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骨的目光,也复杂至极。
他们就这么看着墨画。
而墨画也在众人的注目之中,孤身一人,踏着圣纹之路,走进了浓郁的瘴雾之中,越走越远————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邪雾的深处—
像是一个背负着神圣使命的独行者,独自面临世间的大邪恶时间一点点流逝。
墨画独自走在瘴雾中。
等到越走越远,进入了弑骨部废墟深处,感受不到身后众人的目光,还有那股牵挂的神念后,墨画这才缓缓叹了口气,庄严的脸上,表情也生动了起来。
演戏还是挺累的。
尤其是在一群人面前,装「巫祝大人」的时候。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装得好不好..
墨画心中默默嘀咕。
没了别人看着,没了巫祝的「包袱」,墨画也就随意了很多。
他白皙的手指频动,隔空操纵灵墨,在脚下凝成他费尽辛苦钻研出来的,厚土复构绝阵,以此抵抗饥灾邪雾中的餐餐之力,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同时墨画,也不停左顾右盼,端详起这个,被饥灾掩埋的弑骨部落。
入目满是破败之景,断垣残壁之上,沾着黑褐色的血迹。
从残存的废墟上可见,弑骨部的确曾是一个,势力很大,实力很强盛的部落。
只是如此强大的弑骨部,在饥灾面前,还是没有抵抗之力。
「大将」是一个头衔。
弑骨既是大将,同样也是正部酋长,掌控着部落的武力和权力。
弑骨都沦落到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可见弑骨部,大抵是彻底沦陷了,全员覆灭。
但这一点,其实很奇怪。
弑骨这么大的部落,不可能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哪怕弑骨本身是个凶残,独断,鲁莽的大将,部落内也不可能没有一些明事理的长者和长老,提出一些先觉的意见。
部落的生死安危,可不是小事。
而且,饥灾都蔓延过来了——·
哪怕他们看不到饥灾之气,但枯萎的大地,死去的妖兽,总归是能看到的。
他们不可能,没动过迁徙的念头。
更没可能,整个部落所有人,全都一动不动,坐等饥灾将他们「吞噬」,让他们陷入「人吃人」的惨剧。
这个根本不可能。
除非·—
墨画目光微凝。
「在饥灾降临之前,弑骨部就因为其他原因,彻底「沦陷」了—」」
所以,当瘴雾来临的时候,他们才没有逃。
而这个原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率就是邪神。
墨画若有所思,而后聚精会神,不再多想,专注于以神识御墨,构画厚土复构绝阵,为自己铺路,从而一点点走向弑骨部的深处。
越往深处走,周遭的景象便越破败,也越血腥。
血肉黏糊糊的,有些都发干了。
残肢满地都是,被啃到一半。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沿途也有一些,还残存些许生机的弑骨部人,但这些人也都是半人半鬼,理智也全都消失了。
他们贪婪地盯着墨画,但又近乎本能地墨画周身的阵法之力,而不敢扑上来吃墨画。
墨画也没有理会他们。
除了金丹后期的弑骨外,如今的弑骨部,也没人能再威胁到他。
他也没被其他事牵扯注意力,只一直画阵法,一直铺路。
穿过浓烈的瘴雾,走过长长的石路,越过沿途各种血腥残忍之景,不知走了多久,墨画终于走到了最深处的大殿。
大殿之中,传出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是邪念涌动的征兆。
空气中,邪神的气味,已经浓烈到让墨画觉得恶心的地步。
但这股恶心的气味,又让墨画莫名有些兴奋。
墨画将阵法,铺到了大殿的门口,而后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大门。
这一趟,他没有带任何人来,铁术骨也没带。
因为邪神面前,带谁来都没意义,带谁来都是累赘。
而且,邪神一旦「降临」,那它所在的大殿,便已经处于「虚」和「实」交界的边缘了。
不需要铁术骨跳舞,噩梦也已然降临了。
而墨画所料没错,在他开启大殿的瞬间,扭曲感扑面而来,周遭的景色开始变形,虚与实开始置换,神识也有剧烈的晕眩感。
墨画下意识闭眼。
待一切平复后,墨画再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于邪神的噩梦中。
大殿之中,遍是血海与残肢,而血海正中,也的确有一尊邪神。
这是一只白骨造的妖物。身躯庞大,腐化的血肉,黏在骨头上,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它似乎曾是弑骨部供奉的蛮神,如今却是堕化的蛮神。
而它也正是墨画此行的「目标」。
但这尊邪神,又与墨画此前,见过的所有邪神,或是半邪化的「蛮神」,都有些不同。
这尊邪神,处于极度的不甘与愤怒之中。
而且,这邪神本身,似乎也没了理智,陷入了某种癫狂之中,根本无法沟通与交流。
当然,本来也没什么要沟通的。
神道之争,你死我活。
神念状态的墨画,白皙的小手一握,凝结出了断金神念之剑。
在他神念之剑显化的瞬间,弑骨邪神已经先他一步,向他扑杀而来,想将他吃了。
一场「神明」级别的大战,正式在噩梦中展开。
墨画也久违地,用出了他的所有手段,神念阵法,神念法术,道化神躯,以及太虚神念化剑真诀。
强大的神念波动,自大殿深处传出,向整个山谷外逸散。
山谷外,普通的蛮兵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而金丹境的修土,却能从神念中,感知到一股莫名的血腥而癫狂压迫感。
以及从瘴雾深处,感受到一股令人「恐惧」的波动。
似乎某场可怕的战斗,正在瘴雾深处进行。
这是一场超出他们认知的战斗。
他们只觉心悸,但根本不知,因何而心悸。
而跪在地上,被骨链锁住的弑骨,却突然发了疯一般,拼命嘶吼挣扎,似乎是在感同身受,与某个强敌交战。
一众金丹,只能联手压制住弑骨。
与此同时,心中一片阴。
丹朱脸色也有些苍白,心中满是担忧。
而在邪神的噩梦中,战况却很顺利。
墨画一人一剑,一念一阵,一直压着这弑骨邪神打。
墨画此前推测的没错。
这只弑骨邪神的品阶,只有三品初阶,神念境界比他还低。
所以此前寄生在弑骨脑袋里的邪神之念,才会被他以神念化剑,一剑抹杀。
而因为弑骨已经「死」了,邪神的念力也不是「人」,所以杀了之后,也没有触发命煞反噬的后顾之忧。
只不过,借助神念出窍,将神识外放到现实中,神念化剑的威力,会大打折扣。
这就是「虚实之障」
现实中神念化剑的真实威力,不足墨画神念强度的十分之一。
因为神念出窍,斩神剑威力大副衰减,墨画只能斩了弑骨寄生的邪念,却无法将其抹灭但在噩梦之中,没有「虚实之障」阻碍,墨画道化神念的威力,可以完全释放。
神念世界中的神念化剑,才能发挥出完整的实力。
三品弑骨邪神,境界处于劣势,而且处于「失智」的状态,根本不是墨画的对手。
更何况,它也还只是一个「新晋」邪神,刚堕化没多久。
与大荒之主那种,具有远古邪神意志的古老邪神,自然没法比。
跟墨画这种,得天独厚的「神道异类」,也没的比。
或许假以时日,他会成为大荒之中,某尊唤起腥风血雨,令人闻风丧胆的邪道大神。
但现在,在身经百战的墨画面前,实在是「嫩」得很。
最终,经过一番鹰战,神剑斩杀,弑骨邪神的神躯,被墨画彻底击溃。
在神躯重新凝聚的过程中。
墨画瞬间以金锁阵,将其定住,而后双手举向天空,蓄满太虚神念化剑终式的斩神剑,在强大的神念波动中,以各种法则流转的神念巨剑,斩灭了这尊,弑骨部的邪神。
这尊邪神,最后看了墨画一眼,眼眸之中充满了愤怒,不甘。
愤怒于自己信徒的堕落。
不甘与自身神道的陨落。
而后这些愤怒和不甘,化为了释然,似乎还有一丝莫名的感激。
似乎是在感激墨画杀了。
感激墨画,有能力杀了他。
就在这种复杂的眼神中,弑骨邪神被墨画「猎杀」,化为了一团浓烈的邪念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