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眼睛微微睁大,满是错愕。
梵清惠垂下双目,看着自己袖口上的暗纹绣花。
脑海里闪过纷杂的念头,她想,今日对话绝不能让外人得知。佛门已在北魏太武帝手上遭受过一次重大打击,如今刚刚休养生息回来,万万不能再受波折了。
她又在想,没用的,遮掩得了一时,遮掩不了永世。这世间万万人,难道只有玉华一人如此想吗?
她心中百转千回,不禁觉得自己这般为了外物汲汲营营的模样着实狼狈,心境已破,她胸腹一阵疼痛,内力躁动了一瞬,竟是忽地吐出一口鲜血。
“清惠心服口服,此后二十年愿以此身侍奉佛祖,再不离佛寺庙宇,还望诸位勿将今日谈话宣扬出去,此恩清惠将铭记于心。”梵清惠主动表示退让。
宋缺说:“斋主,你这是何必。”
乔安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接招的意思。没了梵清惠,还会有师妃暄,这对师徒俩的作风是一脉相承。
“梵斋主有着自己去留的自由,无需告知我等。”
梵清惠叹了一口气,她终于再次看向宋缺:“清惠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宋兄已做好为人君主的准备了吗?我知宋兄对刀道的热爱,但清惠有一言告诫,天下大事非是儿戏,既已涉足其中,还请宋兄在抽身时定要三思。”
她这句话踩中了宋智的痛脚,他语气温和地回了个软钉子:“此事就不劳斋主费心了。”
梵清惠苦笑,她明白从今往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再难以取信于人,哪怕她真的一片好意。
乔安难得同意梵清惠的话,群龙无首堪为大忌,原著宋缺这招行得通,那是因为有男主寇仲在前面顶着,但现在可没有这样一个人物。
她本来没这个打算的,但情形如此,她也只能重拾自己的另一项老本行了。
乔安道:“二叔,其实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觉得我有人主之相吗?”
身为天刀血脉,她天然拥有宋阀势力的拥趸,论经验谋算,她同样不逊于人,而她以再世华佗身份行走江湖时,更是积累了旁人没有的群众基础。
凝聚在她身上的是无数底层百姓对她的殷殷期盼,是众多劳苦役夫宁愿挨上几鞭子,咬碎牙齿,也不愿意透露她行踪的一腔忠义。
她嘴上说的二叔,却不闪不避地看向梵清惠。
慈航静斋一个专收女弟子,且插手江湖势力、影响皇朝更迭的门派,她可不信梵清惠会将什么女子只得相夫教子的话奉为圭臬。
她的目光,似是映着透过窗扉射来的天际煌煌日色,透彻又明亮。
宋智愣了片刻,然后果断道:“自然是有的,天下莫有儿郎比得过我家玉华!”
梵清惠迟迟没有出声,她感到胸腔内的心脏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