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妩娘并没有想到刚才那一时冲动所说出的话,竟然让这位小姑娘有如此反应,所以她茫然一振,嘴角撇了撇,露出了比痛苦还要伤情的笑容,道:“没什么,只是一时心有所触,随口说说罢了。”
红妩娘这句话说的很淡然,摆出了一种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幽思之余,小姑娘却对红妩娘有所思考,也许是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相似的经历吧,所以初次见面,就觉得彼此间有着前生所赐予的默契,甚是投缘。
小姑娘又道:“红衣姐姐,我想你刚才并不是随口说说。”
“红衣姐姐。”一个简单的称呼,却让红妩娘倍感舒心。红妩娘一生孤苦,举目无亲,处于江湖与民间相接的红尘青楼。在她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她耳畔,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只有:红衣名妓,夺命红衣,妩娘……这样的称呼。命运的卑微,让她不得不享有别人对自己的轻蔑。然而,小姑娘的这一声“红衣姐姐”,幼稚般纯粹的声音,似乎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顿时,红妩娘对眼前的这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充满可感激,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象人的对待,享有了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红衣姐姐。”红妩娘兴奋地发怔在了那里,一时间象是冷落了那位小姑娘所问的问题,她只是在不停地,无所思考地说着:“红衣姐姐,红衣姐姐……”
小姑娘见红妩娘有如疯了一样,浑身紧绷,脸也不禁变得通红,慌张道:“怎么?我可以这样的称呼你吗?”
红妩娘莞尔一笑,轻轻地拍了小姑娘的肩,道:“谢谢你,我很喜 欢'炫。书。网'你这么称呼我,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姑娘那流水般纯真的眸子在凝视着红妩娘,道:“夏桑莲。”
红妩娘点了点头,道:“夏桑莲,那我就叫你桑莲妹妹吧。”
姐姐与妹妹这个彼此间简单的称呼,一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们俩有着那既相似又不同的命运,但是她们之间却拥有着共同的渴望与期待——渴望一分关怀,期待着梦中的归人。
海浪起伏不定,发出了一阵阵猛虎般的嘶叫,行驶在海面上的巨轮,左右不停地摇摆着。风声,浪形与周围的那几株树上的树枝相错发出的嘈嘈的声音,刹那间,又叨扰了彼此间,已趋于平静的心。
风,抖动着红妩娘那身绯红色的长袍,在广阔无边的大海畔,瞬间有让红妩娘觉得自己甚是渺小。丝丝的凉意卷带着点点的恐慌,让红妩娘不知不觉又哼唱那首兼荚:兼荚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幽忧的曲调拂于了夏桑莲的耳畔,化成了一种哀伤婉约的乐章。
夏桑莲问道:“红衣姐姐,你也在等人?”
红妩娘又望了望在身旁的那可以使人联想起悲欢离合的凤别楼,谛视着:人去楼空但知雨潺潺,故人已去却留思不尽。这两行醒目的大字,漫不经心地道:“也许吧,也许我依然在等待着他。”
红妩娘虽然说的声音很小,但夏桑莲却听得犹为清晰,这句话说的虽然很牵强,但也无法掩盖住她对黎顾雏的思念。
凤别楼前,留有着夏桑莲静静等待的足迹,也记下了红妩娘十五年来从未变改过的心声。
45。正文…第45章
红妩娘已经忧郁了十五年,换句话讲,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么一种甜而苦涩的生活与等待。反倒是夏桑莲,她年少,芳美,孕生希望。她不是江湖上的侠女,不是风尘妓女,不是豪门公主,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却已远去恋人的平凡女子。
这样的姑娘没有沾染过大是大非,没经过风花雪月的浪漫,她只是拥有着一颗对爱赤诚的心。所以这样的姑娘最脆弱,更需要他人的安慰与开导。红妩娘知道,但她更不愿意看到这位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姑娘会因爱而走入了不归途。
红妩娘更明白,夏桑莲的心是脆弱的,但红妩娘要让她懂得,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那么,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坎坷,都需要一颗坚强而又成熟的心。
爱原本很简单,可是离别却总扰人心神。
红妩娘问道:“桑莲妹妹,你愿意就这样一直地等下去?”
夏桑莲正视着红妩娘,她正在闪动着那清澈而明亮的眸子,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简单,但是,这个问题却是红妩娘想了很久,很用心地去问的。
夏桑莲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她并没有作什么声响。
红妩娘问道:“倘若你等的那位男子永远都不会回来,那么你还会这样痴痴地等下去吗?”
红妩娘的话从来就是很直接,也许这句话问出来,反倒显得她太过残酷。原本夏桑莲是怀揣着一段甜美的回忆,真诚的许诺,无悔的誓言,永恒的希望,在这里痴痴地等待着,然而,红妩娘这句话,很不和适宜的假设,让夏桑莲将甜美变成了苦涩,真诚化成了谎言,无悔想成了欺骗,永恒幻化了虚影,她很激动,也很愤怒。
夏桑莲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道:“你在说什么,他答应过我,我想他一定会回来的。”
红妩娘想着自己的当年,也是有一种单纯的心去看待这个世界,然而,当岁月流逝,她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民间只存在童真时的真诚,看到的江湖,则是一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深渊。
年少时的一切都是梦魇,梦是美的,可当那种童真的梦逐渐地苏醒来时,却给予那些总是痴守于完美的人极度的落差。
红妩娘道:“我是说如果。”
夏桑莲道:“不,没有如果,他答应过我的事,从来就没有食言过。”
红妩娘知道她此刻激动的心一时间难以平息,于是拖着她那绯红色长衫,在海滩上逐渐地远离了夏桑莲。她望着红妩娘那纤细而婀娜的倩影,不由得在耳畔又萦绕起红妩娘刚才的那句话。
夏桑莲难以接受红妩娘的话,因为常生活在那唯美梦幻的人一时间是很难接受一份现实给予的无奈的。但潜意识里,夏桑莲已经将红妩娘深埋于心。
夏桑莲一动不动地眸视着红妩娘缓缓离开自己的背影,骤然之间,却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蓦地又想起了红妩娘那深邃的眸子所暗含着的盈盈泪水,又突发联想于红妩娘尚未对自己说完的话,此刻,她是多么希望红妩娘可以住步回头,因为在夏桑莲的心里,真的将红妩娘当成了一位可以无话不说的姐姐。
红妩娘并没有真的想离开夏桑莲,因为,她始终想让这位单纯的女孩从那不现实的爱河中挣脱出来。她在距离夏桑莲约五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蹲坐在了海畔,一身绯红色的长袍此刻已将她彻底地包裹住了。
风冷,水凉。
风轻摇着红妩娘的长袍,恍似一团火焰。火焰来来回回地冲刷着海滩上的沙砾。
一阵咆哮,水没过了红妩娘的脚踝。打湿了她的长袍,但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也许,红妩娘此刻真的需要这么一种意境,让浪波冲刷自己的躯体,洗涤自己的心情。
夏桑莲也转身缓步前行,不过她并没有靠近红妩娘,反倒是离远了她,红妩娘依然是一动不动地蹲坐在那里,不是她想让夏桑莲离开自己,而是她很清楚夏桑莲并不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也不是因自己刚才那直言不讳在怄气,反而她真的是揣测着自己想给予她的启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这本是谁都理解的话语,但又会有谁,真的能够看开人间的那分缠绵悱恻却又饱经悲欢离合的爱情呢?人终究是很注重感情的,没有会在感情中而显得洒脱,包括一直看似刚强的红妩娘。
夏桑莲站在一旁发怔,向远方眺望,看那一片巨浪想吞噬一切。蓦地,她合上了眼睛,因为她怕,她怕那突如其来的骇浪吞噬掉自己的梦。
好冷,夏桑莲浑身打着寒战,但她自己却没有感觉到,因为她将此刻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寄予了对前路的恐惧和对恋人的牵挂。
一振,夏桑莲似乎找到了一种依靠,感受到了一阵温暖。当一个人打着冷战的时候,往往只有人的那般真切的关怀才可以赋予她温暖。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红妩娘。红妩娘的手轻轻地垂在了她的肩上。夏桑莲回眸,看了她一眼,但是她有立刻地回转过头。
红妩娘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等待了一个人,足足等待了十五年。”
十五年,这在谁眼中,都是一段漫长的过程。倘若一个人可以等候另一个人十五年,那么这十五年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