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啰嗦,还真是不像自己。
“你的剑不错。”他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便顺着自己心意夸了一句。
话一出口,慕容叙就有点后悔。自己方才就是挑飞了景可的剑,才顺势把她逼入死胡同摸底的。
他已经惹恼她了,光是之前哄她的话全被硬邦邦地挡回来就知道,她应该是以很大的恶意来揣度自己的。
正欲开口找补,景可忽然笑了一声。
那声音很浅很低,听上去和“哼”差不多,但这么多年的交际经验告诉慕容叙,她就是笑了。
他居然让她笑了。
那清浅的微声在他心头泛开一圈涟漪,他一时恍然,明白了今夜他变得莫名其妙的根源。
这么有趣的人,如果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咔哒”,即使景可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开门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音。
此刻已是深夜,不知道洛大人睡着了没有?
回来的时候府里静悄悄的,她身体恢复了大半,没走正门,翻墙进了自己院落。踌躇了一会儿,又走到洛华池的院落前。
想起自己之前为他挡剑时惊心动魄的那一下,还有剩下的那些面具人,她没再敲门,直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景可对洛华池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她亲自领会过他的毒术。不过她也知道,一旦洛华池的毒术暴露在人多眼杂的京城里,不是什么好事。
方才她被那个古怪面具人引走的时候,院里至少还剩四五个其他的面具人。
洛华池,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的院落和整座宅邸一样漆黑而安静,景可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卧房的门像她走之前一样敞开着,景可瞟了一眼里面,没有人。况且,洛华池睡觉时必定反锁门。
她心中微微一沉,他去哪里了?
景可顾不上太多,转身就往院门的方向走。
路过院内池塘山石时,她往旁边瞥了一眼,忽然对上一张宛如鬼魅般白皙的脸。
那脸漂浮在半空中,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景可最害怕的就是怪力乱神,她大脑一片混乱,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叫出声,慢慢地捂住脸蹲下去发抖。
“怎么了?”那张脸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景可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张脸是洛华池的。方才被那鬼怪的视感惊吓太深,她都没来得及细看,只觉得这张脸如志怪话本里的插画一般妖异非人。
至于为什么会有一张脸漂浮在半空中的错觉,大概是因为洛华池穿了一身黑衣,夜色也黑,她没看清……
景可慢慢起身,拍了拍胸口:“呼,我还以为是鬼呢……洛大人,半夜在庭院里待着不说话,很吓人的……”
她走进了看,发现洛华池还坐在她之前救他时放的那块池边石上。
“洛大人一直坐在这里吗?”景可蹲下身,自下而上地对上他视线,“剩下的那些面具人呢?”
她总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
“本就只是来探我底细的,你替我挡了那一剑,引走了一个人,他们自然就作鸟兽散了。”洛华池淡淡地说完,忽然挑起她帷帽上垂下的面纱,“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嗯……那个面具人的武功在我之上,他好像在盘查我,不过我什么都没说。”月光照在景可遍布红斑的脸上,她扯了扯嘴角。
洛华池没接话,他对无足轻重之人向来漠不关心,只是想知道景可晚归的原因而已。
他盯着景可的脸,手指缓慢抚上她脸颊的血迹。
那是为他挡剑的那一下,她手臂被割破,面纱飘飞,血溅在脸上的。
他沉默着抚摸着那片干涸的血迹,直到它被二人皮肤摩擦的温度溶化,渐渐消融在她脸上的红斑之中。
“是啊……呵呵……哈、哈哈哈哈!”洛华池原本只是低低地笑,逐渐演变成大笑,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景可已经习惯他时不时抽风癫狂的情况了,静静地等待他恢复。
洛华池笑得累了,忽然俯身一把拉起景可,将她抱在怀里,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压在自己胸前。
“唔……”景可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挣扎两下,然后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耳边,洛华池的心跳声不规律而深重。
“听到了什么?”洛华池将她拥得更紧。
景可有点喘不上气了:“心跳……洛大人……”
“这个声音,像不像你的剑救下我那一瞬的铮鸣?”洛华池在她耳边低低道。
“不是很像……但是……”景可气喘吁吁地挣脱了洛华池的怀抱,甩了甩头,露出一个笑,“都很有力。”
洛华池垂眸看向她腰间的剑。
被她救下之后,他终于明白了。
“你要守护我。”洛华池捧起景可的脸,“景可,不论你以后变得多强,你都要守护我。”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根本没必要因为一把剑而恐慌。景可是他的人,所以她会守护他——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颤栗,心脏剧烈搏动,前世面对她的无奈愤怒恐惧,现在通通都转变为兴奋和狂喜。
一想到自己能够完全替代上一世慕容叙在她心中的位置,洛华池瓷白的脸染上几分激动的绯红。
景可和他对视,看清那双眼中的欢喜,一时失笑:“守护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