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分。
张翠萍觉得自己分的还可以。
钱树脸上也露出笑,在餐桌上开始活跃气氛。
他脸上的笑很热情,不断的夹着菜,说着奉承话。
孙树明则是说着场面话,令张翠萍看到了未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觉得熬出头了。
至少,这样的日子,以后是不用过了。
当天夜晚。
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床上一个人影忽的翻身。
“树明。”
“嗯?”
“你说那小子凭什么占六成?”
钱树满脸不服气,“咱们两个人,咋就占四成!?”
“那能咋办?”
孙树明也很苦恼。
两人起身,坐在床上,思索良久,忽的对视。
他们纷纷看到对方眼眶中,那藏在谷底的阴翳。
“让他消失!”
黑监狱其实很好搞,只要招几个打手,几个人就成。
“咱们哥几个得狠狠捞那么一笔!”
此时,还只是个小老板的吴广抽着烟,看着身边的村长咧嘴笑着。
他怎么捞钱?
捞谁的钱?
自然是上面的钱!
自己找人将底下该被拆的房都占了,到时候拆迁款不全入自己兜里了?
接着再将这笔钱合理洗白,投入到自己公司里这种运营下,有谁的发展速度会比得上他!?
至于,得罪人了.
“害,我管这村好几十年了,没人比我更了解,这村里的人都是什么状况。”
村长脸上笑着,喜笑颜开,那双绿豆大的眼睛冒出精光。
他和吴广狼狈为奸。
一个动粗,一个负责筛选目标。
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还不行,就直接拖进黑监狱!
黑监狱是由穿着警服,假冒警察的人所监管,这是为了内部人报警,令他们绝望所设计的。
一般情况下,里面关押的是受害者。
当然,指的是一般情况下。
而少数情况.
是花钱进来的,比如.
一个疯掉的女人。
这是张翠萍,有人花钱,专门让刘德福看管着。
刘德福看到张翠萍第一眼就后背直冒冷汗,但却没低的住金钱的诱惑,最终同意下来。
他一开始是很怕张翠萍的。
甚至可以说是怂。
当然,面对一个精神病,一个疯子,怂,才是正常的。
不过刘德福之所以怂却不是因为对方是精神病。
他的心理压力很大,大到在某一天,张翠萍呢喃了几句刘伟,又用恶毒的眼神盯着刘德福时刘德福顶不住了。
他思维忽的崩溃,眼眶瞬间猩红,拖拽着张翠萍往水库岸边走去。
边拖,嘴里还边发狠似的念叨着当年的事情。
直到最终,张翠萍被对方往水里猛地丢去。
“噗通!”
一道水溅的声音响起,张翠萍的影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德福愣在原地,嘴里呢喃着。
“一个疯子,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死了,她绝对死了,都死了,都死了.死的好!”
刘德福觉得张翠萍死了。
他也确实希望对方死。
但根据墨菲定律来看,一个人越希望什么,往往希望就会离他越远,其概率较小的事情往往会发生。
所以.
张翠萍活了。
她瘸了一条腿,终日疯疯癫癫的,在各个垃圾桶里翻找着泔水吃。
直到后来。
另一个翻垃圾桶的人站在她面前愣了愣,试探性开口询问。
“弟妹?”
我叫张洪亮。
人如其名,我确实挺洪亮的。
人生前半辈子,我算是春风得意,是个老板。
还记得,那时候我是个老板,响应政策,做了点买卖,那时候,十里八乡就没有敢轻视我的。
那时候我交了很多朋友。
我和这些朋友把酒言欢,我和这些人称兄道弟。
到最后,却是一场空。
我倒闭了。
我被做了个局,欠了一大笔钱,这是个天文数字。
厂里的工钱我都结不了,只能光溜溜的离开。
一时之间,我从风光无限的大老板,成了个路边一条狗。
甚至,刚开始时我还不如狗。
至少,那时候我做不到放下脸面,和狗一样翻找垃圾桶,又或是为了点泔水和同类龇牙。
不过人总是会饿的。
人一饿,就什么都不顾了。
我经常挨饿。
于是,没多久就成了个流浪汉。
我的债主一直在找我,偶尔会碰到,碰上后往往会很难收场。
现实就是这样。
它不会给你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哪怕有,也轮不到我头上。
我彻底成了个流浪汉,没了翻身的机会。
还记得,那年是89年,春节,过年时。
也是我做流浪汉不知多久,浑浑噩噩度日的时候。
我低头低惯了,见的脚多了,听到的嫌弃声数不胜数,更是亲眼看到过吐在面前的痰。
自尊?
哈哈,流浪汉要怎么自尊?
活着吧,这样好歹还能活着不是?
我抱着这样的态度活着,活着也只是单纯为了活着。
直到,春节当天。
我敲响了一道门,门内,出现两个面孔。
满是污垢的发丝挡住我的脸,肮脏恶臭遍布我的全身,仿佛将我腌入味,我就这么暴露在对方面前,却也早就习惯。
他掏出一个瓷碗,掂了掂,示意对方能否给点剩菜剩饭吃。
那两人面露惊奇,女人去端饭,男人则是看着我。
他看了我半晌,忽的开口:
“张老板?”
我一顿,错愕的看着对方。
那男人满脸诧异,眼神中满是震惊,“老板你怎么这么一副样子!?”
我有点局促,回想着往日碰上债主的画面。
我开口道:“你是我厂子的员工?”
“对,干过几年,当初孩子上学没钱,老板你还提钱预支给我三个月工资勒!”
刘伟下意识开口,眼神还一直扫视着我。
我有点羞愧。
但我现在,还有什么能让我羞愧的?自尊?还是什么?
都没有。
要饭要到员工家了,这倒也是个稀罕事。
我沉默良久,开口问:“我欠你多少钱?”
“我写个条子,以后想办法凑给你。”
钱啊。
这东西,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我不喜欢欠钱,哪怕是现在,也总想还清。
我本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却不料.
“外面冷,家里暖和,来家里烤烤火。”
刘伟乐呵呵的招呼着我,将我拉进家里。
他没有提钱的事,反而招呼着媳妇,给我煮了碗饺子。
当然,大饭不只有饺子。
吃完后,刘伟说,“留下来过个年吧,好歹暖和暖和。”
我留了下来。
次日我走的时候,刘伟给了我很多干粮,我知道,对方其实也挺窘迫的。
直到我走,他依旧没提钱的事。
我走累了,掀开一块饼。
也随着我掀饼的动作,几张零零散散的钞票洒落了出来。
不多,也不少。
一共三百块钱。
我没说话,默默吃着饼,吃着吃着,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出来。
说实话,那次大饭,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什么龙虾鲍鱼。
什么帝王蟹牛排和牛。
这些都比不上。
山珍海味,那才是山珍海味。
我靠着这次留恋,继续苟延残喘,活了许多年,期间也还清了一部分债。
某一次,我忽然又遇到了一个人。
我诧异开口:
“弟妹!?”
哦,我理清了弟妹那疯癫的原因。
原因有点类似东国的神话典故。
其中,有个典故名为.
‘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