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从小就很喜欢依靠着什么人生活。我小时候很黏我妈,干什么都要和她一起,上小学了每天离开家都要哭好久。后来高中的时候,我妈甚至跟我说过:“我觉得你这些事情应该跟你的同学说,能不能不要为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来耽误我的时间?”上大学了离家远了,也对家里没什么牵挂了,我就像落叶一样到处飘。我紧紧关闭了自己,直到杨羽来把我打开。那些最初的、彻夜长谈的、温暖的日子是我目前为止最开心的日子,而后来她不再有耐心来一点点用她自己温暖我的时候,我便知道分开就是迟早的事情了。我不反思我是不是做错过什么,是我不出去找工作当缩头乌龟,还是我试图贪婪地啃食她所有可能的时间——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做错了好像总还是可以改正的,可是我已经烂透了。
所以在既定的结局到来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反应。我只是想着杨羽没有我会活得更轻松吧。我短短二十几年总是在对别人推销自己,最后总是被退货。我仅仅用了一个下午把我的东西都从出租屋里搬出来了,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才开始哭,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进入这个房子里了。我差一点就要敲门质问为什么杨羽你说我们没有未来就没有未来了,但是我除了答应以外我还能说什么呢。
总之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学着接受,接受我写的东西不足以支撑我的生活,接受我喜欢的人渐渐地对我厌倦,接受我的父母放不下对我的要求,接受我的工作是一塌糊涂的。接受了之后,连悲伤的情绪也消失了,我木讷地感知着这一切,甚至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道歉,向谁道歉。
又是15班的晚自习。我今天真的一秒也不想在学校多待了。我坐在讲台上,像个绝望的学生,又一次盯着窗户外的天色发呆。我也不想碰见15班班主任,我不想再多看一个人对我投来失望的神情了。
没熬过第二节课,腹痛打败了我。趁着上课厕所里没有人,我困难地找了个隔间,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了大量的、已经干了的血渍。我没带卫生巾。
我想着大概只能拿纸先垫着了,推开门,洗手池的冷水对我而言又是一道酷刑。头顶的灯忽明忽灭,张嘉楠出现在我身后。我看见她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尽管它只露出了一点缝隙,我知道那是卫生巾。
“张嘉楠。”我忘记我上一次叫她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老师好。”张嘉楠就这么站在那儿了。
我知道这样有点狼狈了。
“你还有卫生巾吗?”我尽可能让我的语气不显得那么奇怪,就像是问一个学生借一只红笔。
“有,我去教室拿?”张嘉楠看着我,尽管她是仰视我,但是她那一刻的语气给我的感觉是拥抱住了我。
我看着她又回到教室里去了。厕所外面的地板很脏,鞋子踩过水渍后留下了很多黑黑的鞋印,又被踩踏得不成样子。张嘉楠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我看不清,但总感觉她就是笑着的。她抬手,把卫生巾和一样带塑料的东西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