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我是陈先生派来接你的司机。但是车在快速干道上抛锚了。我把地址发给你,恐怕你要自己打车过去。”,手机音筒里的男声带着敬意,同时十分抱歉。
郑斯曜按着手里的行李箱,高铁站外的太阳又毒又热,晒得他口干舌燥,他不情愿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
他照着导航,换乘了3次公交车,又拉着行李箱步行了约3公里,才达到一处别墅区。
8月西安的天气说变就变,雨点从天空上砸下来,郑斯曜只好跑进前面一户人家门后的雨棚躲避。
这时候脚后跟的皮肤开始火辣辣地疼。他低头查看,发现血已经染红了一点袜子,余光恰好瞥见门牌号——正是地址上的A312。
他把鞋脱了一半踢踏在脚上,接着踮起脚连续按了几下门铃。过了十多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他就把行李箱放在屁股下休息。
雨越下越大,一个外卖员从雨中跑过来,把两袋披萨塞给他,好像说了一句话,就立刻离开了。
很快,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男孩个子很高,穿着一身运动短裤短袖,头半仰着,汗水从下巴尖缓慢地向锁骨流,他撑着门框:送外卖的?
郑斯曜从行李箱上起来,立刻伸手把两只大袋子递过去,摇摇头:不是。
“那你谁呀。”,对方扫了他一眼,眼神直白得近乎无礼。
郑斯曜看了一下自己,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身上破旧的衣服实在与这里格格不入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仰起头沉住气:“我叫郑斯曜。”,接着用排练了很多次的话应答:“我爸和你爸是战友,你爸让我来的。”
“你要是绑匪怎么办?我还进来请你喝冰美式?”,男孩嘴角轻轻一挑,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郑斯曜伸出脚卡住门,他扒住门框,指节近乎发白,“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对方沉默着盯着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
屋里传来喧闹声:“陈麦!快点,大伙都等急了。”
陈麦转头吼了一句:“等着”,再回头时,眼里又多了几分警惕。
“别赖这儿了,小不点,要不我报警了。”
“别。”,郑斯曜从衬衣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攥在手心送到对方眼前才慢慢展开:“我有你的照片。”
这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照片后面还残留着胶渍。
陈麦盯着那张照片沉默了两秒,像在做什么判断,然后才拨了个电话,片刻后挂断,淡淡道:“进来吧。”
郑斯曜跟在陈麦身后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对方走得很慢,语气也极其慵懒随意“你这是准备长住,行李都带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
走廊尽头,是一间开阔的客厅,冷气十足。沙发上瘫坐着几个穿着打扮及其特别的男生,抽烟喝酒,茶几上放着蛋糕——18岁万岁。
“这谁呀?”有人抬头吐出一个烟圈,笑着问:“挺俊的。”
“我弟。”,陈麦拿过郑斯曜的行李箱往墙边一推,低头叮嘱:自己找个地方坐。”
“你妈又生了个?”另一个花臂男大笑:“给我抱抱。”
话音刚落,几个人都围了过来。有人搭肩,有人抓住他的手臂问东问西。
“叫什么?”
“几岁?”
“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郑斯曜低头搓着手指,手心全是汗,连17这个数字都像从嗓子眼里刮出来的。他不敢看对方的脸。
花臂男眯起眼:“真看不出来呀。”
他无措地向几人笑笑,视线里陈麦提着一只小药箱扔在茶几上,“你脚后面在渗血,自己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斯曜伸手打开了药箱,却被其他人抢先拿走了碘酒、棉签和创口贴。
“选我吧。”,花臂按住郑斯曜的背,“我帮你涂药。”
其他几个人也伸手扒拉他的袜子。
室内的音乐十分聒噪,听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麦坐在沙发上,一直低头刷手机,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郑斯曜被人扒着袜子,动作越来越粗鲁。他猛地往后一缩,越发觉得脚痛了。他不想哭,可嗓子里有什么哽着。他终于挣开一只脚。
“别碰我。”
身体几乎要从沙发上坐起来。
空气僵住一秒。
啪—
打火机被狠狠拍在桌子上。
“操——,他都说不要了。”,陈麦终于抬头,语气凉得发沉,“都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大约5分钟后,其他人全部离开。
偌大的室内,只剩下他和陈麦两个人,关掉音乐后他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很缓很淡。
他其实不太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低下头向着伤口吹了口气,已经不痛了,又撕开创口贴,小心地黏上去。
“吓到你了?”
他抬起头,陈麦的身体陷在沙发里,侧过来的脸孔没什么表情。
“没。”
陈麦的脸又一次和照片上的影像重合了。只是现在的他更瘦,也更冷,眼神不像照片里那样规矩,像个典型的坏小孩。
郑斯曜不自觉地盯着对方看了十几秒,想起照片背后那一串手写字。
陈麦起身走过来直接伸出手:“我的照片你还想拿多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照片是我的。”,郑斯曜捂住上衣口袋,他警惕地看着陈麦,往沙发里缩了一些,声音也逐渐减弱了一些,“不能给你。”
陈麦站起来很高,有一米八的样子,他觉得对方真的要抢照片的话,凭借自己的力气,完全没有胜算。
陈麦俯下一点身体,他的目光直晃晃地,从郑斯曜的脸上扫到他的口袋,定住,“凭什么?”
“你不是有很多张,多一张有什么用?”,郑斯曜其实有点心虚,手心的汗湿了一圈,他自己也说不出,这照片究竟有什么理由留下。
他想从沙发上起来,三十六计,走为上。
“还想逃?”,陈麦一只腿跪进沙发,伸手推在白墙上,郑斯曜被堵在狭小的方寸之地,听见陈麦的声音带点幼稚的得意:“为什么不想给?”
不过一小臂的距离,两人的脸离得很近,郑斯曜无处可退,他偏过脑袋,试图远离对方的注视。
“你放开。”
“不。”
他听见陈麦轻笑了一声,他都不用去看,就知道那张脸上会是怎样的戏谑表情。接着,他感觉对方的脸又靠近了一些,呼吸的热气打在他脖颈上才停住,“你要是敢拿着我的照片干点什么,小心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落在木地板上很沉。
是有人来了。
郑斯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陈麦收回手臂,直起身体,往走廊处看了一眼之后,用手指插进头发捋了好几下后,掏出手机。
“喂,是保洁公司吗?……”
十几秒后,一个中年男人拎着包走进来,外套搭在手臂上,像是刚从哪儿脱身。
“爸。”,陈麦叫了一声。
郑斯曜向陈爱民点点头,又笑了一下表示礼貌:“叔叔好。”
陈爱民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孩子,别太悲伤了。明年你爸忌日,我和你一起去。”,接着对陈麦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有点谴责的意思:“你好好帮助你斯曜弟弟,别犯浑。”
空气静止了几秒,陈麦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我哪又不对了?”
郑曜斯想起那个花臂男的话,陈爱民很少回家,这次回来,大概就是为了他。他看见陈麦收紧了下颌,喉结不断地滚动,估计是又激动又失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看你自己,穿的像个混夜店的。还有头发,染的这是什么颜色。”,陈爱民一条接一条的,把陈麦从头到尾说了个遍,“学校的老师都不管的吗?”
“你一回来就要和我吵架吗?”,陈麦顶起左边的腮帮子,落在腿侧的两只手掌也攥成了拳头。
屋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怎么办?郑斯曜在心里问了好几句,紧张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了一下陈麦的衣服角。
“你拉我做什么?”,陈麦一把推开他,“你以为你谁呀?还想管老子的事?”
郑斯曜愣在原地,他差点被推倒,神还没缓过来,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小年纪,一口一个老子。”,陈爱民把眼镜推了推,对陈麦说:“道歉。”
陈麦看了他一眼之后,忽然开始发笑,面部的肌肉也随着笑声变得扭曲,随后他转身往房间深处走。
陈爱民:“站住”
陈麦的脚在地上只顿了一下,没有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爱民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像是给自己一点安慰。
“斯曜,不好意思,阿麦他脾气一直不好。”
郑斯曜:“没关系的叔叔,我能住在你家,已经很感激了。”
陈爱民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张金色的卡递给他,“一码归一码。这里我会每个月给你打生活费,不要拒绝。下周一呢,会有人安排你去学校。”
郑斯曜表达了感谢,他收下卡片后坐下喝了点会,看见陈爱民在陈麦卧室门口站了好几分钟,之后接了一个电话就立即离开了。
他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如果自己的父亲能陪他一起长大,即便多骂他几句,他也是愿意的。
过了一会,保洁团队过来打扫房间,询问他有没有什么禁忌,他指了指陈麦的房间,说不要碰那里。
趁着保洁在打扫,他光着脚踩着地面来到陈麦卧室的门前,门没有完全关闭,狭小的缝隙里,他看见陈麦面朝下躺在床上。
很隐约地,有一点抽泣的声音,很低很低。
不仔细听,会以为那是沉重的呼吸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声音越来越轻。郑斯曜站着站着,竟然在门边坐了下来。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后来呆了几个小时,大概是觉得——像陈麦那样的人,会哭,是件很稀罕的事。
直到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保洁团队也都离开了。他才从卧室门口走到厨房,把披萨热了,由于不太会操作这类高档的做饭工具,披萨最后被热糊了。
披萨有点焦,但比他平时的咸菜稀饭好得多。他一个人就吃了大半个。这时候才想起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端着披萨,来到陈麦的卧室门口,敲了一下门。
“滚。别烦我。”,里面人的声音压得低,却像颗快爆炸的定时炸弹。
吓得他差点把披萨掉地上,他定了定神试探着问:“8点了,不吃饭吗?我热了披萨”
“不吃。”,那声音直接干脆。
郑斯曜看着剩下的披萨觉得扔掉好可惜,而且在别人屋檐下,哪里有不低头的道理呢,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照片说:“你不是说要照片……我拿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卧室里的陈麦半天没有说话。
郑斯曜觉得自己有点自讨没趣,准备端着披萨离开。
他才抬脚,门缝里传出一声不满。
“你以为我是小孩吗?用一张照片就想打发我。”
幼稚园的孩子大约说话就这个语气,郑斯曜觉得陈麦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他无奈地投降:“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不能给你什么。”
接着,陈麦似乎冷笑了几声。
郑斯曜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他在大脑里思考了好几种破冰的问法,但是迟迟不敢开口。
要是火上浇油就得不偿失了。
“我饿了。”,房间里冷不丁传出这一句。
“哦。”,郑曜斯反应了几秒后解释道:“披萨再不吃就冷了,我可以进你房间吗?”
“进来吧。”,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情愿。
郑斯曜推开门,陈麦已经从床上起来,他深蓝色的头发凌乱地向四周乱炸。床头灯照出他清晰的面部轮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有一双很冷的眼睛,窄窄的双眼皮藏在低眉下,不笑时像广告上的男模特——让人不敢靠近。
郑斯曜把披萨递过去,陈麦捏着披萨边咬了一口,他立刻撕了一张纸巾,把食物吐了出来,“啧-,这确定是给人吃的吗?又咸又焦。”
郑斯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伸手从陈麦手里抢走披萨,“你不吃给我,我还没吃饱呢。”
陈麦的双手愣在空中,接着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几秒后,接着抱起手臂笑了起来。
这种笑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嘲讽,郑斯曜以为对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毕竟相处的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并不怎么愉快,对方的行为多变,阴晴不定。
“你看上去确实营养不良的样子。”,陈麦伸手拿走郑斯曜手里的披萨,上下扫视了一圈后,“去了学校准是被欺负的对象。”,接着把披萨扔进垃圾桶。
“你干什么?披萨明明还能吃。”,郑斯曜觉得对方的形象在自己心里又变得恶劣了一层。
“行了。我带你出去吃点好的。”,陈麦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叠红色的人民币,接着在手心上拍了一下,发出啪嗒的金钱响,“你想吃什么?”
郑斯曜实在跟不上陈麦的节奏。
前一分钟还嫌弃披萨,后一秒就拍着一叠钱问他想吃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像不高兴和高兴之间,只差一根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