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这样,大多数企业创业初期都不太注重制度创新,都是拿来主义,先把基本的制度搞定。但滴水岩公司却是个例外,一开始就整了个混沌自组织的制度框架。这套玩法,就像开辟混沌,从头开天辟地一样。一开始啥制度都不搞,比如最简单的上下班考勤,员工爱来不来,工作也是,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甚至想干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一个跑业务的员工跑去干文员的事情,在别的公司那是不务正业,妨碍别人,但在滴水岩公司,那再正常不过了:你喜欢就好,想干就干。
一个企业要是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一整套制度体系,那就形成了自己的企业文化。最终,哪怕没有任何制度约束,他们都会自然而然地按照已经形成的企业文化运作,很难再改变。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整个企业人人都遵循的习惯,就像这家企业的天道和人道一样,在冥冥之中决定了企业是如何运作的,也决定了企业的命运。
何立新虽然坐上了总裁的宝座,但滴水岩公司那时候已经真正“降生”了,也就意味着,滴水岩公司已经形成了非常深刻的企业文化,有了自己的“天道”和“人道”规则。所有人潜意识里都会按照这一套规则行事。即使何立新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和宏愿,也得在这套规则里操作才可能实现。这就意味着,何立新是没有“立法权”的。
那何立新有没有依照制度惩罚员工的“执法权”呢?不好意思,公司的制度执法全都在“渣渣人生-要有光”的人工智能手里。他想惩罚一个员工,权力还不如四大殿主大。更何况滴水岩公司的员工自决权极大,能听他建议的都算不错了,更不用说想用公权私用对付某人了。
那何立新这个总裁,到底还剩下多少权力呢?还真没剩下多少。首先,滴水岩公司是不能炒掉员工的,这就意味着何立新炒人的权力是彻底没有的。其次,滴水岩公司的预算全都是经过人工智能分析,然后大话十八怪一起表决通过的。收入的分配权就更不用说了,早就订好了规则,谁都动不了,这财务的权力,他也是没有了。
那何立新这个所谓的总裁,还有啥权力啊?别急,既然是公司一把手,自然也有自己独有的权力,那就是公司总奖金池的分配规则调整的设定权。当然,这种分配规则的调整权也只是微调的权力,大的规则框架,别说是他,就算滴水岩公司的幕后大老板李一杲来了,都无法轻易改变。
别看何立新这点儿权力似乎微不足道,它却像一根长长的杠杆,只需轻轻一撬,就能在远处产生巨大的影响。因此,何立新这个总裁的权力,其能量还是相当可观的。不过,他并不敢轻易动用这份权力。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不断学习,努力了解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以便尽快找出应该调整的地方。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小事一桩。幸好,他有一位仙人师父风清扬,如今这位师父已经是极强的人工智能体了,与何立新相处五年多,彼此间已经非常熟悉和理解。如何避免走错路,风清扬时常提醒他,助他尽快适应。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立新上任后的三把火,又会怎么烧呢?
真我余影公司是个没有资本方搅局的净土,公司上下一门心思就扑在用户、玩家、客户身上,琢磨着怎么给他们提供更棒的产品和服务,这就是真我余影的追求,也是何立新的目标。何立新一上任,头一炮就对准了客户。
在他接手前,真我余影平台已经跟不少供应商的微商城搭上了线,可这些微商城的生意,说好吧,也就那么回事,不温不火的。定制化产品还算有点起色,标准产品那边就差了点意思。标准产品啊,得靠销量堆起来,成本才能降下来,价格才能亲民,这都是那些网红博主扎堆的平台的拿手好戏。真我余影呢,就缺这么几个网红博主,标准产品的销量就一直上不去。
那何立新是不是打算也培养几个网红,把标准产品的销量带起来呢?嘿,你猜错了!何立新上任后的第一把火,是全力推动非标产品上位,把标准品给挤下去。“等所有产品都非标化了,非标品不就成新标准了吗!”何立新在公司宣誓大会上,那叫一个激情澎湃,“现在非标品才占产品总额的百分之一,这意味着啥?意味着咱们有一百倍的成长空间啊!”
真我余影的这帮同事,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何立新的动员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各处就已经是热火朝天了。正好媒体炒作真我余影的那套玩法也玩腻了,这下又给他们送来了新话题,媒体们那是趁机添柴加火,把非标定制炒得那叫一个火。
说白了,非标定制就是按消费者的个人喜好,稍微改改,匹配一下。这年头,人工智能柔性生产已经玩得溜得很了,基础条件早就具备了,就是没人大规模推起来。真我余影平台本来就有用户端定制化的工具,就是以前知道的人太少,没火起来。现在好了,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再加上媒体这么一推波助澜,没多久,消费者都觉得用标准品都掉价了,非得整个个性化的才显得有面子。这把火,那是真烧旺了!
再聊聊滴水岩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张金枇。在滴水岩公司还没拆分成真我余影公司和真脑科技公司那会儿,张金枇那可是风雨无阻,每天都往滴水岩公司总部跑,就算后来总部改头换面成了三仙洞店,她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往庭院深处那间小办公室钻,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一点没变。
李一杲两口子是自己琢磨出“一念起”神通的,张金枇可不一样。她一晋升到元婴境界,立马就跑到翰杏园,逮着老师无问仙一顿问,想知道元婴境界到底有啥神通。无问仙这次可没藏着掖着,一改往日非得让徒弟自己领悟的作风,把成就元婴后怎么用“一念起”神通,一股脑儿全传授给了张金枇。
“‘一念起’神通啊,有三样妙用。”无问仙耐心讲解,逐一展开,“这第一种应用,就是‘忘记’,‘忘记’还有五个层次呢。第一层,你希望谁忘记某件事,他就真忘了;第二层,你希望谁忘了你,他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第三层,你希望所有人都忘了你,嘿,他们就真把你给忘了;第四层,你希望所有人都忘了某件事,大家伙儿就集体失忆了;最后这第五层,那才叫厉害,随心所欲地让人忘记,没啥限制。”
“要是我修炼到第五层,那是不是想让谁忘啥,谁就忘啥?”张金枇好奇地问,“比如我想让曾经见过我的人,完全忘记见过我,虽然那我不知道他是谁。”
“对头,不然咋叫随心所欲的忘记呢。”无问仙笑眯眯地回答。
“我明白了,那第二种应用,是不是跟‘忘记’相反,是‘记住’?”张金枇接着问。
“虽然方向对了,但还不完全准确。忘记的反义词,不是记住,也不是想起,而是‘念忆’,就是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一段记忆。”无问仙解释道,“而且啊,你让别人忘记什么,那得有个具体的对象,比如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反过来也一样,你得有具体的某件事或者某个人,才能让对方念忆起来。”
张金枇眼睛一亮,立刻就明白了:“那我得先有个关于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的清晰念头,把这个念头凝聚得像真的一样,再让别人也能清晰地想起这件事或者这个人,这才是念忆?”
“没错,就是这样!”无问仙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念头可以是真实的记忆,也可以是虚构的。真实的记忆相对容易些,但如果是虚构的,让对方念忆起来的难度就大多了,而且对方很可能会找到真实的东西来验证,这念头就可能露馅了。”
“真实的记忆本来就存在嘛,对方只要一想,不就出来了,为啥还得用神通呢?”张金枇一脸疑惑,“比如说,我今天来老师这儿,这就是实打实的记忆,哪用得着特意使神通啊?”
无问仙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张金枇眼前轻轻一晃。张金枇的脑海里立刻就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出一幕场景:她刚走进翰杏园那会儿,一只蟾蜍在花盘底下偷偷瞄了她一眼,然后嗖的一下缩了回去。那时候她正忙着想事儿,压根儿没注意到这小家伙。现在这么一回忆,张金枇忍不住笑了,起身就跑到翰杏园门口,蹲下身子瞅了瞅,嘿,还真有只小蟾蜍在那儿紧张兮兮地缩着,好像生怕张金枇一口把它给吞了似的。张金枇乐呵呵地对小蟾蜍说了句“别怕”,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听无问仙讲。
“瞧,这就是念忆的神奇之处。”无问仙笑着说,“有时候,那些细微的记忆,咱们可能一不留神就给忽略了。但有了念忆神通,就能让对方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甚至还能改改别人的记忆场景呢。”
张金枇一听,立马就明白了无问仙的意思。刚才那段看蟾蜍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她脑子里的,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儿。无问仙把这情景给逮住了,然后用神通让她“念忆”起来,这下就成了她的一段记忆。记忆是真的,只不过在无问仙使神通之前,这段记忆并不属于张金枇,现在却成了她的了。
无问仙接着又细细讲解了念忆的五个层次,说到第五个层次,那可是随心所欲,想让谁想起啥就能让谁想起啥,中了念忆神通的人,哪怕是编出来的记忆,也会觉得跟真的一样,跟亲身经历没啥两样。
“老师,我觉得咱们这一派的神通,虽然不能动手动脚地打架,但比打架还可怕呢!”张金枇听完无问仙的讲解,心里头是越琢磨越觉得吓人,“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用了念忆神通,瞎想某个坏蛋按了核战的按钮,那不是得闹出世界大战啊?”
无问仙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这世界上有神通的又不止你一个,你能有这神通,别人就不能有点应对的招儿?你还是别老想着这种世界大战的大事儿了,能把你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打理好,就已经很不错了。世界大战那种事儿,我都不敢瞎想,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听无问仙这么一说,张金枇觉得挺有道理,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就没了,立马又乐观起来,接着问:“老师,那‘一念起’神通的第三种应用是啥呢?”
无问仙没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地反问:“你说啊,人年纪大了之后,最难得的是啥?”
“难得糊涂呗。”张金枇答道。
“对头,这第三种神通应用,就是‘糊涂’。”无问仙点点头,“这状态啊,挺难用言语说清楚的,我就不细讲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等你啥时候领悟了,那‘一念起’神通就算是大成了。哦对了,‘糊涂’这神通啊,没层次之分,就是那么个玄妙的境界。”
无问仙给张金枇传授了“一念起”神通的三种妙用后,就让她回家自个儿琢磨去了。张金枇也是勤奋,一头扎进了“忘记”神通的修炼里,没几天就掌握了第一层境界。她找人试了试这神通,才发现无问仙说的“让某人忘记某事”可不简单,跟这事儿沾边的记忆都会变得模模糊糊的。比如说,她每天回公司上班,这事儿她天天干,三仙洞店的人、滴水岩公司的员工,虽然天天见她,可渐渐地就对她视而不见,见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要是有人问起有没有见过她,见过她的人还会习惯性地摇摇头,说:“好像没见过啊。”
又过了一阵子,张金枇修炼到了“忘记”的第二层境界,这回她使上神通,让三仙洞店的人把自己给忘了。嘿,这下可好,第二天她回公司,直接被店里的人当小贼给拦在了门外,不让她进办公室,怎么解释都没用。张金枇急眼了,赶紧给无问仙打电话求救:“老师,不好了,店里的人说我是小偷,要报警呢,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无问仙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你咋不找几个不太正常的人试试,直接拿他们开涮呢?”
张金枇一听就火了:“哎呀,老师,你别逗了,现在保安都过来了,他们还不让我走,赶紧帮忙啊!”
可无问仙就是不理她,光顾着笑,最后还直接挂了电话。张金枇正打算再拨过去,好好骂一顿老师,没想到保安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琵琶姐,你这是咋了?”
“咦?你认识我?”张金枇瞪大了眼睛问保安,“他们刚才还说不认识我。”
围着张金枇的几个店员赶紧上前解释:“琵琶姐,没这回事,是早上晨晨师姐说,大家一起开个玩笑捉弄一下琵琶姐,我们一时糊涂,就答应了晨晨师姐…”
在这段小插曲之后,张金枇不再轻率地向他人展示她的神通。如今,她仅运用“忘记”神通的第一层,让滴水岩公司的员工和三仙洞店的店员忘记她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办公室的身影。她的神通日益强大,以至于她的存在几乎被所有人忽视,仿佛她成了一个无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偶尔,有人认出她,也只是礼貌地点头示意,甚至连她的名字也随风而逝。她,就像那个默默无闻的村居委大妈,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小社区。
滴水岩公司的十八名员工,也就是那些被昵称为“大话十八怪”的伙伴们,他们对旧时光怀有深深的眷恋。新公司的喧嚣过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到了三仙洞店,这里不仅是他们的精神家园,更是他们熟悉的味道所在。他们更喜欢在这里与朋友或客户相聚,因为这里承载着他们的回忆和情感。
当他们离开三仙洞店,张金枇的身影便会从他们的记忆中淡出,只有当他们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时,记忆的闸门才会重新开启。他们会想起,在三仙洞店的假山流水、密林深处,还有一栋孤独的小房子,那里住着当年招募他们加入的大妈,她依旧孤独地守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归来。在他们遇到困难、心灵受挫时,他们仍会去找她倾诉,寻求心灵的慰藉。在她的鼓励和亲切关怀下,他们总能重拾信心,昂首挺胸地走出那间小屋。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每当他们离开那间小屋,那位给予他们无数鼓励和温暖的居委大妈的形象,便会再次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直到下一次,当他们的心灵再次被难以排解的苦闷所困扰,他们才会重新记起她,再次回到这个他们的精神家园,寻找那位一直在等待他们归来的大妈,倾诉心中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