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衔泥燕

第4章(2 / 2)

乔卿站在晚风里,看那辆黑色穆莱纳的尾灯在浓雾中远去。

第3章

周五上午,乔卿来到巴克利博士的诊室。这是司然给她新找的心理咨询师。

去年冬天,不知是不是为了尽快开始周予淮的遗产划分,司然决定把她从格雷姆疗养院接出来。

她的主治医师埃文斯并不赞同,与精神科主任及院方负责人会诊后,再找司然谈话。

埃文斯说乔卿的酒精戒断情况还不稳定,而且几日前在探访室里,她甚至试图掐司然的喉管。“如果她再次出现伤害自己或者他人的危险行为……”

“办出院手续。我会找专业的陪护。”司然说。

埃文斯叹气。这件事上,司然和周予淮一样的固执。

好在乔卿恢复得不错,出院后陆陆续续再吃了三个月的药,接着遵医嘱渐渐减量。

那时候司然提出让她开始心理咨询,但乔卿嗫喏着拒绝了。她不擅长聊天。咨询师听得她每天中规中矩的生活,怕是要睡着的。

上周,司然又提起这事,于是乔卿答应了。他很忙,有他要做的事,话不喜欢说第二遍。他们是契约般的关系,不伤筋动骨的要求,她都会随他的意。

乔卿像只麻雀一样停在诊室正中的沙发一角,偶尔抖抖脖子。

巴克利有apa心理学会认证。他的办公桌整洁,木头漆面没有崭亮的光泽,被许多年的使用和擦拭抹得有些陈旧。桌面参差堆放旧报纸、杂志、书籍。

书橱里的奖章证书被病患送来的纪念品——小孩的涂鸦、手织的毛线帽子、棒球赛上的合影——挤到了角落。他应该是个很好的治疗师。

他们面对面安静坐着,巴克利好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她紧张地笑了一下。巴克利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他并没有笑,而是打量着她,夹杂探究意味。

乔卿佝得愈紧,又赶忙坐直了些。周予淮的死是房间里的大象,沉默,巨大,静静窥伺着她。他们必然是要聊一聊这件事的。

乔卿终于开口,她说大半年前的冬天,在北西兰岛的猎场,周予淮从马背上摔下去,手中的猎枪走火,子弹击中他的左胸,导致了死亡。

乔卿抿了抿嘴唇。当时她住在新郡的医院里,是司然带着律师王克在第二日来探访,和她简要说了情况。

那天,虽然她被护士灌下了鸡尾酒般各式的镇定药物,虽然她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顺畅,虽然她像是个缝线断裂的布偶般毫无用处,但是乔卿依旧尝试去读对面那个男人的情绪。

她感受到了司然身体里彻骨的悲痛。悲痛像是恐惧般笼罩着他。她很幸运,从未经历过那样的悲痛,但她经历过那样的恐惧——像是聆听着咆哮渐近的海浪,在砂砾中摸索贝壳,匍匐在漆黑的天空与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