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问我是什么意思,这是在下一次见面时。他起初总是在感到疲惫时来到这儿,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所以我们总是在最开始说话,时间并不很多。
“那是我的母语。”我说道。
“可你的头发是黑色的。”他用手指卷起我的长发,将它放到唇边,接着又亲吻了我的眼下:“眼睛也是深色的。既然你来自遥远的地方,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的过去产生兴趣,而我对述说这些并不感兴趣。关于为什么我会一个人住在这里,这座花园和屋子是从哪里来的,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别说这些了。”我笑道:“吻我。”
那时我实在很大胆,大约是青春期的荷尔蒙控制住了我,又或是被我的小狗蛊惑了。我们能从夜晚醒来天明,有时我会望着他离开,他也并不回头,我从窗户里看到他走过花丛,从这世上最脆弱的存在中穿过,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让他变得更强吧。
有少数几次他会带着伤来,却从不告诉我怎么会受伤。我要拿来医药箱,他又说这些伤口会被轻易治好,疼一会儿也没关系。在我们拥抱时,我好像也能触碰到他的疼痛。
“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他说:“我很少受伤,疼的时候永远不会忘,这样就能避免下一次错误。”
“真是坏心眼啊。”我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是错误吗?”他忽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而我笑着抚过他的脸庞:“既然是错误,就要承认啊。”
“……我错了。”他并不情愿道:“我不是说我们之间是错误,我是说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原谅我吧。”
于是他又成了我的小狗,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
他不在的时候,我也很忙碌。
从睁眼后到躺下前,我的大脑里都被不断地灌入新的东西,老师们把这些叫做知识,对我而言,它们就像积木,在我的脑中层层叠叠,变换着各种形状,组合又分离。
我承认我很轻松地学会了被摆在眼前的东西,不过之后当我一个人生活时,我才知道,我其实什么也不会。
有时候,我也需要在晚上完成因为某个老师的坏脾气,或是某些人的不满带来的其他内容,当我在纸上奋笔疾书或是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时,我的小狗也为一旁。他会翻阅那些书籍,或是整个人挂在我的身上,我总是试图不让他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总是失败。
他出过些馊主意,比如让它们以各种古怪的方式消失,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当老师拿着课本的一角碎片问我它怎么会出现在楼梯下的火炉里时,我忍不住笑着说“它可能是觉得有些冷吧”。我受到了惩罚,我的小狗也不再这样做了,他会和我一起完成它们,而我不得不承认,他学得也很快,或许与我不相上下。
在我十八岁前夕,他已经能我的母语和我对话。每一种我会的语言他也都会说,每一个我认识的人他也都认识,每一首我会唱的歌他也都会哼唱,他虽没在我面前跳过舞,但当我在舞蹈室里表演濒死的天鹅时,他也在一旁哈哈大笑,我很肯定他柔软而有韧性的身体能很快学会这些。不过他对我弹奏的曲子并不感兴趣。
有时我觉得,虽然我和他才认识不到一年,却好像是在一起一辈子了。我们彼此都有改变,无论是否稳对这段关系下一个定义,我们都体验到了足够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