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第87章 归途(2 / 2)

长亭对青梢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青梢话说至此,嗫嚅了几下嘴唇,轻抬起头来不敢正视长亭,既觉得她应当再说点话儿,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劳烦青梢姑娘着意打听了,某不甚感激。”长亭不知道青梢想做什么,想了想后,直截了当,“都是同生共死的同伴,这份缘不是说了就了了的,青梢姑娘若有难处,某定能帮便帮。”

青梢身形猛朝前倾,眼光大亮,将张嘴欲言却又猛地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女声截在了半空中。

“阿娇,这是谁?”

女声略有嘶哑,长亭心头一跳,扶住椅背起身探望。

是真定大长公主束手倚门楣。

长宁听见响动,从内厢小跑出来,嘴里高声嚷道,“祖母!”

真定大长公主跨步过门槛,缓缓入内,本欲伸手去够小长宁,哪料到手伸到一半儿停了下来,眼神将青梢上下打量一番,缓移至长亭脸上,再开口问道,“这位也是石家姑娘,怎昨日不曾得见?”

老人气势极盛,眼神像刀锋似的,青梢跟着膝下一软,浑身僵硬着边抖边朝长亭看去。

“是石二爷的客人。”

长亭想了想方才应道,“同我们一路惊险回来的,唤作青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真定大长公主再看了眼青梢,光瞅面色是看不清何种情绪的,语气也很平缓,“青梢姑娘若无他事了,可否先行回去?老身与阿娇有话要说。”

青梢求之不得,敛了裙裾再福过礼后便赶忙躬身朝后退,退至门口还不忘将门扉阖上。

光线一下子被雕花木门隔绝在外。

“劳烦胡姑娘将阿宁带进里屋去罢。”真定大长公主神色很平和,向垂眸恭顺立在暖炕旁的胡玉娘温声拜托。

“啊!”

被点到名的胡玉娘瞠目结舌尚未反应过来。

“昨日匆忙,老身未曾与胡姑娘说上话,胡姑娘闺名是唤得玉?”真定大长公主偏首扶额轻笑起来,“老了,隔了一晚上就记不住了,就只记得庾郡君说你叫玉娘,是幽州人士,阿娇阿宁一路万幸有玉娘照料了。”

胡玉娘手缩在袖口里隐秘而急切地摆手,一张脸涨得通红。

真定大长公主声音放得极蔼和,“玉娘可否待老身空下来后再磕家常?”眼神垂下看了看一脸笑嘻嘻的小长宁,再抬头看胡玉娘。

胡玉娘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揽着阿宁极亢奋地往内厢里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便目视着二人挪动着掀帘正面退后往里行,心里轻笑,真定大长公主还有心思照料到胡玉娘的情绪,而她素日并不是一个极有耐心的老人,做太夫人做久了,无形中便有些唯我独尊的举止在...

将才的举动,至少这证明真定大长公主对之后的谈话胜券在握。

真定大长公主居首,长亭安坐于左下首。

君子约言,小人先言。

两个人皆未率先贸然开口。

更漏中的沙粒一滴接着一滴落在石板上,长亭沉下一口气缓缓抬头,抿唇轻笑道,“昨日遥观祖母,便觉神色憔悴,如今儿凑拢细看,更觉您消瘦了许多。”

真定大长公主没想过长亭第一句话是这个。

“人生三苦,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老身命不好,都摊上了。你父亲暴毙而亡,老身身为母亲,如何不会心如刀割?”

真定大长公主语气照常平缓,神色未变,看向长亭,“阿娇成长了很多,终于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话一顿,“我们后日启程回豫州,你父亲的尸首恐怕是找不到了,等回了平成再立下衣冠冢,请得道高僧唱七七四十九天的佛,以慰亡...”

长亭无法接受真定大长公主以如此平缓的语气说这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是她的儿子啊。

是她血脉骨肉相连的儿子啊。

“身逢剧变,阿娇不得不成长。”

这是长亭生平第一次打断长辈话头,昨夜哭得脑仁疼,如今睡了一宿,额头愈加发涨——她已经哭得没有办法再哭了,“阿娇听说暴毙惨死的人七七四十九天的唱佛压根就没办法抚慰住亡灵,血债血偿,才能让父亲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让谁来偿?”

真定大长公主眸色一黯,“阿娇,你想让谁来偿?”

长亭手攥成拳,一字一顿,“周,通,令。幽州刺史,周通令。”

一言既出,气氛凝然。

真定大长公主身形向后一松,大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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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厢静宁温暖。

火被憋闷在金炉烧得极旺,烘得整间屋子有股清涟且浅淡的松子香。

长亭抬起下颌,语气毒辣,“父亲是在幽州界内受的难,若说幽州刺史手是干净的,阿娇打死不信!东窗事发便推到山贼马匪身上,殊不知拿这样的话骗一骗尸位素餐的朝堂御使还行,想瞒过我们恐怕不易!”

她手攥成一团,一拳揍在木案之上,声声如杜鹃泣血,“父亲临行前一天,周通令一身戎装前来拜见,话未及半言便抽身而出...祖母...您说,这个血债该不该让他血偿!若就此瞒下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平成陆家威势何存!阿娇的父亲,第七代齐国公威势何存!论七七四十九的佛偈安定,阿娇想地底下由后汉起至今日止,陆家的列祖列宗恐怕难以瞑目!”

话到最后,撕心裂肺、咬牙切齿。

小姑娘胸膛剧烈起伏,却极力忍耐。

忍耐得眼眶里布满血丝,却一滴泪都没淌出来。

真定大长公主却埋下头,手叩在曲裾上,关节发白。

一个小姑娘的心智,大概也只会想到这里了吧,就算这个小姑娘是陆家的姑娘,是陆绰一手一脚教出来的,再远还会想得到吗?小姑娘声音喑哑如暗弦,应该想不到了吧。

真定大长公主头一次觉得或许笨一点才能活得更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那么多负担与顾虑,自然也不会引起旁人的忌惮。

是的,旁人。

本应该是血脉相连的亲叔叔,一下子就成了旁人。

“周通令...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就算不要求,真定大长公主也不可能放一只随时会咬人的狗威胁陆家,截杀长子,又手握次子弑兄的隐秘,随时随地有可能发疯颠覆陆家,人是不可能留的,可昨夜听石猛的意思,冀州已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享渔翁之利。

既然她绝容不下周通令,冀州自然乐观其成。

真定大长公主神容平淡,长亭凑过身去轻声道,“祖母决定如何行事?周通令为一州之长,恐怕不容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暗杀?截杀?诱杀?”见真定大长公主全无反应,长亭刻意话头一顿,轻埋下头来,小声道,“叔父...会为我们出头吧?毕竟陆家上上下下,就剩叔父一个名正言顺的男丁了啊...”

真定大长公主眼睑忽颤,轻抬起头来,长叹一声,“小姑娘家家嘴里打打杀杀,难听。”

长亭应声乖巧埋头。

真定大长公主起过身来,走到长亭身前,轻手将其拢在怀中,温声低喃,“愿阿绰,文蕴还有阿符在九泉之下护佑你与阿宁,再无生死离难,再无悲怆流泪...往后咱娘三儿就相依为命地过,等过了孝期,你就和谢家阿询定下亲事...世道动乱,早安定下来早好...”

既然陆家待不住,就去谢家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已风烛残年,不能将两个小姑娘寄托于阿纷的仁慈手软上。

长亭身形大僵。

她并不习惯真定大长公主的亲近,准确来说,如今的她并不习惯任何人的靠近。

“报仇一事,让祖母来办。”

长亭慢慢软了下来,心潮回暖。

“等血债已偿之后,咱们就好好地活...再不去想那桩事了好不好...”

真定大长公主与其说是在说服长亭,不如说是在低声呓语着劝服自己个儿。

长亭将头埋在真定大长公主的衣襟里,绸料软绵贴在面颊上,她有些想笑也有些想哭,真定大长公主能够因为那是她的儿子放弃,可她做不到,真定大长公主有两个儿子,可她只有一个父亲啊。

长亭缓缓抬手,回抱住真定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未曾过多逗留,查看了长亭后脑勺的伤,两只手密密麻麻敷着药的皲裂口子,转过头检查长宁,从上到脚看却没见一点破口出血的地方,扭头再看面色养了许久都没养得精神的长孙女,老人陡然泪流满面。

娥眉叩门来请,“大长公主,您的汤药熬好了,是在端到这处来喝还是回去再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盛冬三九天,东厢离庾氏给大长公主安置下的屋房很远,端过来怕早就凉了。

借个由头好回屋,恐怕是还有急事未处理完。

长亭牵着长宁将真定大长公主送至廊外,临行至巷口,真定大长公主犹豫良久,方立身启言,“石老二恐怕背着石猛与胡人有牵连,那个青梢来路不明又太过艳丽。于盛世安稳,她这般的女人为姬为妾都可,可如今身逢动荡,她的相貌如匹夫怀璧太过打眼...”

真定大长公主未将话说透,深看长亭一眼,“休与此等贱民来往甚密了...那个青梢是,胡姑娘也是,等回了平成,赠与银两钱财,便就此别过罢...”

“是祖母口中的贱民救了您的孙女一命,亦是她在来敌之时毫不犹豫挡在阿娇身前。”

长亭缓声应道,“一路艰险,祖母不问,阿娇自然不说。阿娇不说,祖母也没办法意识到阿玉予我们的恩德,是阿娇的错。至于青梢,阿娇本与她不甚相熟,祖母无需挂心。”

是软话,可一点儿没应承下她的要求。

真定大长公主沉默半晌也再不出言强求了,携娥眉拂袖而去。

小长宁一直无话,直到真定大长公主背影渐远,方扯着长亭的衣袖摇了摇,“...祖母不让咱们和阿玉阿姐说话了?”

“没有。”

长亭摇头,轻轻蹲下身来,与长宁平视,温声道,“阿宁,若祖母不许你和阿玉说话了,而长姐准允,你会听谁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姐的。”长宁未带犹豫。

“那如果祖母让你吃黄果,还是长姐希望你用山楂呢?你听谁的?”

“长姐的。”

长宁想了想,斩钉截铁道。

“如果祖母——”

“都听长姐的。”

小阿宁眨了眨眼,语气坚决地出言打断,紧紧握住长亭的手,目光沉凝地看着长亭,语气坚决,“长姐不会害阿宁,长姐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阿宁活,而别的人,阿宁没有看见过,所以不会相信。”

长亭宁愿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可真定大长公主对长子身亡的痛,敌不过“以大局为重”的顾量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陆绰的死都不能让大长公主狠下心来直面次子,更何况她们这两个微不足道的孙女,陆纷若起心着意加害,真定大长公主将才所说的“相依为命”,不过只是空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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