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沧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没有直接接茬,而是巧妙地转了个话题:“特纳先生,您这番话可真是意味深长啊。难不成您今儿个就想探探我在真我余影的底?您也知道,我手上的投资项目多得跟星星似的,总不能每个都让我亲力亲为,对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特纳瞧着徐沧海那由恭维转为戒备的神态,心里暗自发笑,他摆了摆手,“真我余影如今可是风生水起,估值直奔百亿大关,比起沧美集团那可是翻了两三番都不止。若论投资潜力,真我余影绝对甩沧美几条街,而你呢,从头到尾对真我余影避而不谈,这不合常理啊,徐董?”
“哟,特纳先生,那您给我说道说道,我这藏着掖着能惹来啥麻烦?”徐沧海心头的波澜已平复,恢复了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脸好奇地追问,“我听说投行的高手们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能从一堆数据里扒出真相,不知道特纳先生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特纳朗声大笑,朝席婉玉使了个眼色:“Yvonne,你来给他说道说道。”
席婉玉应声点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边写边条理清晰地分析:“这不难推算。真我余影的独资法人股东是滴水岩影画舫服务公司。再往深了挖,这家公司由三个法人股东构成,且都是合伙制。除了滴水岩咨询公司,另两家公司都是有限合伙,李杨赫持1%,赵不琼持99%,显然,这两家就是股东的替身。
滴水岩投资公司持股30%,既然名字里带着‘投资’二字,赵雄手下也有个星美投资,这很可能是赵雄的股份代持。
滴水岩管理公司持股40%,这部分肯定是运营管理团队的代持,而你在董事会是执行董事,所以,这家公司代持的就是你的股份。
至于滴水岩咨询公司,持股30%,是个员工持股平台,16个员工加起来持股近0.5%,剩下的29.5%,大概率是替郑叔安代持的。
我们查了你们三位的背景,郑叔安背景最硬,财力最雄厚,但你经营能力超群。很可能你管理的公司股份并非全部,其中一部分属于郑叔安,为了让你安心,你或许拥有真我余影的一票否决权。但你又不甘心只做个表面掌舵人,原先我们猜你全资持有40%,但你对真我余影的回避态度让我调整了判断,你大约持有33.5%的股份,这样既符合一票否决权的法律门槛,徐董,我的分析可有哪里不妥?请您指教!”
徐沧海心中暗自惊叹,席婉玉的分析丝丝入扣,连郑叔安作为幕后大股东的秘密都被她一语道破,真是厉害至极!
徐沧海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眉头轻轻拧起,再次向特纳抛出问题:“看来啊,这世间的秘密,终究难逃资本的火眼金睛。特纳先生,您既然了如指掌,为何不直接找三叔聊聊呢?”
特纳与席婉玉对郑叔安都不陌生,郑家在大魔投行旗下的基金里也有投资,席婉玉更是与郑叔安频繁打交道。郑叔安那性子,活脱脱一个老顽童,即便席婉玉已近知天命之年,他每次见面仍爱开些玩笑,说些荤段子。席婉玉对这位八十岁老翁的“实战能力”深表怀疑,只当他是嘴皮子功夫了得,从不放在心上。
当席婉玉发现郑叔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真我余影的董事会名单上时,她立刻致电询问。郑叔安却一口否认持股之事,嘴巴紧得像河蚌,半点信息不漏,还自称是个打酱油的独立董事,表决权?没有!就是个提建议的顾问,仅此而已。
席婉玉虽不完全信他,但考虑到郑叔安的年龄,这么一大把年纪,确实不太可能是真我余影背后的操控者。正因如此,他们决定按原计划行事,先拿下徐沧海再说。
特纳一脸诚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徐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我们能收购您和赵董手中的股份,郑叔安他老人家不用我们找,自己就会送上门来。这样吧,我们愿意出3亿美元,买下您手中30%的股份,这可比您沧美集团辛苦上市来得痛快,不是吗?”
徐沧海心里头那叫一个苦啊,自己好不容易,挖空心思地做准备,就盼着特纳能把目光挪到沧美集团上。可谁能想到,这特纳跟块牛皮糖似的,死咬着真我余影公司不放。这咋整?要是自己手里真有那么30%的真我余影公司股份,看着三亿美元的份上,就是把沧美集团的股份全搭进去,他也二话不说就点头。可关键是,自己在真我余影公司连根毛都没有啊!这下可难办了。
徐沧海脑筋一转,计策就来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语气里带着点抱怨:“我听老赵说,你给他开的价是100亿美元买10%的股份。咋到我这儿,我的股份就这么不值钱了呢?”
徐沧海这话纯属瞎扯,但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特纳也拿不准是真是假,被他这狮子大开口给震得愣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瞥了席婉玉一眼。
席婉玉心领神会,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给徐沧海看:“徐董,赵董那边已经签字了,按2亿美元出售他手上的全部股份。只要您不使用否决权,在下面签个字同意就行。我们愿意给您一亿美元,就买您这个签名。瞧瞧,这样您可就白赚了一笔,咋样?”
徐沧海这下子是真的被吓了一跳。他伸手想去拿文件仔细看看,席婉玉手腕一抖,巧妙地躲开了徐沧海,迅速把文件合起来,收进了公文包。这下子徐沧海彻底慌了神,不知道该咋应对了。
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周婷似有意似无意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徐沧海心领神会,拿起手机瞅了瞅,原来是周婷给他发了条信息:“已经跟赵董确认过了,确有此事。不过,那个不是合同文件,只是意向书而已。”
看完信息,徐沧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头暗暗嘀咕,这两个人也太狡猾了,自己差点就被他们给忽悠瘸了。
徐沧海左思右想,始终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出了岔子,为啥特纳就跟盯上猎物似的,死咬着真我余影公司不放,对他的沧美集团却视而不见?难道说真的不知道沧美集团才是真我余影背后的老大,第一大的加盟连锁?一想到这,他心头就泛起一阵懊恼,恍然大悟般找到了答案:沧美集团向来没对外宣扬过是真我余影的加盟商,特纳又怎会知晓这层关系?
徐沧海暗地里给自己起了个“西门吹水”的网名,还真没白叫,他那吹水的本事,简直是一绝。脑筋一转,计上心来,他接过周婷递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长叹一声:“特纳先生啊,真我余影公司不过是我一时兴起,想试试西方那套现代民主模式,搞个连锁4.0的试验田罢了,做的并不成功,甚至可以说失败的项目,真没想到你们会对它这么上心。”
说完,他朝周婷扬了扬杯子,周婷立刻会意,又给徐沧海续上了热茶。徐沧海一仰头,咕噜一口灌下,哪知这一口喝得太急,直呛得他喉咙发痒,忍不住一阵猛咳。他一边咳一边用纸巾捂住嘴,又朝门外使了个眼色。周婷心领神会,匆匆走出茶亭。好一会儿,才急匆匆回来,手里多了件徐沧海的提神宝贝。徐沧海接过,一按开关,一股细烟袅袅升起,他深吸一口气,将烟雾全数吸入肺腑,憋了片刻,才缓缓吐出,顿时觉得精神焕发,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他转头看向特纳,笑道:“特纳先生,不好意思,刚才呛了一下,现在好了,咱们继续聊,刚才说到哪儿了?”
不等特纳开口,席婉玉便抢着答道:“徐董,您刚才提了三点,一是真我余影公司是连锁4.0的新模式;二是它采用了三权分立的民主管理模式;三是您说这是个失败的项目。”
“哟,席小姐这总结,简洁又到位。”徐沧海夸赞道,“不知道在你们俩位资本界的大佬眼里,这项目怎么个评价法?”
席婉玉瞥了眼特纳,见他微微点头,便继续说道:“徐董,真我余影公司有三点特别打动我们。首先啊,这真我余影平台,可是国内头一个专注于负面情绪宣泄的。它里面的那些小工具和玩法,真是有特色。你心情不好时,上去发泄一番,完了还能看到些有趣的反馈,心里立马就舒坦了。这点,我觉得特别有价值。我自己心情不好时,也爱上去逛逛,发泄完,看到那些反馈,嘿,心情就好了大半。再说第二点,平台上的封神榜玩法,那真是个绝妙的创新。很多内容创作者,刚开始时灵感如泉涌,觉得自个儿才华横溢,可写着写着,就陷入套路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读者看多了就腻,创作者的热度也就下来了。可这封神榜的玩法,让创作者们不用再纠结于内容的无限流,就一门心思往封神上使劲,登上封神榜就能躺平了。这样一来,创作者们就不会瞎糊弄,而是绞尽脑汁去创作能封神的作品。在封神之前,所有的创作都当作是历练。这种模式,真的挺棒的…”
看着席婉玉滔滔不绝地介绍真我余影平台的亮点,徐沧海心里虽叫苦不迭,但脸上却堆满了笑,那神情,就像是在听别人夸赞他自己亲手打造的杰作一样。
周婷轻巧地将茶杯递至席婉玉手中,随后以她那温柔如水的嗓音缓缓言道:“席小姐这一夸,我们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其实啊,真我余影公司这片试验田能安稳至今,背后可没少下功夫,公关工作做得密密麻麻,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差点儿就把赚来的利润给吞了个干净。要是哪天公关一停,嘿,那媒体上的负面新闻怕是要像潮水般涌来,到时候政府一插手,咱们这公司还能不能开下去,可真就成了未知数,想想都让人…”
说到这,周婷恍然察觉自己似乎言多必失,连忙住了口,眼神中带着几分忐忑,悄悄瞥向徐沧海,生怕因自己的失言而惹来责怪。
徐沧海心中暗自称赞,这周婷当真是机灵过人,这么快就嗅到了风向的转变。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由方才的喜笑颜开渐渐转为阴沉,见周婷话锋一转,他轻轻蹙眉,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罢了,既已说破,索性就讲个明白吧。”
“好的,徐董。”周婷拍了拍胸脯,像是要把刚才的失言拍散一般,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她沉吟片刻,再次对席婉玉说道,“席小姐,咱们最近接到了某部门的警告,所以正忙着调整产业项目,往更正规、更符合主旋律的方向转。”
“哦?符合主旋律?这话怎讲?”席婉玉轻皱眉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主旋律是什么意思,这恐怕没有人会不会知道吧?周婷心里明白席婉玉这是在装糊涂,但她并未点破,只是指了指徐沧海,“徐董现在布局的项目,就是紧跟主旋律的。有关部门已经审核过,这个项目对于解决当前结婚率低、出生率低的社会问题有着显著效果,这也是徐董为何不惜一切代价,将真我余影公司的资源转移到新领域的关键所在。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成效斐然。若不是徐董念着与赵雄的同学情谊,真我余影公司那边恐怕早就边缘化了!”
说到最后,周婷的情绪略显激动,“徐董,你真的没必要再这么忍让了!赵老狗已经不是第一次挖你墙角了!这次还扯上了郑叔安…”
“闭嘴!”徐沧海猛地一拍桌子,手指直指周婷,怒声呵斥,“我跟雄哥的情谊,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没有当年雄哥帮我打通国企的资源,我哪有今天?挖墙脚又怎样?我乐意!明白吗?以后再敢胡说八道,自己掌嘴,降薪处理!”
周婷被徐沧海这一顿训斥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认错。一旁的特纳和席婉玉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周婷为何突然触怒了徐沧海。但从这两人的对话中,他们隐约感觉到徐沧海与赵雄之间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纠葛。
徐沧海发了一顿脾气后,渐渐平复了情绪。他拿起那个提神的神器,猛吸了几口烟雾,随后一脸疲惫地向特纳和席婉玉道歉:“特纳先生,席小姐,真是抱歉啊,让你们见笑了。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关于真我余影公司那块业务,如果你们真的感兴趣,我尽快与雄哥沟通,保证一周内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过,作为企业家,我得提醒你们一句,走偏门、打擦边球,风险可不小。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所有股东都选择代持,这也是考虑到风险问题。”
如果说徐沧海和周婷两人是在演双簧,那特纳和席婉玉要是看不出来,可真就枉费了他们“金手套”和“白手套”的称号。作为大魔投行的精英,他俩早就把徐沧海和周婷的一举一动看得透透亮亮。不过,徐沧海最后那句话,确实让特纳和席婉玉心里都颤动了一下。毕竟,很少有企业家会在核心企业里让别人代持股份,更别说现在真我余影公司正如日中天,按理说,就算要代持,也应该赶紧把股份转到自己名下,变成真正的股东,那才是捞金的最佳策略。
特纳给出的估值,哪怕按照3亿美元30%计算,那已经相当于10亿美元了。郑叔安可能还不太动心,但赵雄和徐沧海现在的身家,跟卖掉股份能得到的财富比起来,那肯定是小巫见大巫。所以,他俩肯定有啥说不出的苦衷,才没把代持的股份转回来。富人对钱财的渴望那是人尽皆知,除非他们有啥万不得已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很可能就是面临着啥无法抵挡的风险。这么一想,徐沧海给出的解释,还真有可能是那么一回事。
特纳和席婉玉对视一眼,俩人心有灵犀,知道得好好探探徐沧海这葫芦里卖的药,到底有多大的成色,价值有几分了。
席婉玉从果篮里挑出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对周婷说:“周小姐,能不能给咱们详细讲讲,你们那个‘主旋律’项目到底是干啥的?要是方便的话,也透露点财务数据给咱们听听?”
听到席婉玉这么问,徐沧海心里就像过山车一样,从谷底猛地冲向云霄,从失望透顶瞬间变成了满心欢喜。但这老江湖脸上愣是一点没露,只是低头又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提神烟,然后朝周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详细给席婉玉说道说道。
得到徐沧海的点头,周婷稍微想了想,便一字一顿,缓缓开口:“沧美集团的‘主旋律’项目其实徐董已经给你们介绍过了,现在我在隆重介绍一下正式的名字,就叫做‘真我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