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我记忆中的江奕煊,总是到了傍晚才回到家,平常与我们相处也乖巧又听话,厝边都说我们生了个宝,但他从未与我们谈过他自己的内心,我总觉得面对江奕煊,就像面对一个偽装大人的小孩般,有时我会害怕他现在的模样,是否与我们长期不伴在他身旁有关,可我一直在反驳这个想法。
前几天,我与他有过一通电话交谈,他说着与之前一样的话,让我们都不必担心他,我也与他说了家里重新盖了一间房屋,也不知他回来时,找不找的到回家的路?也不知他回来时,我是否还能亲眼见到他的成长?
杨倪,我明白自己时日已不多,脸颊凹陷的消瘦,缓缓明显了起来,所以我欺骗了奕煊,我将出海捕鱼去了,希望他这段期间不要打电话回家,也盼望在我走之时,你不用特别通知他回来帮我举办后事,我不希望他才刚回国,就放下在大城市的事业,回来帮我处理后世、守孝。
当他回来问起我时,在将他带来我的神主牌前祭拜,我会好好保祐他在事业上的一切,如果他责怪起我时,你在将这封遗嘱交给他,他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的,这辈子我很少跟他说起,我很爱他、我很为他骄傲,所以拜託你替我亲口告诉他。
奕煊,爸爸要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明白你想为家里尽一份心力,但每次看见你加班的黑眼圈,我内心都非常心疼,听人总说「早熟的孩子与忙于工作的父母之间,内心一定会隔着一道耸立的围墙。」爸爸从小就很少跟你谈心,导致你跟家里总报喜不报悲,现在爸爸想好好跟你说「儿子,你永远是我们江家的骄傲,爸爸很爱你。」
我努力读清遗嘱上的字跡,空气无意间吹起一阵暖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爸爸从未与我开口说出的那些话,我终于在遗嘱上看到了,回想起杨倪曾与我说起家的意义,原来我这隻迷途的小船,有一天能够在爸爸的遗嘱里,找到真正回港的航道。
「奕煊哥......」黄宸诺紧紧抱住,即将碎成小玻璃的我。
「奕煊,你爸一直都为你感到骄傲,所以你别再困住自己了。」
我放开抱住自己的黄宸诺,抹去脸上的泪痕「妈,我跟朋友们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下,你也给我一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你的房间在二楼,但家里的客房不多,所以可能要四五人挤一间了。」
我默默牵起黄宸诺的手,径直走向二楼的房间,其馀的也被杨倪安排在我隔壁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只想紧紧抱住黄宸诺,从他身上获取一些安全感,而黄宸诺也意外乖巧的任我抱着。
「想哭就哭出来,现在没人会看你了。」
我认为此刻我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来,但心里却是百般的酸苦「我哭不出来。」
「奕煊,都没关係了。伯父很爱很爱奕煊,也很以奕煊骄傲,所以我们都该放下了。」
从前我会说家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毕竟从小我就没什么感受到家的意义,五年前与杨倪的那次交涉,也许是杨倪在唤醒我对家的执念,这次在江鸿森的遗嘱里,提起家的意义时,江鸿森像是在懺悔自己对家的意义,现在我似懂非懂的理解了家的意义,也许我该开始思考我与黄宸诺的家了。
我缓缓拉开黄宸诺「宸诺,不好意思。带你回我家,还让你看到我那么崩溃的情绪。」
「神经病,你跟我还要相处一辈子,我为什么不能接纳你的各种情绪?就像你可以接纳我各种缺点一样。」
「宸诺,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黄宸诺傻笑的看着我「傻子,怎么突然跟我说说这些?江奕煊,我郑重告诉你,我黄宸诺这辈子都只赖在你身边了,你怎么都甩不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