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秩序
每天清晨六点,准时响起的闹钟,是我童年最清晰的记忆。还在梦里和同学踢足球的我,总会在第三声闹钟响起前被爸爸的脚步声唤醒。他从不喊我,只会站在房门口看我几秒,然後转身走进厨房——如果我还没起来,就代表今天起步已经落後。
爸爸是外科医生,走路b一般人快,说话JiNg准乾脆,生活像一份永远不容出错的手术计画表。我的早餐是水煮蛋、牛N和全麦吐司,吃太慢会被提醒「时间管理要从小学起」,吃太快又会被训斥「这样怎麽当医生?」我不记得自己几岁开始理解这些话,但我知道只要坐上餐桌,说话就要用「敬语」,肘不能靠桌,舌头不能发出咀嚼声。
相b之下,妈妈像个无声的影子。她每天早上六点前就起床准备早餐,端上桌後就退到厨房角落,一边洗碗一边听着父子俩的短句交流。她总是安静,连脚步声都很轻。偶尔我会偷看她的背影,那是一种熟悉的存在,却永远没有焦点。
我的玩具只有积木和拼图。电动玩具、卡通、漫画,都是「没营养的东西」。每周六早上我会被要求复诵一篇文章或书摘,爸爸会坐在沙发上拿着红笔改我念错的词句,有时也会问我「这句话在讲什麽」。我回答不出来时,他会沉默地皱眉,然後说:「你不需要聪明,但你不能不用心。」
那时的我很怕他。怕他的皱眉、他的沉默、他轻轻合起书本的声音。那声音代表我没达标,代表接下来要重复一次,直到他点头。每当我哭,爸爸会说:「哭没有用,解决问题才有用。」妈妈则会在我哭完後,默默端来热牛N,坐在我身边拍拍我的背,不说一句话。
我曾经问过妈妈:「为什麽爸爸对我那麽凶?」
她说:「他不是凶,他只是不会表达。」
我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这个家像一个实验室,JiNg确、整齐,却没有人能真正自由呼x1。
那年我八岁,一次数学小考考了82分,回家後爸爸让我把错的题目全部重写,然後把整份考卷撕了。他说:「只记得对的部分是没用的,要记得错的地方,才会进步。」
妈妈送我去房间时,只是轻声说:「再做一次就好了,反正你本来就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那时不明白,她那句话其实一直是在肯定我。
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井然有序,毫无喘息,像是被修剪过的树。也许别人眼中,我有个严父贤母,是被高度期待与栽培的孩子;但在我心里,那是个有点冰冷的家,yAn光透进来也不会照暖的地方。
第二章:反抗
升上国中後,我开始学会反问。不是顶嘴,而是一种内心逐渐苏醒的自我挣扎。那时的我,开始怀疑父亲的做法是不是真的「为我好」。
每天放学後,我都得直接回家写作业,再预习明天课程,晚饭後读一小时英文、背单字,连周末都排满进度。我的同学会去打篮球、补习班後跑去吃J排,而我则必须在书桌前回答父亲早就准备好的问题:「这题为什麽这样解?你知道那个医学名词的词根是哪来的吗?」
我开始厌倦,也开始逃避。我故意不背完单字,考试故意少写,甚至在练习题上写错答案。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想看看他会怎麽反应。
那天晚餐桌上气氛很静。爸爸坐在对面,看着我手里那张考了71分的模拟卷。他没骂人,只是低声说:「你什麽时候开始觉得,你可以不负责任?」
我没看他,只盯着碗里的饭,一粒一粒地戳。
「你不是说,人生要自己负责吗?那我决定了,不当医生。」我声音有点抖,但说出口的那一刻觉得痛快。
他沉默了一会,然後很平静地说:「那你现在就搬出去,既然你可以决定未来,就也该能承担现在。」
我愣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在厨房刚放下碗筷,听见这句话,立刻转过身来:「你怎麽可以这样说话?他才十五岁!」
爸爸没回答,起身走回房间,把门「砰」地关上。
那一晚我和妈妈坐在客厅沙发,她煮了热可可给我,像我小时候哭完数学错题那样。
「你爸不是真的要赶你走,他只是怕你走错路。他就是这样的人,心里有一大堆话,嘴巴一句都说不出来。」她轻声说。
「那他可以不要说啊,至少可以抱我一下。哪怕一次也好。」
那是我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妈妈看了我很久,终於说:「他从来没被人抱过,你懂吗?他以前b你更孤单。」
我没回话。那一夜我第一次开始怀疑,也许父亲的沉默和严厉,来自他自己某种不曾解决的伤口。但那时的我还不想原谅,我只想有属於我自己的生活。
於是,高中我开始偷偷去图书馆看、听音乐,甚至为了不回家,参加各种读书会。我的成绩仍旧不错,但不再是全班第一。爸爸没有再骂我,只是一次在书桌上放了一本《外科医师的心脏手册》,书页夹着一张便条纸:「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
我没翻开。我不想看,也不想做他那种人。
考大学那年,我填了五所医学院。妈妈问我:「你还是想当医生?」
我摇摇头:「不想,但我想知道,我有没有真的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我上了第二志愿。爸爸没有恭喜,只说:「进了,就别给我退。」
我那一刻忽然懂了,他不是不在乎我的感受,而是从不允许自己表露在乎。
但我还是不甘愿。我的青春里,没有温柔的拥抱、没有深夜的闲聊,只有分数、目标、纪律。我渴望的不是自由,而是一种可以脆弱的空间。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直到,他病了。
第三章:怕吗
大三那年冬天,妈妈忽然打电话来,声音压得很低。
「你爸最近咳嗽得厉害,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肺部Y影,要做进一步切片。」
我握着手机,心里像卡了一块冰,说不出话。
妈妈接着说:「你不用急着回来,他不让我通知你,我是偷偷打的。」
我隔天一早就搭第一班高铁回家。抵达医院时,爸爸正穿着病号服坐在诊间外,背挺得笔直,像从前一样没有一丝疲态。他看到我时眉头一皱:「回来g嘛?学校没事做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站在他面前,忽然感到一GU愤怒涌上心头:「你生病了还装没事?你以为你是谁?不会Si是不是?」
他没回话,只侧头看向窗外。妈妈走过来轻轻拉我手臂:「你爸现在不是倔,他是真的不想让你担心。」
後来的两个月,爸爸住院、检查、化疗,病情像溜滑梯一样往下滑。他还是坚持不让我耽误课程,但我决定每周末回来陪他——不为他,是为了自己。
有一晚,我陪他在病房里等检查结果。他低声咳嗽,一只手压着x口。我看着他憔悴的脸,才惊觉父亲的轮廓早已不再坚y。那一刻,我第一次有点害怕他会消失。
「爸,你以前……也有怕的时候吗?」
他没回答,过了很久才说:「我怕你长成我这样的人。」
「什麽意思?」
「你妈说我不会Ai人,我也承认。你从小没感觉到温暖,是我失败。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做一个好爸爸,我只会做一个准备你成为大人的爸爸。」
我心里忽然一阵酸楚。他的声音虚弱,却说出了我从小想听的话。
那几周里,我开始注意妈妈的行动。她每天帮爸爸按摩、记录用药时间、和医生讨论副作用,一天可以只睡三四小时却毫无怨言。她也会坐在床边念报纸给爸爸听,声音平静,像在念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我才发现,妈妈其实从来不是「依赖爸爸」的人,而是知道「爸爸在,自己可以安静做後盾」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晚,爸爸昏睡中,我走进厨房看到妈妈坐着削苹果,灯光下她的头发多了不少白。
我问她:「你累吗?」
她笑了笑:「你爸累,我不敢累。」
「以前我以为你都什麽都不会,其实是你什麽都会,但不说对吧?」
她没答,只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他不说的话,你记得帮他说。」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这个家,不是靠严厉撑起来的,是靠那些不说话却一直做事的人维持的。
爸爸的病情持续恶化,医生说大概剩下几个月。他开始把事情交代得很细,包括保险、帐户、诊所的旧设备怎麽处理。
有天他忽然对我说:「我留了一封信在书房的cH0U屉里,等我不在了再看。」
我那时没多问,只是点头。
第四章:盔甲
父亲是在春天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晨六点十五分,护士来叫我们说他心跳停止,抢救无效。我们赶到病房时,他已经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闭得很紧,像从前一样习惯控制情绪、控制结束的时间。
妈妈没有哭,只是坐在他身边,轻轻整理他鬓角的头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不是不伤心,她只是从不让别人看见她的痛。
回到家後,我打开爸爸说过的那个cH0U屉。里面只有一封牛皮纸信封,上头写着我的名字,字迹仍然工整有力。
我犹豫了很久,最後在书房坐下,拆开信。
儿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我用了几天时间思考要不要写这封信,後来决定写,因为我发现我活了一辈子,从没真正用你的语言和你说过话。
我是一个不会说Ai的人。你妈妈常说我连结婚那天都没讲过「我Ai你」,我只会说:「以後我会照顾你。」你从小在我这样的人身边长大,我想那应该不是一件太快乐的事。
你会不会以为我从来没夸过你?其实有,我很多次在诊所跟同事说你成绩好、懂事、安静。但你不在场,我就不会说出口。我怕一夸你,你就松懈了,我怕你变得骄傲、自满、软弱。
这种怕,让我成了你眼中那个没有温度的父亲。
我要求你什麽都要做到最好,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我太怕自己教不好你。我怕我没给你最严格的训练,未来的世界会把你撞得粉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我忘了,你不是我。
你b我更善良,也更孤单。
後来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开始恨我。我表面不动声sE,其实每次你回家冷冷地打招呼、吃完饭就上楼,我都想问一句:「你过得好吗?」但我问不出口。
你妈妈总说我不懂怎麽做父亲,其实我真的不懂。我的父亲b我更冷,他只教我什麽是纪律、什麽是效率,但没教过我什麽是「亲情」。
但你教会了我。
在病床上那几个月,我很痛苦,但也是我这辈子最安静、最能看清楚你的时候。我看到你帮我倒水、扶我去厕所、半夜帮我测血氧。你没说什麽,我也没多问,但我知道,那不是责任,是你心里还有我。
儿子,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会多说几句话,会在你生日那天抱你一下,会在你小学毕业时站起来鼓掌。
但人生没办法重来,所以我只能在这封信里,做一次我从来没做过的事——说出来。
我以你为荣。
不管你当不当医生,成不成功,只要你是你,我就已经够骄傲了。
&你的爸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读完信时,天已经快亮了。窗外的风轻轻地吹着窗帘,像他过世那天的早晨一样,安静而平和。
我没有哭,只是轻轻把信摺起来,放回信封里,放进cH0U屉最里层。
我走进厨房,妈妈正在泡茶。她看见我,说了一句:「你爸写得不错吧?」
我点点头,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了她一下。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抱她。
她没说什麽,只拍了拍我的背,说:「你像他,但也b他更勇敢。」
那天之後,我回学校继续念书,不再为了证明什麽而读。我不再b自己走父亲的路,也不再恨他的严厉。
因为我知道了——他用尽一生沉默的方式Ai我,而那封迟来的信,不是结束,是一个新的开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一章:病房里的摇篮曲
医院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与咳嗽声。林婉真坐在新生儿加护病房外的长椅上,抱着一件洗得泛白的小包巾,眼神空洞。她已经连续四十八个小时没阖眼,胃像打了Si结,但她什麽都咽不下。两天前,她的nV儿出生仅两个月,便被诊断出罕见的先天X心脏病,紧急安排手术。
她记得,推进手术室前,宝宝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像知道会痛一样,睁得大大地望着她。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宝宝在没有cHa管与机器束缚的情况下张眼。那一幕像印在她脑里的胶卷,反覆播放,挥之不去。
「你怎麽又没回家休息?」一道疲惫的声音传来,是丈夫许正霆。
他穿着笔挺西装,眼神红肿,看起来刚从公司开完会赶来。这几天,他白天要跑公司、晚上守医院,T力和情绪几近崩溃。
「我不放心她。」婉真的声音低得像风一样。
许正霆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她身边,r0。他们都累了,说不上话,也无力争辩什麽。他们只是父母,一对害怕失去孩子的父母。
手术成功的那天,婉真一夜没睡,守在病房门口听着仪器滴滴声,她学会了辨别警报声的类型,也学会了怎麽在护士眉头一皱时控制住自己别慌张。她不再是刚生产完还会掉眼泪的新手妈妈,而是一位学会怎麽向生命低头、向命运求情的母亲。
但她没想到,这场苦难只是开端。
出院後,小宝贝虚弱地靠在她怀里,还不会笑,也不太哭,像是知道自己的身T承受不起太多情绪。婉真将她取名为「允恩」,希望她未来一生,都有人对她心怀恩情,也不必再偿还什麽。
照顾允恩的那几个月,她像一台没电也要运转的机器。半夜一次又一次地量T温、测呼x1、观察脸sE;每一次咳嗽她都要起身观察有没有缺氧;她怕她再次出状况,怕自己一眨眼,孩子就离她远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没有太多时间管家里,也没有力气关心丈夫回家晚不晚,讯息回不回。
但她还是注意到,有一天他开始戴香水,有天回家时身上多了一丝陌生的口红印。她告诉自己他只是太累了,不想再怀疑;她太忙了,没空怀疑。
直到某一天深夜,她无意间打开他手机,看到一段语音讯息:
「你那nV儿太吵了,我快疯了,还装病博同情,真恶心。」
她手指一颤,整支手机滑落在地。她不知道nV儿在她不在时,曾被怎样对待。她只知道,再不保护她,就来不及了。
那一夜,她抱起熟睡的允恩,收拾几件衣服,回到了娘家。
还没开口说离婚,她只想先逃,逃离那个她以为能依靠的家。
直到娘家亲戚来家里探望时,她才知道更多真相——
有一天她去医院回诊,让允恩在丈夫家里,结果小三嫌她吵,把她关在储藏室,导致允恩气喘发作昏倒。被送进急诊时还一直颤抖地问:「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什麽了?」
那天晚上,婉真跪在浴室地板上痛哭。那一刻,她明白:有些错,不能再原谅。
她不再迟疑,立刻提出离婚,不带走一分钱,只带走nV儿。从那天起,她决定,这条路她一个人走到底——只要nV儿还在,什麽苦她都能吞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章:不会醒的婚姻
林婉真从娘家借住的那间旧房,窗框斑驳,墙角发霉,但对她来说却像喘息的一口气。
她开始频繁带允恩回医院复诊,也自己一个人带孩子打针、住院、过夜。她学会背着氧气机走路,学会判断哭声是否是喘起来的前兆,也学会在药局买一大袋药时面不改sE地报出所有药名与剂量。
而那个曾经发誓会保护她和孩子的男人,在她回娘家後,只来过一次。那天,他带着一张冷淡的脸,说:
「你现在是在演什麽受害者戏码?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nV儿。」
婉真原本还期待他会悔改、会觉得愧疚,但他眼里没有一丝愧意,只有厌烦。那一刻她终於明白,他已经选择了另外一个人生,选择了不再是允恩父亲的那一条路。
当她带允恩做完第六次复诊回来,身心俱疲地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沙发上时,手机萤幕亮了起来——是她小学同学阿晴传来的讯息。
「你前夫的那个nV人,昨天又打你nV儿了,我邻居的小孩看到的。」
那天允恩只是回去前夫家短暂过夜——他说要学着「负责」。谁知道,责任竟是让nV儿再次遭受惊恐。
阿晴还补了一句:「小孩说,她哭着说肚子痛,那个nV人还说她装可怜,把她关进了储藏室。」
婉真看着熟睡的允恩,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冲出门,冒着雨奔到前夫家,一脚踢开门,看到允恩被关在一个暗暗的储藏间里,身上发烧,脸sE苍白。
她扑过去抱起孩子,听到她虚弱地说:「妈妈,我没有装病……我真的好难受……」
那一瞬间,林婉真知道:这段婚姻已经Si了,这不是错误、不是迷路,而是坟墓。
离婚协议书她亲自拟的,只写了几句话。
她没要抚养费,没要财产,只求对方不要再靠近她和允恩。
律师问她:「你确定不要任何补偿?这会很辛苦。」
她只是笑了笑:「辛苦是我自己选的,但让她再痛一次,是我不能选的。」
离婚後的生活并不轻松。
她白天帮忙表姊在早餐店工作,晚上接接代笔文案稿维生。允恩每隔几个月还是会进医院,发烧、肺炎、气喘发作,每一次她都像再经历一次nV儿出生那年手术室外的煎熬。
夜里她常梦到过去,梦见许正霆刚娶她时会在床头放热水袋,会煮她最Ai的糖心蛋,会说「我们这辈子,就守着这个家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那个人,早就在她崩溃之前,先背对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