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稍显紧张,拉过安全带,低头摸索着卡扣,扣上后,他还双手抓着安全带,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挡风玻璃。
“紧张什么?”严维天从后视镜看了周迟一眼,话里笑意渐浓,“我又不能吃了你。”
“哪的话。”周迟跟着笑,他平日里油嘴滑舌,在严维天面前净吃瘪。
周迟装出自然语调,想着换了个话题,“天哥,你哪天回来的?”
“昨天晚上刚下飞机,今天白天有课,我上完课就直接过来了。”严维天侧头,alpha目光深意,暗含侵略,“这次项目带队我确实推不掉,要不然小许的事情也不会让你大老远过来。”
“天哥,小许的事情本来就该我出力,这是我欠他的。”
“别说这种话,也不是你的错。”
车内陷入短暂沉默,周迟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夜幕下雾霜腾绕,城市灯火渐明,各种各样的声音忽近忽远,混杂着多年前的画面,就这么飘向周迟。
周罗入狱那年,周迟刚满十五岁,正是嚣张跋扈,容易剑走偏锋的年纪,他一个人,像根无根草,伶仃飘荡。
街坊四邻有看热闹,落井下石的,也不乏有不忍心,偷偷给他送口吃的,苦口婆心劝他安分守己,老老实实读完高中的。
生活禁不起大起大落,周迟整天黑着一张脸,瞧谁都冷目横眉,不到两个月,周迟就因为逃课打架被学校清退,周罗的积蓄全部赔干赔净,他没钱,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换了一点钱,开始泡网吧。
整个网吧充斥着酸馊的味道,桌上的泡面桶摞得很高,周迟双眼无神,戴着耳机正在电脑上打游戏,严维天找了一条街的网吧,从外面进来,揪着把他从网吧拖出去。
阳城早已入冬,周迟还穿着秋天的单薄卫衣,他眼珠通红,活像一条发疯的野狗,不服管教,抽出垃圾桶里的钢筋,挥起来朝着严维天就抡。
严维天把他踹倒在地,哐当一声巨响,垃圾桶被撞翻在地,周迟躺在那堆垃圾里,嘴里满是“他妈的”。
严维天恨铁不成钢,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起来,用力压在墙上,问他服不服。
周迟吐出嘴里的血,瞪着他说不服。
严维天也没手下留情,一边打一边问他服不服,周迟咬牙说不服,严维天松开手,看着他滑靠在角落。
严维天捡起地上的钢筋,戳抵着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周迟摇摇头,抬手揩掉嘴角的血,仰起头,一双漆黑莹亮的眼睛,蒙着煎熬疲惫,有气无力地让他打死自己。
街上人来人往,周迟坐在水坑里,他听着经过那些人的指指点点,最后猛地爆发出一声哭喊。
十五岁的少年,堆积着无处宣泄的负面情绪,堕落就成了唯一的途径,浑浑噩噩了这么久,脸上和身上的剧痛,反而让周迟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人,活着的人。
进入腊月,阳城下了第一场雪,严维天给周迟签了入学保证,零零散散给他一些钱,够他生活,高中毕业后,也尊重他的意愿给他找了一份拳馆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