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21章(2 / 2)

现在终于工作了,每月按时打到工资卡上面的钱好像在提示着我终于迈出了自食其力的第一步,可是当我真正获得某个稳定工作的时候我才真正可悲意识到我就是一颗维持着秩序运转的螺丝钉,我的身体、我的时间乃至我的心都不值钱,都是能被固定工资收买的。那短暂的自由只不过是一段脱轨的轨迹,我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上面去。

没有期待、没有变化、没有未来的未来。是不是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型的打地鼠游戏,打倒了这只,又会迎来下一只。而在这样的周而复始里面,我还是没能搞明白为什么我感受到的快乐和他人的期许总是脱节的。

杨羽没有劝我去工作,她什么都没说——哪怕她那些知道我们情况的朋友问起我在干什么的时候,她会反问一句那你们又都在干些什么。

我喜欢那种看见杨羽就感觉自己重新稳稳回到地上的感觉。她拉起我的手我感觉就又有了呼吸的权利,我们一块出门的时候我抬头看着天边和街上都亮堂堂的。

我就是这么来确认自己的存在的。

回到安置区,我继续写着无聊的读书心得。刚刚到的时候,外边天还是亮着的,好像只是稍微写了一会,天就完全黑下来了。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在发光。我翻了翻明天的课表,要不要直接放弃新课用一节课来复习默写那些古文呢。

手机响了,是我妈的电话。

“女,你爸说头痛得厉害,现在在医院。你在上班吗?能过来一趟吗?”我妈的声音有点发抖,有些吓人。

我急急忙忙找了件衣服就往医院赶,开车途中又偏偏遇上好几个红灯。一路波折终于赶到医院急诊科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后面好多医务人员正急匆匆推着推车往前赶。后面医生大喊着:“让让!让让!”。但我只顾着往里面看,希望能马上抓住我妈或者我爸的影子。

所以我从后面被人狠狠推开,失去重心倒在地上。推车飞快地略过我,还有一个医生蹲在上面做心肺复苏。

我重新站起来,急诊室里每个人都很忙也没有人在乎我。我继续往里面走,第一张床、第二张床、第三张床、第四张床——我爸躺在那里,上身衣服扣子都打开了,贴上了电极片。我妈站在旁边,低着头看着手机。是我走到她面前了,她才梦醒一样抬起头来。

“是怎么了?”我的右手后知后觉地开始痛。

“喊着头痛,然后就晕过去了。”我妈把手机合上,“刚刚才推去做核磁共振,那医生说是什么出血,要住院一段时间。”

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了。我学校工作事情很多,周末偶尔回去一趟,和我爸我妈一起吃顿饭、我爸教育我一番、我妈给塞一包吃的,每次都是这样的流程。不仅工作是流水线化的,就连日常生活也变成流水线作业了。我妈有个电话进来了,她快步出去接电话了。我抬起我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好长一道红色的痕迹,有些深的地方还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