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妇人闻言一惊,连忙两手摆摆。「这怎麽成?正因我懂画,才更不应贱了价,否则岂不让小师父委屈了。」
妇人之言深得张道玄的心,故而他沉思片刻,提议:「您看这样如何?我今後天天来此摆画,您每日供我一顿午食便可。您要同意,便先挑走画吧。」
老妇人不傻,一顿饭顶多三、四文钱,就算供三年饭食,也难与画的价钱相抵。在她迟迟不答应时,一男子走来问画,张道玄道:「一幅一千文钱。」这价十分低廉,但他眼下只是个不知名的画师,有人愿意买画已是万幸。
老妇蹙紧眉头,这画起码值四千文钱,奈何这少年画师却贱价出售。可那男子已掏出一两银子给张道玄,将中间那画取走了。
妇人赶紧说:「我答应你了,把观音像给我吧。」妇人接过画轴後,怒道:「我马上煮饭去,免得你卖画卖到饿Si路边。瞧我气得都乱说话了,真是罪过罪过。」
张道玄当没听到,目送妇人离去时,又瞥见那人在瞧他,於是低头,假意整理衣襟,而後转身坐下。
眼下只剩一幅文殊像了,张道玄心里盘算,等会将赚得的银两拿去买些好的画材。他想,妇人的叨念有理,Ai画成痴的自己若非受太子赏识,入了g0ng,光靠卖画的确是会穷途潦倒的,说不定这会儿已出家作僧人画师了。他这时才想到说不定那人曾遭遇了什麽,才沦落至此,这样一想,对那人乞食的厌恶之情倒减轻许多。
他悄悄看向那人所在,却惊觉那人不在那地了,他连忙起身张望四周,却都不见那人踪迹,内心有些奇怪,莫非他已经回去了?
那人作风与一般乞丐差异甚大,让张道玄m0不着头绪。
文殊菩萨像一直未被买去。午时过不久,老妇人便端来一木盘,张道玄遂将画收进包袱内。妇人将饭菜挪到桌上,不只有粟米饭、腌菜、野菜豆腐汤,甚至有一碟子盛着一颗煎蛋。他惊讶地抬头看向妇人,曾为平民的他,知道J蛋是贵重的食材,油更是稀缺。
「我和我官人茹素多年,吃得简便。但小师父你还年轻,是以特地用茶油煎了颗蛋,给你补补气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道玄感激言谢,边吃边赞妇人饭菜颇有滋味。
妇人一笑,问:「小师父,你那画的毘卢佛和雨铜观音都是崇法寺所供,那麽那幅狮子吼文殊莫非是妙觉寺里的菩萨像?」
「是啊。婆婆也去过妙觉寺?」
那妇人叹了口气,指着一地,开口:「是啊。方才你可瞧见那里坐着一个乞儿?」老妇人所指,正是那人所坐的地方。
张道玄顿了下,说:「见着了。婆婆认识他?」
老妇轻吁一口气。「我和我官人久闻崇法寺盛名,去年为潜心修法搬到此地。每早来往兴宁坊,路遇乞食者我都会布施,是以认识那乞儿。唉,他实在可怜,俊脸被刺了字,两掌也废了,许是如此才乞讨营生。虽如此,可他仍有坚持,只收食物不收银钱,得了食物就会立马离开。」
张道玄静静听完,内心疑惑,莫非他没吃那些果子,否则今日怎会出来讨食?
妇人继续道:「前些日子,有几个无赖欺负一盲nV,抢走她的杖子,那少年倒马上上前阻止,可他身板那麽瘦弱,自是被打倒在地,那些无赖还踹他几脚泄愤。过後,我去扶他,问他要不要紧,他却一声不吭地离开。如此刚烈正直的人却似被折羽的鸟,想飞不能再飞,往後余生该多挫折难熬啊。」
张道玄听着妇人的话,嘴里嚼着的饭菜突然没了滋味,心里涌上一GU别样的情绪,却并非纯然的同情或怜悯。
老妇人又问:「小师父,听你的口音,应也是外地来的汉人。我今日又第一次见你在此卖画,你怎麽也知道妙觉寺呢?」
张道玄随口敷衍:「我昨日恰好路过那里,便入内参拜。我也在那遇见那乞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这可是缘分啊。要是小师父也见过他,那婆婆希望你帮个忙去劝劝他,你和他一般年纪,他兴许听得进你的话。」
张道玄应承:「若是婆婆吩咐,我自然得去帮帮他。」
他虽已饱腹,还是努力将饭菜吃完。
後来,妇人主动说了自己本姓卢,官人姓李,两人原住在单城。随後又问张道玄的名姓、籍贯。
张道玄一愣,低眉时恰看到文殊画轴,便道:「晚生姓张,名文昇,字进武。本是戎州人,父母皆已离世,为了习画才来到此地。」张道玄胡诌一通,内心有种「独在故乡为异客」的感受——明明是泰和城出生长大,却隐姓埋名,还因口音被认为是外地汉人。
张道玄又想起一事,开口问:「李婆婆,您习过画吗?」
「未曾习过。」
张道玄奇道:「那为何您认得出我的画风近似吴圣呢?」
「这说来话长。」李氏说完,收拾碗筷便走了。
张道玄想着还得去买画材,於是收拾包袱,离去前想起那卖花少nV,便走去找她买了几枝茶花。两人聊了会儿,张道玄才知少nV名叫朵纳,小名阿朵,刚满十三,之前都是陪着阿娘一起卖花,如今摊贩都认识她了,她娘便让她自己来。
张道玄默默听着,不加置喙,要走时,朵纳很是热情地挥手与他道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路遇一家快收摊的饼舖,他用两文钱便买到了四块菜饼。
他一路快步走到妙觉寺,一入内便见那人盘腿坐在蒲团上,正对门口,见张道玄来也不招呼,还闭上双眼。
张道玄看了眼香案,果见昨日的供品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便问:「这果子你都没吃吗?再不吃,便要坏了。」
那人回道:「你只让我处理,等菩萨享用完,我自会清理的。」
张道玄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气笑,还是被一个和自己一般模样的人给气的。原来这人倔起来如此强词夺理,也难怪妇人拿他没辙。
张道玄倒觉有趣。
那人一听到张道玄的笑声,便睁眼看他,像在看一怪人,过後又别开脸去。
张道玄动手将昨日供品移到边角,又奉上刚买的茶花、野菜饼。
参拜完後,张道玄自言自语:「对了,这幅没卖出去的画不如供在菩萨这里,顺便祈求今後生意昌隆。」说完,他便将画轴摆到案上,再次闭眼祈福。
那人在这时往案上画轴看去,良久都未移开视线。
拜完,张道玄自己找了个蒲团,将灰拍拍放到地上,坐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却毫无反应,像是当他不存在。
张道玄不管他漠然的态度,开口问:「我买了四个菜饼敬拜菩萨,等等,我带走两个,留下两个给你吃,可好?」既然拐弯抹角对他不管用,张道玄只好道明白了。
那人闻言看着张道玄,冷冷道:「你有何目的?我只是个乞丐,对我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方才吃太饱,吃不下这麽多,才让你帮忙吃个饼。」
那人听完却不应声,表情犹有戒备。
「佛典上说:不得弃余食。我在戎州长大,听先父说割据时,饿Si的人多,甚至有人相食的事发生,是以从不扔弃吃食。」张道玄的父亲张武在戎州出生,成年才移居泰和城,张武常对年幼的张道玄讲这些往事,让他懂得珍惜食粮。
那人闻言眉眼低垂,沉默良久,开口说:「那你将果子拿去分给别人吧,那两块饼给我就行了。」
张道玄一听,眉目舒展,笑道:「好。」
他起身将果子收进包袱,拿了两块饼,便和那人道了再见。
那人见张道玄走远,才起身走到香案边,却不是去拿饼,他走到了画轴前,伸出蜷曲的右手想去碰触,但到中途便收住了手,眼眶却已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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