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可以像从前一样在穆勒面前总是温柔可靠、会和他一起开心说笑话、为了他的鬼脸哈哈大笑……而不是躺在沙发里支离破碎、叽叽歪歪,就好了。
“我不喜欢这样。”与其说是他想和穆勒说什么,不如是他堵在嗓子眼里的话被挤了出来:“我讨厌……”
我讨厌自己。
“我喜欢这样。”穆勒说:“感觉像我刚进队那一会儿,我都快把教练磨疯了他才同意我们俩住一个房间,你那个时候也这么窝在沙发里,我闹你,你就不理我,把自己盖起来。”
卡尔愣了一下:“才没有。”
他的毯子被扯开了一点,穆勒的脸浮现在他的视线上方,憋笑的眼睛在暖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连扯毯子都是扯这个位置!一点都没变!因为你不会拽着中间。”
“我以前才不像现在这样。”卡尔还是难以置信。
“现在是哪样啊,我的好先生?你到底讨厌自己哪里?”
全部。
卡尔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虚假的,可恶的,可悲的。
在一切鲜活真诚的人和他们真挚旺盛的情感链接需求面前,他的可悲就上升到了一种近乎荒诞的程度。
穆勒谈论从前的他也是如此,他觉得像在听一个不存在的故事一样。
“我才不会……我为什么不理你?”
“我太烦人了。”穆勒微笑着说:“具体做什么忘记了,但其实我就是兴奋症发作,一刻不停地要和你说话,是真的每一分钟都在说话,然后你就罢工了。”
卡尔好像被唤醒了一点模糊的记忆,但其实那时躺在那儿躲避穆勒的他不是因为对方话多,而是因为墙上的球衣——
时空仿佛重叠了,他抬起眼皮,又透过穆勒被灯照亮成暖橙的发丝,看到了他挂在墙上的球衣。
穆勒总是把球衣挂在这个位置,像是看着才能安心入睡似的,他是真的很爱拜仁,也爱国家队。
13号。
这是巴拉克在国家队的号码。
在他彻底离开后,穆勒很快就继承了这个数字。
“对不起。”他把视线挪回来,重新聚焦到脸上,轻轻说:“我怎么忘记这事了。”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穆勒笑了起来:“我巴不得你想不起来……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窘迫。”
“为什么?”卡尔不解。
“不会觉得我很蠢货吗?当时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却能把你都搞到崩溃——我都不知道我那天在干嘛,后来我又对着窗户说话,晚上睡觉在心里对着枕头说话,一天说了一万句,累得不行了才勉强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