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僧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去去去,少废话!要是再有不明白的,别来找我了,去问你老丈人!”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几页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随手甩给了李一杲,“这是我研究了几十年的‘场景生态商业模式分析法’,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没弄明白之前,别再来烦我。”
李一杲喜滋滋地接过来,一边摩挲着那几张纸,一边嬉皮笑脸地凑近无问僧:“老师,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无问大师剑谱’吧?要是真能照着这个发财,咱们可真是要发达啦!”说着,他转头拉住赵不琼的手,活像中了彩票似的,“夫人!哇!发达啦!发达啦!咱们要发达啦!”
无问僧懒得理睬这小子的胡吣,站起身来冲赵雄拱了拱手:“赵兄,叨扰了。明天大清早我就和夫人先回茅舍,也就不再来告辞了。”
赵雄也站了起来,紧紧握住无问僧的手:“无问兄,您这番话当真是醍醐灌顶!不过…听是听明白了,做起来可就难了啊!好的好的,真是感激不尽!”
目送无问僧夫妇出门后,赵雄重新在沙发上坐定。看着李一杲和赵不琼那副如获至宝的模样,他忍不住笑着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位‘奇人’拜师学艺的?说来听听,还挺有意思的。”
“哦,就那么简单,小师妹牵的线。”赵不琼随口敷衍,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啊啊,对头。”李一杲更是魂不守舍,眼珠子黏在那沓“场景生态商业模式分析法”上,赵雄问了啥,他怕是左耳进右耳出。
赵雄瞧出女儿女婿还泡在兴奋的蜜罐里,心知这不是谈事的时候,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笑道:“瞧你们,几张纸就乐成这样,行了行了,回屋去乐吧。我自个儿外头透透气。”
李一杲和赵不琼应了声,跟赵雄道了声晚安,手拉手,美滋滋的溜了。赵雄坐了会儿,灌了几口闷茶,心里头跟猫抓似的,也起身上了楼。
他订的房间在楼顶三层,是个带大阳台的套间。阳台上弄了个小鱼池,还有假山装点,旁边支着把大遮阳伞,伞下摆着张小茶几和藤椅。赵雄从屋里拿了件披风披上,又抄起条大毛巾擦了擦藤椅,往上一躺,闭眼养神,下午的事儿就在脑子里过电影。
赵雄今儿头一回见无问僧,也是头一回听这名儿。可跟无问僧泡温泉的时候,俩人瞎聊,他才知道这老道的真身,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早听过这人的传说了:可惜啊,全是些不好的风言风语,虽说不上臭名昭著,但也算是骂声一片了。
他早先在咨询圈里就听过辛耳的大名——也就是无问僧。他同学徐沧海还请过无问僧当顾问呢。不过,徐沧海对他的评价就俩字:“邪门!”
“咋邪门了?”那时候赵雄和徐沧海还没掰,挺好奇地问。
“他说你死,你就得死,半点活路不给你!可他说你生,那就悬了,死不了也活得憋屈,你说邪门不邪门?”徐沧海说起来还心有余悸,“我们集团那些项目,被他判了‘死’的,没一个能活下来;被他判了‘生’的,活得比死还难受。”
赵雄心里头琢磨,这事儿可不单是“邪门”俩字能概括的。他耳朵里都灌满了,说那无问僧,各行各业里头都插一脚,做起咨询来像是走江湖的郎中,哪儿有病治哪儿。赵雄公司也不是没请过顾问,他挑人,讲究个实打实,就爱找那些行业里头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江湖。对于无问僧这种,行当串子似的“万金油”,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再加上徐沧海那张嘴,一开口就是“邪乎”,赵雄连见一面的念头都给掐灭了,这一掐,就掐出了十几年的光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狭路相逢了。
今儿个,跟无问僧打交道这半天,赵雄的心情就跟那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初见时,只觉得这人浑身透着股子神秘劲儿,还扯些风水八卦,玄乎得很。下起围棋来,这人的智商跟开了挂似的,情商却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一会儿滑得跟泥鳅一样,让人逮不住,一会儿又愣头青一个,能把人火气拱得直冲脑门,赵雄心里头那个痒啊,恨不得抡起拳头就给他来两下。
可到了晚上,俩人一谈正事,赵雄对无问僧那商业上的见解,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说那预制菜,小众得不能再小众的领域,无问僧一开口,直指要害,比赵雄自己费心巴力调研了那么多项目还来得透彻,让赵雄眼前一亮,心里头暗自嘀咕:“这家伙,内行啊!”
赵雄心里头盘算着:“无问僧,这家伙到底是哪路神仙?难道是道门里的高手?道门的人,狠起来那可是杀人不见血的主儿,还是别轻易得罪的好。不过,我女儿女婿能跟着这样的人学,也算是个福分,起码创业路上少走些弯路,少吃些大亏。”
赵雄向来是个信奉“知识改变命运“的读书人,从小就在儒家经典里泡大。要说他对道家那一套也颇有心得,那可真是“隔着墙偷看“的功夫。道家们平日里装得慈悲为怀、与世无争,可若是谁不小心触动了他们的逆鳞,那可不是什么“点到为止“的事儿——比起儒家那些迂腐的君子,他们可是要阴险恶毒得多。如今赵雄觉得自己摸清了无问僧的脾气秉性,倒也安心了不少。于是他开始认真研究起无问僧那些似仙似侠的故事来。
说到这仙侠故事,赵雄可是个天生的解读者。他比那个李一杲要高明得多——李一杲毕竟只是个实干家,哪懂得这等“纸上谈兵“的乐趣?无问僧讲的那个剑客三问三悟的故事,在赵雄看来简直是个完美的创业指南。那剑客的第一问第一悟,说的不就是创业初期的尔虞我诈吗?要想在这商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光凭一腔热血可不行,还得耍些花枪、卖些关子,该虚则虚,该实则实,就跟舞剑似的,得讲究个“虚实相生“。
至于第二问第二悟,赵雄更是拍案叫绝。那剑客的豪情壮志不就是创业者的写照吗?当你好不容易熬过了初创期,在市场里混出了个人样,就得拿出点胆识来。这时候可不能再当什么“谦谦君子“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管你是甚么神仙佛祖,挡我财路者,一律斩草除根!这等快意恩仇的爽快劲儿,赵雄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舒畅。
至于那第三问三悟,赵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陷进了沉思的泥潭。这第三问三悟,他品着品着,觉得最有嚼头。第一层意思,貌似是诚实才是王道,可第二层一转,诚实不是让你傻了吧唧地等着挨宰,剑客那挖坑设套的本事,那可是智慧的光芒在闪耀。所以,第三层意思,诚实不是关键,关键是要让所有人,包括你的对头,都信你个十足十。第四层意思,太阴险了!还是阳谋的阴险!告诉你坑在哪儿的,往往就是你的死对头;让你一脚踩空的,还是那群冤家。第五层,啧啧,要命的往往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自己挖的那个大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埋了,连个泡都不冒。
赵雄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嗯,那剑客没个名字,这是不是在说,创业者都是些没名没姓的小喽啰?而那最后对决,剑客的对手有名有姓,竹本太君,竹本,逐本,我怎么又想到这里呢?这不就是追着资本跑的意思嘛?无问僧这故事,分明是在讽刺那些追着资本屁股后面跑的创业者,到最后,怎么蹦跶,都得掉进大坑,爬都爬不出来。故事里的坑,多得跟筛子似的,这些坑坑洼洼,都代表着啥?”
赵雄的脑子跟上了油似的,转得飞快,第一个深坑的模样就在他眼前晃悠开了。这坑,跟无问僧提的儿童化妆品那事儿,简直是孪生兄弟。预制菜在餐饮界,那是默默无闻的英雄,不用对着消费者大呼小叫。可一旦它成了消费者日常购物车里的常客,那宣传就得跟上,不然怎么火?可问题来了,就像儿童化妆品,政府那关可不好过,功能不能乱吹。再说,预制菜一旦成了有商标、有包装的成品,那质量、检测,全套都得跟上。这可是天天入口的东西,跟老百姓息息相关,监管那力度,大得吓人!稍有不慎,对李一杲还是赵家,那都是灭顶之灾!这坑,怕是只有那些财大气粗的巨头才能填平。难怪无问僧要问他是“李一杲创业”还是“李一杲家创业”呢!
那第二个坑、第三个坑,后面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坑等着呢?赵雄叹了口气,想到无问僧拍拍屁股走人,把说服女儿女婿放弃创业这烫手山芋扔给自己,他就头疼欲裂。“这事儿女儿女婿还不知道吧?无问兄自己不挑明,我可不能装哑巴。我该怎么开口?现在让他们放手,那打击,怕是要了他们半条命。”他皱着眉头,一脸苦相,自言自语道。
赵雄这个人,书读得不少,论分析总结的本事,那更是行家里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钻进图书馆的耗子,光知道往脑子里塞粮食,可这会儿倒好,把自己给撑饱了。他晃悠悠地回到房间,抓起纸笔,在桌前一坐,就像个老学究似的开始列起他的“研究成果“来。写了老半天,头昏脑胀不说,还差点把眼睛都磨花了。抬眼一看,哎哟,快到子时了,困劲儿就像潮水似的漫了上来。
他搁下笔,进了浴室。温水一冲,总算清醒了些。披着浴巾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两鬓斑白不说,眼袋都快赶上非洲大草原上的土拨鼠了。他叹了口气,套上件松松垮垮的睡衣,抓起手机准备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
果然不出所料,手机里躺着好几条基金公司的信息。他一条条地看过去,又一条条地回过去。这种事他向来谨慎得很,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就成千古罪人。刚准备爬上床好好睡个囫囵觉,突然间——
“啪“的一声,他整个人从床上蹦了起来,活像被人按了机关的机器人。无问僧之前问的那个基金项目的事儿在他脑海中炸开了锅。这才想起这个天大的纰漏!
那可是天上地下差着十万八千里的事儿啊!要是李一杲自己一个人单干,那不就是个创业小白吗?折腾失败了算逑,顶多是个笑话。就说现在满大街的生鲜小店,哪个不是这么摸爬滚打起来的?就算预制菜出了什么幺蛾子,顶多也就是李一杲自己蹲号子去。
可要是“李一杲家的项目“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背后有个大佬撑腰的项目一旦出事,那可就热闹了。那些躲在暗处的“职业举报人“们只要逮住个把证据,那可不是简单的批评教育就能打发的。到时候舆论发酵起来,指不定要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呢!想到这儿,赵雄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本还在天平两端摇摆不定的心思这下可算是有了定论。虽说是为了女儿女婿的事儿犯了难,可现在想想,这事儿还是不掺和的好。反正无问僧也说了要阻止这事儿,看来还是听这位老道的靠谱些。
这么一想,赵雄反倒轻松了不少。虽说有点对不起女儿女婿,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与其将来闹出什么大乱子,还不如现在就断了这根线。困意再次袭来,他一头栽在床上,很快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