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尧:“……”
牛逼,鸟人们竞选父母竟然还要准备ppt展示吗?这未免也太卷了。
根据影像资料,雏鸟们破壳后不久便会在雌鸭的带领下入水。小小的一团团毛茸茸颤悠悠地浮在水面,像一艘艘迷你的气球鸭子船。水面上看起来一切风平浪静,而水下,小鸭子们稚嫩的蹼趾笨拙地拼命划动,片刻不敢停歇。他们时不时将脑袋扎进水下学习潜泳,这显然是一项技术活,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平衡,尾巴朝天,成为一只只爪忙爪乱的翻船鸭。
为了成长,为了生存,为了迎接未来的挑战,小鸭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学会在湍急的河水中搏击、觅食,学会在水面上奔跑、起飞。幸而他们继承了母亲的勇敢和强壮,他们年轻气盛、无所畏惧,在雌鸭的带领下,可以在激流中一口气漂流数公里。
雌鸭们则扮演着泳池里最无情的魔鬼教练。她们视线不离地监督着小鸭子们的动作,一旦发现失误或是偷懒的毛茸茸,铁娘子母亲会毫不留情出手惩罚。她们动辄挥翅一个跟头过去直接扇飞小鸭,或一把将小鸭的脑袋摁进水里,迫使他们在死亡边缘学会闭气。
同时,雌鸭们警惕性极高,承担保护小鸭子的重任。每当危险降临,她们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将小鸭子们庇护在自己坚实的羽翼之下。
有趣的是,铁血母亲们的行为同样暴露在严密的“监视”中。热心的其他成年雌鸭会以最为挑剔的眼光评判着雌鸭教练的每一项举措,但凡对方出现一丝漏洞,这些监督者们便会伺机发起攻击,赶跑原有的雌鸭并取而代之,收养小鸭们成为新的鸭妈妈。
通过不断的“养母淘汰赛”,确保所有小鸭子都能在最强大的、最负责任的母亲的教养下长大成鸭,成为新一代的秋沙鸭俊杰。
待凛冬降临,气温骤降,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千里冰封,世界沉眠。小鸭子们长大了,绒毛褪去,长出一身漂亮的灰色羽毛,两翅的飞羽坚韧有力。他们扑棱翅膀,跃跃欲试。
年轻一代的秋沙鸭们即将加入族群,长途跋涉,横跨半个大陆,往南迁徙。
这是一场与生命搏击的旷世迁徙,唯有最强壮的秋沙鸭才能斩荆披棘,乘风破浪。
他们极具生活智慧的母亲,早已为他们铺就了一条强者之路。
而那些无法突破自我的年轻秋沙鸭们,将长眠于出生之地,那片冰雪荒原。
凤尧长呼一口气,仿佛看了一部波澜壮阔的自然纪录片。
那只展示的秋沙鸭朝观众们鞠躬致意,举止骄傲自信,显然她是族群中这一代的佼佼者,名下抚育着数量最多的小鸭子军团。
台下的鸟人们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表达自己的赞许和钦佩。
秋沙鸭被誉为活化石,是恐龙时代的旧民,如今已是濒危物种。拥有千万年的进化历史,秋沙鸭们在某种程度而言算得上是自然的最优选,他们的行为准则可以作为所有鸟类的标杆。
这大约就是特属于亲鸟的爱,一种严酷而深沉的爱。
凤尧不由啧啧称奇,心中甚至古怪地生起一丝羡慕之情。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对孩子最深刻的爱应当体现在他们能够帮助孩子勇敢而独立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从野生动物的角度来看,秋沙鸭或许并不具备人类乐于歌颂的所谓“母爱”,却比大多数人类父母更负责任,更适合做父母。
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毫无意义的虚无思考中,凤尧用力甩甩咸鱼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
正这时,又一只漂亮自信的秋沙鸭登台,擂台赛正式打响。凤尧连忙抻长脖子去看。
咚、咚、咚。
密集而短促的鼓点,迅即如骤雨。两只秋沙鸭各站一端,目光炯炯,不怒自威。她们都顶着一头潦草狂放的刺猬头,挥舞双臂作鼓翅状。一时间擂台上飞沙走石,狂风阵阵,几乎看不清招式。双方隔空放技能,打得有来有回,一面出招,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凤尧竖起耳朵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对战双方在百忙之中居然还能抽出空来进行亲子知识竞答,简直不可思议!
两只鸟打得难舍难分。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转瞬工夫,伴随一记精妙绝伦的腾空飞踢,一方落败,缠斗结束。败者骂骂咧咧退出众人视线,胜者自是得意洋洋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不可谓不精彩。
秋沙鸭之战胜负已分,擂台赛却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陆续有凤尧叫不上名号的鸟人上台挑战,可谓各显神通,或文斗或武斗。赛事逐渐进入白热化,打动场面愈发恢弘动魄。整场擂台紧张有序,却并不十分严肃,与其说是比斗,不如说是为增添庆典氛围而进行的助兴节目,盛大,热闹,欢乐。
最后夺魁的选手却颇有些出人意料。她身形修长,窄肩细腰,身披厚实的青灰色的鸟羽大氅,裙长及地。正脸却被浓密的黑发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五官面容。单从外表看起来,她的头并不像普通鸟人那样具备明显的鸟类特征。她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除了大氅之下露出的一双酷似鸟爪的四趾足。
凤尧正疑惑着,忽听那个古怪的小木偶喃喃自语道:“姐姐,真的是姐姐……”
声息细弱,却近在耳畔。
凤尧心下一惊,下意识循声扭头,赫然发现自己的右肩上趴着一只粉嫩雪白的小家伙,正是那恐怖小木偶,——大约是嫌弃自己个头太小看不清擂台,小木偶不知何时借着她的人体爬梯找到最佳观赏位。而凤尧看比赛看得过分入迷,居然对此毫无所觉。
凤尧顿时两腿发软,只觉得那肩膀也不是自己的了。不过此时,小木偶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咸鱼头的身上。她痴痴望向擂台,委屈巴巴地瘪嘴,眼眶泛红,很快就积聚起两汪晶莹的眼泪。
凤尧稍稍安心,同时心中不免好奇,难不成小木偶认识台上的那个怪人?
而这时,墨观至娃娃同样趴在猫猫头一侧的肩膀上。猫猫头显然比凤尧来得大方友好。他见墨观至好奇,干脆利落地两爪一抓,将小客人高举过头顶,慷慨地安置在自己那宽敞舒适的真毛脑壳上。
猫猫头还不忘指点墨观至,一只爪子朝擂台上摆了摆,口中说道:“那个就是罗刹魅喵。”
墨观至不明白,虚心求教道:“罗刹魅是什么?”
他说话时,双手一撑,身体下意识前倾靠近猫耳朵。
猫猫头只觉得痒,忍不住弹了弹耳朵尖儿。墨观至冷不丁迎面挨了猫耳朵的一记攻击,整只娃娃一歪,直接翻过身脸庞朝下砸去。猫猫头察觉后连忙伸出爪子去扶。
墨观至哼哧哼哧地扶着猫耳朵爬起来,重新坐好,小圆手轻轻拍拍小猫头以示感谢。
猫猫头又觉得头痒了。不过这一次,他认识到人类的娇弱,努力忍住了动作。为转移注意,他难得耐心地给人类科普起来。
“罗刹魅是一种煞鬼喵,女人枉死之后最容易喵喵变成罗刹魅。煞喵,就是一种青灰色的大鸟,回魂日时会从棺木里喵喵地飞出来,嗷呜,如果家里的人类避煞不及,就会冲煞喵喵喵。这样,死人喵就会变成煞鬼喵喵喵。成型的煞鬼长着鸟头喵喵,脸上都是毛毛喵,咕咕咕,脚趾头就是鸡爪子喵喵喵。”
猫猫头说到兴头处,还开心地举起自己肉呼呼、圆鼓鼓的毛爪子,努力合并几只乱七八糟凑不到一起的趾头,模拟鸡爪的模样。
小猫咪真的是很努力了。
墨观至:“……”
原谅他听完后脑海里只剩下喵喵喵的回音。
墨观至沉思片刻,努力从一大堆喵喵声中理清猫猫头的思路,用自己的话总结道:“你是说罗刹魅的本质是某种特定情况下形成的煞鬼,鸟首人身,通常是女子形象。”
附和他的是李山吾和严粟两位人间修士。他们二人倒是也知道煞鬼形式的厉鬼,只是道内叫法不同。李严二人继续补充道,罗刹源自梵语,本义也和佛教息息相关。被道教化用后,罗刹泛指一切恶鬼。罗刹魅,也有直接叫罗刹鸟或者罗刹女的,大多数都以禽鸟的形象出现。
在传统的丧葬仪式中,尸身会留在棺椁中,停棺几日后再下葬。八岁以下没长牙的孩子若早夭,正常情况是不会招惹煞的。而成年人离世后,魂魄会在回魂日时借煞殃魂归故里。若此时,冲撞煞殃形成罗刹魅,家中就会出现祸事,通常是有至亲病危。
凤尧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不由好奇道:“那怎么避煞呢?如果每个成年人的鬼魂都会招来煞气的话,岂不是防不胜防?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自己的亲人生老病死自然而然地走了,他们的鬼魂应该也没啥怨气啊,会惦记着自家人的吧,怎么还会冲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