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知何时,巨大恐怖声响猛然闯入耳中,将深深沉睡的纪妘乐唤醒。
眼前是最后一刻留存的天花板,缓慢地眨两下眼睛将大脑开机,见身上搭着一条薄被,怪不得没有睡到冷醒。
身下陷入柔软的沙发床中──等等,好像有东西从记忆里爬出。
轰然巨响带来的撼动感是开机成功的最后一行指令,她错愕地坐直身子,看到落地窗前的背影。
「发生什么事?」她问。
骆庸南驻足窗边观察好一阵子,方扭头答道:「好像是隔壁顶楼加盖的屋顶被吹掉,看不到一楼状况。」
略有停顿,他接着说:「睡得好吗?」
纪妘乐本想拿手机看时间,花了几秒意识到会不小心睡着的根本原因是没带手机过来。
她镇定答,「睡得挺好。」
骆庸南皮笑肉不笑,凉凉地说:「没良心。」
虽然可以当听不懂话中话,但现代人得学会拒绝任何情绪勒索,「又不是我逼你喝醉的。」
话这么说,该问的问题还是得问:「天气这么差,怎么突然回家了?而且不是还有行程吗?」
他走近收走她身上的凉被,天丝被滑过裸露在外的肌肤,带来一阵酥麻,惹得纪妘乐尷尬地缩了缩脚,眷恋逐渐消失的温度。
骆庸南把被子折好后慢条斯理回答,「取消了,约好的地点因为天灾没办法过去拍摄,备用地点下礼拜才能确定拍摄时间,所以行程往后挪。」
「啊?」震撼弹措手不及投射而来,无法妥善控制当下情绪,「取消了?」
「嗯。」骆庸南狐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预计下礼拜要对我家恶作剧吧?」
「瞎扯。」偷覷男人发现没有露馅,赶紧收敛不该表露的情感,并且找理由离开,「我回去刷牙,等等去买早餐吗?」
「当然,就等你起床。」骆庸南理所当然点头答应,亮出手机锁定画面,「再晚一点,我们可以连午餐一起买回来。」
才七点。纪妘乐瞇了瞇眼看到时间。
嘴上仍配合地接话:「没有早午餐的选项吗?」
「没有。」
她边翻白眼边走到玄关,开门前回头呛声:「你才没良心,让我在沙发睡整晚。」
趁骆庸南尚且想不到解释话语,迅雷不及掩耳躲进家中。
社区门口一楼有一户由楼上人家开设的早餐店,除了每年一次全家出游,几乎全年无休,即使是狂风暴雨的颱风天亦拉开铁门迎接客人。
深怕被误会没有营业,上午五点已在住户群组传讯息通知今日正常开业,欢迎眾人照常拜访。
两人整装待发,点完餐点刚过八点。
纪妘乐掐指一算,结果并不理想,瘪瘪嘴说:「只睡了五个小时。」
骆庸南专注嚥下口中蛋饼以贯彻食不言,「再睡下去你起来就会抱怨腰酸背痛。」
无法反驳。
以交情深浅而言,可以开玩笑问怎么没带她到客房而不是趋于沙发床整晚,可是意识到情愫经歷十年仍日夜增长时,有些话无法大剌剌说出口。
「好吧。」认命应下,看着路树没有抵抗地随风晃荡,「这次回来要住几天?要补冰箱吗?」
无人料到行程被打乱至此,纪妘乐家里预备食材恰在骆庸南的雷点跳踢踏舞,左思右想剩下外出补货一条路。
骆庸南回头透过落地玻璃窗观看风雨,思索后道:「下午吧,风雨好像会小一点。」
「好。」她爽快答应,提出下个问题,「谁开车?」
早餐吃得差不多,剩下纪妘乐马克杯里的半杯豆浆。
骆庸南单手杵着下巴,耷拉着眼皮看她,「等等来一局吗?」
无奖徵答,二十四小时内无聊的男人用游戏岔开话题几次。
硬要找话题聊天的举动,代表他们之间生涩到没有一点爱,只剩游戏这个胶合剂维系交情了吗?
对。事实是他们从来没爱过。
内心上演尷尬自嘲小剧场,在豆浆上实现一口闷后说:「玩啊,哪次不玩。」
骆庸南懒懒地说:「昨天。」
「……闭嘴吧。」想送他三个小──问号。请问是三岁小朋友吗?记仇都乱记。
听话的孩子有糖吃,骆庸南非常听话地安静抱着蹭到的茶叶礼盒,那本是早餐店老闆送给常客小纪的礼物,被徵收为往后早餐配茶。
适合游戏的风水宝地定在纪妘乐家客厅的沙发,两人各佔据一边的充电插头,餵食没有吃饱的智慧型手机准备大战四方,却忘记昨天下线前游戏弹出的更新公告。
清晨五点的维护结束后,每位玩家进入游戏前都要在初始画面跑十来分鐘的下载。
「今天更新什么?」纪妘乐习惯性手快把更新公告直接关闭,打算确认好友的画面。
游戏更新不能在背景程式运作,骆庸南彷彿失去生存意义般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亮出公告同样消失的萤幕,「不知道,没注意。」
于是她效仿瘫在沙发,沉默蔓延旮旮旯旯儿,面对面相处反而比隔着网路生疏,试探加温管道得小心翼翼。度秒如年的十几分鐘彷彿数个世纪,直到喇叭孔传出开头动画的声音,两人才作证身体准备组队等待排进新的百人游戏局。
背景音乐换成等待地图的配乐,传出周遭玩家行走的脚步声,骆庸南总算找到并施放交流技能,问:「不算刚刚,你有多久没出门了?」
「好巧,昨天有出门。」这问题问得真是太好了。
骆庸南立刻修正前提,「不含昨天。」
这问题糟透了。
纪妘乐贴心建议修正项目,「你不如问我今年出门几次,应该比较好算。」
出题者从善如流改口:「你今年出门几次?」
建议完就开始计算答案的答题人诚实说:「不知道,不超过十次。」
「那你记得怎么开车吗?」原来前面的不是重点,关键在这。
法律判定成年当年度纪妘乐便把在乡下老家乡间小路学会的机车考张合法驾照,尔后于毕业典礼后的暑假报名汽车驾训班,第一次便拿到汽车驾照,大楼地下室的专属停车位上停着精挑细选的爱车,实际却没开过几次。
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谢谢关心,突然想起上个月出门就是把车开去保养。」学会开车后很难忘记,顶多是眼都不眨能开到时速一百二变成开四十都觉得超快而已。
话落,试图避开未知陷阱,「你问我会不会开车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骆庸南非常委婉地提议:「这局谁先死,等下谁开车。」
根据这项提议,纪妘乐不得不开始怀疑,「你还会开车吗?」
现在看他都觉得在故作镇定,收起双脚盘腿在沙发椅垫上,机车地问:「你该不会是忘记怎么开车才问我吧?毕竟你出门都有专车接送,不敢开也合情合理……而且我没看过你开车,是不是根本不会?」
骆庸南坐姿端正、摆高姿态睨她一眼,她立刻乖得像保温箱的小鸡,「好好好,谁先死谁开车,我跟着你跳伞。」
「好啊,跳学校。」
「……靠。」学校根本刚枪热点,某次跳学校时没拿到枪就被人打死,赤手空拳超级没有安全感,看来是时候该断绝老同学兼好邻居间的情谊呢!
最后降落点当然是挑到一处没有他人降落的点,恰好有栋房子供他们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