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年一家人玩到吃过晚饭才回城,天色渐暗,庄子上的佃户们纷纷结束劳作,回家歇息。 佃户聚居区域角落,一座三间的草房,窗户和门都换了新的,地面也平整过了,篱笆修了一半,看架势最近几日就能完工。 丙八扛着一捆柴进来,丙七递给他半个馍,他就着陶碗里的水几口吃了,抹了把嘴。 “帮庄子上修了几辆板车,混了好几日的吃食了。在宫里待的久了,都快忘了外面的人是怎么讨生活的。” 丙七笑道,“当初没进宫的时候,我们也不用讨生活啊。” 很快就被消灭了,凉拌野菜也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速度飞快见底。 来添菜的庄子上的阿叔见他们把野菜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暗暗摇头。 秋华年见状笑道,“阿叔怎么了?” 阿叔回答,“到底是贵人和我们不同,我们都说肉好吃,乡君家的贵人们怎么反倒爱吃山上到处都是的野菜?” “野菜也有野菜的好吃,我们家也是从土里刨食过来的,哪来的贵人讲究。” “……” 兄弟二人沉默下来,默默出门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月亮。 许久之后,丙七叹气道,“咱们算命不错了,刚进宫就被制器坊挑走,虽然制器坊在皇城最边角,不能去后宫走动,见不着贵人,没有什么前程,但至少没当太监,没稀里糊涂得罪人丢了小命。” 丙八摸了摸后脑勺,“我就是突然出了宫,有点……” “以后我们来庄子上,大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刻意让着,不然反而让孩子们不自在了。” 秋华年稍微点了一下,没继续说。 阿叔听明白秋华年的意思,出去后叫来庄子上的孩子们安顿了几句。 春生放心了,又美美夹了一大筷子野菜。 …… 丙七抬头看着月亮,手扶在额头上,坚毅深邃的五官撒着一片银霜。 “我瞧舒哥儿的打扮和气势,他这些年过得怕是不简单,不来认我们这两个没用的表兄,肯定有他的道理。舒哥儿安排把我们送出来,我们就好好在宫外活着吧,说不定有一日,还能再见。” “大哥你的意思是?” 丙七没好气地拍了下弟弟的后颈,“如果没人帮忙,出宫这样的好事,能落在我们两个没钱没靠山的罪臣之后身上?” “我们前脚在制器坊门口看见舒哥儿,后脚出宫的名额就定在我们身上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别多想了,回头咱们一人租一亩地,好好办秋乡君交待的差事,攒两年钱,说不定还能讨个媳妇呢。” “不过咱们在宫里做的都是奇巧玩物,这农具真没做过,地也不会种,还得好好下功夫钻研。” 丙八囫囵点头,面露犹豫,“大哥,你看那秋乡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丙七摇头,“这世上苍生有千千万之众,总有那么些容貌相似的。就像宫里的那位贵人,出生乡野,祖上隔了十万八千里,没有一点关系,却和先皇后长得那么相似,现在离后位仅一步之遥,这都是因果造化啊。” 康贵妃的传奇经历,就连一直待在宫城角落的制器坊的工匠们也如雷贯耳。 丙八抹了把脸,心里比起感动,更多的是忧心和心疼。 “当年外祖父还在时,舒哥儿是我们内外几家最淘气受宠的小孙子,我们这些年还有彼此,但他、我一想到他现在,我……” 丙八的话堵在喉咙里,哽咽无声,丙七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抬头看天。 无边黑夜中,那是一片万里同明的圆月。! “我知道,外祖父本家的人除了一个,早就死绝在丰山县了,想想罢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 “出宫之前,我们那日傍晚在制器坊门口匆匆瞧见的一面的,就是舒哥儿吧。” “……应该是吧,他肯定也被收进宫里了,可恨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打听到。” “真是舒哥儿,他怎么、怎么也不来和我们打个招呼,也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丙八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