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衔泥燕

第28章(2 / 2)

周予淮走去她跟前。乔卿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周予淮,浅淡瞳仁像是被沸腾蒸汽喷溅般颤了颤,眼眸即刻垂下,不再同他对视。周予淮用很轻的声音问话,乔卿的音色也细若游丝。其他人等在草坪的另一头,他俩的声音微不可辨。

来往几句后乔卿的情绪逐渐激动。她跪坐在草地里,仰着头责怪周予淮言而无信,让她辞了画廊的工作去看顾果园,又把园子卖了。

周予淮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温柔地哄:“听话。”他的语气平淡、克制,让人摘不出错误,举手投足间的得体衬得乔卿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晚宴上的端庄体面掉进土里——她哭着甩开他的手,对周予淮喊你走开、我讨厌你,手臂一抡把苹果砸他胸前。

司然眯眼盯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仿佛畅快地讥笑年幼的自己。头被按在放满水的浴缸里,缸底的锈迹逐渐模糊。司然昏过去,再从遍地水渍的厕所地上活过来。周予淮对他挣扎的臂膀无动于衷,用膝盖压住他的胯,右手叉着他喉咙。“听话。”周予淮语气镇定、恳切。哥哥说这就是他的家庭教育,“十二岁该懂事了。以后到社会上,你会感谢我的。”

周予淮不拘一格的家庭教育至今不失初心。同样的手法如若出自黑人嬉皮士定能让赶来的警察清空弹匣、领到行政休假,但是在康州塞了半院子社会名流的别墅里,规矩当然是不同的。

周予淮转身走向谷仓。乔卿看着他的背影,整个身体失去了支撑,肩膀脱臼般垂下去,像是暴雨里打横折断的柳树。她控诉周予淮会在她洗澡时把蛇放进浴室里,在出差前把蛇丢在卧室的床上。她眼睛里有微弱的叛逆的泪光。

在场众人维持了上流的涵养,只有阿夏叫道那姐姐你为什么不离婚,他再有钱又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你。

这愚蠢得像是询问即将截肢的糖尿病患者为什么不给脚底的溃烂摁上创口贴,但是阿夏话语里的正义凛然让人误以为她那两条腿全是为解放妇女儿童而敞开的。

乔卿不会离婚的。

她必须留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周予淮身边固然不让人愉快,但没什么比贸然离开他更危险。

如果警察上门,她身上没有最轻微的瘀伤。去法院告他精神虐待,没有人会蠢到替乔卿作证。周予淮会掏出一张说不定在他们结婚当日就准备好的精神鉴定报告,为她的被害妄想发作向法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