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希望老师输掉吗?“赵不琼看着李一杲那张写满遗憾的脸,不解地问道。
李一杲抬起头,目光穿过灰蒙蒙的天空。棋局刚刚落下帷幕,就像这场毫无预兆就停歇的春雨,一样毫无预兆地重新到来。细雨斜斜飘入竹木凉亭,洒在棋盘上,打湿了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
“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啊。“他叹了一口气,声音里裹挟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花园。李一杲确实不希望无问僧获胜,因为这意味着头顶上将多出一个“董事长“——这个称呼里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滋味。赵雄的支持就像一把双刃剑,既意味着机会,也预示着束缚。他太了解资本的獠牙了,在赵雄阅读他的商业计划书的闪烁眼神中,他看到了欲望的火焰。
表面上的全力支持不过是场精致的表演。棋局之外的人生棋局更加复杂:若是赵雄赢了,不过赢得老丈人的欢心而已;若是“配合“输掉,能否获得一片自由翱翔的天空?这种微妙平衡术的两难选择,连最亲密的人也难以参透。
而此刻的赵不琼,正站在这个秘密花园的门外。她听不懂丈夫的叹息里藏着多少无奈与算计,也看不懂这场雨究竟在诉说着什么。在她眼中,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春雨,正如她眼中的婚姻——如果没有创业,那只会平静得近乎单调。
无问僧与赵雄在温泉里泡得浑身发红才出浴,两人的交谈如同这场温泉一般暧昧不清。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赵雄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庞上,却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愁绪。那愁绪像是一层薄纱,虽然被他巧妙地遮掩住了,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最高兴的莫过于无问僧了。晚餐比午餐更加丰盛,菜品也更加丰富。当一道道美味佳肴摆上餐桌时,无问僧仿佛重新回到了中午那个贪吃的大胃王状态。他一边大口咀嚼着食物,一边兴奋地嚷嚷道:“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这一幕让人不禁想起了中午的那一幕:三秒吃光一碟的大戏再次上演。
幸好,无问僧的夫人及时出手制止了他的狼吞虎咽。无问僧这才一脸不情愿地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然而,众人很快发现,无问僧的胃口似乎深不可测。直到桌上的美味佳肴被一扫而空,得知没有新的菜品上桌时,无问僧才心满意足地感叹道:“一点不剩是食客美德,也是对厨师的最大尊重!“
无问僧之所以能如此豪饮饱食,其实源于赵不琼与赵雄之间的一个误会。上午,赵不琼带师娘参观后院的时候,师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你安排上桌的菜要少而精,每个菜品分量要少,意思意思就行了,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
赵不琼听到这话后,立刻跑到厨房,把师娘的话告诉了大厨。大厨听完后,转身就去找赵雄确认。赵雄以为无问僧的夫人看到了食材,觉得不够高档,所以才说“意思意思就行了“。于是,他吩咐大厨把晚餐的食材换成了午餐用,并赶紧准备最顶级的食材来做晚餐。这一换,晚餐的食材几乎搜罗了深圳能找到的所有最顶级食材。无问僧自然是眼前一亮,更没想到的是,他竟是个食量惊人的大胃王。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把准备好的菜肴吃了个精光。大厨见状,又把剩下的普通食材都做了菜,无问僧依然来者不拒,一扫而空!
看着这一幕误会,赵不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问僧的夫人会一起来。要是没有她在场,恐怕无问僧还得闹出更多笑料呢!
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大家都以为无问僧会被吃得走不动道。然而,让大家更惊讶的是,无问僧还是那个瘦削的身材。虽然他穿着宽松的对襟汉服,但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肚子依然平坦如初。众人惊讶得不行,但都假装不在意,只是偶尔瞟一眼,心中都觉得好奇。
李一杲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摸了摸无问僧的肚皮。这一摸不要紧,无问僧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就像打雷一样响了起来。无问僧顿时乐呵呵地说:“怎么样,一呆哥?是不是看我没吃饱?想再弄点好吃的?听到没?我肚子都咕咕抗议了!“
“老师,你真的还没吃饱?“李一杲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问道。
邬师娘见状,连忙拉住无问僧,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好啦好啦,喝口茶消消食儿。“
李一杲收起那副吃惊的模样,领着无问僧夫妇进了茶室。其他人也鱼贯而入。无问僧和赵雄在沙发上落座,众人则围着他俩坐成一圈。无问僧的夫人显然对这场热闹不感兴趣,她拿了本书走到茶室的窗台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一边翻阅书籍,一边欣赏着度假区远处孩子们燃放的烟花。
度假村的夜晚笼罩在蒙蒙细雨中,照树灯的光芒穿透雨幕,在树叶间跳跃,将每一片叶子都映照得晶莹剔透,宛如翡翠般闪烁。七彩洗墙灯勾勒出度假村建筑的轮廓,仿佛将童话中的城堡搬到了现实世界。灯光与雨丝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既浪漫又神秘的氛围。湿润的寒风裹挟着雾气从窗外飘入,轻轻拂过窗台边绽放的百合花,将花香悄悄播撒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无问僧的夫人似乎对这般意境格外钟情,她倚在窗边,目光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沉醉。远处孩子们燃放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她恬静的面庞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目光,拿起书本,低头沉浸在阅读的世界里。
无问僧和赵雄并肩坐在沙发上,李一杲则在一旁忙碌地泡起了茶。大红袍的香气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两人一边品味着茶香,一边聊起了李一杲的创业计划。无问僧和赵雄都对预制菜行业颇有见解,他们从产业链的上游生产到下游销售,一层层抽丝剥茧,将整个行业的脉络剖析得淋漓尽致。
正当两人聊得兴起时,无问僧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涟漪:“赵兄啊,这个项目到底是'一呆哥的'项目,还是'一呆哥家的'项目啊?“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赵雄立刻明白了无问僧的意思:如果是“一呆哥家的“项目,就意味着赵雄全家都会倾力支持李一杲,包括赵雄自己这位老丈人和他那位精明能干的女儿赵不琼;而如果是“一呆哥的“项目,则意味着赵雄一家只是口头支持,给些建议却不真正投入资金。
赵雄早有打算。他计划先拿出一两百万元作为启动资金,帮助李一杲打好基础,在市场上开一两家门店试水。如果项目表现良好,他再继续追加投资;如果经营不善,也不至于造成太大损失。更重要的是,无论结果如何,赵雄都能从中获益:若是李一杲失败了,他可以趁机将这位女婿纳入自己的阵营;若是李一杲成功了,他则可以通过旗下的星美投资公司介入,将其包装成一个风险投资项目,吸引更多基金跟投。这样一来,无论是风险还是收益都被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个问题,让赵雄陷入了沉思。窗外的烟花,依旧在夜空中肆意绽放,照亮了他那张若有所思的脸。那脸色,在烟花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仿佛在诉说着他心中的算计与权衡。
赵雄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精心挑选般说道:“哎,任何项目,都得像磨刀一样,慢慢打磨。初期嘛,就让小李去闯闯,他那套智能冷链保鲜的玩法,要是真能搞出点名堂,可以大规模复制推广了,那我们赵家,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压上重注的。说不定,这还能成为我们家族的扛鼎之作呢!”
无问僧心里冷哼一声,早已将赵雄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这句话,无异于把“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心态,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先让李一杲孤军奋战,等遇到难题了,再跑去跟老丈人哭诉求援,这不就是把我这宝贝徒弟当棋子使唤嘛?
无问僧心中不悦,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赵兄啊,我听说你那投资基金,规模可是庞大得很呐,是吧?”
赵雄这人,心胸倒还算得上宽广,明知无问僧是在讽刺,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还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哈哈,没错,我那基金,投了好几期了,加起来得好几个亿呢。现在手头这期的两个基金,加起来就有三个亿。虽说最开始那几期有点不尽人意,但后来的,嘿,那收益,可是让人眼红得很。不出意外的话,里头有个项目,正准备D轮融资,然后就要冲刺上市了…”
赵雄越说越起劲,言语间满是得意,似乎想用基金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英明:“不过啊,我这基金,可不玩天使轮那一套,那都是小打小闹。我们专挑A轮、B轮下手,得等商业模式稳固了才出手,所以这成功率,自然也是高得很。”
无问僧听得明白,赵雄这句“不投天使轮”,才是真正的关键。这话里的潜台词,不就是说他不是不想给李一杲的项目掏钱,而是基金有基金的规矩,他赵雄虽是老大,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基金投什么项目,那得投资人投票说了算。
无问僧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没再跟赵雄纠缠,话锋一转,问道:“赵兄啊,你刚才说考察了十几个预制菜项目,怎么就一直没动手呢?”
赵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追着问投资李一杲的事,别的他都能侃侃而谈。他笑着回道:“预制菜这行,水可深了去了。消费者买不买账,还是个未知数呢。那些餐饮大佬,很多都自己搞起来了。预制菜里头,肯定得分出好多细分领域,我们盯的就是这些。但现在看,那些项目都不够细分,不够精准。我觉得小李那预制菜项目,能精准定位到鱼类海鲜,这跟我们基金的投资方向,倒是挺契合的。要是他们能把商业模式跑通了,我们基金A轮进去,我估计投资人应该没什么意见。”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似乎是想强调自己的无奈,“虽然我管着基金,但每个项目都得投资人决策委员会点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无问僧话锋突转,抛出个与预制菜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赵兄,这几年化妆品行业那可是风生水起,尤其直播电商一闹腾,彩妆行业简直如日中天。就像那个直播界的网红李七夜,不就是靠彩妆起家的嘛?可我有个纳闷的地方,为啥彩妆这细分领域里,少见有人涉足儿童彩妆呢?”说罢,他也不等赵雄接话,便转头问向赵不琼,“不琼啊,你是女孩子家,对化妆品该不陌生吧,你也来琢磨琢磨这个问题。”
赵雄的星美集团本就是美妆造型的行家里手,彩妆更是他的老本行。他的基金投了不少化妆品项目,就连他儿子赵不富也是在彩妆投资的浪潮中,结识了现在的网红儿媳妇,两人还因此喜结良缘。
却没料想无问僧这问题,竟拐了个弯问到了赵不琼。赵不琼对化妆品那是一知半解,只晓得往脸上抹的那些瓶瓶罐罐的性能和品牌。虽对行业不甚了解,但常买常用,也算不得全然陌生。她思忖片刻,确实鲜少听闻儿童化妆品,便回道:“或许是儿童化妆品市场需求不大吧?再说了,小女孩儿皮肤水嫩嫩的,哪还用得着化妆呀。”
赵雄对女儿的回答甚是满意,微微颔首以示嘉许,接着补充道:“市场需求固然重要,可别忘了,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学校管得那叫一个严,化妆这事儿,学生们想都别想。”
赵不琼闻言,灵感乍现,连忙接话道:“对呀,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连女生长发披肩都不许,好多同学都忍痛割爱剪了短发,化妆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后来我去国外念书,发现那里的女生打扮得可自由了,这应该跟国情有很大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