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序暴君

431、翻手即灭(1 / 2)

转眼间,就已经过去了两百万年时间。

“林轻先生,在下代表我族未来界神前来拜访。”

山海界内,一名背生三彩四翼的虚空神族恭敬地站在林轻面前,“父神说,最迟三千八百万年之内,混沌战场就会成型,...

风起时,山道蜿蜒如旧,碎叶在足下沙沙作响。伊凡的脚步没有因桃树开花而停歇,反而走得更远。他知那花不是终点,而是路标提醒他还有多少荒芜之地未曾踏过。洛言背着行囊紧随其后,玉笛横挂腰间,偶尔被风吹动,发出一声轻鸣,像是回应远方某段沉睡的记忆。

少女已不再同行。

那一夜春风散尽归春使残念之时,她悄然转身,走入林深处。伊凡未阻,亦未问。他只看见她背影融于晨光,手中玉笛化作一缕青烟,升入天际,与七十二颗遗魂之星遥遥相接。他知道,她是记忆的引渡者,不属于人间长路。她的使命已完成,而他的,仍在途中。

“你说她会回来吗?”洛言边走边问,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若人心尚存一念不忘,她便从未真正离去。”伊凡答,“就像母亲的茶,哪怕壶冷炉熄,只要有人记得那味道,它就还在。”

洛言笑了:“那你打算走多久?”

“走到再无人需要我为止。”他说得轻,却重如磐石。

他们翻越断崖岭,穿过雾瘴谷,抵达一座名为“哑城”的废墟。此地曾是百年前律法之都,七十二学宫汇聚之地,如今城墙倾颓,街道空寂,连风掠过都似被吸去声音。传说这里的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语,不是因为毒药或诅咒,而是恐惧他们记起了太多不该记的事,于是集体封喉,宁可变成聋哑之人,也不愿再开口说出真相。

伊凡蹲在城门前一块残碑前,拂去苔痕,辨认出几个字:“律不可弃,言不可缄。”

“这不是虚无干的。”他低声道,“是‘清音司’的手段。当年他们怕百姓觉醒,便以秘术截断语言与记忆的联结,让人想得起,却说不出。”

洛言皱眉:“还能救吗?”

“能。”伊凡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陶壶,“但得有人先开口。”

他在城中央搭起简易火堆,架上归心壶,开始煮茶。水汽升腾,茶香弥漫。起初毫无反应,整座城如同死地。直到第三日清晨,一名老妇人蹒跚而来,站在十步之外,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她双眼含泪,手指颤抖地指向陶壶,又指自己喉咙。

伊凡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老妇接过,颤抖着饮下。刹那间,她浑身剧震,瞳孔放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自深渊爬回脑海。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如锈铁摩擦:

“…阿沅…我的女儿…叫阿沅…”

一句话出口,竟让她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那是三十年来,她第一次喊出亲人的名字。

消息如风传开。越来越多的哑者循香而来。有人喝一口茶便痛哭失声,有人则陷入昏厥,醒来后喃喃背诵早已失传的《正言律》条文。第七日,城中三百二十一人恢复言语能力,他们在广场上围成一圈,齐声朗读一段古老誓词:“吾以真名立约,不隐不讳,不欺不瞒,自此开口为证,执笔为史。”

声音穿透云层,惊起飞鸟无数。

当夜,伊凡梦见一位白袍老者站在星河彼岸,手持竹简,向他点头致意。醒来时,发现陶壶底部多了一道刻痕正是《正言律》第一条:“言者无罪,闻者当省。”

他知道,那是守序先贤的认可。

离开哑城后,他们北上进入黑砂原。此处寸草不生,沙粒漆黑如墨,踩上去无声无息。据传这是百年前“焚忆之战”最惨烈之地,三千记录者在此被活埋,血浸黄沙,怨念凝结成“忘壤”。凡踏入者,轻则失忆,重则神志错乱,沦为行尸。

洛言劝他绕行。

伊凡摇头:“若连这里都不敢去,我们烧的每一壶茶,讲的每一个故事,都不过是自我安慰。”

他们披上麻布斗篷,口含朱砂护魂符,踏入黑砂。果然,不过半日,洛言就开始胡言乱语,称伊凡是朝廷奸细,要抓他回去受审;伊凡自己也看见幻象母亲在火中呼喊,弟弟死于乱刀之下,而他自己跪在王座之上,头戴荆棘冠,手握滴血律典,被称为“暴君”。

但他始终紧握陶壶,一遍遍默念:“我不是统治者,我是守护者。我不是暴君,我是守序者。”

第七日黄昏,他们在沙丘顶端发现一座半埋的石龛。里面供着一本焦黑残卷,封面依稀可见三字:《拾忆录终篇》。

伊凡颤抖着手翻开,却发现内页空白一片。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洛言喘息着问。

“不是没有。”伊凡闭眼感应,“它在等一个人来读一个真正记得所有事的人。”

他割破指尖,将血滴于纸面。刹那间,文字浮现,如星辰点亮夜空:

“终章:记忆非属一人,亦非属一时。

它生于讲述,长于倾听,死于沉默。

若天下皆忘,请你记住一人;

若众人皆盲,请你点燃一灯;

若世界沉寂,请你开口说第一个字。

此即归律之道,非以力压人,而以信动人。

后继者不必称王,不必建庙,不必留名。

只需行走,只需记得,只需不说谎。

归春使绝笔”

泪水滑落纸页,晕开墨迹。伊凡伏地叩首三下,将书卷抱于胸前,如护婴孩。

当晚,他们在石龛旁燃起篝火。伊凡取出最后一撮“春露煎”茶叶,郑重投入壶中。茶香升起时,黑砂原第一次刮起了有声之风呜咽、低语、呼唤、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三千亡魂终于得以开口。

次日清晨,沙地裂开,一根嫩绿新芽破土而出。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不多时,整片荒原竟生出大片青草,叶片呈墨绿色,脉络泛金光,随风摇曳,宛如书写着无形的文字。

后来人们称此草为“忆痕草”,采其叶可制安神茶,焚其茎能驱遗忘雾。更有诗人写道:“黑砂之下非死土,唯待真心浇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