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同,你知道吗,佩丽叶现在是个大城市了。”
我和谭同一起走过的那一年,准确的说,那个夏天,佩丽叶城还没有地铁。
行道树树池一立方米的泥土供养出了数不清的夏蝉,每年它们似乎在差不多的时间爬上地面羽化蜕变,好像是一瞬间的事,等注意到,蝉鸣声已经吵遍整个城市了。
上司在聒噪的蝉鸣里对我说,林语科,几个同事都说不想跟你一起工作,什么回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认定了我的职场问题起源于我自己,办公桌摆在办公室的窗户旁边,他走过去,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杂音。
办公司安静了。上司拿出了早已准备好了的辞退书。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接过辞退书,我走出了上司的办公室。实习期被辞退,按照公司规定,没有赔偿金。
经过我曾经办公的那片工作区,扫了一眼工位,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了带走,便径直走过了。
我可以感觉到,那个带头刁难我的人,上司的侄子,正带着他的小团T在我背后窃笑,他们不刻意遮掩的嬉笑传进我的耳朵。
这家小公司连接楼上和一楼大厅的扶梯,我入职时是坏的,在这里以实习生的身份工作了半年多,扶梯依然没有修好。我走楼梯下楼,推开公司灰蒙蒙的玻璃大门。
户外此起彼伏的蝉的尖叫,扑面而来。
第一次见到谭同是这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我才知道,这天不仅是他首次独自出门,也是他与除家人、佣人、医生以外的人说话的第一天。
谭同离开困了他二十年的宅子,漫无目的晃荡在佩丽叶城里,想必和失去工作不知前路的我是一样心情。
修建中的地铁阻断了我平常从公司回公寓的路,我不得不绕道,走路程更长的那条,天气炎热,所以当我看到街角那间咖啡厅,下意识的抬脚走了进去。
占了店里的座位,蹭着冷气,礼貌X的点了最便宜的一款饮品,取餐后走到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实木餐桌紧贴着落地窗摆放,yAn光巧妙滑过元宝槭枝叶的间隙,毫无遮挡落到桌面上,于木头的自然纹路中化开。
咖啡厅最便宜的是无咖啡产品,气泡水,顶层悬浮着几片鲜绿的薄荷叶,盖住它下部塞满冰块没多少YeT的事实,摆在我面前。
温暖的光浸泡了玻璃杯,没一会儿外壁挂满了雾水,聚合成了大水滴,顺圆滑的弧形流下来了。
没什么心情碰这杯饮料,看起来也不好喝的样子。
窗外元宝槭枝繁叶茂,它们春天cH0U枝发芽,到夏天早就长回了去年修枝前的长宽高。
对,佩丽叶全城的行道树,都是元宝槭。
然而有个人却像没见过本城行道树似的,站在树下仰头,望向树顶,脖子快仰成直角。
他看的是树?这种树见得多了吧……看的应该是顶上的天空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由于不确定,隔着一面玻璃持续观察这个行为怪异的青年,最终确定了,他就是在看那棵树。
高处的树杈挂了一个鸟巢。
青年戴着白sE口罩,他的皮肤异常的白,高亮的室外光下他的皮肤和口罩看起来是同一颜sE,以至于他转身向咖啡厅走来,看见他正脸的我第一秒误以为他没有口鼻。
他走过来了,他推开了门,他走进了咖啡厅,他走到了柜台前。
青年拿着柜台服务员递上的菜单看了很久,犹豫再三,尝试了柜员推荐的经典款。
冰咖啡很快做好,青年看着杯子里大量的冰块,迟疑了,他端起咖啡,目光在店里搜索能坐的位置。
他朝我这边走。
“您好,我可以坐这里吗?”青年拉开了我对面的椅子。
他的动作扯动了衬衫扣子没扣上的衣袖,露出他细瘦的手腕。或许是因为杯子太冰了,他把咖啡放到了桌上,站着等我回答。
我点头,同意了:“可以的,对面没人。不过这个位置有点晒。”
他坐下了,从口袋里掏出小药盒,摘下口罩x1了一支口服Ye,把咖啡推到了yAn光下:“我叫谭同。有幸认识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语科。”我说。
他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童话里身周围雾气屏障的主角,眼神超乎寻常的清澈。
谭同的嘴唇薄薄的几乎没有颜sE。
眼见冰块即将消失在他的咖啡里,我忍不住提醒他:“你的冰块要化了,咖啡味道会变得很淡。”
“谢谢你。”谭同轻轻点了点头,“我不能喝冰饮料,我在等它变暖。”
我更觉得奇怪了,他明明能拒绝服务员的推荐,选一份适合自己的温暖饮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吧,推荐不代表必须选择。
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别开脸,视线投向了窗外:“我表现的非常笨拙吗……抱歉,这是我第一次进餐饮店点餐……”
也许是当时的我接收到了他的那份无所适从,躯T包裹着的迷茫无措涌动着产生了共鸣,我竟然和这位在“正常人”定义下的人类眼中是个“怪人”的青年聊了起来,虽然大部分是我说他听。
我把已成为前工作的工作中遭遇的那些不公正对待,通通向谭同一吐为快。
谭同的咖啡变成了热饮,他喝完他的咖啡,我也喝完了我的气泡水。
我放下玻璃杯,半站起身:“走吗?”我问谭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口气熟稔的就像我们是老朋友。
“走吧。”他站起。
我注意到他的T态动作有点模仿我。
走出咖啡厅我想到我除了栖居的小公寓无处可去,谭同有地方去吗?有想法我便问出了口。
谭同在踏出门的那刻就把他的口罩戴上了,迎着泛金h调的自然光他眯起眼睛:“没有。”
“家?学校?公司?”我给他提供了几个可选项。
“都没有。”谭同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底下会出现卧蚕,“喂,林语科,你有时间吧?愿意做我几天的私人导游,带我玩遍佩丽叶城吗?我猜你还没想好下一份工作要g什么。”
我相信,他被口罩挡住的薄唇正抿成两端上扬的曲线,传递他成功套住了一个本来毫无关系的过路人的喜悦。
谭同需要包吃包住包陪玩的“私人导游”,接下这份工作,起初是我对他愿意听我诉说的报答。
他住进了我的单人公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气炎热且乾燥,我带着谭同步行去我的公寓,抄近路走了小巷。
直至出口,深蓝sE的波浪铁皮拦住了去路,上面的公告牌告诉我们,铁皮背後的区域是正在修建的捷运出入口。我听到施工的声音传出来。
「不能走了吗?」
谭同原先跟在我身後,看我停下来他绕到我旁边问我。
「修捷运呢,过不去了。」我踢开脚旁的小石子,领着他原路返回,「我们走另一条路。」
走大路路程就长了不少,路上谭同忽然叫住我,说等等他。
我回头,他停在上一棵行道树的树荫下,拉下口罩,不知从哪掏出小巧的喷剂瓶,对准鼻头,「哧——」的一声喷出水雾。
脑子里闪过数十条要用到喷雾药剂的病症名,我意识到,苍白的谭同可能是有病的,他喝咖啡前还喝了口服剂不是吗,他大概率是个病人。他说自己没有地方去……难道是从哪个医院溜出来的?刚才我太草率了,没问清楚情况就把别人往家里带是不对的,就算聊得投机也不行。
我们是对彼此几乎一无所知的,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人。
再说,谭同到我的公寓後,万一因为自身的缘故出现了什麽状况,以我现在的条件,是没法承担责任的。
「你……谭同,」我不知道该怎麽问才妥当,「你,病史……?」
谭同整理好口罩,把喷剂瓶放回工装K的某一个口袋:「遗传的黏膜病,具T叫什麽名字我没记住,太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意识到了我的忧虑,凑到我耳边说悄悄话:「不用担心,我的家人不会真正放我在外面不管的,他们会叫人偷偷盯着我。」
我看向四周,这条路上,我们的前後左右我没发现有人,更别提有人在暗中窥伺。
「说了是偷看,不会让你发现的嘛。」谭同笑眯眯地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两个拎着菜篮,打扮得再朴实不过的阿姨,像是单纯路过一般,绕过阻碍我视线的元宝槭,躲开我的目光经过我们走远了。
「你带着我玩的这段时间,一切开销我家长支付,会放到你家门口的……如果愿意给银行卡号更便捷啦……」
谭同说着,推推我催我快走:「我们到你家了,我家长才清楚钱送到哪个地址。快走。」
应谭同「快」的要求,我们就近选择公车站,上了公车。
佩丽叶公车最大的优点,莫过於夏天空调开得特别凉,车到站我让谭同先上去,一接触到车里的冷空气他就打了个寒颤。
想到他是病人我说:「冷吗?往後面走,後面暖和。」
谭同朝後走了,司机要拦他叫他付车费,我把悠游卡贴到读卡器上刷了两遍:「师傅,我们是一起的。」
没人企图逃票,司机撤回探出来的上半身,在驾驶座上坐稳了,发动汽车。
後排,谭同找了个两人连座坐在靠外的位置,我来了他往里挪,换去了靠窗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窗外,深深浅浅的绿sE和形状各异的建筑物随公车的前进而倒退,谭同望着外面,眼珠子乱转,一副怎麽看都看不完,看不够的模样。
他是本地人吗?他家里委派有不少人跟着他,他是本地人吧……?怎麽Ga0得好像没见过这个城市一样,街景,不是最平凡普通常见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