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

第四章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2 / 2)

孟珏抬眼看向刘病已。

刘病已爽朗一笑,好似刚睁开眼睛,并没有看见起先一幕,“孟兄许的什么愿?”

孟珏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大公子看看刘病已,再看看孟珏,无趣地耸了耸肩膀,嬉笑着看向许平君和云歌。

许平君睁开眼睛看向云歌,“你许了什么愿?”

“许姐姐许了什么愿?”

许平君脸颊晕红,“不是什么大愿望,你呢?”

云歌的脸也飞起了红霞,“也不是什么大愿望。”

大公子眼珠子一转,忽地说:“不如把我们今日许的愿都记下后封起来。如果将来有缘,一起来看今日许的愿望,看看灵不灵。愿望没实现的人要请大家吃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笑嘲:“应该让愿望实现的人请大家吃饭!怎么你总是要和人反着来?”

大公子拍了拍自己的钱袋:“来而不往非礼也!反正也该我请大家了。”

刘病已和孟珏微微笑着,都没有说话。

云歌和许平君想了一瞬,觉得十分有意思,都笑着点头。

许平君刚点完头,又几分羞涩地说:“我不会写字。”

大公子说:“这很简单,你挑一个人帮你写就行。”

许平君左右看了一圈,红着脸把云歌拽到了一旁。

许平君和云歌低语,面色含羞。

云歌虽是笑着,可笑容却透着苦涩。

一人一块绢布,各自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后叠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公子将大家的绢帕收到一起,交给了许平君,很老实地说:“剩下的活,我不会干。”

许平君拿了一片防水的桐油布,将绢帕密密地封好。

云歌跑到孟珏起先靠过的大树旁,在树干上小心地挖着洞。

折腾了半天,仍旧没有弄好。

孟珏随手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匕首,“用这个吧!”

不过几下,就挖好了一个又小又深的洞,云歌笑赞:“好刀!”

孟珏凝视了一瞬刀,淡淡地说:“你喜欢就送给你了,这么小巧的东西本就是给女子用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大公子闻言,神色微动,深看了一眼孟珏。

云歌把玩了会儿,的确很好用,打造精巧,方便携带,很适合用来割树皮划藤条,收集她看重的植物,遂笑着把刀收到了怀中,“多谢。”

许平君小心地把卷成了一根圆柱状的桐油布塞进树洞中,再用刚才割出的木条把洞口封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从外面看,也只是像树干上的一个小洞。等过一段时间,随着树的生长,会只留下一个树疤。不知情的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云歌警告地瞅了眼大公子,用匕首在小洞上做了个记号。

如果有人想提前偷看,就肯定会破坏她的记号。

孟珏和刘病已唇角含笑地看向大公子。

大公子很是挫败地看着云歌。

他可不是无聊地为了看什么愿望实现不实现,他只是想知道让两个少女脸红的因由,这中间的牵扯大有意思。

许平君莫名其妙地看看孟珏、刘病已,再看看大公子,不明白大公子怎么一瞬间就晴天变了阴天?

她疑惑地看向云歌,云歌笑着摇摇头,示意许平君不用理会那个活宝。

不管聚会时多么快乐,离别总是最后的主题。

夜已经很深,众人都明白到了告别的时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平君笑说:“下一次一起来看心愿时,希望没有一个人要请吃饭,宁可大家都饿着。”

云歌有些苦涩地笑着点头。

孟珏和刘病已不置可否地笑着。

大公子笑眯眯地说:“有我在,没有饿肚子的可能。”

许平君和云歌都是不解,不明白活得如此风流自在的人会有什么愿望实现不了。

大公子笑对许平君作揖,“我是个懒惰的人,不耐烦说假话哄人,要么不说,要说肯定是真话。今天晚上是我有生以来吃饭吃得最安心、最开心的一次,谢谢你。”

许平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飞绕在他们四周的萤火虫已慢慢散去。

云歌半仰头望着越飞越高的萤火虫,目送着它们飞过她的头顶,飞过草丛,飞向远方,飞向她已经决定放弃的心愿……

虽然神明台是上林苑中最高的建筑物,可因为宫阙连绵,放眼望去,丝毫没有能看到尽头的迹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重重叠叠的宫墙暗影越发显得夜色幽深。

白日里的皇城因为色彩和装饰,看上去流光溢彩,庄严华美。

可暗夜里,失去了一切灿烂的表象,这个皇城只不过是一道又一道的宫墙,每一个墙角都似乎透着沉沉死气。

幸亏还有宫墙不能遮蔽的天空。

刘弗陵凭栏而立,默默凝视着西方的天空。

紧抿的唇角,孤直的身影,冷漠刚毅。

今夜又是繁星满天,一如那个夜晚。

几点不知道从何方飞来的流萤翩跹而来,绕着他轻盈起舞。

他的目光停留在萤火虫上,缓缓伸出了手。

一只萤火虫出乎意料地落在了他的掌上,一瞬后又翩翩飞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目送着萤火虫慢慢远去,唇角微带起了一丝笑。

“连小虫子都知道陛下是圣明仁君,不捉自落。”刚轻轻摸上神明台的宦官于安恰看见这一幕,行着礼说。

刘弗陵没有吭声,于安立即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又多嘴了。可陛下,就是该死,奴才还是要多嘴,夜色已深,寒气也已经上来,明日还要上朝,陛下该歇息了。”

“大赦天下的事情,宫里都怎么议论?”刘弗陵目光仍停留在萤火虫消失的方向,身形丝毫未动。

于安明知道身后无人,可还是侧耳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往前爬了几步,却仍然在三步之外,“奴才听说骠骑将军上官安有过抱怨,说没有年年都大赦天下的道理,自从始元四年陛下私自出了趟宫后,一到夏初就大赦天下,弄得政令难以推行。还说父亲上官桀当年不该一时心软就同意了陛下私自出宫,以至陛下回宫后老觉得刑罚过重,百姓太苦,还总是和霍光商议改革的事情。”

于安心内暗讥,一时心软同意陛下出宫?不过是当年他们几个人暗中相斗,陛下利用他们彼此的暗争,捡了个便宜而已。

上官桀当年事事都顺着陛下,纵容着陛下一切不合乎规矩的行为,一方面是想让陛下和他更亲近,把其他三位托孤大臣都比下去,另外一方面却是想把陛下放纵成一个随性无用、贪图享乐的人。上官桀对陛下的无限溺爱中,藏着他日后的每一步棋,可惜他料错了陛下。

“陛下,虽然有官员抱怨,可奴才听闻,朝中新近举荐的贤良却很称颂陛下的举动,说犯罪的人多良民,也多是迫于生计无奈,虽然刑罚已经在减轻,可还是偏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弗陵的目光投向了西边的天空,沉默无语。

于安凝视着刘弗陵的背影,心内忐忑。

他越来越不知道陛下的所思所想。

陛下好像已经是一个没有喜怒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笑,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怒,永远都是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

他十岁起就服侍刘弗陵,那时候陛下才四岁,陛下的母后钩弋夫人还活着,正得先帝宠爱。

那时候的陛下是一个虽然聪明到让满朝官员震惊,可也顽皮到让所有人头疼的孩子。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沉默、冷漠,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就连那个上官家的小不点皇后也要隔着距离回陛下的话。

因为先皇为了陛下而赐死钩弋夫人?

因为燕王、广陵王对皇位的虎视眈眈?

因为三大权臣把持朝政,皇权旁落,陛下必须要冷静应对,步步谨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百姓困苦,因为四夷不定……

于安打住了脑中的胡思乱想。不管他能不能揣摩透陛下的心思,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忠心。而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是要劝陛下休息,“陛下……”

刘弗陵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于安立即打住话头,静静跟在刘弗陵身后。

夜色宁静,只有衣袍的窸窣声。

快到未央宫时,刘弗陵忽然淡淡问:“查问过了吗?”

于安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敢忘,每隔几日都会派手下去打探,没有持发绳的人寻找姓赵或姓刘的公子。”

和以前一样,陛下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沉默。

于安猜测,陛下等待的人应该就是陛下曾寻找过的人。

几年前,赵破奴将军告老还乡时,陛下亲自送他出城,可谓皇恩浩荡,赵破奴感激涕零,但对陛下的问题,赵破奴将军给的答复自始至终都是“臣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于安根本看不出来陛下对这个答案是喜悦或是失望,可他心中隐约明白此人对陛下的重要,所以每次回复时都捏着一把冷汗。

几个值夜的宫女,闲极无聊,正拿着轻罗小扇戏扑流萤。

不敢出声喧哗,却又抑不住年轻的心,只能一声不出地戏追着流萤。

夜色若水,萤火轻舞,彩袖翩飞。

悄无声息的幽暗中流溢着少女明媚的动,画一般的美丽。

从殿外进来的刘弗陵,视若无睹地继续行路。

正在戏玩的宫女未料到陛下竟然还未歇息,并且深夜从偏殿进来,骇得立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刘弗陵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脚步一点未顿地走过。

隔着翩跹飞舞的荧光看去,背影模糊不清,不一会儿就完全隐入了暗影重重的宫殿中。

只殿前飞舞的荧光,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映着一天清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刘病已、许平君三人起了个大早送孟珏和大公子二人离去。

孟珏牵着马,和云歌三人并肩而行。

大公子半躺半坐于马车内,一个红衣女子正剥了水果喂他。

虽是别离,可因为年轻,前面还有大把重逢机会,所以伤感很淡。

晨曦的光芒中,时有大笑声传出。

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众人都避向了路旁,给疾驰而来的马车让路。

未料到马车在他们面前突然停住,一个秀气的小厮从马车上跳下,视线从他们几人面上扫过,落在孟珏脸上。

本是苛刻挑剔的目光,待看清楚孟珏,眼中露了几分赞叹,“请问是孟珏公子吗?”

孟珏微欠身,“正是在下。”

小厮上前递给孟珏一包东西,“这是我家小……公子的送行礼。我家公子说这些点心是给孟公子路上吃着玩的,粗陋处还望孟公子包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珏扫了眼包裹,看到包裹一角处的刺绣,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笑向小厮说:“多谢你家公子费心。”

“孟公子,一路顺风。”小厮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孟珏,转身跳上马车,马车疾驰着返回长安。

孟珏随手将包裹递给大公子。

大公子拆开包裹看了眼,咂巴着嘴笑起来,刚想说话,瞟到云歌又立即吞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大公子朝车外随意挥了挥手,探着脑袋说:“就送到这里吧!多谢三位给我送行,也多谢三位的款待,希望日后我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在长安城招待三位。”

云歌和许平君齐齐撇嘴,“谁是送你?谁想招待你?是你自己脸皮厚!”

大公子自小到大都是女人群中的贵客,第一次碰到不但不买他账,还频频给他脸色的女子,而且不碰则已,一碰就是两个。

叹着气,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缩回了马车,“你们都是被孟珏的皮囊骗了,这小子坏起来,我是拍马也追不上。”

许平君又是不屑地“哧”一声嘲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珏笑向刘病已和许平君作揖行礼,“多谢二位盛情。长安一行,能结识二位,孟珏所获颇丰。就此别过,各自保重,下次我来长安时再聚。”

云歌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满地问:“我呢?你怎么光和他们道别?”

孟珏笑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我们之间的账要慢慢算。”

云歌忙瞟了眼刘病已和许平君,拽着孟珏的衣袖,把孟珏拖到一旁,低声说:“我究竟欠了你多少钱,我早就糊涂了,你先替我记着,我一定会勤快一些,再想些办法赚钱的,这两日我正琢磨着和许姐姐合酿酒,她的酿酒方子结合我的酿酒方子,我们的酒应该很受欢迎,常叔说他负责卖酒,我们负责酿酒,收入我们四六分,正好我和许姐姐都缺钱,然后我……”

“云歌。”孟珏打断了云歌的唠唠叨叨。

“嗯?”云歌抬头看向孟珏,孟珏却一言未说,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

云歌只觉他的目光像张网,无边无际地罩下来,越收越紧,人在其间,怎么都逃不开。

忽觉得脸热心跳,一下就松开了孟珏的袖子,想要后退,孟珏却握住了她的肩膀,在云歌反应过来前,已经在云歌额头上印了一吻,“你可会想我?”

云歌觉得自己还没有明白孟珏说什么,他已经上了马,朝刘病已和许平君遥拱了拱手,打马而去。

云歌整个人变成了石塑,呆呆立在路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珏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很久,她方呆呆地伸手去轻轻碰了下孟珏吻过的地方,却又立即像被烫了一般地缩回了手。

许平君被孟珏的大胆行事所震,发了半晌呆,方喃喃说:“我还一直纳闷孟大哥如此儒雅斯文,怎么会和大公子这么放荡随性的人是好友,现在完全明白了。”

刘病已唇边一直挂着无所谓的笑,漆黑的眼睛中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云歌和他视线相遇时,忽然不敢看他,立即低下头,快快走着。

许平君笑起来,朝刘病已说:“云歌不好意思了。”

刘病已凝视着云歌的背影,一声未吭。

许平君侧头盯向刘病已,再看看云歌,没有任何缘由就觉心中不安。

刘病已扭头向许平君一笑,“怎么了?”

许平君立即释然,“没什么。对了,云歌和我说想要把我的酒改进一下,然后用‘竹叶青’的名字在长安城卖……”

马车跑出了老远,大公子指着孟珏终于畅快地大笑起来,“老三,你……你……实在……太拙劣了!花了几个月工夫,到了今日才耍着霸王硬亲了下,还要当着刘病已的面。你何必那么在意刘病已?他身边还有一个许平君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衣女子在大公子掌心写字,大公子看着孟珏呵呵笑起来,“许平君已经和别人定了亲的?原来不是刘病已的人?唉!可怜!可怜!”

嘴里说着可怜,脸上却一点可怜的意思也没有。也不知道他可怜的是谁,许平君?孟珏?

孟珏淡扫了大公子一眼,大公子勉强收了笑意。

沉默了不一会儿,又笑着说:“孟狐狸,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包裹是怎么回事?你想勾搭的人没有勾搭上,怎么反把霍光的女儿给招惹上了?”

大公子在包裹内随意翻拣着点心吃,顺手扔了一块给孟珏,“霍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小珏,尝一下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

孟珏策马而行,根本没有去接,任由点心落在了地上,被马蹄践踏而过,踩了个粉碎。

大公子把包裹扔到了马车角落里,笑问:“那个刘病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三四年没有见皇帝了,那天晚上猛然间看到他,怎么觉得他和皇帝长得有些像?”大公子忽拍了下膝盖,“说错了!应该说刘病已和皇帝都长得像刘彻那死老头子。难道是我们刘家哪个混账东西在民间一夜风流的沧海遗珠?”

孟珏淡淡说:“是一条漏网的鱼。”

大公子凝神想了会儿,面色凝重了几分,“卫皇孙?老三,你确定吗?当年想杀他的人遍及朝野。”

孟珏微笑:“我怕有误,许平君把玉佩当进当铺后,我亲自查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公子轻吁了口气,“那不会错了,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命巧匠把天下至宝和氏璧做成了国玺,多余的一点做了玉佩,只皇帝和太子能有,想相似都相似不了。”

大公子怔怔出了会儿神,自言自语地说:“他那双眼睛长得和死老头子真是一模一样,皇帝也不过只有七八分像。老头子那么多子裔中,竟只皇帝和刘病已长得像他,他们二人日后若能撞见,再牵扯上旧账,岂不有趣?那个皇位似乎本该是刘病已的。”

孟珏浅笑未语。

大公子凝视着孟珏,思量着说:“小珏,你如今在长安能掌控的产业到底有多少?看样子,远超出我估计。现在大汉国库空虚,你算得上是富可敌国了!只是你那几个叔叔能舍得把产业都交给你去兴风作浪吗?你义父似乎并不放心你,他连西域的产业都不肯……”

孟珏猛然侧头,盯向大公子。

大公子立即闭嘴。

孟珏盯了瞬大公子,扭回了头,淡淡说:“以后不要谈论我义父。”

大公子面色忽显疲惫,大叫了一声:“走稳点,我要睡觉了。”

说完立即躺倒,红衣女子忙寻了一条毯子出来,替他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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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味甘馨清雅,口味清冽绵长。

常叔刚看到酒色,已经激动得直搓手,待尝了一口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云歌和平君急得直问:“究竟怎么样?常叔,不管好不好,你倒是给句话呀!”

常叔半晌后,方直着眼睛,悠悠说了句,“我要涨价,两倍,不,三倍,不,五倍!五倍!”

云歌和平君握着彼此的手,喜悦地大叫起来。

两个人殚精竭虑,一个负责配料,一个负责酿造,辛苦多日,终于得到肯定,都欣喜无限。

常叔本想立即推出竹叶青,刘病已却建议云歌和平君不要操之过急。

先只在云歌每日做的菜肴中配一小杯,免费赠送,一个月后再正式推出,价钱却是常叔决定的价钱再翻倍。

常叔碍于两个财神女——云歌和平君,不好训斥刘病已“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懂什么”。

只能一遍遍对云歌和平君说:“我们卖的是酒,不是金子,我定的价钱已经是长安城内罕见的高,再高就和私流出来的贡酒一个价钱了,谁肯用天价喝我们这民间酿造的酒,而不去买贡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云歌和许平君都一心只听刘病已的话。

常叔唠叨时,云歌只是笑听着。面容带笑,人却毫不为常叔所动。

平君听急了却是大嚷起来,“常叔,你若不愿意卖,我和云歌出去自己卖。”

一句话吓得常叔立即噤声。

一个月,那盛在小小白玉盅中的酒已经在长安城的富豪贵胄中秘密地流传开,却是有钱都没有地方买。

人心都是不耐好,越是没有办法买,反倒好奇的人越是多。

有好酒者为了先尝为快,甚至不惜重金向预定了云歌菜肴的人购买一小杯的赠酒。一旦尝过,都是满口赞叹。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竹叶青还未开始卖,就已经名动长安。

一块青竹牌匾,其上刻着“竹叶青,酒中君子,君子之酒”。

字迹飘逸流畅,如行云、如流水,隐清丽于雄浑中,藏秀美于宏壮间,见灵动于笔墨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字!好字!”云歌连声赞叹,“谁写的?我前几日还和许姐姐说,要能找位才子给写几个字,明日竹叶青推出时,挂在堂内就好了,可惜孟珏不在,我们又和那些自珍羽毛的文人不熟悉。”

刘病已没有回答,只微笑着说:“你觉得能用就好。”

正在内堂忙的平君,探了个脑袋出来,笑着说:“我知道!是病已写的,我前日恰看到他在屋子里磨墨写字。别的字不认识,可那个方框框中间画一个竖杠的字,我可是记住了,我刚数过了,也正好是十一个字。”

云歌哈哈大笑,“大哥以为可以瞒过许姐姐,却不料许姐姐自有自己的办法。”

刘病已笑瞅着许平君,“平君,你以后千万莫要在我面前说自己笨,你再‘笨’一些,我这个‘聪明人’就没有活路了。”

许平君笑做了个鬼脸,又缩回了内堂。

刘病已建议既然云歌在外的称号是“雅厨”,而竹叶青也算风雅之酒,不妨就雅人雅酒行雅事。

店堂内设置笔墨屏风,供文人留字留诗赋,如有出众的,或者贤良名声在外的人肯留字留诗赋,当日酒饭钱全免。

云歌还未说话,刚进来的常叔立即说:“刘大公子,你知不知道这长安城内汇聚了多少文人墨客?整个大汉乃至全天下才华出众的人都在这里,一个个免费,生意还做不做?”

刘病已懒洋洋地笑着,对常叔语气中的嘲讽好似完全没有听懂,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对刘病已抱歉地一笑,又向柳眉倒竖的许平君摆了下手,示意她先不要发脾气。

云歌对常叔说:“常叔,你大概人在外面,没有听完全大哥的话。大哥是说文才笔墨出众,或者贤良名声在外的人免费。文才笔墨出众的人,有人已是声名在外,在朝中为官,有人还默默无名。前者也许根本不屑用这样的方法来喝酒吃菜,前者的笔墨我们是求都求不到的。而后者,如果我们今日可以留下他们的笔墨,日后他们一旦如当年的司马相如一般从落魄到富贵,到千金求一赋时,我们店堂内的笔墨字迹,可就非同一般了。贤良名声在外的人,也是这个道理,我听孟珏说大汉的大部分官员都是来自各州府举荐的贤良,我们能请这些贤良吃一顿饭,只怕也是七里香的面子。何况常叔不是一直想和一品居一争长短吗?一品居在长安城已是百年声名,他们的菜又的确做得好,百年间以‘贵’字闻名大汉,乃至域外。我们在这方面很难争过他们,所以我们不妨在‘雅’字上多下功夫。”

常叔本就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云歌的话说到一半时,其实他已经转过来,只是面子上一时难落,幸亏云歌已经给了梯子,他正好顺着梯子下台阶,对刘病已拱了拱手,“我刚才在外面只听了一半的话,就下结论,的确心急了,听云歌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那我赶紧去准备一下,明日就来个雅厨雅酒的风雅会。”说完,就匆匆离去。

云歌看了看正低着头默默喝茶的刘病已,转身看向竹匾。

这样的字,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人,却是整日混迹于市井贩夫走卒间,以斗鸡走狗为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要游戏红尘?

哀莫大于心死,难道他这辈子就没有想做的事情了吗?

许平君试探地说:“病已,我一直就觉得你很聪明,现在看来你好像也懂一点生意,连常叔都服了你的主意。不如你认真考虑考虑,也许能做个生意,或者……或者你可以自己开个饭庄,我们的酒应该能卖得很好,云歌和我就是现成的厨子,不管能不能成功,总是比你如今这样日日闲着好。”

云歌心中暗叹了一声糟糕。

刘病已已是搁下了茶盅,起身向外行去,“你忙吧!我这个闲人就不打扰你了。”

许平君眼中一下噙了泪水,追了几步,“病已,你就没有为日后考虑过吗?男人总是要成家立业的,难道斗鸡走狗的日子能过一辈子?你和那些游侠客能混一辈子吗?我知道我笨,不会说话,可是我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病已顿住了脚步,回身看着许平君,流露了几点温暖的眼睛中,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平君,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不用再为我操心。”

话一说完,刘病已再未看一眼许平君,脚步丝毫未顿地出了酒楼。

刘病已的身影汇入街上的人流中,但隔着老远依旧能一眼就认出他。他像是被拔去双翼的鹰,被迫落于地上,即使不能飞翔,但仍旧是鹰。

云歌临窗看了会儿那个身影,默默坐下来,装作没有听见许平君的低泣声,只提高声音问:“许姐姐,要不要陪我喝杯酒?”

许平君坐到云歌身侧,一声不吭地灌着酒。

云歌支着下巴,静静看着她。

不一会儿,许平君的脸已经酡红,“我娘又逼我成亲了,欧侯家也来人催了,这次连我爹都发话了,怕是拖不下去了。”

云歌“啊”了一声,立即坐正了身子,“你什么时候定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有问我,难道我还天天见个人就告诉她我早已经定亲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大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平君指着自己的鼻尖,笑嘻嘻地说:“傻丫头,连话都说不清,你是想说‘你不是喜欢大哥吗’?”

云歌点点头。

许平君打着自己的脑袋,“你真蠢,你真蠢,你以为你都是为了他好,实际上他一点都不喜欢;你真蠢,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狗屁,可你明知道是狗屁,却还要按着狗屁的话去做;你真蠢,你以为你拼命赚钱,就可以让父母留着你……”

云歌忙拽住了许平君的手,许平君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嚷起来:“云歌,连你也欺负我……”

嚷着嚷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许姐姐,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许平君俯在云歌肩头放声痛哭,平日里的坚强泼辣伶俐都荡然无存。

云歌索性放弃了劝她,任由她先哭个够。

许平君哭了半晌,方慢慢止住了泪,强撑着笑了下,“云歌,我有些醉了。你不要笑姐姐……”

“许姐姐,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来长安,我和你说是出来玩的,其实我是逃婚逃出来的,我刚从家里出来时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人你不喜欢?”

“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以前也有人试探着说过婚事,爹娘都是直接推掉,可这次却没有推掉,我……我心里难受,就跑了出来。”

许平君叹了口气,“你不过是提亲,父母都还未答应。我却和你的状况不一样,我和欧侯家是自小定亲,两家的生辰八字和文定礼都换过了。逃婚?如果病已肯陪着我逃,我一定乐意和他私奔,可他会吗?”

云歌想着刘病已的那句“你不用再为我操心”,只能用沉默回答许平君。

许平君一边喝酒,一边说:“自出生,我就是母亲眼中的赔钱货。父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犯了事,判了宫刑。母亲守了活寡后,更是恨我霉气,好不容易和欧侯家结亲,我又整天闹着不乐意,所以母亲对我越发没有好脸色,幸亏我还能赚点钱贴补家用,否则母亲早就……”许平君的语声哽在喉咙里。

许平君一贯好强,不管家里发生什么,在人前从来都是笑脸,云歌第一次见她如此,听得十分心酸,握住了许平君的手。

许平君揉了揉云歌的头,“不用担心我。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都要自己拼命去争取,就是想要一截头绳,都要先盼着家里的母鸡天天下蛋,估摸着换过了油盐还有得剩,再去讨了父亲和哥哥的欢心,然后趁着母亲心情好时央求哥哥在一旁说情,好让母亲买给我。云歌,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株野草。野草总是要靠自己的,石头再重,它也总能寻条缝隙长出来……”

许平君步履蹒跚地走入了后堂。

云歌端起了酒杯,开始自斟自饮,心里默默想着许姐姐什么都没有,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和大哥在一起。

酒应该比给孟珏送行那次好喝才对,可云歌却觉得酒味十分苦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的诗赋文章都是半桶水。

不过虽没吃过猪肉,也听过猪叫唤,从小到大,被母亲和二哥半哄半迫地学了不少,加之二哥搜罗了不少名人字画,日日熏陶下,云歌的鉴赏眼力虽不能和二哥比,点评字画却已经足够。

因为云歌点评得当,被挑中免去酒费的诗赋笔墨都各有特色,常常是写得固然出色,评得却更加有趣,两者相得益彰。渐渐地,读书人都以能在竹叶青的竹屏上留下笔墨为荣。

云歌一直谨记孟珏的叮嘱,越少人知道雅厨的身份越好。为了不引人注意,点评之事也是隐于幕后,可她越是如此,竹叶青的名号越是传得响亮。

“竹叶青,酒中君子,君子之酒”成为长安城中的新近最流行的一句话。喝竹叶青,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成为才华的一种体现。

因为云歌和许平君居于少陵原,所以两个人每日都要赶进长安城,去七里香上工。

今日去上工时,发现城门封锁,不能进城。

许平君找人打听后,才知道说什么因为卫太子还魂向皇帝索冤,弄得全城戒严,所以没有特许,任何人不得进出长安城。

生意没有办法做,两人只能给自己放假,索性跑去游山玩水。

许平君还有些气闷,云歌却是快乐如小鸟,一路只是叽叽喳喳,不停地求许平君给她讲长安的传说和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是个极好的听故事的人,表情十分投入,频频大呼小叫,让许平君觉得自己比说书先生讲得更好,不禁越讲越有心情,再加上湖光山色,鸟语花香,她也开始觉得能休息一天,钱即使少赚了,也不是坏事。

许平君不知道怎么说到了当年美名动天下的李夫人,李夫人倾国倾城的故事让两个女孩子都是连声感叹。

云歌不停地问:“李夫人真的美到能倾倒城池吗?”

许平君说:“当然,老皇帝有那么多妃子,一个比一个美,可死了后却只让很早前就去世了的李夫人和他合葬,皇帝为此还特意追封了她为皇后,可见老皇帝一直不能忘记她。”

两人频频感叹着怎么红颜薄命,怎么那么早就去世了呢?又咕咕笑着说不知道如今这位皇帝是否是长情的人。

平君打量着云歌笑说:“云歌,你可以去做妃子呢!去做一个小妖妃,把皇帝迷得晕乎乎,将来也留下一段传说,任由后来的女子追思。”

云歌点着头连连说:“那姐姐去做皇后,肯定是一代贤后,名留青史。”

两个人疯言疯语地说闹,都哈哈大笑起来。

云歌笑指着山涧间的鸳鸯,“只羡鸳鸯不羡仙!”

平君沉默了一瞬,轻轻说了句酒楼里听来的唱词:“只愿一人共白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看着彼此,异口同声地说:“你肯定会如愿!”

说完后,愣了一瞬,两人都是脸颊慢慢飞红,却又相对大笑起来。

两人手挽着手爬上一座山坡,看到对面山上全是官兵,路又被封死。

“怎么这里也戒严了?”云歌跺足。

许平君重叹了口气,“还不是卫太子的冤魂闹的?对面葬着卫太子和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云歌抻着脖子看了半晌,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坟墓,只能作罢。

看到官兵张望过来,许平君立即拉着云歌下山,“别看了,卫太子虽然死了十多年了,可一直是长安城的禁忌,不要惹祸上身。”

“那个冤魂肯定是假的,他要想索冤直接去皇宫找皇帝好了,何必在城门口闹呢?闹得死人都不能清静。再说皇帝不也才十**岁吗?当年卫太子全家被杀时,皇帝才是几岁小儿,即使是神童,比常人早慧,也不可能害得了太子呀!”

“谁知道呢?我们做我们的平头百姓,皇家的事情弄不懂,也不需要懂。我以前还琢磨过即使再讨厌子女,父母怎么能下得了杀手呢?可你看老皇帝,儿子孙子孙女连着他们的妻妾一个都不放过,满门尽灭。难怪都说卫太子冤魂难安,怎么安得了?”

两人在山野间玩了一整日,又在外面吃过饭,天色黑透时才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君到家时,她的母亲罕见地笑脸迎了出来,平君却是板着脸进了门。

云歌轻声叹了口气,给许平君的母亲行了个礼后,回了自己屋子。

自孟珏走后,刘病已和许平君帮她在他们住的附近租了屋子。

如今三人毗邻而居,也算彼此有个照应。

经过刘病已的屋子时,看他一人坐在黑暗中发呆,云歌犹豫了下,进去坐到他身旁。

刘病已冲她点头笑了一下,虽然是和往常一模一样的笑,云歌却觉得那个笑透着悲凉。

“大哥,许姐姐就要出嫁了。”

“对方家境不错,人也不错,平君嫁给他,两个人彼此帮衬着,日子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大哥,你就没有……从没有……”

“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重重叹了口气,当初还以为他们是郎有情女有意,可原来如此。那她现在可以告诉他,他们之间的终身约定吗?至少可以问问他还记得那只绣鞋吗?可是许姐姐……

云歌还在犹豫踌躇,刘病已凝视着暗夜深处,淡淡说:“我没资格,更没有心情想这些男女之事。”

云歌呆了一瞬,低下了头。

他已经全部忘记了,即使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给他增添烦恼,何况还有许姐姐。

云歌低着头发呆,刘病已沉默地看着云歌。

云歌抬头时,两人目光一撞,微怔一下,都迅速移开了视线。

“云歌,你觉不觉得我是个很没志气的人?”夜色中,刘病已侧脸对她,表情看不分明。

云歌轻声道:“大哥,你想做的事情只怕是做不了,所以索性寄情闲逸了。游侠客们虽不是世俗中的正经人,可都有几分真性情,比起世人的嫌贫爱富,踩贱捧高,他们更值得交往。”

刘病已好半晌都是沉默,云歌感觉出刘病已今夜的心情十分低落,他不说,她也不问,只静静坐着相陪。

刘病已忽地问:“云歌,你想出去走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点了下头。

刘病已带着云歌越走越偏僻。月光从林木间筛落,微风吹叶,叶动,影动,越显斑驳。两人的脚步声偶会惊起枝头的宿鸟,“呜呀”一声,更添寂静。

穿过树林,眼前蓦然开阔,月光毫无阻隔地直落下来,洒在蔓生的荒草间,洒在一座座墓碑间。

这样的萧索让云歌觉得身上有些凉,不自禁地抱着胳膊往刘病已身边凑了凑。

刘病已轻声笑道:“有兄弟喜欢骗了女孩子到荒坟地,通常都能抱得美人满怀,她们怕死人,其实哪里知道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刘病已一句“出去走走”,居然走到了坟地间,云歌倒是一片泰然,随着刘病已穿行在坟墓间。

刘病已站定在一个坟墓前。云歌凝目看去,却是一座无字墓碑,坟墓上的荒草已经长得几乎淹没住整个坟墓,墓碑也是残破不堪。

刘病已默站了良久,神情肃穆,和往日的他十分不同,“今日白天的事情听闻了吗?”

“什么事情?”

“北城门的闹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听闻了。整个长安城都被闹得封锁了城门,所以我今日也没有进城做菜。”

据说清晨时分,一个男子乘黄犊车到北城门,自称卫太子,传昭公、卿、将军来见。来人说起卫太子的往事,对答如流,斥责本不该位居天子之位的刘弗陵失德、他的冤魂难安。

卫太子冤魂引得长安城中数万人围观,很多官员都惊慌失措。隽不疑挺身而出,高声斥责对方装神弄鬼,方稳住了慌乱的官员。最后经霍光同意,隽不疑带兵驱散了众人,抓住了自称卫太子的男子,经隽不疑审判,男子招认自己是钱迷了心窍的方士,受了卫太子旧日舍人的钱财,所以妖言惑众。男子立即被斩杀于闹市,以示惩戒。

刘病已凝视着墓碑,缓缓说:“你面前的坟墓里就是当年母仪天下的卫皇后,死后却是一卷草席一裹就扔进了荒坟场中。极尽荣耀时,卫氏一门三女,还有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幸亏卫少儿和卫青死得早,幸运地没有看到卫氏没落。太子之乱时,不过几日,卫皇后自尽,卫太子的妻妾,三子一女都被杀,合族尽灭。”

云歌蹲了下来,手轻轻摸过墓碑。也许是小时候听了太多卫青的故事,也听二哥提过这个出身低贱却成为皇后的女子,云歌心里蓦然难过起来,“舍人有钱财买通人去闹事,却没有钱财替卫皇后稍稍修葺一下坟墓?他既然对卫太子那么忠心,怎么从未体会过卫太子的孝心?”

刘病已放声大笑起来,“如此简单的道理,一些人却看不分明。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还日日不能让他们安生。”

笑声在荒坟间荡开,越显凄凉。

云歌轻声说:“我以前听常叔和几个文人私下偷偷提了几句卫太子,都很是感慨。听闻卫太子推行仁政、注重民生、提倡节俭,和武帝的强兵政策、奢靡作风完全不同,大概因为民间一直怀念着卫太子,所以高位者越是心中不能安吧!人可以被杀死,可百姓的心却不能被杀死。卫太子泉下有知,也应宽慰。”

刘病已收住了笑声,静静站着。

云歌鼓了半晌的勇气,方敢问:“大哥,你上次说有人想杀你,你是卫家的亲戚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算有些关系吧!卫太子之乱,牵扯甚广,死了上万人,当时整个长安都血流成河,我家也未能免祸。”刘病已似乎很不愿意再回想,笑对云歌说:“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并肩走在荒草间,刘病已神态依旧,云歌却感觉到他比来时心情好了许多。

“云歌,害怕吗?”

“压根儿就不怕。”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听闻有一个女子被负心汉抛弃,自尽后化为了厉鬼,因为嫉恨于美貌女子,她专喜欢找容貌美丽的女子,静静跟在女子的身后,轻轻地呵气,你会觉得你脖子上凉气阵阵……”

“啊!”云歌尖叫起来,满脸惊怕,“我的脚,她抓住我的脚了。大哥,救我……”

刘病已见她隐在荒草中的裙子已泛出血色,惊出了一身冷汗,“云歌,别怕。我是信口胡编的故事,没有女鬼。”

他以为是野兽咬住了云歌,分开乱草后,却发现云歌的脚好端端地立在地上,正惊疑不定间,忽醒悟过来,他只闻到了清雅的花草香气,没有血腥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血腥味?他摸了把云歌的裙裾,气叫:“云歌!”

云歌朝他做了个鬼脸,迅速跑开。

一边笑着,一边叫道:“大哥下次想要吓唬女孩子,记得带点道具!否则效果实在不行。洒在衣袍上的胭脂一沾露水,暗中看着就像血,糖莲藕像人的胳膊,咬一口满嘴血,染过色后的长粽叶,含在嘴里是吊死鬼的最佳扮相……”

刘病已笑向云歌追去,“云歌,你跑慢点。鬼也许是没有,不过荒草丛里蛇鼠什么的野兽还是不少的。”

云歌一脸得意,笑叫:“我——才——不——怕!”

刘病已笑问:“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鬼门道?倒是比我那帮兄弟更会整人,以后他们想带女孩子来这里,就让他们来和你请教了。”

云歌撇撇嘴:“才不帮他们祸害女子呢!不过大哥若看中了哪家姑娘,想抱美人在怀,我一定倾囊相授。”话刚说完,忽想起刘病已刚才讲故事吓她,心突突几跳,脸颊飞红,只扭过了头,如风一般跑着。

两个人在荒坟间,一个跑,一个追,笑闹声驱散了原本的凄凉荒芜。

夜色、荒坟,忽然也变得很温柔。

明亮的灯火下,云歌仔细记着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命苦,以前从来没有弄过这些,现在为了还债必须要一笔笔算明白,看看自己还有多久能还清孟珏的钱。

云歌想起孟珏的目光,脸又烧起来,不自禁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会想他吗?

哼!欠着一个人的钱,怎么可能不想?

每赚一枚钱要想,每花一枚钱要想。临睡前算账也要想他,搞得连做梦都有他。

他走前根本不应该问,会想我吗?而是该问,你一天会想我多少次!

他为什么会亲我?还问我那样的话?他……是不是……

还在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窗户上几下轻响,“还没有睡?”刘病已的声音。

云歌忙推开窗户,“没呢!你吃过饭了吗?我这里有饼。”

“吃过了,不过又有些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些凉了,给你热一下。”

“不讲究那个。”刘病已接过饼,靠在窗棂上吃起来,“你喝酒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啊?没有……我是……有点热。”云歌的脸越发红起来。

刘病已笑笑地说:“已经立秋了,太阳也已经落山很久了。”

云歌“哼”了一声,索性耍起了无赖,“秋天就不能热?太阳落山就不能热?人家冬天还有流汗的呢!”

“云歌,孟珏回长安了。”

“什么?”刘病已说话前后根本不着边际,云歌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刘病已话中的意思,“他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们?”

“大概有事情忙吧!我听兄弟说的,前几日看到他和丁外人进了公主府。”

前几日?云歌噘了噘嘴,“他似乎认识很多权贵呢!不知道做的生意究竟有多大。”

刘病已犹豫着想说什么,但终只是笑着说:“我回去睡了,你也早些歇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的好心情莫名地就低落起来。

看看桌上的账,已经一点心情都无,草草收拾好东西,就闷闷上了床。

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都睡不着。

正烦闷间,忽听到外面几声短促的曲调。

《采薇》?她立即坐了起来,几步跳到门口,拉开了门。

月夜下,孟珏一袭青衣,长身玉立。正微笑地看着云歌,笑意澹静温暖,如清晨第一线的阳光。云歌心中的烦躁一下就消散了许多。

两人隔门而望,好久都是一句话不说。

云歌挤了个笑出来,“我已经存了些钱了,可以先还你一部分。”

“你不高兴见到我?”

“没有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知不知道你假笑时有多难看?看得我身上直冒凉意。”

云歌低下了头。

孟珏叫了好几声“云歌”,云歌都没有理会他。

几团毛茸茸的小白球在云歌的鼻子端晃了晃,云歌不小心,已经吸进了几缕小茸毛,“阿嚏、阿嚏”地打着喷嚏,一时间鼻涕直流,很是狼狈。

她忙尽量低着头,一边狂打喷嚏,一边找绢帕,在身上摸了半天,却都没有摸到。

孟珏低声笑起来。

云歌气恼地想:这个人是故意捉弄我的。一把拽过他的衣袖,捂着鼻子狠狠擤了把鼻涕,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方扬扬得意地抬起头。

孟珏几分郁闷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不生气了?”

云歌板着脸问:“你摘那么多蒲公英干吗?”

孟珏笑说:“送你的。你送我地上星,我送你掌中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送给我,好捉弄我打喷嚏!”云歌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跋扈,心中却已经荡起了暖意。

孟珏笑握住云歌胳膊,就着墙边的青石块,两人翻坐到了屋顶上。

孟珏递给云歌一个蒲公英,“玩过蒲公英吗?”

云歌捏着蒲公英,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摘这么多蒲公英,要跑不少路吧?”

孟珏只是微笑地看着云歌。

云歌声音轻轻地问:“你已经回了长安好几日,为什么深更半夜地来找我?白天干吗去了?前几日干吗去了?”

孟珏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了下,“是刘病已和你说我已经到了长安?我在办一些事情,不想让人知道我认识你,就是今天晚上来见你,我都不能肯定做得是对,还是不对。”

“会有危险?”

“你怕吗?”

云歌只笑着深吸了口气,将蒲公英凑到唇边,“呼”地一下,无数个洁白如雪的小飞絮摇摇晃晃地飘进了风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的越飞越高,有的随着气流打着旋儿,有的姿态翩然地向大地坠去。

孟珏又递了一个给云歌,云歌再呼地一下,又是一簇簇雪般的飞絮荡入风中。

随着云歌越吹越多,两人坐在屋顶,居高临下地看下去,整个院子,好像飘起了白雪。

云歌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看着满院雪花。

孟珏唇边轻抿了笑意,静静看着满院雪花。

刘病已推开窗户,望向半空,静静看着漫天飞絮。

许平君披了衣服起来,靠在门口,静静看着漫天飞絮。

皎洁的月光下,朦胧的静谧中,飘飘荡荡的洁白飞絮。

一切都似乎沉入了一个很轻、很软、很干净、很幸福的梦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孟珏和云歌辞别后,沿巷子走到路口,只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立在黑暗中。

“许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我是特意在这里等孟大哥的。云歌睡下了?”

孟珏微微一笑,“本想安静来去,不想还是扰了你们的清梦。”

许平君说:“那么美的景致,幸亏没有错过。再说也和孟大哥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这几日都睡不好。前几日深夜还看到云歌和病已也是很晚才从外面有说有笑地回来,两人竟然在荒郊野外玩到半夜,也不知道那些荒草有什么好看的。”

孟珏笑意不变,好像根本没有听懂许平君的话外之意,“平君,我和病已一样称呼你了。你找我所为何事?”

许平君沉默地站着,清冷的秋风中,消瘦的身子几分瑟瑟。

孟珏也不催她,反倒移了几步,站在了上风口,替她挡住了秋风。

“孟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办法的人。我想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嫁欧侯家,我不想嫁……”许平君说到后面,声音慢慢哽咽,怕自己哭出来,只能紧紧咬住唇。

“平君,如果你想要的是相夫教子,平稳安定的一生,嫁给欧侯家是最好的选择。”

“我只想嫁……我肯吃苦,也不怕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了刘病已可不是吃苦那么简单,孟珏沉默了一瞬,“如果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

许平君此行原是想拿云歌做赌注,可看孟珏毫不介意,本来已满心灰暗,不料又见希望,大喜下不禁拽住了孟珏的胳膊,“孟大哥,你真的肯帮我?”

孟珏温和地笑着,“你若相信我,就回家好好睡觉,也不要和你母亲争执了,做个乖女儿,我肯定不会让你嫁给欧侯家。”

许平君用力点了点头,刚想行礼道谢,一个暗沉的声音笑道:“夜下会美人,贤弟好意趣。”

来人裹着大斗篷,许平君看不清面貌,不过看到好几个护卫同行,知道来人非富即贵,刚想开口解释,孟珏对她说:“平君,你先回去。”

许平君忙快步离去。

孟珏转身笑向来人行礼,“王上是寻在下而来吗?”

来人笑走到孟珏身边,“经过北城门卫太子一事,满城文武都人心慌乱,民间也议论纷纷。小皇帝的位置只怕坐得很不舒服,上官桀和霍光恐怕也睡不安稳。不费吹灰之力,却有此结果,贤弟真是好计策!本王现在对贤弟是满心佩服,所以星夜特意来寻贤弟共聚相谈。却不料撞到了你的雅事,竟然有人敢和贤弟抢女人?欧侯家的事情就包在本王身上,也算聊表本王心意。”

孟珏笑着作揖,“多谢王上厚爱,孟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人哈哈笑着拍了拍孟珏的肩膀,“今日晚了,本王先回去了,记得明日来本王处喝杯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珏目送一行人隐入黑暗中,唇边的笑意慢慢淡去。却不是因为来人,而是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为什么不让许平君解释?为什么要将错就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眼看着许平君的大喜日子近在眼前,未婚夫婿却突然暴病身亡。

云歌从未见过那个欧侯公子,对他的死亡更多的是惊讶。

许平君却是一下憔悴起来,切菜会切到手,烧火能烧着裙子,酿酒能把清水当酒封存到竹筒里。

许平君的母亲,整日骂天咒地,天天骂着许平君命硬,克败了自己家,又开始克夫家,原本开朗的许平君变得整天一句话不说。

云歌和刘病已两人想着法子逗许平君开心,许平君却是笑颜难展,只是常常看着刘病已发呆,盯得刘病已都坐不住时,她还是一无所觉。

云歌听闻长安城里张仙人算命精准,心生一计,既然许母日日都念叨着命,那就让命来说话。

不料张仙人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无论云歌如何说,都不肯替云歌算命,更不用提作假了。说他每天只算三卦,日期早就排到了明年,只能预约,只算有缘人,什么公主都要等。

刘病已听云歌抱怨完,笑说他陪云歌向张仙人说个情。张仙人一见刘病已,态度大转弯,把云歌奉为上宾,云歌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再无先前高高在上的仙人风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满心纳闷又好奇,追问刘病已。

刘病已笑着告诉她:“张仙人给人算命靠的是什么?不过是先算准来算命人的过去和现在的私隐事情,来人自然满心信服,未来事情给的批语则模棱两可,好的能解,坏的也能解,任由来人琢磨。来算命的人都是提前预约,又都是长安城内非富即贵的人,所谓的‘有缘人’……”

刘病已话未说完,云歌已大笑起来,“所谓的‘有缘人’就是大哥能查到他们私事的人,原来这位仙人的仙气是大哥给的。长安城内外地面上的乞丐、小偷、地痞混混、行走江湖的人都是大哥的人,没有想到外人看着一团散沙烂泥的下面还别有深潭,长安城若有风吹草动,想完全瞒过大哥,恐怕不太容易。”

刘病已听到云歌的话,面色微变。

他原本只打算话说三分,但没有想到云歌自小接触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见多识广,人又心思机敏,话虽是无心,可意却惊人。

“云歌,这件事情,你要替我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云歌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张仙人又是看手相,又是观五官,又是起卦,最后郑重地和许平君说:“姑娘的命格贵不可言,因为贵极,反倒显了克相。你的亲事不能成,只因对方难承姑娘的贵命,所以相冲而死。”

因为张仙人给许平君算过去、现在,都十分精准,许平君心内已是惊疑不定,此时听到张仙人的话,虽心中难信,可又盼着一切真的是命,“他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张仙人捋着白须,微闭着双目,徐徐道:“说是姑娘害死的也不错,因为确是姑娘的命格克死了对方。但也不是姑娘害死的,因为这都是命,是老天早定好了的,和姑娘并无关系,是对方不该强求姑娘这样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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