湖上是否有未来那般号召力。
“得要让全师弟多多搜罗消息.”
赵荣凝神沉思,“若江湖上有异动,我也要早做防范。”
“正好五岳盟会。”
“她若是召集江湖好手,我便告诉左大师伯,说她带人杀了太保。”
“妈的,有左大师伯护我,我也不怕你。”
微微吸了一口气,从额头上擦了一手血。
又想了想这少女到衡阳的原因.
赵荣灵光一闪,曲知音!
对了,广陵散!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曲知音连非非都不见,只待在刘府中,提前与世隔绝,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头有点疼,整个人都有点晕。
这三下皆命中要害,差点死在水潭中。
若是被同门瞧见,死后也无颜面。
赵荣朝水潭瞅了瞅,虽然看不清,但潭底应当躺着两柄剑。
“哼,抢我的剑?”
小掌门自豪一笑,白马庄之夜的烦恼顷刻全消。
定了定神,想去捞剑,暂时又放弃了。
回到山洞把身上湿透的衣服换掉,袖口烂掉一大块,是方才脱掌时被那少女拽烂的。
荷叶灯下,赵荣找来布带将头上的伤绑好,跟着运转洗髓经打坐。
大概三四个时辰过去,一阵困意袭来。
躺到床上,赵荣睡得酣沉。
雁鸟啼散山峦空,瀑布碧潭飒飒风。睡来春色曾觅处,满山雾霭掩月中。
赵荣做了一个梦,一个少女带着满脸怒意与他大战,对方招式皆在要害,颇为狠辣。
这一觉,一直睡到外头日光斜照到山洞中。
他再度睁开双目时,二目清亮。
早没了昨日的恍惚。
只微微晃动身体,身上顿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虽还略有疲软,却有种心神上的舒畅感。
毕竟在山顶练武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实战。
昨晚这一斗,酣畅淋漓。
对这段时间闭关圆满检阅,让他心里更加踏实了。
圣姑呢?
再来助我练功啊。
想到这个偷剑少女,赵荣不禁揉了揉额头。
昨天她是冲着自己的面部撞来的若不是低头反应快,鼻子都要被撞塌,怕是要破相和白板煞星一样没鼻子。
走到山洞内的杉木桌子旁,拨开最上方那本飞花点翠,直接捧起金钟罩功来看。
揭谛功、龟背功、铁牛功、铁布衫功。
四功合一成为金钟罩。
这功夫其实很有学问,但颇为耗时,练起来又极为熬人。
门内只有少数几位感兴趣的师弟拿去练习,
赵荣本不打算练这硬功,可是被咔咔咔撞了三下脑门之后,他改主意了。
若得空闲,还是可以拿来练练的。
响午时分,一位师弟送饭上来。
赵荣叫他放饭便走,没下去迎。
额头的伤还明显呢,
总不能说是走路摔倒磕的吧。
回头朝山下一传,不知道全师弟能编出什么夸张故事。
饱餐一顿后,赵荣又来到瀑布水潭。
四下查探一番,确定没人便脱衣跳了下去,潜入水中取出一长一短两柄宝剑。
秋水入鞘。
他便打量起自己的战利品。
本以为是对方的贴身之物,会有一些留刻印记。
翻来覆去,只在剑格上方找到一点梅花刻纹,属于非常普通的雕式。
与自己丢的那柄剑差不多,只不过这剑的锻功更凝实一些。
“好,”
“我也赢过一柄剑,这便算打平手了。”
小掌门不输圣姑。
赵荣只高兴了一会儿。
跟着,
他在瀑布水潭边找了又找,没看到自己被扯烂的袖子。
难道我还要输一截衣袖?
小掌门不太高兴,来到了昨夜圣姑起先坐下的位置。
衣袖没见着。
水边一块用白火石拦着的地方,飘着两只白色浅短绣花锦袜。
四下没人,微微有点心虚。
可还是用圣姑的短剑锋刃处从水中挑起了那两朵白色。
总之,
就算你掏出那截衣袖,我也永远不会输。
之后在峰顶练剑练内功的数日,赵荣总是心神不宁。
闭关练剑的心境,似乎被小妖女破掉了。
又担心她忽然带着大批人马进山寻他麻烦。
她这时年纪更小,不知道脾性咋样.
“大师兄!”
“大师兄!”
闭关第五十一日,在山洞中打坐的赵荣陡然睁开眼睛。
是吕师弟的声音。
若无大事,吕师弟决计是不会来的。
他下了崖洞,快步朝着声源处去。
“师弟,可是有了魔教贼人的消息?”
“是!”
吕松峰话音又一转,恨恨道:
“那漠北双雄在袁州府露面,似乎准备朝衡州府来,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又转到朝饶州府去了。”
“咱们的人追了几个集镇,便跟丢了。”
“算他们走运!”
赵荣眉目舒展,“到饶州府,兴许是去魔教分舵的,他们应该在大肆召集人手。”
“暂时别追了”
“咱们在饶州的眼线还不稳定,别打草惊蛇。”
“嗯,全师弟也是这个意思,”吕松峰点头,又道,“师父叫我来找你。”
赵荣会意:“可是五岳盟会之事。”
“不错,”
“虽说是八月十五,但要提前准备,提前启程,防止路上有什么耽搁。”
“毕竟咱们距离嵩山最远,在五岳各派中要最先出发。”
“师父说,若师兄还想闭关,最多十日也要下山。”
吕松峰说完朝赵荣瞧了瞧,听他回话:
“走吧,这就下山。”
赵荣回到洞内,将那几卷书册带上,熄灭灯火,与吕松峰一道下了天柱峰。
一路上他又问起“这几天衡阳可有杀人闹事的?”
“没有。”
“可有魔教贼人作乱?”
“这当然有,但基本都是咱们的人打来打去,这些消息可不少。”
吕松峰苦笑道,“我还扮作魔教黑衣人,在一伙嵩山派派来的商贩面前与冯师姐打斗。”
“全师弟叫我说的话实在尴尬。”
“什么文成武德,一统江湖的真是难以启齿。”
“那东方不败不知羞耻吗?”
“哈哈!”
赵荣哈哈大笑,不是在笑魔教的功歌颂德,而是吕松峰在喊到‘东方不败’四字时,竟然毫无怯意。
这便是衡山派的变化。
忽听吕松峰道:
“师兄,鲁师叔从嵩山回来了。”
赵荣下山第一天,陪吕师弟复命一起去琴轩找师父,但莫大先生不在此处,也不在山门内。
他便回家一趟,与爷爷一道吃了午饭。
见他忙得很,赵福催他出门。
他想多留一会都没成去同福客栈那边过了一趟,从后院上二楼房间,听听客栈内的江湖人最近讨论什么。
叫他心里一松的是,没有听到与圣姑有关的消息。
大家说的都是魔教在衡州府作乱,衡山派又是怎么与魔教争斗。
一众武林人描绘得绘声绘色,仿佛刀光剑影就在他们眼前一般。
衡州府一地的武林人对青岑剑、双石剑这样的名号,也已经是耳熟能详。
赵荣打造的“衡山七剑”文化,正在登上台面。
“看来小妖女没广发消息,也没叫人来衡阳,否则早就传开了。”
想想也是我灭太保,她灭长老。
谁比谁光彩了?
晚间,夜色笼罩着衡阳城,城内热闹,衡山派山门内更是热闹。
大师兄闭关五十余日后的回山晚宴,自然要庆祝一番。
饮酒助兴、曲调助兴,这都是少不掉的。
大家也讨论着马上要去“嵩山”的事。
谁去谁不去还没定下来,莫大师父晚上也没回来,不知去了何处。
赵荣暂且没与他们说仙三剑路的事,准备换个时机。
晚间没多耽搁,蒸掉一丝醉意。
赵荣赶着深夜来到澹真阁。
一位缩着脖子的老者正转动着那双黄澄澄的眼珠子,死死盯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副拐杖。
“我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师叔会等我。”
衡山二荣对视一眼,皆露出森然笑意.
感谢诸位朋友的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