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荆蔚和胡铁花两手空空、徒劳而返的时候,姬冰雁就将事情猜了个大概。他双手抱怀,靠着骆驼朝胡铁花扬了扬眉,后者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荆蔚低低一笑,将一个黝黑的铁筒丢到姬冰雁的手上:“这是他们发射暗器的针筒,很不幸的,我们果真被人惦记上了。”
姬冰雁淡淡扫了眼,便将铁筒收进怀中:“这事晚上再说,而现在,我们最好用来赶路。”
荆蔚点点头,他很清楚,在这炎热的沙地上,没有一人会愿意开口说话的。
黄沙漫漫,无际无边,众人一路慢行,几乎快要认不出别的颜色。就连胡铁花这样邋遢的男人,都盼望着能烧上一大桶热水,冲洗身上的沙尘。沙漠上几乎没有人声,唯一行走的几人也被烈日晒得无力张嘴。这样难耐的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便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被打断了。
急风骤晌,遥见一只巨鹰俯冲而下,低头叼了个箱子似的东西,立即大翅一扇腾空离去。它来得突然、去得迅速,一转眼就已经瞧不见踪影。只是在那落脚的地方,似乎有些模模糊糊的黑色小影,乍看像是力竭而倒的人影和……马匹?
也不知是晒得头脑不清还是不吸取教训,胡铁花方一瞧见、竟就直起身子朝那处猛赶。荆蔚沉思了一会,倒没阻止,他和姬冰雁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五匹马,四个人,劲装佩刀、均是中原武师的打扮,看上去身手还都不差。他们似乎经历过什么恐怖的战斗一般,直到死前都大睁着双眼,一副惊慌恐惧的模样,死死抓着武器、不肯松开。
“五虎断门刀,彭家子弟。”荆蔚扫了眼地上的武器,淡淡说道。
姬冰雁点点头:“五虎断门刀素来不传外姓,这几人多半是彭云的子侄。眼下他们没骑骆驼,想必是为走镖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不过这趟镖,却被老鹰截了货。”将面冲地面的几人一同仰翻了过来,盗帅饶有兴味地扬了扬眉毛:“不仅如此,就连走镖的人,也死得格外有趣。”
胡铁花历来不喜荆蔚用这轻描淡写的方式道人生死,他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人都死了还怎么有趣,彭云为人不错,我们救不了他的亲戚,也不能在别人死后当笑话看吧?”
荆蔚笑笑也不辩解,反倒是姬冰雁淡漠地开了口:“你没发现古怪来吗?”
“古怪,哪有古怪?”胡铁花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圈,突然顿悟跳了起来:“他们虽然狼狈不堪,这里也有争斗的痕迹……但……但……”
“没错,他们衣服随乱、却没有丝毫破损;他们虽拔出了刀、却没有沾到血腥;他们虽然全部惨死,却没有丁点伤痕。”姬冰雁冷冷地扫了胡铁花一眼,说道:“现在你觉得有趣了么?”
“你说他们不是被人杀害的?但……他们又是怎么死的?”胡铁花突然有些紧张,他杀过不少人,也看过不少尸体,但从没觉得哪一具像这些一样瘆人、像这些一样莫名其妙。
荆蔚低低一笑:“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非得向我求证?没错,他们是力竭而亡,或许是疯了、或许曾和看不见的敌人不停战斗。”
“那他们肯定是疯了,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看不见的鬼怪!”胡铁花疯狂地摇头,大声嚷道。
此时,蹲在尸体旁的姬冰雁终于站了起来,他冷笑一声,言语里满是嘲讽:“这回你终于猜对了一回,脱力、饥渴,他们似乎还中了一种奇怪的毒。”
“毒?”荆蔚微微挑眉:“大麻?罂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姬冰雁点点头:“都有可能,用量虽然并不致命,却也足以让人失心发狂。”
“盯上我们的人,似乎也同样瞧上了他们。”荆蔚绕着尸体慢慢踱了一圈,他似是思考、似是揣度,最终停在一个尸体旁边,看向同样想着什么的姬冰雁:“你觉得,这件事和石驼的异常可有关联?”
姬冰雁静静地抬起头来,看了盗帅半晌,无声叹了口气:“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荆蔚勾唇一笑:“你不想说,我本不愿强求。只是竟然在‘同一条道’上巧遇了两次,我可不打算闷不吭声地拖到第三。”
姬冰雁苦笑地摇了摇头:“没错,自从遇到那两人后,石驼就像在害怕什么。”顿了顿,又道:“并非我不愿意说,而是他怎么也不愿道出那人的名字。据我所知,那人不但武功强得可怕,甚至有数百个心甘情愿为他去死的仆从。”
呃,这什么?古代的邪教组织?
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荆蔚抽了抽嘴角,无可奈何地说道:“像那样固执的人,即便你用鞭子打他,想必也不会说的。”
姬冰雁默默颔首:“虽然不知为的什么,只是既然那人看上了我们,便是避不开的了。你既要找,倒也没错……总之,不是我们毁了他,就是他先毁了我们。”
胡铁花霍然抬头,拍掌大笑道:“死公鸡,你终于说了句人话!这是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听到你不说公鸡的语言!”
姬冰雁讥讽地笑了一声,看也不看胡铁花、便转身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酷热的白天终于过去,寒冷的夜晚也随之到来。众人就地挖了个巨坑,将尸体草草丢了进去,然后推着沙子权作掩埋。
另一边,小潘早已生好了火,在上面炖了一锅热菜。肉类与作料混在一起渐渐煮透,散发着令人充满食欲的香味。胡铁花刚干完力气活,眼馋地搅弄着一锅子吃食,很有要在第一时间抢先享用的架势。姬冰雁懒得理他,安静地坐在荆蔚的旁边。
盗帅扫了眼他手上的东西,轻笑着说道:“这玩意丑是丑些,但重在小巧精致、狠辣决绝,在这世上,我只想出三个人能将它制作出来。”
姬冰雁道:“哪三个?”
“蜀中唐门的掌门人和江南九曲塘的朱老先生。”荆蔚靠在岩石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膝盖:“但你也知道,这两人就算想要杀我,也绝不会选择这该死的地方。”
姬冰雁点了点头:“但你却只说了两人。”
荆蔚嘻嘻笑道:“至于最后的那个,他有着比菩萨还慈悲的心肠,你说,这样的人又怎会去造如此可怕的暗器呢?”
姬冰雁看着他的笑容,恶心地抖了落一身鸡皮:“谁都知道你天性凉薄、心如坚冰,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就要吃不下饭了。”
盗帅很是受伤,他指了指远方的薄影,哀怨地说道:“吃不下还是好的,你看,我一进沙漠就被人监视,这会儿想吃都没得吃了……”
姬冰雁冷笑一声,他用眼角瞥向尚还咬着半块牛肉的胡铁花,扬眉说道:“我看,这里也就只有脑子空空的花蝴蝶,能够吃上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铁花放下碗,扫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二十多条人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剔牙说道:“那是,小心眼的人可没法理解一介莽夫的自在逍遥!”
姬冰雁不屑一顾:“那我宁可一辈子也不要懂得。”
小潘在旁边看得紧张,却不知三人虽在斗嘴,却早已做好“以静制动,静观待变。”的准备;他们看上去轻松惬意,却早如利剑出鞘、强风袭尘。
那二十多条人影很快就将荆蔚等人围在中间,他们宛若鬼魅,明明踏着沙地却全无一丝声响;他们都穿着紧身黑衣,头上包着同色的布巾,这样的人一个或许没什么可怕,但同时来上一群。则有些吓人了。
然而,荆蔚、姬冰雁和胡铁花却像待宰的猪牛一般,不逃也不躲,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其中荆蔚更是懒散,他指了指旁边的骆驼,漫不经心地说道:“劫财劫色?财的话都在那上面了,至于色……”盗帅扬起眉毛,双手一摊:“也都在这了,从闷骚到壮士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为首之人被他说得一愣,竟不由顺着他所比划的方向看了过去。
姬冰雁还没说话,胡铁花却不依不饶地嚷了起来:“要卖自己卖,可不要搭上别人!总说我是无脑壮士,死公鸡是别扭闷骚,我看你才闲散放荡、无耻下流!”
老变态眼睛一亮,拍手称赞道:“没想到你这酒鬼也有说出真相的一天!没错,我就是闲散放荡、无耻下流,只可怜某位壮士直到今日,都没能在一招半式上讨到半分便宜。”
他们这般自顾自地吵嘴互损,对于来者,实在是极无礼的挑衅。然而察觉不对的黑衣之人,竟按捺下怒火,他向旁人使了个眼色,一反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说话分外客气起来。
“各位朋友,我们的任务只是要得到某样东西,找到之后便立刻离开、绝不停留。”说完他又假假地笑了笑,道:“你看,我们若要杀人,岂会乖乖等到现在?几位,还是将东西交予我们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蔚暗暗点头,看来盯上他们的那个,手底下的人大概都被分散开来。眼前的黑衣人主要用来对付“彭门”,若非必要绝不至于伤害其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几人看上去并不像普通行客那般好剁。
“你们拐来绕去的,却从没说过想要什么,只有王八羔子才能听得明白!”胡铁花饭没吃完,心里烦躁得很,这一下,拐弯抹角地就将黑衣一行全给骂了进去。
荆蔚和姬冰雁暗暗好笑,而黑衣人却似根本不知,只是沉下脸、认真地说道:“你们难道没从他们身上搜出那个东西?”
胡铁花翻了个白眼,大声叫道:“我们就算再怎么无耻再怎么混蛋,也不会想要去偷死人身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