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诸多传奇之人,其成长之路往往曲折坎坷,历尽沧桑。无问僧,却非典型之传奇,因传奇之人常历九九八十一难,终得正果,受世人敬仰;而无问僧,自降生之日起,便日日历劫,那九九八十一难于他,不过如瘙痒般轻微,此人早已被社会锤炼得如同非牛顿流体,只要力道不致过猛,便能随意塑形,或圆或扁,任人摆布。
这般人物,社会上比比皆是,大多沉沦于尘埃之中,无问僧却是个小小的异数。皆因他乃修道之人,尚未懵懂世事,便被寄居家中的舅公,那番禺赤松道观的最后一位赤松子老道,从肉身至心灵,锤炼筋骨,开启了无尽历劫的人生旅程。
无问僧年少时心性自卑,其自卑之源有四。首当其冲者,乃其身高太矮。他勉强跨过一米五之槛,奋力向那“差不多”一米六之高度迈进,吃了许多增高灵丹,却总是“差不多”而实则“差之千里”。
其二,乃其牙齿地包天之态,颇为引人注目,广东人戏称之为“西瓜刨”。童年时,这绰号成了无问僧耳畔的魔咒,同窗们将其编入童谣,“西瓜刨,刨呀刨呀刨…”,嘲笑之声不绝于耳。故此,无问僧自幼便成打架高手,凡唱此童谣者,他必冲上前去,拼个你死我活,医院缝针成了他小学时代的“常客”。
至于无问僧学生时代之第三耻,便是他那左撇子之习性。同窗们倒不以为意,偏偏这习惯惹恼了老师。瞧他写字,从右往左来,老师一见,登时怒火中烧!他那左手,没少挨老师的板子,却愣是改不过来。于是,上课时成了老师的“活教材”,一顿羞辱那是家常便饭。好在无问僧这小子虽打不过老师,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个儿编了首歌谣,趁老师不在,溜至办公室外头,扯开嗓子便唱,那内容自然是调侃老师之语。这无疑是明目张胆地挑衅老师,其结果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又是一场好戏上演!
让无问僧童年自卑之事,还有更绝者,那便是他的眼盲——一种特殊的“脸盲症”。如今的无问僧,学生遍布四海,以至于在陌生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有路人突然唤他老师。而他,总是一脸茫然,对方何人?全然忘却!即便对方费尽心思描述相遇之景,甚至提及共餐之细节,他也无法唤起丝毫记忆。直至对方掏出手机,展示合照,他见到自己与对方之身影,才尴尬地笑问:“哎呀,真是对不住,请问您尊姓大名?”此等尴尬场面,在他隐退之前,早已司空见惯。
此症非止在学生中发生,他在公司上班亦是如此。只要不是性别差异明显,他极易将人认错。年轻时如此,儿时更甚。同班同学,他能认出者寥寥无几,时常喊错名字,认错人,令人哭笑不得。譬如,有次他与唱童谣调戏他的同学打了一架,第二日见另一同学与他打招呼,他认错了人,以为对方是不服昨日之事,冲上前去又是一顿狂揍,这还如何交友?
顽童时代的无问僧,对“脸盲症”这种先天性疾病一无所知,只以为自己记忆力欠佳。此观念源于他儿时的一次经历。他见有人玩扑克,一眼便能记住所有牌之顺序,出于好奇,他也试了试,却发现总有几张记混。经过一番苦练,他终于能做到一眼记住整副牌之顺序,正得意洋洋时,再去观察那些玩牌之人,发现他们无论如何洗牌,都能迅速记住牌序。这下,他回家苦练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做到,但还得是自己洗牌才行。这让他深信自己的记忆力确实不如人。
彼时,他殊不知,能如此记牌之人,要么是千术高手,要么是魔术师。毕竟,那时的无问僧还只是个山里的孩子,哪懂这些门道。于是,无问僧将自己记不住他人之脸和名字之问题,归咎于记忆力差,并认为大多数人之记忆力皆强于他。
这些种种因缘,对无问僧之小学时代产生了深远之影响。他小学读了五年,换了六个学校,这简直是个奇迹!凡此种种,导致无问僧在读大学之前,几乎无友。除了自家亲人和书本,他身边孤零零的,内心亦极为孤独。除了读书带来的无边幻想,他的童年,几乎一无所有。
往往,那些心底里藏着极端自卑的小家伙,总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悄悄滋生出无边的自大来。无问僧早年便是这般奇葩存在。直至年岁渐长,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力竟远超周围绝大多数人,智商和天赋之高,简直是难寻对手,堪称妖孽。
记得有次,他头一回瞧见别人下围棋,还不知那是何物,便被一阵哄笑所包围。无问僧心中那个气呀,立马找来棋谱,啃了两天。第三天,他便把那些笑话他的人挨个儿给赢了,过了一个月,连那些围棋爱好者的师傅都败在了他手下,这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他对任何学问都像是开了挂一般,一学即会。有次见别人弹奏乐器,就瞅了一眼,人家问他会不会,他谦虚地摇了摇头。对方好心教了他一会儿,他接过乐器一试,开始还生疏,可没多久,他便沉浸其中,弹得那叫一个忘我。教他的那位,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压根不信这是头一回摸乐器之人,还以为是哪位高手在低调装菜鸟呢。
一个人若被社会的风浪毒打得过猛,不是要沉沦至谷底,便是要超脱至云端。无问僧,便是那后者中的奇葩,一个极端的乐观派,任何晦暗之事经他之口,皆能镀上一层乐观的光辉。
见有官员从高楼一跃而下,他竟能笑对夫人言:“瞧,我未曾涉足官场,实乃大幸!否则,此刻或许我也正站在那边缘,思量着要不要一跃解千愁呢!”首富因债务缠身而身陷囹圄,他却又在夫人面前得意洋洋:“嘿,我比他富有多了!我比他多出的是那无法估量的心宽体胖,两万多亿的自在身家呢!”旁人提及经济萧瑟,他反倒像是听到了喜讯:“妙哉!早该有此一遭,别让那铜臭味熏昏了头,企业倒闭几个也好,大家归田园居,享受那返璞归真的乐趣去!”
有人假设,倘若他突遭绝症,余生仅余三月,他竟会嘻嘻哈哈地回答:“三月之久,何其奢侈!我先把后事安排妥当,再向夫人请示,这三个月,我可得尽情放纵一番,何其快哉!”他的乐观,非是那种自欺欺人的阿Q精神,而是真真切切地觉得世间万事,皆不过尔尔。
他这一路走来,社会的手或是揉或是捏,将他锻造得坚韧无比,心志之坚,犹如磐石。于是,他便成了那风雨不侵、内心坚不可摧之人,自然对那些悲观、负面的情绪不屑一顾。更有甚者,他深信,人生必经一番寒彻骨,方能悟得真谛,这大约便是他的人生信条,也是他屡屡锤炼门生,那看似怪诞实则深邃的性格由来。
“去,把茶杯、茶具,还有那精致的点心,一并给我端到荔龙兰亭去。”无问僧淡然吩咐道,语气平静如水,仿佛这只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静闻言,即刻起身,宛如一个驯顺的小厮,转身离去,脚步轻快地朝着无问斋的方向行去,准备那茶点的事宜。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陆静刚一离开,无问僧便闭目养神,那神情既似老僧入定,又仿佛在与某个遥远而神秘的存在,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激烈的神念对话:“师兄啊,你测算的那宇宙熵增爆发的时间,到底是在何时呢?”他心中默默念叨着,话语间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虑与不安。
“十二年左右吧。”那个强大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念,在无问僧的脑海中响起,声音沉稳而坚定,如同古钟长鸣,“前六年,情绪熵增将如洪水猛兽,肆虐人间;后六年,量子熵增又将掀起另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如今虽已知是这两块熵增在作祟,却仍不清楚它们具体对应的是何事物。一旦熵增越过那临界阈值,后果嘛简直不堪设想,师弟,这次还是要看拜托你了!”
“不堪设想?哼,别拿这话来恐吓我!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草民罢了!”无问僧脸色骤变,仿佛被踩到了心头的痛处,脑海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股毫不逊色的神念回传过去:“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这是为什么?为何我就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躺平?”
他越说越激动,竟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翰杏园。他沿着巷子往后走去,两列密密麻麻竹子,交错排列,宛如一道绿色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隔绝在外。绕过竹子,只见一株巨大的鸡蛋花树屹立在巷子尽头,那树似乎在向他挑衅,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奈与愤怒。
无问僧心中怒火中烧,猛地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向那鸡蛋花树的树干。仿佛那树就是那强大神念的化身,他要将心中的怨愤和不满都发泄在这无辜的树上。鸡蛋花树上开满了洁白的花朵,被无问僧这两脚一踢,顿时一阵窸窸窣窣的颤抖,淅淅沥沥地掉下来一阵花雨。有三朵花恰好落在无问僧的光头上,被他那油腻的头皮粘住,显得格外滑稽。
踢了几脚后,无问僧仍觉不解恨,竟解开裤衩,对着树头狠狠撒了一泡尿。撒完尿后,他抖了抖裤头,心中那股闷气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神色。
“师兄,你种的那棵鸡蛋花树,枝丫都伸到邻居家里去了。邻居投诉不断,赔偿的钱,你可得负责!”无问僧对那强大神念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挑衅,仿佛在向那神念示威。
“师弟啊,我穷得叮当响,哪有钱赔啊!”强大神念无奈地叹息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苦笑和无奈,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讨价还价感到头疼。
“师兄,我比你更穷!我只是个漂泊异乡的可怜人,难道就不能让我早点回家享享清福吗?”无问僧狠狠地说道。
“好吧好吧!就这一次了!下不为例!”强大神念沉吟片刻后,终于松口道。
无问僧心中一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师兄放心!这次定会让你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当他回到翰杏园时,只见陆静已在荔龙兰亭准备好茶点。或许是等得太久了,她竟有些昏昏欲睡。见无问僧走来,她连忙振作精神,为他斟上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